澳大利亚大选与“签证风波”

王学东

2021年12月30日，澳大利亚总理莫里森在国会大厦与州及各地区领导人举行全国电话会议，商讨应对新冠疫情形势变化。

2022年是澳大利亚大选年，联邦议会选举将在5月下旬之前举行。从2013年开始，自由党与国家党谢尔盖组成的联盟政府已经历三个任期，总理莫里森将努力争取第四任期。然而过去三年，莫里森政府跌跌撞撞，执政已显疲态。主要是政府内部丑闻迭出，外交偏执僵化一味倚美自重，再加上野火、疫情等灾害影响，民望日益低迷。《澳大利亚人报》近期民调显示，在野党工党党魁安东尼·阿尔巴尼斯（Anthony Albanese）的支持率首次领跑，47%的选民认为该党将赢得选举，只有37%的选民认为现政府会连任。《悉尼先驱晨报》的民调则显示，民众对莫里森政府的各方面表现甚为失望，执政联盟的支持率从接近40%下滑到34%，工党支持率从32%上升到35%。当然，民调仅具参考价值，虽可以显示民心向背，但未必能准确预示投票结果，到底花落谁家还要继续观察。

当前影响莫里森能否连任的最重要因素，是延绵不断的疫情及其应对。2020年新冠疫情暴发之初，澳凭借独特的地理位置以及比较果断的封锁边界政策，同英美等国相比表现得还算不错。相对孤立的地理位置让澳政府更容易实施强硬措施，隔绝来自外部病毒输入。同时，疫情暴发之初，南半球正值夏季，气温高而干燥，比较有利于控制疫情。在联邦与州政府两级严格措施下，绝大部分澳大利亚人减少非必要外出，主动配合隔离。2021年11月澳全国12岁以上人口疫苗接种率达到82%，超过了英（80%）美（69%）两国。在美欧等国“躺平式”防疫政策影响下，澳政府出于刺激经济的需求，最终于2021年11月宣布取消旅行禁令，12月开放国门，结果好景不长，奥密克戎变异毒株在澳快速传播，疫情变得不可阻挡。

澳官方数据显示，该国在过去几周报告了近130万新增病例。1月18日堪称疫情暴发以来澳“最黑暗的一天”，全国范围内报告了77例死亡病例。同时，澳国内检测的阳性率高达43.9%，已能与美国相匹敌。坊间有议论说，对比中国和澳大利亚的防疫工作，在中国是“阳性清零”，在澳则是“阴性清零”。鉴于澳疫情的严峻性，欧盟已宣布将其从安全旅行名单中移除。

反复袭来的疫情及伴生的经济疲软令澳社会各界普遍产生厌倦情绪，莫里森面对“是否再度全面封锁”的挑战左右为难。如果继续加强管控，澳经济发展态势必受影响，导致财政赤字上升、失业人数猛增、通货膨胀明显，到头来将使莫里森政府在政治上被选民抛弃;如果放松管控，疫情失控，又会引起严重社会后果，医疗开支猛增同样会增加政府开支，最终成为莫里森的竞选负担。同时，澳部分州区的防疫政策有别于联邦，如西澳大利亚、昆士兰两州继续限制跨州人口自由往来，维多利亚州继续要求民众进入室内公共场所和乘坐公交时戴口罩，墨尔本市仍规定劳动者只有接受两针疫苗后方可进入工作场所，悉尼地区则继续推进5～11岁幼儿疫苗接种计划。

防疫政策的反复和差异日益引发公众不满，人们的情绪在2021年12月集中释放出来，澳全境各主要城市都爆发了参加人数过万的抗议示威，在疫情管制最严厉的西澳珀斯市尤为激烈。很多人呼吁快速、全面解封，以刺激经济复苏，降低失业率，吸引资本重新流入、留学生和移民回归。澳本土还有不少组织和团体，出于宗教信仰、民族文化或个人享乐等原因，一贯反对接种疫苗和社会管控。

每年1月的最后两周，作为全球四大满贯之一的澳大利亚网球公开赛都会在墨尔本举行。2022年的赛事因疫情入境政策问题闹出了大风波。澳政府不允许未接种新冠疫苗者入境，九次获得澳网公开赛冠军的塞尔维亚运动员、世界网球男单头号种子选手德约科维奇却是个疫苗怀疑论者，从未接种过新冠疫苗。1月6日，德约科维奇凭借赛事主办方澳大利亚维多利亚州卫生部门开具的“医疗豁免”，持有效签证赴澳参赛，被澳海关以违反边检防疫法为名扣留隔离。随后，德约科维奇在隔离酒店提起诉讼，澳地方法院一度裁决其胜诉，莫里森政府提出抗诉，1月16日澳联邦最高法院终裁德约科维奇败诉，其赴澳签证被取消，“墨尔本之王”无缘参加此次公开赛。

就事论事，德约科维奇与澳政府的对峙是两种不同思想流派在新冠疫苗接种问题上发生冲突的典型案例。在当下澳社会对立情绪因疫情加剧的氛围中，没接种疫苗的体育明星公开宣称自己是“获得了组委会的豁免”之后才来澳参赛的，被澳政府视为“火上浇油”。德约科维奇与澳政府的纠纷迅速吸引了全球媒体关注，在澳国内更是被大炒特炒，澳民众似乎不再关心网球公开赛事，转而利用媒体和互联网辩论交锋：反疫苗的团体全力支持德约科维奇，支持疫情管控的人则对澳政府给他颁发签证表达不满，他们抱怨过去几年很多澳籍人士无法跨州旅行，甚至不能与亲友团聚，德约科维奇若能不打疫苗入境，让遵章守规的澳民众情何以堪？“签证事件”也在塞尔维亚和澳大利亚之间引发了一场外交摩擦，塞总统武契奇公开喊话称：“德约科维奇是我们的骄傲，塞尔维亚和德约科维奇站在一起！”莫里森则通过推特回应说：“不论是谁，规则就是规则！尤其是来到澳大利亚的边境时。”

“签证事件”发展至此，被贴上了政治标签。在最近的竞选活动中，澳执政当局抓住“签证事件”大作文章，莫里森本人也多次发表评论，渲染其边境执法是如何“强有力”，辩称取消德约科维奇签证是对澳政治传统的“传承和延续”。不排除莫里森政府为挽回自己在竞选中的颓势，主动介入、故意将事情炒大的可能性，其目的在于为执政联盟赢回“以澳大利亞的利益为优先”口碑，稳固本土派的基本盘。果如此，迄今为止“签证事件”的唯一赢家就是莫里森。

随着大选日益临近，可以预见，在工党民调支持率明显领先于执政党的情形下，莫里森政府将会不遗余力地抓住一切机会来展示自己的“能力”和“形象”，尤其是要在缓解疫情、刺激经济方面有所作为。莫里森政府深知，澳若要实现经济复苏，一个有效途径就是重振乃至提升与中国的贸易水平，但现阶段澳对华政策的主导因素在华盛顿而非堪培拉，自由党与国家党联盟除了顽固执行从美遏华政策别无选择。只要中美关系继续螺旋式下降，澳对中国的政策就没有显著调整的空间，中澳关系也很难“雨过天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