游宇明
很喜欢某位老教育家说过的一句话:才从才来。
依个人理解,此话应该包含两种含义:一是杰出的学生是水平高超的老师教出来的,只有老师优秀,学生才可能出类拔萃;二是人才需要施展拳脚的舞台,他在抵达大造化之初,得有其他人才赏识、举荐、使用。换句话说是:“千里马”必须遇上自己的“伯乐”。
沈从文是有世界影响的大作家,据马悦然回忆,他曾经进入诺贝尔文学奖候选人之列,然而,沈从文初到北平的时候,写的稿子得不到发表,也找不到别的合适工作,有时连吃饭都没有钱。徐志摩做《晨报副刊》主编时,从自由来稿中看到了沈从文的作品,非常喜歡他清丽、婉转而又细腻、优美的文风,曾经在一个月内连用他7篇作品,这对于沈从文,无疑是雪中送炭。后来,沈从文的处境日渐改善,相继任教于武汉大学、青岛大学、西南联合大学,由讲师而副教授、教授。毫不夸张地说,没有徐志摩这个“伯乐”,沈从文的文学梦想之路一定会艰难许多。
国画大师徐悲鸿也是提携“千里马”的典范。吴作人读高中开始,就非常喜欢徐悲鸿的画。听说徐悲鸿在中央大学艺术系任教,他跑去旁听。因为接触过某些左派人物,吴作人被学校驱逐,徐悲鸿便推荐他到巴黎学画。民国政府教育部规定:申请出国护照,必须有大学的毕业文凭。这难住了吴作人,徐悲鸿便让他去找田汉,田汉给其补发了一张已停办的南国艺术学院毕业证书。经过半年的准备,吴作人考进了巴黎高等美术学校“西蒙教授工作室”。该校学费高,吴作人一筹莫展,徐悲鸿打听到比利时皇家美术学院还有一个“庚款助学金”名额,便将吴作人推荐给比利时皇家美术学院院长巴思天教授,使吴作人圆了自己的留学梦。吴作人没有辜负徐悲鸿的栽培,后来他成了当代中国最有影响的美术家之一。
任何社会都难免有一定的保守惯性,这种惯性使“千里马”在刚冒出来的时候常常被人忽视,此种时候,“伯乐”第一时间站出来,以自己的方式表达关切,“千里马”成长的速度就会快上许多。宋代的苏洵、苏轼父子以及王安石、曾巩等人,在历史上都很有作为,除了自我努力,与欧阳修的极力举荐分不开。其二,国家的发展需要各种“千里马”的支撑,而“千里马”又是散落在不同区域的,有人发现了,我们某方面的事业才有合适的主事者、拼搏者,我们的现代文明才可能热火朝天、蓬蓬勃勃。
做发现“千里马”的“伯乐”,不是一件容易的事,它既依赖才,更依托品。说它依赖才,是因为一个人没才,就无法练就一双锐利的眼睛,很难像徐志摩和徐悲鸿一样分清谁真的有几板斧,谁只是绣花枕头一包糠,使自己的推举变得精准。退一万步说,自己没能耐,就算你的眼力没问题,别人也可能误以为你推荐的人与你是一丘之貉。才华不只是代表发现的眼光,许多时候也代表你在群体中的话语权。说它更依托品,是由于相对“千里马”,“伯乐”一般都是年纪较大、地位较高、成就较为突出的,最初举荐的时候,“伯乐”具有明显的优势,得到机遇之后,“千里马”在努力、环境等因素的加持下,其成就、地位、影响力很可能反超你,倘若“伯乐”时时刻刻都想做老大,没有足够的平常心,没有开阔的格局,他的心态就会失衡,也就很难将“伯乐”长久做下去。
当“千里马”之才不易,做“伯乐”之才更难,无论哪一种“才”,都值得我们倾心相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