玛雅人的建筑成就

文 图/陈仲丹

玛雅城市中心广场复原

1492 年哥伦布开辟新航路，发现了美洲。这个“发现”应该加引号，因为在他来到美洲前，美洲大陆上的原住民就创造了自己独特的文明，不必去特地“发现”。欧洲殖民者的入侵中断了这一文明的进程，使之成为一种失落的文明。美洲土著文明中比较有影响的是分布在中美洲的玛雅文明和阿兹特克文明以及分布在南美的印加文明，尤以玛雅人的文明成就最高。玛雅文明于公元前1000 年开始萌芽，先后建立过许多城邦国家。在哥伦布到达美洲前，玛雅文明已经历了近两千年的发展。他们文化成就中一个重要的方面就是建筑。

玛雅人是杰出的建筑师，建造了大量石头建筑。石灰石是他们的主要建筑材料，其硬度较低，便于加工。玛雅人在平台上构造建筑物，用规整的石块装饰平台表面。玛雅的大部分城市建在大型宗教活动中心附近，城市中心一般建有王宫建筑、金字塔和仪式用的球场等，建筑的楣梁、正面以及石柱上刻有浅浮雕和玛雅象形文字。玛雅建筑有一个特点，从室外看上去建筑非常恢弘浩大，比如宽阔的广场、高耸的金字塔，但室内一般都很狭窄逼仄，这大约与玛雅人喜欢室外活动有关。

玛雅人最伟大的建筑成就是金字塔。玛雅金字塔与埃及金字塔不同，一般来说不用作坟墓，而是宗教活动的场所，实际就是塔形神庙。形制上也有所区别，埃及金字塔是尖顶，玛雅金字塔顶层是平的，有的上面还建神庙，但通常不大，两三个房间供祭祀天神用。早期的金字塔四面有阶梯，后来不少金字塔只是正面有阶梯，阶梯是供国王和祭司登上神庙用的。玛雅金字塔的特点一是本身庞大，但神庙内部的空间狭小；二是有些金字塔特别瘦高，底座宽度与高度之比只有1:1，有的甚至达到1:2，这就使通往金字塔的台阶特别陡峭，坡度甚至在60°以上。每次祭祀时，国王和祭司一步步拾级而上，对下面仰望的民众而言犹如飘飘然登天，而当祭司在塔顶的神庙杀死供奉给太阳神的人时，献祭者的尸体沿着台阶翻滚而下，最后落在围观者面前，增强了震慑民众的威势。

1949 年，墨西哥考古学家在帕伦克古城遗址发现了一座建造于金字塔塔基下的墓葬，改变了玛雅金字塔只是用来祭祀、没有墓葬功能的传统看法，不过这只是少有的特例。这座地下墓室在金字塔台基下面的最深处，装饰十分华美，经过曲折的台阶可以下到安放国王石棺的最底层。

玛雅人对金字塔的建造已到了疯狂的地步。在中美洲这块不大的地方，数千年间玛雅人修建了不少于10 万座金字塔。考虑到玛雅人生产能力有限，尤其缺少金属工具，也没有轮子和牲畜，要建造这么多金字塔确实让人难以想象。他们所用的石料主要是天然的石灰石和纹理平整的安山岩，用坚硬的黑曜石制作的工具来切割、琢磨，石坯开采好后还要借助滚木和拉绳搬运。

提卡尔金字塔

提卡尔（在今危地马拉）是玛雅早期文明的中心，是至今保存最完好的玛雅遗址。1956年，美国上百名考古学家经危地马拉政府同意后前往考察发掘，这座布局十分合理的玛雅城市至此才重见天日。经过长达数十年的发掘，考古学家清理了500 多座建筑，才从逝去的往昔找回了一座神奇的城市。考古学家“住棕榈茅屋，睡吊床，吃玛雅人的食物（玉米小饼、豆子），从玛雅先民设计建造的水库汲水，用斧子、短刀砍去树枝，清理场地，然后观察、摄影，为那些依然完好的金字塔、祭坛和道路绘制图样”。提卡尔城区面积超过20 平方公里，拥有3000 座宏伟的建筑，大致沿着一条南北走向的中轴线分布。提卡尔建筑的主要成就是金字塔。城中央的祭祀中心有10 多座金字塔，最高的一座高达75 米，是玛雅地区最高的建筑。通过陡峭的阶梯可直达顶层祭神，斜度达到惊人的70°，其外形如同欧洲的哥特式教堂一般奇峭，从而有“丛林大教堂”之称。该金字塔上面的神庙有高耸的屋顶装饰，堆叠着繁缛的石浮雕，这一高耸的顶冠使本来就峭拔的金字塔更显劲挺。

提卡尔城堡金字塔（Raymond Ostertag 摄）

奇琴伊察

位于今天墨西哥尤卡坦半岛中部的奇琴伊察是玛雅人的另一个文化中心，曾是玛雅古国中最大、最繁华的城邦。与提卡尔相比，尽管奇琴伊察的中心区域面积更大，但其建筑群的规模比提卡尔要小，分布也更分散。奇琴伊察城中心的城堡金字塔是用来祭奠羽蛇神的，这是玛雅人最崇敬的神。传说羽蛇神给人类带来了雨水和玉米，又创制了历法和文字，它不仅是农耕之神，还是缔造宇宙的神。在这座金字塔北面两底角雕有两个蛇头，每年春分、秋分太阳落山时可以看到蛇头投射在地上的影子与许多三角形套在一起，成为一条极具动感的飞蛇，象征着在这两天羽蛇神的降临和飞升。台阶和阶梯平台的数目分别代表一年的天数和月数，52 块有雕刻图案的石板则象征着玛雅历法将52 年作为一个轮回年。这座金字塔的方位也经过精心安排，四个阶梯分别朝向正北、正南、正东和正西。

奇琴伊察的另一重要建筑是武士神庙，它位于城堡金字塔西北，可能是武士集中祭神的地方。神庙入口处有真人大小的石雕，身体像艘船，也像一张绷得紧紧的弓向上弯曲，头转向左肩，面朝神庙的台阶方向，其紧张而翘起的身体让人感到坚硬和严峻。艺术史家玛丽·米勒认为，这座斜倚石雕的原型可能是个战俘，他把献礼的盘子放在自己肚皮上，盘子很可能是用来盛放祭品—活人的心脏，这就成了一个祭坛。入口处的蛇形石柱雕刻表现的是羽蛇神，巨大的头伏在地上朝着走进神庙的人血口大张、利齿毕露、长舌坠地，似乎在守卫神庙的大门，尾巴在石柱顶上呈直角弯曲状，犹如一只大手托起门上的横楣。

奇琴伊察金字塔（Daniel Schwen 摄）

奇琴伊察武士神庙远眺（Keith Pomakis 摄）

奇琴伊察武士神庙入口处石雕

玛雅球赛

另外，奇琴伊察的球场是美洲古代最大、最好的球场。球场长156 米，宽36 米，几乎是现代足球场面积的两倍，两头各有一座庙宇，两侧有8 米高的墙，墙中央雕了2 个大石环，雕刻着两条羽蛇交缠的浅浮雕，比赛时球员用臀部将橡胶球顶入石环算获胜。墙下建有2 座平台，供观众站立观看比赛。所有球员都戴着头饰，随着晃动头饰上的羽毛也上下振动，与烟雾和呼吸交织在一起，使人们在仪式中目睹灵魂的力量。球场墙上浮雕中刻有一些被砍了头的比赛者，当年举行的可能是生死球赛，输球的球员要被砍头祭神。这种比赛不是通常的体育运动，更像是一种宗教活动，表现为向祖先效忠，向神灵敬献血祭。奇琴伊察建筑的精巧在球场建筑中也显而易见。墙角下的石凳被雕刻成一条颀长的双头羽蛇，巨大的蛇头在墙两端伸出，蛇身（即长凳）上面则刻满浅浮雕装饰纹，表现羽蛇身上的羽毛。

玛雅金字塔主要用于祭祀，同时也是观测天文的绝好位置。玛雅人观星的精确度很大程度上取决于这些高耸的金字塔。在没有望远镜等先进设备的情况下，想要观察准确就必须站在相当高的位置上，越过广袤的丛林，将视线投射到遥远的地平线上。玛雅留存至今的图画上，绘有祭司在金字塔阶梯顶部的房子里用交叉的十字棍仰观天象的场面。奇琴伊察有一座形似今天文台的圆塔建筑，也可说是一个特殊的金字塔，圆塔塔体的中间是砖石结构，有螺旋梯道蜿蜒通到靠近塔顶的小观察室。圆塔上有方形的开口通往外部，用于在进行天文观测时固定视线。

特奥蒂瓦坎与乌斯马尔

玛雅人建造的金字塔中有名的还有特奥蒂瓦坎的太阳金字塔和月亮金字塔。特奥蒂瓦坎遗址在墨西哥中部，位于距今墨西哥城以北约50 公里处的缓坡山谷中，古代是个繁荣的城市，有宽阔的街道、众多宗教建筑和工匠居住的街区。整个城市严格按棋盘形规划设计，为了不使平行的街道被切断，人们将河流改道。城市的中轴线是条长2300 米、宽40 米的南北向大道，大道两侧多是排列成行的庙宇和神殿，其中最壮观的就是这两座金字塔。玛雅人传说中这里是太阳和月亮的诞生地。太阳金字塔高60 多米，整座建筑从上到下分为五个套叠的部分，构成一个五点形的棱锥体。金字塔四周的阶梯比较陡峭，表面饰以平滑的火山岩，在下面往上仰望，只见层层阶梯渐渐收窄，仿佛没有尽头，而登到塔顶向下俯视，又有脱离尘世之感。太阳金字塔每一层底部有许多雕刻，有的是圆雕，有的是浮雕，浮雕之间每隔一定距离装饰一个羽蛇神像，在蛇头之间还雕有雨神像，构思奇特，想象力丰富，神像的眼睛是两个圆圈，嘴向外凸，眼珠以圆形黑曜石镶嵌。月亮金字塔是4 层建筑，规模略小。

玛雅文化后期又出现了一批新的城市，其中有代表性的是位于今天墨西哥的乌斯马尔城，这一时期被学者称为是玛雅建筑的新古典时期。与奇琴伊察不同，这里没有羽蛇神庙，也很难见到球场，不过这里的建筑有其特点。城市建筑群规模宏大，包括金字塔、总督府、修女宫等，这组建筑造型优美，雕刻精致。总督府的建筑上有条镶嵌了浮雕图案的华美墙饰，长98 米，高3 米多，巧妙使用突拱造型，装饰有上千块碎石镶嵌而成的几何图案，上面刻有150 个雨神头像，让人眼花缭乱，是玛雅建筑中最壮观的单体建筑。修女宫由4 座不同建筑组成，共有74 间带拱顶的内室，正面有华丽的雕刻。乌斯马尔精心制作的马赛克建筑物正面上，各个装饰元素的分割和组合达到了玛雅其他地方从未有过的完美，这些形状复杂的元素边缘被分割得很清晰，表面打磨得很光滑，每个元素在极其复杂的马赛克图案中得到了完美的吻合。

特奥蒂瓦坎金字塔群

至今对玛雅建筑的探求还不断有新的发现。2000 年9 月8 日，考古学家在距提卡尔城以南约113 公里的坎库恩城，发现了一座埋葬多年几乎原封未动的宫殿。这座宫殿有70 个房间，拥有3 层楼的复杂结构，周围有11 个院子，这是迄今所发现最大的玛雅宫殿。

从建筑技术上看，玛雅人的构造技术比起他们的平面和立体造型设计技术要落后，他们始终未能创造出拱顶。玛雅人的屋顶通常是带梁托的加拱，即用灰浆来黏合石砖，砌成倒“V”字形屋顶，内部有两个倾斜的平面在中央汇合。为承受沉重的实心屋顶，建造的墙必须特别厚重，而且不能打开窗户，仅靠门来采光。厚墙重屋顶使建筑内部空间显得狭窄黑暗。建筑师把主要精力都集中在建筑的外部装饰上，因而所有玛雅建筑都是外表豪华壮丽而内部却极为朴素简单。

乌斯马尔魔法师金字塔

乌斯马尔修女宫

等到西班牙殖民者的势力入侵中美洲时，玛雅文明的辉煌时代已经结束，原有的玛雅地区大多被新兴的阿兹特克人控制。阿兹特克的统治者蒙特祖玛曾建议整个高地地区的玛雅人要加强联合，共同抗击欧洲人，但欧洲人带来的疾病使许多没有免疫力的原住民抵抗不住瘟疫。1521 年仅天花就夺走了危地马拉高地三分之一人的生命。在疾病与西班牙人武力的双重打击下，玛雅故地变得稀疏萧条，传统的建筑文化也随之衰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