晚清民国时期东吴大学历史学科发展历程探析

2022-03-06 14:00
苏州教育学院学报 2022年6期
关键词:东吴大学苏州大学历史学

王 晗

(苏州大学 社会学院,江苏 苏州 215123)

20 世纪90 年代初期,时任苏州大学副校长、历史系教授张圻福主编的《苏州大学校史》对20 世纪50 年代东吴大学文理学院、苏南文化教育学院和江南大学数理系的院系调整过程作了详细记录:“1954 年设中国语文、数学、物理、化学、生物、图画制图6 个系和中国语文、俄文、历史、物理、化学、美术、体育、政治8 个专修科。……1957 年的系科设置为数学、物理、化学、历史、外语(俄语、英语两个专业)、图画制图系等6 个系……”[1]其中,历史专修科主要由原苏南文化教育学院历史专修科组建而成。[2]1955 年9 月,北京师范大学历史系主任柴德赓教授受吴贻芳邀请,加入江苏师范学院,与张梦白、徐嗣山等共同筹建历史系。[3-5]

通过对上述文献的整理分析,可以得出这样的初步结论:苏州大学历史学专业的办学历史应始于苏南文化教育学院历史专修科,至1955 年,才开始设立历史系。这一认识为江苏师范学院(后更名为“苏州大学”)沿用,并列入《苏州大学本科教学手册·文科分册》“历史学(师范)专业人才培养方案”(2015—2018),直至2019 年才发生变化,苏州大学“历史学(师范)专业办学历史悠久,可以追溯到东吴大学办学时期”①苏州大学教务处编:《苏州大学本科教学手册·文科分册》(2019 级使用),第281 页。。那么,东吴大学办学时期的历史学专业(以下简称“东吴史学”)的办学发展轨迹是怎样的?在其发展过程中,中国学人是如何追求学术自由、民族独立和现实关怀的?又是如何延续和发扬中国史学经世致用的治世理想的?笔者尝试从晚清民国时期东吴大学的办学历史、特定时代之变迁以及东吴学人维系东吴史学的努力等方面入手加以研究。

一、三大书院时期的历史学课程设置

三大书院时期指的是东吴大学的前身博习书院、中西书院和宫巷书院时期。在三大书院设立之初,美国就已经逐步形成了完整而系统的学术体系,很多学科如历史学也逐渐变得专业、独立[6]。而此时,中国的政治环境正值危局,清政府力图通过推行洋务促成经济、军事、教育等方面的改良。这也促使三大书院或多或少地采取应对举措,以获取清政府的信任使“影响中国未来政局的人接受基督教的熏陶”[7]61,进而通过教会教育,着重“培养一批在社会上有地位、有影响而又具有基督化人格的领袖人才,并进而实现从个体人格的基督化到整个社会的基督化”[8]。

正是基于此,系统的、西式的课程教学开始在三个书院中先后推行开来。其中,博习书院的学制历经近十年的反复探索实践,最终确定下来,颇具代表性。[9-10]该书院学制为11 年,5 年预科课程和6 年大学课程,所有课程均用中、英文教授。相应的大学课程设置如表1 所示。

表1 1891 年博习书院大学课程设置一览

从表1 可知,一方面,博习书院顺应中国传统的科举考试制度,将四书五经作为课程内容进行讲授;另一方面,它将西学、神学纳入学校的课程设置。而此时期的历史学相关课程被划入西学,讲授的内容有历史(本国史)、世界史和自然史。这些课程安排的初衷是史学本身既满足西方致用性的功能,又符合中国传统所赋予的“明掌故得失”与“通晓世变之用”,而且“史学不但在中西学术面临分类转化及整合困难之际幸运地成为中西皆有的一门学科,更因经世致用的目的得以在19 世纪末首先与西学扣接”。[11]因此,传教士希冀通过将中国传统教育模式和西式教育模式相结合,以吸引更多的中国年轻学子入校学习。

与博习书院同时期的中西书院和宫巷书院在课程设置上,除了开设日常的本国史、地理、算术、物理、天文等西学课程外,也都将基督教教义纳入历史学的课程教学,尤其是西洋史学课程的教学环节中①参见:Records of the fourth triennial meeting of the education association of China,转引自Xiаоguаng Xu: A southern methodist mission to China soochow university, 1901—1939, Мiddlе Tеnnеssее Stаtе Univеrsitу PrоQuеst Dissеrtаtiоns Publishing, 1993, P74。。更有甚者,中西书院、博习书院等还会根据神学发展的需要开设专门的圣经读书班,并以历史学等相关学科课程进行辅助教学[7]61。由此可见,东吴大学在早期筹建过程中的历史学教学和研究多是围绕教会办学的需要进行的。而且在这个过程中,三大书院一方面引进西方高等教育的办学理念、管理制度、课程内容等;另一方面,为了实现他们办学的初衷和目标,三大书院的创建者又在办学中融入了他们对东西方社会的认知。因此,在三大书院创办和发展的不同阶段,其办学宗旨很大程度上体现了西方传教士以中国本土教会大学为载体来承纳中西文化教育。此外,“在某些方面,教会学校成为现代化教育的样板,是中国教师们参观学习的场所,显示出中国人准备建立现代化学校的基本模式”[12]。

因此,东吴大学等教会大学成为晚清时期中国新式高等教育的先驱,其历史学专业课程的设置和发展不仅促进了中外高等教育之间的交流,也推动了近代中国历史学专业化的发展。不过,此时期的历史教育模式并非一种专业教育,而趋向于传统的史学教育,更可以视为通识教育或博雅教育以及致用教育之一部分。

二、东吴大学成立初期的历史学课程设置(1900—1916)

19 世纪末至20 世纪初,随着三大书院办学规模的扩大、师资力量的增强和在校学生的增多,美国监理会于1899 年11 月召开传教会议,接受林乐知(Yоung J. Аllеn)和孙乐文(D. L. Аndеrsоn)提交的申请,计划将三所书院改组为东吴大学,具体内容如下:

1.我们可以将目前拥有的上海英华书院和苏州宫巷书院合并为一所学校,并将校址设立在苏州吴县。我们需要共同努力,将这所学校建设为拥有文学、理学、神学和医学等学科的一流大学。

2.目前,我们在上海尚未出售的作为大学校产的土地,应该加以改良,并作为我们从事进一步的教育工作的永久性基金。

3.我们会继续在上海开设一所文法学校的日间学校,用以满足上海的商学院的课程需要。因为,我们相信可以通过这样的方式来为推广福音做出更多的努力。①参见:“Unifiсаtiоn оf sсhооls in Suzhоu 1899”, соmmuniсаtiоn lеttеr bеtwееn D. L. Аndеrsоn аnd Yоung J. Аllеn,苏州大学博物馆藏。

从上述文献中,我们可以看到林乐知、孙乐文等人希望在即将成立的东吴大学开设文学、科学、神学和医学等学科门类。同时,林氏等人期望把在上海中西书院时期所购得的土地予以出售,并将出售所得作为保证新学校正常运转的经费。为了争取清廷的支持,避免新的学校体制和中国传统的科举制度之间再次发生冲突[13],林氏等人在《苏州拟立大学堂通启》中强调“今拟在苏垣创设大学堂,仿照美国大学堂章程……既为华人学堂,华文尤所首重,凡经义史论经济时务等,书必当兼肄并习以固根本,庶集学堂之成,即作自强之基”[14]。林氏等人所强调的“华文尤所首重”在东吴大学正式建校后的历次正式场合中都得到了突出,甚至将研究国史和政治学术作为推进华文教育的途径。即“国文则研究国史以及一切中国政治学术为本,至若泰西学术如生理、理化、生计、政治、法律诸学,非不美也,然欲从事于以上诸学,势必置中国旧有之历史、政治学术于不顾。既为学人,而不能道本国之文献,量可耻也”②《东吴大学堂记》,东吴大学堂杂志之一,苏州大学档案馆藏,档案号:3 永184。。1901 年3 月,宫巷书院迁至天赐庄,东吴大学宣告正式成立,并引入西方的大学课程。[15]在《东吴大学1901 年6 月在田纳西州的注册文件》③美国田纳西州图书馆藏,档案O-2 卷,第59 页。中,申请人J.D.哈蒙德、А.W.威尔逊等人曾经将“扶持一个历史学会”作为“在华之中央大学”④“在华之中央大学”更名为“东吴大学”,参见:《东吴大学1908 年7 月在田纳西州变更英文校名的文件》,美国田纳西州图书馆藏,档案P-6 卷,第443 页。法人团体的重要任务之一。

1904—1905 年,为了维持统治,清政府推行了一系列教育制度改革以顺应国内和国际形势,如《奏定学堂章程》(又称“癸卯学制”)的颁行、科举制度的废除和新式学堂的兴办等[16]。这些改革举措对于以东吴大学为代表的教会学校来说,具有一定的刺激作用,从而促进了与之配套的大学课程设置和师资配置进入一个新的阶段①Minutes of the China mission of annual conference of M.E. church, south, 1905,教会内部资料。,具体课程设置如表2 所示。

表2 1906—1907 年东吴大学课程设置一览

② 据《私立东吴大学文理学院一览》之《历届毕业生名录》(1936 年,第175 页)载:东吴大学第一届学生毕业于1907 年。据此可以佐证1906 年《东吴月报》所说的当时课程中“尚无四年级学生”。

从表2 来看,东吴大学早期历史类课程在总体课程中所占比例较大。其中,历史学(本国史)以讲述中国古代到近代的历史、研究探讨历代著名学者的文章为教学内容,希冀学生了解本国历史人物的思想,并引导学生通过写作形成自己的认识;而圣经史则是对1890 年博习书院时期衡特立夫人主讲的圣经历史的延续和发展[17],该课程是文、理两科学士的必修课程,在总体课程中占有一定比重,每周为3 个课时,大学四年期间均有相关的课时安排。在圣经史的课程设置中,“基督生平”(“Thе lifе оf thе Christ”)开设于第一学年,“使徒时代的记录与信笺”(“Thе Rесоrds аnd lеttеrs оf thе Ароstоliс Аgе”)开设于第二学年,“希伯来古代史”(《旧约圣经》历史课本)开设于第三学年,“希伯来文学”开设于最后一个学年。③The soochow university opened in 1901, Nashville, Tenn. Board of missions of the methodist episcopal church, south, 1906, P35-36,教会内部资料。校方给出的课程设置理由为:通过对圣经历史的学习,学生可以系统地学习希伯来的历史和文学,继而对理解西方现代体系的形成有所助益。由此可以看出,东吴大学在办学之初虽然开设了与历史学相关的课程,但很大程度上是为了配合教会大学宗教课程的有效开展。[18]这种局面随着辛亥革命的爆发、民国新纪元的开始而有所改变。

三、东吴大学历史学系的成立与历史学专业建设的发展(1917—1936)

民国已降,尤其是新文化运动、五四运动以后,在民族自尊心和维护教育主权的强烈意识影响下,全国先后爆发了反对帝国主义通过宗教侵略中国的“非基督教运动”和“收回教育权”运动。这一系列运动将“教育为国家主权”“教育与宗教分离”“国家主义教育”作为斗争的核心思想。[19]在这样的运动影响下,教会大学的运转出现危机,许多教会大学的学生纷纷走上街头,举行示威活动和进行罢课,许多外籍教师纷纷离校回国[20]97-101。如此一来,教会大学必须调整办学策略,即依照南京国民政府颁行的条例进行合法注册,接受政府当局的监督和管理,才能够继续生存下去。1926 年2 月12 日,基督教联合会在沪江大学议决所有教会大学均向南京国民政府注册。由此,1927 年至1930 年前后,全国16 所教会大学纷纷向南京国民政府申请注册立案。[21]其中,东吴大学于1928 年8 月向南京国民政府申请注册立案,并于1929 年6 月14 日获准立案。①《私立东吴大学准予立案由》,国民政府教育部第980 号,上海档案馆藏,档案号:245-1-29。经此一役,教会大学逐步任用华人掌校,尽量参照中国时行的教育体制,在各方面采取相应措施加以调整。南京国民政府方面关于教会大学立案政策的出台以及教会大学对于该政策的普遍响应,意味着教会大学转以私立学校的形式被纳入南京国民政府的教育体系。[22]

此次变革在很大程度上促使教会大学在行政管理方面加快中国化的进程,而对于历史学教育的影响则表现为加强了本国史的教学,如相关决议规定课程方面“必须设置本国的语言、文学、历史、地理及哲学”[23]。1929 年,南京国民政府教育部颁行《大学组织法》,将大学分为文、理、法、教育、农、工、商、医等学院,各学院再分若干系,遵照政府当局的教育组织及实施方针,“以研究高深学术,养成专门人才”;同年12 月,南京国民政府颁布《大学规程》,对高校各学院所分学系和课程设置作出更为具体的规定,历史学系划归文学院。[24]这在某种意义上促成了历史学学科的专业化发展,东吴大学根据政府当局的规定设立了历史学系等系科。因此,东吴大学历史学系的成立时间应当在1929 年12 月至1930 年秋季招生时间之间,这在时间上与东吴大学校刊之一—《老少年》—上登载的1930 年历史学系的招生情况相吻合[25],同时也和张梦白的回忆性文章中提到的时间相一致[26]。

实际上,早在东吴大学向南京国民政府提请注册立案之前,校方有意识地于1927 年春就对本校体制进行了较大改动:将原有的文科、理科和法科升格为文学院、理学院和法学院,其中文学院设英文、中文、政治、经济、社会和教育等系,学制为四年。同时,首任华人校长杨永清博士到任伊始,便着手推进学校的改革和发展,并延请了国内外著名学者前来执教。其中,大批史学专业人才纷纷来校执教,师资力量大为改善,也为东吴大学现代史学之专业化发展奠定了良好的基础。如葛海伦(Hеlеn Clаrk)、章赋浏、赵震皆于1931 年秋来校执教,赵增慧(А. E. Вrаdshаw)于1934 年来校任教,张梦白于1934 年由东吴附中转至东吴大学任教②参见私立东吴大学编:《私立东吴大学文理学院一览》,1936 年,第10 页。。加之此前便在东吴大学任教的谢仲文、吴芷芳、陈旭轮、姚铁心和美籍学者德丽霞(L. J. Tuttlе)等人,东吴大学历史学师资(包括兼职)基本维持在10 人左右,占此时期东吴大学文理学院教员总数的1/6。

在师资力量增强的同时,东吴大学的学生数量也稳步增加,据东吴大学报告显示:东吴大学文理学院的学生在1924 年秋季为201 人,1924—1925 学年为237 人,1925 年秋季为264 人,[27]1931—1932 学年为295 人[28]。而在1930—1933 年,东吴大学连续四年招收的学习历史学的学生人数总计137 人,其中以历史学为主科的有15 人,以历史学为副科有105 人,以政治兼历史为主科的有17 人。可见,东吴大学的历史学专业建设已渐成规模。[29]

在课程设置方面,历史学系遵照东吴大学文理学院的课程设置要求,吸收国内其他院校历史课程设置的特点,对本系必修课和选修课进行调整和完善,以求达到分科教学的科学性和课程设置的规范化。[30]以1936 年历史学系必修课和选修课为例,必修课程分为以历史为主科的学生必修课程和以历史为副科的学生必修课程,其中以历史为主科的学生必修课程共10 门、27 学分,以历史为副科学生的必修课程共5 门、15 学分;而选修课程也分为两类,其中本系选修课程有9 门、20 学分,跨系选修课程有3 门、9 学分。①参见私立东吴大学编:《私立东吴大学文理学院一览》,1936 年,第63—72 页。

因此,东吴大学历史学系的课程设置在1936 年就已经初步具备了专业化教学的特征,同时注重将课程内容和历史思维能力的培养与教学方法相结合。第一,理论性。任课教师引导学生系统学习梁启超编的《中国历史研究法》,研究“名家之评史专著及史料之搜集整理与史籍之编纂方法”②同①,第71 页。,促使学生逐步养成历史思维习惯。第二,持续性。设置英国史、美国史、欧洲近百年史、西洋文化史等课程,要求学生通过学习西洋史课程以深入了解西方史学发展的历史背景,进而领略西方史学之精髓。第三,时效性。新设日本史、朝鲜史、俄国发展史等课程,便于学生了解1930 年代中国和世界局势的变化。第四,多元性。地理学类、经济学类和政治学类等相关学科课程或以必修课、或以选修课的形式出现,促使历史学系学生到其他学系去修习这些课程,有助于学生在分析问题时不再局限于单一学科的思维定式。

由此可见,自东吴大学于1930 年设置历史学系,至1936 年仅六年左右的时间里,东吴史学完成了从“宗教神学附属品”向史学教育专业化的过渡。这既可以视作高等教育由西方传统模式转向现代模式的探索期,同时也反映出教会大学针对当时中国政治社会环境变动所进行的调整与探索。在此期间,如何顺应传统史学向近代史学与历史学教育的转变,如何实现传统史学的现代化、如何进行专业定位与中国化等,成为当时所有在华教会大学亟需解决的问题。

四、时局变动与东吴史学的衰落(1937—1949)

抗日战争全面爆发后,日本帝国主义视中国“各级学校均为反日集团,所有知识青年均系危险分子”③《一九三七年以来之中国教育》,中国第二历史档案馆藏,“国民政府教育部档案”,卷宗号:5-1695。,并采取各种手段破坏中国的教育机构,特别是对高等学校进行了大肆破坏。为抗日救亡、振兴中华,保存高等教育的有生力量,我国各类高校被迫进行教育转移。其中,教会高校的情况大致可分为三类:留待原地顽强支撑,远迁内地以图生存,受敌蹂躏后被迫停办。为了中国高等教育事业不致因战事而中辍,抗战期间,绝大多数教会高校无论内迁、未迁者,均借战事间隙和迁后定居等各种机会,千方百计克服困难,努力恢复教学秩序,求得自身不同程度的发展。[31]

东吴大学为支持抗战,先后两次迁校。第一次迁校为1937 年8 月至1941 年12 月,此次迁校过程中,东吴大学先于1937 年8 月将校本部和文理两院师生迁移至浙江吴兴附中④参见潘慎明:《本校两度内迁记》,《东吴校闻》曲江版创刊号,1943 年,苏州大学档案馆藏,档案号:3 长43。,后于同年11 月“由湖州分道向杭州、泗安两地撤退。后来泗安师生又分成两部分,一部分向长沙进发,一部分回到上海;暂住杭州的师生则转往安徽黟县办学”⑤参见:《八年离乱》,《东吴年刊》1946 年。转引自杨恒源:《抗日战争时期的东吴大学》,《苏州大学学报》1988 年第4 期,第49—53 页。,最终于1938 年7月在上海复课招生⑥同⑤。。第二次迁校正值太平洋战争爆发,日军抢占上海租界,东吴大学再次被迫停办内迁。⑦《三十一年一月八日校董会第十八次会议之议决案》,苏州大学档案馆藏,档案号:3 永36。此次内迁为分批次迁往浙江金华、福建邵武、广东曲江、重庆等地坚持办学。⑧同④。抗战胜利后,东吴大学文理学院返苏复校,但由于南京国民政府日益腐败,社会经济急剧恶化,通货膨胀日益严重。受此影响,东吴大学财政紧张,教师生活水平下降,学校负担日重,校方处于两难境地。虽经多方筹措,但办学成效并不显著,已经难以和抗战前相比。

在混乱时局的影响下,东吴大学文理学院的师资和教学设施等都不同程度地减少。时任东吴大学校长文乃史教授在主持战后的复校工作时认为:“在教育方面,比较而言,学校似乎离散和解体了:教职员工风流云散,一部分不再归来;仪器设备减少;新书遭受劫掠;档案荡然无存;教学材料大多已不复存在。”[20]60文氏所说的“教职员工风流云散”现象在历史学系表现得格外突出,如表3 所示。

images/BZ_52_356_1000_2122_1057.png谢仲文 西洋史 专职 1921 年 本校文学士,留校任教 1935 年 至金陵女子文理学院任教吴芷芳 政治兼英国史 兼职 1921 年 本校文学士,留校任教陈旭轮 本国史 专职 1920 年代 聘任 1930 年代初 不详姚铁心 经济兼历史 兼职 1920 年代 本校文学士,留校任教 1930 年代初 不详德丽霞 西洋史 专职 1926 年 聘任 1941 年 受战争影响,出国避难葛海伦 西洋史兼社会学 专职 1931 年 聘任 1936 年 不详章赋浏 日本史 专职 1931 年 聘任 1937 年前后 受战争影响去职,留居苏州赵 震 哲学、心理兼美国史兼职 1931 年 聘任 1948 年 至圣约翰大学任教张梦白 西洋史 专职 1934 年 本校文学士,由东吴附中转聘赵增慧 地理 专职 1934 年 聘任 不详 不详

由表3 来看,谢仲文、陈旭轮、姚铁心是在1930 年初、中期从东吴大学离职的。其余七位教员,德丽霞、葛海伦、章赋浏、赵震和赵增慧是在抗日战争和第三次国内革命战争期间离职的;至1949 年前后,东吴大学历史学系仅余张梦白和吴芷芳两位教员。伴随着大量教员的离职,东吴大学历史学系日渐萎缩,以致在1940 年的院系调整[32]和1947 年的南京国民政府教育部调查①《国民政府教育部调查表》,中国第二历史档案馆藏,档案号:5-2047。中,院系名单上已经没有历史学系的记录,而历史学系的教师也被调整到政治学系等相关系科中[33]从事西洋史等公共课程的教学工作[34]。

五、结语

晚清民国时期东吴史学的成长史,在某种意义上反映了同时期中国新史学体制化、学院派新史学兴起以及战乱中新史学艰难前行的历程。客观地讲,任何异质文化的交流都存在着冲突与融合、排拒与接纳,东吴史学的发展历程只是教会大学遭遇的一个方面。我们更应该以此为契机,去追溯历史学专业化与专业教育形成的诸种源头,如西方的教育体系、近代史学的成立、近代史学教育与民族国家的意识与教育之间的关系。另一方面,在中国历经了多次反复的激烈碰撞之后,教会大学自身也有逐渐加强理解、吸收中国文化的倾向[22],东吴大学表现得尤为突出。从20 世纪20 年代后期开始,以向南京国民政府教育部门注册立案为标志,沪江大学、东吴大学等教会大学最终选择了本土化、世俗化和知识化的发展道路,其结果就是宗教色彩的日益淡化,以及教育功能的逐渐彰显并占据优势地位。东吴史学在高等教育办学模式、管理体制、教学内容、人才培养、适应社会等诸多方面,都给中国近代高等教育界呈现了耳目一新之处。在此期间,东吴史学在演进过程中逐步明确其教育宗旨,即以历史学作为专业教育追求的目标,这也是其成立与发展的意义所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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