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晨语
我第一次读汪曾祺先生的散文集《夏天的昆虫》时,感觉它就像一瓶催眠药水,看着看着,就会在不知不觉中眼皮一塌,手一颤,书就掉了。第二天早上起床时,书就在我的旁边,我又拿起来试着看,但看着看着又犯困了。所以,那段时间,我就一直把它放在书柜上。大约一个月后,我再想读它的时候,上面已经布满了灰尘。但是我翻开它时,“催眠药水”好像失效了,因为慢慢读下去,我发现里面有很多有意思的片段。
比如《豌豆》那一篇里寫道:
离我家不远的越塘旁边的空地上,经常有几副卖零吃的担子,卖花生糖的。大粒儿去皮的花生仁儿,炒熟仍是雪白的,平摊在抹了油的白石板上。冰糖熬好,均匀地浇在花生米上,候冷,铲起。这种花生糖晶亮透明,不用刀切,大片,放在玻璃匣里,要买,取出一片,现称,论价。冰糖极脆,花生很香。
看完这段,我这个对甜食没有抵抗力的人立马垂涎欲滴。我感觉自己穿越到了当时的场面,看到了整个制作过程。真想买一块尝一尝啊!
还有一次,我和天然、天然妈妈一起去网球馆打网球,吃完饭休息的时候,我们习惯一起看会儿书。我看的是天然妈妈给我的《少年》,天然看的是《夏天的昆虫》。天然对这本书的感觉跟我一样。
她给我分享了她最喜欢的片段,其中一个是《菊花》这篇里的:
秋季广交会上摆了很多盆菊花。广交会结束了,菊花还没有完全开残。有一个日本商人问管理人员:“这些花你们打算怎么处理?”答云:“扔了!”——“别扔,我买。”他给了一点儿钱,把开得还正盛的菊花全部包了,订了一架飞机,把菊花从广州空运到日本,张贴了很大的海报:“中国菊展”。卖门票,参观的人很多。他捞了一大笔钱。
我觉得这篇很有意思,让我想起妈妈以前讲过的“国际贸易”。大概就是你在一个国家花低价买一样东西,运到另一个国家,以高价卖掉,中间的价格差就是你赚的钱。这个日本人真是个精明的商人。
我往后看,书里后面的美食又吸引了我,比如狮子头、糖炒栗子等。我最喜欢《石榴》那一篇写的:
我在北京吃过河南石榴,觉得盛名之下,其实难副。粒小、色淡、味薄,比起昆明的宜良石榴差得远了。宜良石榴都很大,个个开裂,颗粒甚大,色如红宝石——有一种名贵的红宝石即名为“石榴米”,味道很甜。苏东坡曾谓读贾岛诗如食小鱼,“所得不偿劳”。我小时吃石榴,觉得吃得一嘴籽儿,而吮不出多少味道,真是“所得不偿劳”。在昆明吃宜良石榴却无此感,觉得很满足,很值得。
我姥爷家也种过石榴。家里种的石榴可好吃了,个大,汁儿多,味甜。把石榴粒儿全部剥出来,一口吃掉,满嘴全是汁儿,真是太美味了,吃一口,好像烦恼也忘到脑后了。
但我也有一些不明白的地方。比如《蕉叶白 田黄 珍珠》里说道:
我的祖父有几件心爱的宝贝,一到“闹兵荒”,就叫我的父亲用油布包好,埋在我母亲病逝前住的一个小院的地下,把小院的门用砖砌死。
“闹兵荒”到底是什么呢?我后来查了一下,原来是社会秩序不安定、兵荒马乱的意思。那个时候的他们真可怜,不像我们现在,过着安宁的生活。
再比如,《花园》那一篇里写道:
每当家像一个概念一样浮现于我的记忆之上,它的颜色是深沉的。
我不明白这句话的意思。后来我琢磨了一下,“深沉”这个词在这里是表达不好、不开心之类的意思,所以我想:汪老先生是不是在家里有一些不美好的记忆呢?
汪老先生,我觉得您的散文真是深藏不露。一开始,我都读不懂,后来越读越觉得有意思了。您写作的手法简要,用词精确,总能让人身临其境。我最近很喜欢模仿您的写作手法,在冷老师布置的作业中,我描写榴梿时写道:“个大、刺多、肉足,味臭而浓。”是不是跟您描写石榴时用的“粒小、色淡、味薄”很像啊?
100034 北京市西城区官苑八号
指导老师 冷玉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