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洪晓婷
改革开放以来,华侨华人研究取得了很大进展,目前已有学者对改革开放以来华侨华人研究的某些重要方面,如华商研究(1)张荣苏、张秋生:《改革开放以来中国学界海外华商研究述评》,《华侨华人历史研究》2018年第4期,第42—49页。、华人宗教信仰研究(2)杜谆、曾少聪:《东南亚华侨华人宗教信仰研究40年——基于改革开放以来中国学者的分析》,《华侨华人历史研究》2018年第4期,第50—58页。、欧洲华侨华人研究(3)李明欢:《欧洲华侨华人研究70年》,《华侨华人历史研究》2019年第3期,第19—27页。等进行了回顾总结,但对华侨华人研究整体性的定量分析相对较少。国家社科基金是目前我国人文社会科学领域唯一的国家级科研基金,资助金额较大,受资助的项目产出论文较多,引用率和被转载率较高,在我国人文社会科学科研评价体系中占有重要地位(4)《国家社科基金论文产出成效分析——以2002—2011年期间基金论文产出为例》(出自《国家社会科学基金年度报告(2021)》,第226页)一文指出,国家社科基金资助效益明显,在2002—2011年间,国家社科基金论文产出量达55 532篇,占全部社科基金论文总量的19.8%,在人文社科期刊论文近万种资助来源中,位居第一,而且其中核心期刊的比例较高。另外,根据《国家社会科学基金年度报告(2020)》(第160—162页)的数据,2016—2020年,国家社科基金项目共发表论文242 852篇,篇均被下载460次,被引用4.86次,共计被四大文摘转载1 7898次,平均约13.5篇论文被转载一次。。因为国家社科基金的重要性,近年来,基于国家社科基金立项情况的分析,日益成为全面展现某一领域研究现状和追踪研究热点的一种有效手段。因此,本文选取国家社科基金这一视角,对30年来(1991—2020年)与华侨华人研究相关的国家社科基金立项数据进行定量分析(5)本文统计的国家社科基金立项数据,如无特殊说明均来源于国家社科基金数据库。检索步骤为:首先在国家社科基金数据库分别检索关键词“华”“侨”“移民”,然后人工筛选出与华侨华人研究直接相关的项目。,梳理华侨华人研究的现状,分析华侨华人研究的发展趋势,为今后的研究提供参考。路阳曾对1991—2013年国家社科基金立项的华侨华人研究项目进行了统计分析,得出了许多有价值的结论,是本文的重要参照(6)路阳:《从国家社科基金项目看华侨华人研究发展状况——基于1991—2013年国家社科基金华侨华人研究立项项目的量化分析》,《东南亚南亚研究》2014年第2期,第94—100页。。鉴于近年来华侨华人研究日益受到重视,近7年(2014—2020年)获得国家社科基金立项的华侨华人研究项目超过此前23年(1991—2013年)的总和,因此有进一步研究的必要。除了立项数据年限范围的扩大,本文在路阳研究的基础上,增加了对国家社科基金华侨华人研究项目题名的分词统计分析,统计题名中的高频词以及反映华侨华人居住地、祖籍地、民族和宗教信息的关键词,并进行分析;同时,增加了对比的角度,将国家社科基金华侨华人研究立项情况与日本国家级华侨华人研究立项情况进行对比,将国家社科基金华侨华人研究项目中重大项目和重点项目所占比例,与国家社科基金总体情况进行对比。
从1991年至今的30年中,国家社科基金共立项华侨华人研究项目289项(详见图1),平均每年9.6项。其中,2010年和2016年是两个具有标志性意义的年份。2010年之前,每年国家社科基金华侨华人研究项目立项数在0至8项间小幅波动,2010年首次超过10项,并且增长速度显著加快。2016年,国家社科基金华侨华人研究立项数首次超过30项,此后基本保持稳定。2016—2020年这5年间,国家社科基金共立项华侨华人研究项目147项,约占30年来国家社科基金华侨华人研究总立项数的51%。总体来看,从1991年设立国家社科基金至今,华侨华人研究项目立项数的增长趋势十分明显,这从一个侧面说明了华侨华人研究近些年来呈现出良好的发展势头。
图1 国家社科基金华侨华人研究立项数年度分布
但同时也需要看到,国家社科基金华侨华人研究项目的绝对数量还不多。这可以从国内、国外两方面的比较中得到佐证。
第一,华侨华人研究项目占国家社科基金总立项数的比例还比较低。根据“国家社科基金项目数据库”的资料,30年来国家社科基金共立项97 244项,其中华侨华人研究项目占比为0.3%;即使是华侨华人研究立项数达到高峰并保持稳定的2016—2020年,其占国家社科基金总立项数的比例也只有0.5%。
第二,在国家级科研基金层面上,日本比我国资助了更多的华侨华人研究项目。根据吉伟伟的统计,日本类似于我国国家社科基金项目的国家级科研资助计划——“科学研究费助成事业”仅在1991年至2014年24年间资助的华侨研究项目就达到328项(7)吉伟伟:《日本华侨课题立项研究》,《华侨华人历史研究》2017年第1期,第84—91页。,超过我国国家社科基金30年间的总立项数(上述时间段内我国国家社科基金资助的华侨华人研究项目为129项)。而且吉伟伟的统计结果是以“华侨”为关键词进行检索得到的,日本实际资助的华侨华人研究项目可能更多。在日本的华侨华人约70万(8)庄国土:《世界华侨华人数量和分布的历史变化》,《世界历史》2011年第5期,第4—14页。,约占全世界华侨华人总数的1.6%。日本总人口约1.25亿(9)《人口推算》,日本总务省统计局网站, http://www.stat.go.jp/data/jinsui/new.html。,在日华侨华人约占日本总人口数的0.5%。可见,虽然日本的华侨华人绝对数量不少,但无论是占全世界华侨华人的比例,还是占日本总人口的比例都很低;而我国是华侨华人的祖籍国,华侨华人研究有着更便利的条件和更强的重要性、紧迫性。因此,我国和日本在华侨华人研究立项数上的差距更值得引起重视。
国家社科基金目前设有26个学科(包括教育学、艺术学、军事学3个单列学科),华侨华人研究涵盖了其中的22个学科,按立项数由多到少依次是:中国文学、中国历史、民族学(10)2018年以前称为“民族问题研究”。、世界历史、语言学、宗教学、外国文学、社会学、国际问题研究、新闻学与传播学、人口学、政治学、党史·党建、理论经济学、马克思主义·科学社会主义、法学、图书馆·情报与文献学、教育学、体育学、应用经济学、管理学、统计学。考古学、哲学、艺术学、军事学这4个学科目前尚无华侨华人研究项目。
表1 国家社科基金华侨华人研究项目学科分布(11)在“国家社科基金项目数据库”中,有7项重大项目未标注所属学科。因此本表统计的华侨华人研究项目数实际为282项。
从表1可以看出,获得国家社科基金资助的华侨华人研究项目在学科分布上很不均衡。如果按学科门类划分,文学(包括中国文学、外国文学、语言学、新闻学与传播学)占总立项数的40.5%,历史(包括中国历史、世界历史)占总立项数的18.8%,这两个学科门类获得的立项数超过总立项数的一半。一些与国家发展密切相关的社会科学门类立项数较少,如经济学(包括理论经济学、应用经济学)仅获得5项,占总立项数的1.8%。总体来看,国家社科基金华侨华人研究的立项数呈现出人文科学多于社会科学的态势。当前中国在国际社会中的地位日益上升,华侨华人在经济和社会发展中的作用十分重要,与华侨华人有关的社会科学研究还有很大的发展空间。
“国家社科基金项目数据库”收录的项目包括8个不同类型:重大项目、重点项目、一般项目、青年项目、西部项目、后期资助项目、中华学术外译项目和成果文库项目。截止到2020年,华侨华人研究具体立项数和占华侨华人研究总立项数的比例见表2。
表2 国家社科基金华侨华人研究项目类型分布
由表2可知,华侨华人研究获得国家社科基金一般项目的数量最多,约占总立项数的一半;其次是青年项目,约占总立项数的五分之一强;重点项目、西部项目、重大项目、后期资助项目和中华学术外译项目的立项数依次递减,这五种项目立项数之和约占总立项数的四分之一。但是单独看华侨华人研究获得立项的比例分布意义不大,还需要与国家社科基金整体的比例分布进行对比。
表3 国家社科基金华侨华人研究和国家社科基金总体类型分布对比
表3数据中,第二列反映了获得国家社科基金资助的华侨华人研究项目类型分布,第三列反映了包含全部26个学科的国家社科基金总体类型分布,第四列是上述两列的比值。若比值大于1,表示该类华侨华人研究项目所占比例高于国家社科基金平均值,若比值小于1,表示该类华侨华人研究项目所占比例低于国家社科基金平均值。据此可将华侨华人研究立项类型分为三组。
第一组,包括一般项目和青年项目。华侨华人研究获得这两类项目资助的比例和国家社科基金平均水平差异不大。
第二组,包括重点项目和重大项目。华侨华人研究获得上述两种项目资助的比例显著高于国家社科基金平均水平(12)路阳(2014)指出,国家社科基金涉侨研究项目中重大项目和重点项目所占比例低。本文将国家社科基金涉侨研究项目中重大项目和重点项目所占比例,与国家社科基金总体情况进行对比,发现国家社科基金涉侨研究项目中重大项目和重点项目所占比例的绝对值虽然低,但已经明显高于国家社科基金的平均水平。。其中,获得重点项目的比例约为国家社科基金平均水平的1.37倍,获得重大项目的比例达到国家社科基金平均水平的1.26倍。这种现象的成因可能有两方面:第一,华侨华人的研究队伍虽然数量不多,但部分核心研究者的水平较高,具备承担重点、重大课题的实力。第二,相较于一般项目,重点和重大项目更反映出国家的需求和导向,华侨华人研究获得重点和重大项目的比例较高可能反映出这一领域的研究契合国家和社会发展的需要。
第三组,包括西部项目、后期资助项目、中华学术外译项目、成果文库项目。获得上述三种项目资助的华侨华人研究比例低于国家社科基金平均水平。
华侨华人研究尚未获得成果文库项目,这可能是由于成果文库项目严格实行总量控制,评选规则规定每年每个学科仅入选1至2部(13)《关于做好2017年度〈国家哲学社会科学成果文库〉申报工作的通知》,全国哲学社会科学工作办公室网站,http://www.npopss-cn.gov.cn/n1/2017/0321/c219469-29159670.html。,而华侨华人研究不是单独的学科,因此相关成果在申报成果文库项目时可能受到一定的影响。
西部项目资助推进西部地区经济持续健康发展、社会和谐稳定,促进民族团结、维护祖国统一,弘扬民族优秀文化、保护民间文化遗产等方面的重要课题。华侨华人研究获得西部项目资助的比例低于国家社科基金平均水平,这可能是因为西部项目的申请人必须是西部地区科研单位的在编人员(14)《国家社会科学基金管理办法》(2013年5月修订),全国哲学社会科学工作办公室网站,http://www.nopss.gov.cn/n/2013/0520/c219644-21542088.html,而传统侨乡和华侨华人研究的主要单位集中在广东、福建等东部地区(详见下文),许多华侨华人研究不符合西部项目的资助条件,因此较少获得这类资助。
华侨华人研究获得中华学术外译项目的比例不足国家社科基金平均水平的三分之一。中华学术外译项目资助翻译出版体现中国哲学社会科学研究较高水平,有利于扩大中华文化和中国学术国际影响力的成果(15)《国家社会科学基金项目资金管理办法》,全国哲学社会科学工作办公室网站,http://www.npopss-cn.gov.cn/n1/2016/0927/c219469-28744135.html。。华侨华人既传承着中华文化,又融入当地社会,从历史上看,华侨华人是中华文化国际传播的重要力量。从这个意义上说,华侨华人研究应当成为中外学术的重要交汇点,也应当成为扩大中华文化和中国学术国际影响力的重要着力点。因此,华侨华人研究在中华学术外译项目上显著低于国家社科基金平均水平的立项比例,和华侨华人研究的性质、定位很不相符。这可能是由于国家社科基金中华学术外译项目设立时间不长(2010年首次评审),许多研究者还不太了解这类项目。但从另一个角度看,立项比例显著偏低也说明华侨华人研究在中华学术外译项目上还有很大的潜力,这类项目可能成为华侨华人研究获得国家社科基金资助的新的增长点,值得相关领域的研究者关注。
后期资助项目资助先期没有获得相关资助、研究任务基本完成、尚未公开出版、理论意义和学术价值较高的研究成果。和中华学术外译项目类似,后期资助项目设立较晚(2004年首次评审),研究者对该项目的关注度不足可能影响了申报的积极性,导致立项数偏低。实际上该类项目有一些特殊优势,比如人文社会科学的研究周期长,在三至五年内按时结项的压力较大;但与自然科学研究相比,人文社会科学研究的前期资金投入相对较小,也更有可能采取后期资助的方式。因此该类项目也值得华侨华人研究者关注。
截止到2020年,共有28个省、自治区、直辖市获得过国家社科基金华侨华人研究项目。广东、福建两省的华侨华人研究项目数以绝对优势领先于其他省区市,两省共获得131项,约占总立项数的45%。可以说,广东、福建两省占据了华侨华人研究的“半壁江山”。其中,广东以微弱优势领先于福建,成为国家社科基金华侨华人研究立项数最多的地区。除广东、福建外,立项数排名前十位的地区还有北京、浙江、江苏、广西、云南、陕西、上海、湖北。
表4 国家社科基金华侨华人研究项目地域分布
笔者认为,某个地区取得国家社科基金华侨华人研究项目的多少,可能和两方面因素有关:
第一,该地区的总体科研实力。若某一地区总体科研实力强,那么该地区获得的华侨华人研究项目可能也较多。根据统计,获得国家社科基金项目(包含全部学科)总数前10位的地区依次是:北京、上海、江苏、湖北、广东、浙江、湖南、四川、山东、重庆。可以认为上述地区人文社会科学研究的整体实力较强。通过对比可以发现,华侨华人研究立项数前10位的地区中,北京、上海、江苏、湖北、广东、浙江等6省市同时也是国家社科基金立项总数前10位的地区,两者重合度较高。
第二,该地区的华侨华人数量。某一地区如果华侨华人数量众多,那么在该地区华侨华人研究可能更受重视,也具有更多的有利条件。华侨华人研究立项数前10位的省份中广东、福建、广西、云南、浙江等都是侨务大省(16)蒙英华、黄建忠:《海外华商网络与中国对外贸易》,北京:中国经济出版社,2015年,第19页。(17)周望森:《浙江侨史侨情概述》,周望森主编:《华侨华人研究论丛》(第5辑),北京:中国华侨出版社,2001年,第1—15页。。上文提到,广东整体科研实力很强,又是华侨华人最多的省份,双重优势叠加使得广东成为华侨华人研究的重镇。福建、云南、广西的人文社会科学整体研究实力并不突出,但华侨华人研究立项数分别位居第2位、第7位、第6位。由此可见,某一地区的华侨华人数量对该地区华侨华人研究立项数也有很大影响。
表5 获得4项以上国家社科基金华侨华人研究项目的科研单位分布
从1991年至2020年,共有128个科研单位获得过国家社科基金华侨华人研究项目。其中,获得4项及以上的科研单位11个(详见表5),获得3项的科研单位8个,获得2项的科研单位21个,获得1项的科研单位88个。
暨南大学、厦门大学和华侨大学在华侨华人研究方面实力雄厚,这三所科研单位共获得96项国家社科基金项目,约占总立项数的三分之一,相对于其他科研单位优势明显。其中,厦门大学和华侨大学所获得的项目数量相差不大,暨南大学所获得的项目数相较于上述两个单位有明显优势。
获得华侨华人研究项目最多的11所高校有以下特征:
第一,“侨校”表现突出。暨南大学、厦门大学和华侨大学获得的国家社科基金华侨华人研究项目居于前三位。这三所学校都是著名的“侨校”,其中暨南大学和华侨大学设立的初衷就是促进华侨文化教育事业,目前两校的定位是“侨校+名校”。厦门大学由爱国华侨陈嘉庚先生创立,是中国第一所由华侨创立的大学。这三所学校的华侨华人研究历史悠久,积淀深厚,学科平台和学术队伍比较完备,研究实力雄厚。
第二,多数高校设有专门的华侨华人研究机构。暨南大学设有华人华侨研究院、华文教育研究院;厦门大学设有南洋研究院、海外华文教育研究所;华侨大学设有华侨华人研究院、华文教育研究院、华商研究院;江苏师范大学设有国务院侨务办公室侨务理论研究江苏基地;中山大学设有移民与族群研究中心;福建师范大学设有华人华侨史研究中心;浙江越秀外国语学院设有华文文学与华人文化研究中心;华中师范大学设有国务院侨务办公室侨务理论研究武汉基地。
其中浙江越秀外国语学院具有一定的典型意义。该校为民办全日制普通本科高校,整体科研实力远不如中国人民大学、中国社会科学院、浙江大学、华中师范大学等单位,但该校获得的国家社科基金华侨华人项目数却超过上述四个单位,这与该校聚焦华文文学这一研究方向(“华文文学与中国现当代文学”是该校的重点学科),设立“华文文学与华人文化研究中心”有很大关系。该校获得的5项华侨华人国家社科基金项目都与华文文学有关(“中国海外华文文学学术史研究”“欧洲华文文学及其重要作家研究”“海外华文文学批评理论反思与重构研究”“文化伦理视域下新移民女作家小说研究”“东南亚华人英文作家离散书写与中国记忆研究”)。这说明整体科研实力较弱的高校可以通过聚焦研究的重点方向,形成华侨华人研究的特色,取得国家社科基金立项的突破。
第三,“双一流”“985工程”“211工程”高校占比较大。上述11所高校中,有6所高校属于“双一流”高校(暨南大学、厦门大学、中山大学、华中师范大学、浙江大学、中国人民大学),其中4所属于“985工程”高校(厦门大学、中山大学、浙江大学、中国人民大学),2所属于非“985工程”的“211工程”高校(暨南大学、华中师范大学)。“双一流”“985工程”“211工程”高校整体科研实力突出,获得的国家社科基金项目的平均数量远远多于其他普通高校。
项目名称是国家社科基金的关键信息,是项目负责人反复斟酌后对研究内容的高度概括。笔者提取了国家社科基金华侨华人研究项目的名称,首先通过分词软件自动分词,然后进行人工校对和标注,最后进行统计研究。
根据统计,国家社科基金华侨华人研究项目平均题名长度为17.1字,最短仅6字(“俄罗斯华商史”),最长的多达34字(“侨乡‘社会资本’与发达国家劳动力市场多元性:福建侨乡跨境移民潮的社会学研究”)。剔除虚词(如“的”“与”“和”等)后出现频次在20次以上的关键词共有12个,如表6所示。
上述高频词可以分为4类:第一,对华侨华人群体的称谓,如“华人”“华侨”“华裔”;第二,研究的内容,如“文学”“文化”“华文”“认同”;第三,国家和地区,如“海外”“中国”“东南亚”;第四,研究的方式、类型等,如“研究”“整理”。
表6 项目名称中出现20次以上的高频词
从反映研究内容的高频词中,可以看出“文学”相关的华侨华人国家社科基金项目选题最多,与前文按学科门类划分中,文学(包括中国文学、外国文学、语言学、新闻学与传播学)最多,占总立项数的40.5%,是相符合的,其中中国文学的项目占比23.8%,远超外国文学、语言学、新闻学与传播学。
通过具体分析文学类的项目选题,发现其研究角度十分多样。从国别到地域,到整个海外,如“前殖民地缘英国华人作家作品研究”“欧洲华文文学及其重要作家研究”“百年海外华文文学研究”;从文体角度,如“东南亚华文诗歌研究”“世界华文微型小说综合研究”“北美华人自传体写作发展史研究”;从特殊历史时期或重大历史事件角度,如“清末民初南洋华文文学研究(1881-1920)”“滇西抗战及华人文学创作现象研究”“东南亚华侨华人海外抗战文学研究”;从代际、不同时期移民角度,如“华人新生代作家和新华侨华人作家的比较研究”“东南亚:从华人文学到华人族裔文学的当代转型”“加拿大华人新移民小说研究”;从理论角度,如“身份理论与世界华人华文文学”“海外华文文学批评理论反思与重构研究”“当代海外华人学者批评理论研究”;从文学史角度,“菲律宾华文文学史”“泰国华文文学简史”“二十世纪世界华语文学散文史”;跨学科,如“百年来中国文学海外传播研究”“华文作家的中华文化身份认同研究”“华文文学与中华文化研究”;甚至关注到中国的海外少数民族文学,如“海外回族文学研究”。
同时,我们也发现其研究方法也非常灵活,而且对研究趋势的把握非常敏锐。常规的比较,如“东南亚华文文学比较研究”“比较文学视野下的海外华人‘中国抒情传统学派’研究”;文献搜集整理,如“华人学者中国文艺理论及思想的文献整理与研究”“华文文学的跨语境传播研究暨史料整理”。
与华文文学研究的蓬勃兴盛相比,华语研究、华文教育方面的选题则很少,因此这两方面尚有较大的发展空间。目前华语研究立项十余项,涉及方言、语法、词汇、语言生活调查、语言适应、华语沟通意愿等,已有资料搜集整理与数据库建设相关的项目,同时也有华语研究理论与方法方面的项目,可以此为基础扩展研究对象,扩大研究范围,创新研究角度,进行更广泛深入的研究。华文教育选题仅五项,整体性研究一项“两岸四地合作促进世界华文教育发展研究”(张向前,青年项目,2006),史学角度一项“海外华文教育史论(1900-2018)”(李火秀,后期资助项目,2019),数据库建设一项“东南亚国家华文教育动态数据库建设”(曾小燕,青年项目,2018),国别化研究一项“当代缅甸华文教育嬗变的历史轨迹及影响研究”(周家瑜,一般项目,2018),跨学科研究一项“海外华文教育视域下汉语言文化的传播与发展研究”(耿红卫,一般项目,2013)。由此可见,华文教育方面目前仍缺少以一手资料搜集整理汇编为基础的大型项目,国别化、地域化研究也不足,无论是研究对象、研究内容、研究范围、研究角度、研究方法,都尚有许多可拓展的空间。
从反映研究方式的高频词中,除了常用词“研究”之外,“整理”是一种最常见的研究方式。本文说的“整理”,不仅是指已有研究成果的整理,更是指对一手资料的整理,具体来说,还包括整理前的搜集与整理后的汇编。通过对项目题目的具体分析,可见整理确实是一种高频、有效的研究方法,几乎大部分学科门类如文学、语言、社会、历史、宗教等等,都可以使用该方法。如“华人学者中国文艺理论及思想的文献整理与研究”(蒋述卓,重大项目,2019)“海外华语资源抢救性搜集整理与研究”(郭熙,重点项目,2019)“中国侨汇档案整理与研究(1915—1995)”(焦建华,重大项目,2019)“华侨谱牒搜集整理与海上丝绸之路研究”(林枫,重大项目,2018)“东南亚华文宗教碑铭的搜集、整理与研究”(黄海德,重点项目,2014)。搜集整理汇编在重大、重点项目中更是非常重要的研究方法。
文献整理看似是非常基础的研究方法,但是却非常实际有效,且研究可延展性强。以其为基础,可从特定范围的文献搜集、整理、汇编,逐渐扩大范围,也可以结合其它研究手段,进行更多角度、更深入的研究。如关注华侨历史文献,可以从国别、地域角度进行研究,如“朝鲜华侨历史文献整理与研究”;也可以结合特定时期、特定华侨祖籍地进行研究,如“民国时期海南华侨资料的整理与研究”;还可以进一步扩大研究的时间、地域范围,如“晚清民国华侨文献整理与研究”。再如关注海外华文报刊,可先着眼于某一代表性报刊的整理研究,然后在特定华文报刊资料整理汇编研究的基础上,扩大搜集整理的地域与时间范围,在扎实占有一手资料的基础上,进行更深入的华文报刊研究,如“《叻报》华侨社会史料汇编”“清末民初新加坡华文报章词汇研究”与“海外华文报刊研究”。
此外,通过分析具体项目题目,我们发现传统的史学研究法和现代的数据库手段(包括“语料库”“资源库”等),也特别值得注意。本文的史学研究法指的是借鉴历史学的研究方法,或者说从历史的角度进行研究,类似选题如“泰国华文文学简史”“二十世纪世界华语文学散文史”“战后马来西亚华人政治史”“《世界华商通史》(六卷本)”。数据库手段在华侨华人项目研究中的应用尚不十分广泛,目前仅有五项,如“境外华语资源数据库建设及应用研究”“海外华语语言生活状况调查及多媒体语言资源库建设”“基于语料库的东南亚华语基本词语研究”等。但是我们认为数据库手段非常有发展潜力,是未来研究的重要趋势之一。
以上这两种方法与文献整理常常是可以结合使用的。史学研究法本质上也是建立在资料搜集整理汇编的基础上的。而数据库可以进一步优化整理好的资料,从而更好地服务于研究。如暨南大学郭熙教授的两个项目“海外华语资源抢救性搜集整理与研究”(重点项目,2019)与“境外华语资源数据库建设及应用研究”(重大项目,2019),就是在一手资料的搜集整理基础上进一步数据化,再进行应用研究。
此外,通过分析获得两项以上项目的学者的选题,发现这些学者都非常注重选题研究的延续性,深耕某一领域,从熟悉的本专业领域起步,或者逐渐扩大研究范围,或者围绕其领域持续进行多角度研究。
如语言学方面,暨南大学陈晓锦教授从本专业方言研究开始的“东南亚华人社区汉语方言比较研究(一般项目,2007)”,到逐渐结合文化研究角度的“美国华人社区汉语方言与文化研究(重点项目,2014)”,再到扩大范围的“海外华人社区汉语方言与文化研究(重大项目,2014)”。
如宗教学方面,华侨大学张禹东教授不断从多个角度展开研究:“华人宗教与东南亚现代化(一般项目,1998)”“东南亚华侨华人传统宗教源流、演变及现代转化之研究(一般项目,2002)”“海外华人社会网络与中国传统宗教的关系研究(一般项目,2010)”“海外华人宗教文献资料的收集、整理与研究(重大项目,2018)”。
通过人工标注并提取项目名称中的华侨华人居住地信息,总计从289个项目名称中提取到反映华侨华人居住地信息的关键词157个(18)“中国”及我国各省区市的名称不属于华侨华人居住地信息,“海外”“五大洲”等所指的地域过于宽泛,因此皆不列入统计范围。,大约平均每2个项目名称中就包含1个反映华侨华人居住地信息的关键词。
按层级分,这些居住地信息可以分为城市、国家、区域三个层级。其中城市级别的最少,在所有的项目名称中,城市级别的华侨华人居住地信息只出现了3次,分别是法国巴黎(“移民空间的建构:巴黎温州人跟踪研究”)、马来西亚槟城(“马来西亚槟城华人义山碑铭整理与研究”)和菲律宾马尼拉(“马尼拉华裔移民语言适应研究”)。区域级别(如“欧洲”“东南亚”等)的居住地信息出现72次,国家级别的居住地信息出现82次。
题名中反映居住地信息的关键词,如果按区域分(基本按照五大洲划分区域,其中亚洲分为东南亚和亚洲其他区域两部分),东南亚所占比例超过一半,其次是美洲,详见表7。
表7 项目名称中反映居住地区信息的关键词出现频次和比例
由表7所示的统计结果可以推测,华侨华人研究的热点主要集中在东南亚和美洲,而对于非洲和大洋洲的华侨华人研究还比较缺乏。值得注意的是,题名中反映居住地信息的关键词排序与各洲华侨华人数量分布排序吻合度很高。
表8 庄国土统计的华侨华人数量分布表(19)庄国土:《世界华侨华人数量和分布的历史变化》,第4—14页。
比较表7和表8可以发现,在两表中各地区的排序基本相同,但东南亚、美洲和欧洲所占比例差异较大。东南亚华侨华人数量占73.7%,但题名关键词出现比例仅占54.8%;反之,美洲和欧洲的华侨华人数量共占18.6%,但题名关键词出现比例却占到31.8%。这可能反映出欧美华侨华人研究的受关注程度更高。
图2 项目名称中反映居住地区信息的关键词词频比例
另一个值得注意的问题是,华侨华人研究关注的地域在近30年的时间里是否发生过变化。第1节中提到,2010年和2016年是两个具有标志性意义的年份,据此可将1991—2020年的华侨华人研究分为三个阶段,1991—2010年为第一阶段,2011—2015年为第二阶段,2016—2020年为第三阶段。从图2可知,项目名称所反映的居住地信息呈现出东南亚地区减少,非东南亚地区增加的趋势。1991—2010年,华侨华人研究项目题名中反映居住地信息的关键词有75%以上属于东南亚地区;到2011—2015年,这一比例迅速下降至50%以下,而2016—2020年东南亚地区占比又有所回升。
上述居住地信息的关键词词频比例图可能反映出:1.东南亚是华侨华人的传统聚居地,也是全球华侨华人最多的地区。因此东南亚地区一直是华侨华人研究的重点区域,所占词频比例基本都在一半以上。2.随着研究的深入,华侨华人研究项目的研究范围逐步扩大到东南亚以外的其他区域。在2011年后,美洲、欧洲所占比例都出现较大幅度的增长,非洲、大洋洲则分别在2013年和2017年才实现零的突破。
按国家分,出现次数排在前三位的依次是美国、马来西亚、俄罗斯(详见表9)。其中美国的出现次数遥遥领先于其他国家,比居于第2至4位的国家出现次数之和还多。这可能反映出对在美华侨华人的研究处于比较重要的地位。
表9 项目名称中反映居住地信息的关键词(按所属国家)出现2次以上的频次和比例
华侨华人的祖籍地、民族和宗教是反映华侨华人自身属性的重要信息,但是在国家社科基金华侨华人研究项目题名中的出现频率不高。
反映祖籍地信息的关键词总计出现23次,其中属于广东、福建的各4次,属于海南的3次,属于浙江、云南、澳门的各2次,属于新疆、西藏、上海、黑龙江、香港、台湾的各1次。其中多数以省、自治区、直辖市、特别行政区的名称或简称出现。以县、市名出现的情况只有2次,分别是青田县(“民国青田华侨档案整理与研究”)和温州市(“移民空间的建构:巴黎温州人跟踪研究”),可能反映出这两地的华侨华人研究比较深入。
反映具体民族、宗教信息的关键词共出现15次,分别是:“基督教(基督徒)”5次,“东干”“回族”“苗族”“道教”各2次,“佛教”“穆斯林”各1次。
与华侨华人的居住地信息相比,祖籍地、民族、宗教等与华侨华人自身属性相关的信息在项目题名中出现的频率很低。这反映出研究者更经常根据居住地给华侨华人分类,而相对不太关注祖籍地、民族、宗教等因素,这方面的研究有待加强。
从国家社科基金立项情况看,在30年的时间里,华侨华人研究取得了长足的进步,特别是最近5年,年平均立项数近30项,而且华侨华人研究获得国家社科基金重大、重点项目的比例高于平均水平。华侨华人研究的领域日益扩大,到2020年已经覆盖了国家社科基金26个学科中的22个。华侨华人研究的参与度提高,获得过国家社科基金华侨华人研究项目的省级地区达到28个,研究单位达到128个。并且形成了以暨南大学、厦门大学、华侨大学等为代表的华侨华人研究重镇。华侨华人研究者的学术视野进一步拓展,从以研究东南亚华侨华人问题为主,到既关注东南亚,又放眼五大洲。
同时也要看到,华侨华人研究占国家社科基金立项数的比例还很低。在国家级科研基金层面上,我国资助的华侨华人研究项目数甚至少于日本资助的华侨华人研究项目数。获得国家社科基金资助的华侨华人研究项目学科分布不够合理,经济学等一些与国家发展密切相关的社会科学门类立项数较少。华侨华人研究尚未获得国家社科基金成果文库项目,获得后期资助项目、中华学术外译项目的比例也低于平均水平。各地区华侨华人研究水平差异很大,广东、福建两省获得的项目数约占一半,集中度较高;还有一些省份尚未获得过国家社科基金华侨华人研究项目。
通过项目题目分析发现,从研究内容看,华文文学的选题最多,研究者善于多角度地展开研究,值得其它学科借鉴。相比之下,华语研究、华文教育方面的选题则很少,两者尚有较大的发展空间。从研究方法、手段看,资料搜集整理汇编最为常用,尤其是在重大项目中,传统的史学研究、现代的数据库手段也值得关注,三者可以有机结合。不论是学者个人,还是科研机构,都应当重视研究的延续性与整体规划,通过分析获得两项以上项目的学者的选题,发现他们都非常注重选题研究的延续性,深耕某一领域,以熟悉的本专业领域为基点,或者逐渐扩大研究范围,或者围绕本领域展开多角度研究。此外,研究者倾向于根据居住地给华侨华人分类,而对华侨华人的祖籍地、民族、宗教等方面的关注度仍相对较低,上述问题值得华侨华人研究者关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