孙自强 周金山
(海南师范大学,海南 海口 571158)
关于劳动教育的目标,学界已基本达成共识,即培育学生正确的劳动价值观。[1]但是,究竟如何培育学生正确的劳动价值观,目前还缺乏深入、系统的研究。杜威经验论指出,价值观是个体在实践活动中与外界环境相互作用形成的。因而,培育劳动价值观就取决于劳动活动的组织形式和内容,相关研究者对此进行了深入的批判与分析。如有研究者指出劳动活动中体力劳动与脑力劳动割裂的问题,提出应开展体脑融合的劳动教育。[2]另有研究者指出,新时代劳动教育太过强调“出力流汗”的体力劳动,劳动教育必然会走弯路,劳动教育是具有强烈时代特征的,应创造条件让学生参加服务形态的劳动、创造性劳动。[3]以上两种观点指出了劳动活动的不足,对于劳动活动的改善有一定的价值。但是,对劳动活动如何实现体力劳动和脑力劳动的融合,如何突出劳动的创造性等,还缺少深入探究。
如何实现劳动教育中脑力活动与体力活动的融合,问题在于两者之间如何基于不同时代背景达成平衡。有研究者结合时代特征指出,“劳动教育应主动融入智能生活,通过深度学习、跨媒体协同处理等技术活动提升人改造环境的创造能力,拓展问题解决以外理性能力的意义向度,从而超越物的尺度,凸显智能生活中人的尺度,塑造人作为生活意义建构主体的地位和价值。”[4]劳动活动应积极融入并依循智能时代的特点来建构,才能有效实现体力活动与脑力活动的融合,使劳动活动焕发出更强的活力,实现学生良好价值观的培育。本研究基于智能化劳动活动的理念,从新时代劳动价值观的建构出发,探索劳动活动智能化的内涵,审视与建构智能化劳动活动,以期推进学生良好劳动价值观的培育。
何谓劳动价值观?《中共中央 国务院关于全面加强新时代大中小学劳动教育的意见》(以下简称 《意见》)指出:“通过劳动教育,使学生能够理解和形成马克思主义劳动观,牢固树立劳动最光荣、劳动最崇高、劳动最伟大、劳动最美丽的观念;体会劳动创造美好生活,体认劳动不分贵贱,热爱劳动,尊重普通劳动者”。从这可看出劳动价值观的内涵包括两个方面:一方面是个体对劳动以及劳动在人类社会中的价值认识,即个体认识到劳动在人类社会发展中的重要意义;另一方面是个体自身劳动品质的形成,即个体具有主动接纳与真诚热爱劳动的品质。也有研究者指出,学生的劳动价值观念包括“确立正确的劳动观点、积极的劳动态度,热爱劳动和劳动人民等”[5]。结合以上相关论述及价值观教育的属性,可以明确:劳动价值观导向个体热爱劳动、尊重劳动、积极开展创造性劳动的精神理念和道德品质。
究竟如何培育劳动价值观?依据德育相关理论,学生的价值观是其在经验活动中自主建构而成的。那么,学生的劳动价值观是学生在劳动活动中与外界相互作用的基础上建构而成的。或者说,劳动价值观的形成主要基于个体在劳动活动中的认识和情绪情感体验。具体而言,劳动价值观的培育需要引导学生形成对劳动内涵与价值的认知,离不开学生对劳动直接的情绪情感体验。体验,是价值观建构的重要方法论。个体的情感体验活动使主体的经验具有独特性与内在性,使个体的经验成为具有内在生命力的真实存在,在真实的体验中,主体的相关意识和内在世界发生改变。体验的过程不仅是主体领悟外在情境意义的过程,更重要的是主体自己建立意义,产生意义。[6]劳动活动中的体验联通学生的内在心灵,使劳动主体的内在世界与外部对象之间架起一座相互融通的桥梁,让学生在直面劳动对象中活动。在劳动活动中,体验促进着学生对劳动知识和理论的深层认知,通过体验所产生的积极情绪,推动与引导着个体对劳动的情感生成及个体劳动价值观的建构。
正如教育有正向功能与负向功能之分,劳动活动中,不同类型的活动体验形成的价值观也有正向和负向之别。富有生命力的活动使学生在劳动活动中体验到积极愉悦的情感。反之,机械、无聊的劳动活动使学生对劳动产生厌倦和厌恶的情绪,良好劳动价值观的建构也就无从谈起。更为糟糕的是,这种活动非但无助于学生正向价值观的建构,还会使学生产生错误的劳动价值观。当前,许多学生虽然被学校强制要求参加了多样的劳动活动,但却无法养成正向积极的劳动价值观,其重要原因在于参加的劳动活动的性质及其方式很难使学生在其中获得积极体验。正如亚里士多德所言,“我们是怎样的就取决于我们的实现活动的方式”[7],“我们通过做公正的事成为公正的人,通过节制而成为节制的人,通过做事勇敢成为勇敢的人”[8]。积极品格的养成需要个体参与到正向积极的活动之中,这样所获得的体验才能对学生劳动价值观的建构起到推动作用。
何谓积极正向的劳动活动?就是合乎德性的、能够满足学生劳动需要的、解放学生劳动天性的活动,就是促进学生获得独立、自信、责任与创造等精神品质的劳动活动。只有在这样的劳动活动中,才能体现出“人是主体”“劳动创造人”“劳动是人的需要”的价值意蕴。因此,学校劳动教育中的活动不是价值无涉的,劳动活动有积极正向的,也有消极负向的,教师需要积极地反思劳动教育的活动形态,有意识地为学生提供积极的活动生态,探索利于学生内在智慧与德性生长的劳动活动,促进学生精神的成长。“要培养热爱劳动的品质,就得善于指导学生的精神生活和劳动生活。”[9]只有这样,学校才能在学生劳动价值观的培育上起到主导作用。
积极正向的劳动活动强调个体的体力、认知与情感相互交融。鉴于传统劳动教育中劳动活动的简单化、体力化、心智分隔化倾向,结合积极正向的劳动活动的价值指向,劳动活动智能化无疑是劳动价值观培育的重要突破口。
劳动活动智能化是积极正向的劳动活动的具体化,涵盖劳动活动中教育者、学生、工具、活动组织本身等各要素的科学性与智慧性,指向学生心智成长和情感体验,导向学生良好劳动价值观的培育。
劳动活动智能化指向教育者在设计和开展劳动活动时,注重学生知识经验与相关工具技术的深度结合,实现学生创造性才能的发展和劳动价值观的养成。在智能化的劳动活动中,个体的内在心智和外在工具技术实现了良好的结合,共同作用于劳动对象,进而实现外在客观规律与内在身心发展的相互敞开和融合,此时,学生劳动的过程成为劳动素养提升和劳动情感外溢的过程。
劳动活动智能化是针对劳动活动自身设计与组织的科学性、教师智慧性、学生主体性、工具技术及心智情感等问题的反思和改进,使积极正向的劳动活动目标更加具体化,更具可操作性。也即,劳动活动智能化是基于传统劳动活动进行改良,使学生在劳动活动中彰显主动性和发挥创造性,将学生的外在劳作与内在精神成长融合起来,利于学生深度劳动情感的体验和劳动价值观的建构。
一是劳动活动智能化追求劳动活动设计的科学性。劳动教育中活动是育人的方式和手段,是学生发展的一种资源。劳动活动需要进行特定的设计,以提升劳动活动的科学化水平。劳动活动智能化注重活动设计的思维探究性以及学生的身心和谐,活动的设计与组织应体现逻辑性和教育性,并将活动组织与学生的兴趣、思维发展、情感体验结合起来。首先,劳动活动的科学化设计集中体现杜威“做中学”的理念,促使身体、经验与思维的同步发展。教育者应通过创设一定的情境促使学生通过一定的手段对活动中的问题进行假设、分析、验证。其次,劳动活动的智能化仅有体力化的劳动活动是不够的,以体力劳作为外在表现形式的劳动需要引导学生内部心智的发展。身体劳作是心灵的进出口,但仅仅有身体劳作的活动是不足的,容易造成机械化。“任何把身体活动缩小到造成身心分离即身体和认知意义分离开来的方法,都是机械的方法。”[10]
二是劳动活动智能化强调物智能在劳动活动中的应用。智能不仅是属人的,也是属物(工具)的,物或工具的智能表现为技术,它虽然是由人创造和赋予的,但是与人之间也存在着一种它异性关系。它异关系的技术在具身关系基础上变项为人—技术—(世界)的关系,其中可以却不必然地具有借助技术指向外部世界的关系。[11]这就表明,物智能应该成为我们打开世界的一扇窗户。在实践中,不能将物或工具的智能简单消弭于自身之中,而仅仅关注个体与外部世界的直接联系。它异性强调个体在改造自我与改造外部世界联系的过程中工具智能的纽带作用,以及工具智能突破人的规定实现对人的一种主动引导。概言之,劳动活动智能化强调劳动活动中工具智能的应用,实现技术的在场,通过技术引领个体更好地认识外部世界,进而达到对身心的改造。
三是劳动活动智能化指向超越日常劳作的学生心智发展。学生的心智发展和价值观培育需要劳动教育提供超越日常性的经验劳作,而不能单单让学生从事直接而盲目的经验性劳作。否则,学生会由于经验的有限性而无法建构适应新时代的劳动经验和情感。洒扫应对、叠被子、大扫除之类的日常性劳动活动,培养的是日常经验性的劳作技巧和习惯,对应的是日常生活化的劳动价值观的养成,这种劳动活动本身具有一定的价值,但将劳动活动囿于此种日常性的劳动,会导致学生劳动视野和劳动素养的狭隘化,不利于学生心智的发展和新时代劳动价值观的养成。新时代劳动价值观的培育需要作为主体的学生,在自由运用科学文化知识、积极理解与运用时代性的先进工具时,在充满智慧与汗水的劳作中,发挥个性与创造性,积极体验劳动的魅力,形塑学生的内在精神。
需要说明的是,劳动活动智能化并不是单向度地追求技能技术,而是追求科学技术、个性创造性、劳动情趣的统一。同时,劳动活动的智能化与劳动教育智育化是不同的,劳动教育智育化是将劳动教育当作智育活动开展,违背了劳动教育的性质和目标,而劳动活动智能化则体现劳动教育的实践性、时代性与体验性,尊重个体的心智发展逻辑与教育逻辑,重视学生在劳动活动中的体验和情感生成,联通了心智发展和价值观的培育。
劳动活动智能化能够促进个体劳动素养与劳动品质的提升,缺乏智能化的劳动活动,劳动育人的目标必然难以实现中。凝视教育现实,许多学校所开展的劳动活动,智能化严重缺乏,这必然导致劳动教育偏离应有的价值与功能。
设计良好的劳动活动能激发学生主体自觉地全身心投入,实现劳动活动中身体、心智及情感的和谐成长。因此,劳动活动的组织者应重视激发学生的参与热情和积极性,以养成劳动活动兴趣。但是,教育实践中由于劳动活动在组织与设计中科学性不足,教育者往往更多的是以外在介入的方式让学生产生劳动“兴趣”,这种兴趣激发只是依靠单纯的物理感官刺激,不是建立在活动组织的科学性基础之上,不是建立在学生经验与活动之间的链接上,更不是源于学生在劳动过程中通过自身理智运用所产生的力量感、满足感,而是一种虚假的兴趣,起不到发挥学生主动性以及促进学生情感成长的效果,甚至会损伤劳动教育自身的形象和学生的尊严。
劳动教育中虚假兴趣的滥用,在目前教育实践中常见两种做法。一种做法是让学生参加一个又一个短暂的劳动活动,“以空间换时间”“以数量取代质量”,以掩盖劳动活动本身的乏味和无趣。教育者通过不断地变换劳动项目,使活动变得新鲜以引起学生对劳动的兴趣与喜爱。表面上看,学生参加劳动的积极性高涨,劳动场面轰轰烈烈。但是,这种走马观花式的劳动活动只是通过吸引学生的无意注意,让劳动时间更容易度过,学生缺乏对劳动的内在感受,这不但不利于劳动教育价值的形成,反而会让学生在面对真实的、需要持续投入的劳动时提不起兴趣,缺乏必要的专注和意志力,容易导致学生不良品质的形成。正如苏霍姆林斯基所言:“凡是只安排学生有趣地消磨时间而不是参加有趣的劳动的地方,是必定会养成一批懒汉的。”[12]
另一种方法是赋予劳动活动外在的附加属性,让劳动变得有趣。这一方法就是在劳动过程中增加一些额外因素,使学生的劳动与劳动过程之外的东西建立联系。比如,学校举行植树的劳动活动,为了增强学生的植树兴趣,学校会评比每个班的植树存活率,并给予相应的表彰。学生为了维护班集体的荣誉,热火朝天地植树,细心照顾每一棵树。但这种劳动兴趣是与劳动过程之外的某种事物发生关联的,而不是与“植树”这一劳动活动本身发生联系,学生感受不到劳动的价值,不可能产生对劳动的热爱。杜威指出,“通过外部的和人为的诱因,使材料有兴趣,应该承担加在教育上的兴趣原理的所有败坏的名声。”[13]显然,寄希望于某种外在目标的实现而不是活动自身有意义,而使学生获得劳动过程的满足感和养成热爱劳动的品质,是很不明智的。
依据马克思的观点,人类劳动是制造和使用工具相结合的过程。劳动的创造性与工具的创新性是紧密联系在一起的,智慧性的劳动过程与先进工具的使用密切相关。劳动过程中物智能的运用能实现个体与劳作世界的有效联结,不断增强个体对劳动生活的认知和劳动能力。人在改造自然的过程中从来都不只是徒手状态,需要运用延展和强化的手和躯体即工具进行劳动。劳动工具包含的智能与技术蕴含着人类改造自然的智慧结晶。对于学生来说,物智能不是简单体现在劳动活动的技术层面,更主要的是体现为一种超越性的精神层面,体现人类劳动的魅力与伟大,体现人类在劳动中的智慧与创造力。有研究者指出,“学生的正确的劳动价值观和良好劳动品质根本上是在动手实践的劳动中培养出来的”[14]。为此,劳动活动要体现创造性与智慧性,不仅表现在学生动手、用手实践的过程中,更体现在“上手”实践的过程中。“上手”劳动不是徒手劳动,“使用工具劳动称为打交道和‘上手’”[15]。上手的劳动是智能性、教育性劳动,在上手的过程中,学生认识与体悟劳动工具,领悟物智能的价值,在惊叹人类伟大的同时,学会与工具共同存在。
在如今网络技术、自动化技术、人工智能大发展的时代,劳动教育需要回应时代,让学生动手操作新时代的生产工具,提供先进工具“上手”的机会。但反观现实,劳动活动中先进工具处于隐身状态,我们的劳动活动中即使使用工具,也多半还是农业时代、手工业时代的劳动工具,缺少时代性、先进性。“上手的工具如果是陈旧的,亮相的也是陈旧世界;上手的工具如果是先进的,亮相的就是先进世界。”[16]要使学生形成新时代的劳动体验,必须使学校劳动中的劳动活动与学生所处时代的社会劳动生活形态相关联。陈旧的劳动工具、方式与学生所处的信息化社会相去甚远,劳动教育与学生生活相互脱离,劳动的意义与价值难免会遭到消解。
处于工业时代的苏霍姆林斯基说:“男女青年心向往之的真正的劳动,要求越来越复杂的技能和技巧,要求探究机器的奥秘。”[17]工业时代,给学生开展探究和使用机器的生产劳动,信息时代我们又应该组织什么劳动活动?令人遗憾,目前大多数学校开展的劳动教育依然只是基本的用手实践,劳动过程中高科技工具及技术运用仍然只是边缘性的,没有成为常态的劳动活动方法。在先进劳动工具的隐身中,学生缺乏与劳动中伟大事物的深层互动,缺乏对劳动工具的惊奇和沉思,“会劳动、爱劳动”必然沦落为一种无力的口号宣传。
亚里士多德指出,“闲暇出智慧”。闲暇不是无所事事,而是个人认识事物过程中真知的酝酿与集聚过程,是人摆脱外界控制与干扰而进行的理智运用过程,是人理智发展的过程,也是人过上真正属人生活的象征。教育直指人的理性与灵魂,劳动教育中需要闲暇以防止劳动仅仅成为外在控制的、无理智运用的粗鄙活动。劳动活动中需要停顿与闲暇,给心灵与理智安置一定的时空,需要心灵的介入,以指引劳动过程的方向与意义。劳动活动中学生心智的解蔽,离不开暂时的活动停顿,专注于对劳动知识、劳动工具、劳动对象的理论探讨。可见,劳动活动中需要劳动者适时地抽身,转向领悟、选择和判断等内在心理活动之中。发展学生心灵的过程,就是让学生发现一定的劳动时空境遇下现象背后隐藏的本质。劳动活动中适时的“闲暇”是学生反思的过程,体现教育的本质与规律。
停顿不是对劳动活动的干扰,停顿是心灵因困惑而波动或者惊叹的时刻,是学生发展的敏感期,也是召唤教育者引导的时刻。“发挥出教育功能的劳动、作为劳动教育的劳动过程中需要有时间的间断,就是劳动过程中需要停下来,在 ‘动’ 之后安排一个 ‘定’ 而不动的时间间断以产生‘实践的阙然’。”[18]这就需要把握劳动活动中“动”“静”的协调统一,才能真正发挥育人力量。但是,当前诸多学校在开展劳动活动过程中缺少这种整顿心灵的时刻,在整个劳动活动时段内,劳动活动一直在时空之维不间断地持续流动。多数教育者认为,劳动活动如果一直“流动”,就是最好的状态。他们只关心劳动中人的身体是否“在场”,却不关心人的精神是如何“在场”,以何种形式“在场”。少有教育者意识到劳动活动的开展需要一个适时的转身与停顿,更别提有意识地引导停顿和运用停顿了。没有停顿意味着心灵活动的缺位和遮蔽,在忙碌中劳动活动架空了学生心灵发展的空间。许多中小学生认为劳动活动有趣,一整节课都有事情做,要做很多事情,时间过得也很快。但问及在劳动活动中体验与领悟到了什么时,学生则一脸茫然。大多劳动活动只是不停地劳作,而没有“操心”,只是玩玩而已,在忙忙碌碌的劳动活动中,心灵没有得到展开与运用的机会,创造性劳动成为空谈。可以说,学生心灵在“持续”的劳动活动中被蒙蔽了。
面对教育现实中劳动活动智能化的缺失及其带来的困境,教育者必须重思劳动活动智能化的实现策略和路径。
在劳动活动中,学生良好的心智成长与情感体验依赖于个体参与什么样的实践活动以及怎样参与活动。实践活动的科学程度决定着个体心智成长的质量。
实践活动是否科学,存在着理论和实践两种衡量标准。理论标准包含两个方面。首先,实践活动的目标是明确的。“有效地促进人的发展,需要对实践活动本身进行组织,这种实践活动是一种有目的的活动。”[19]劳动活动的目的是一种总括性的要求,教育者应将目的细分为三维目标,实现目的的具体化和可操作化。其次,劳动活动的方式与内容应与活动的目标对照,能够有效实现活动的目标。
实践标准也包含两个方面:一是劳动活动过程中,教师的指导与学生的自主探究之间进行着有效的转换;二是劳动活动的科学设计导向学生对于劳动活动真实兴趣的产生。真实兴趣不是纯粹形式化的感官愉悦,而是具有专注于探究事物及其心灵内在活动的一种状态。具体说来,科学的劳动活动着眼于学生的直接兴趣,同时唤起学生的间接兴趣。“直接兴趣是对学习材料本身的兴趣,其价值就在其中、在直接现场的事物中,而不是游离活动本身的外部刺激和愉快;间接兴趣是对学习内容结果的远景兴趣,其价值在于使儿童能联系到对他有意义的事情去理解新教材的关系,并继续进行一项范围更广的活动。”[20]兴趣培育与唤起的过程,也是学生在劳动活动中身体、经验与思维同步发展的过程。
劳动活动中学生兴趣的激发,要求劳动活动中的对象和内容具备一定的生活性,还要具有一定的新颖性、挑战性。也就是说,在劳动活动中,为了激发学生的劳动兴趣和发自内心的对劳动的热爱,劳动活动内容不应过于日常化,应体现一定的超越性,对学生提出的目标也不应轻易就能实现。同时,单个劳动活动的周期不应太过于短暂,劳动活动中需要有智力和意志力的参与,才能激发学生感受到来自劳动活动本身的浓厚兴趣,进而产生劳动的热情与品质。
值得注意的是,学生的兴趣应建立在基于学生个性特点的具体劳动上。换言之,劳动教育需要兼顾每个学生的个性特点,提供机会和条件,引导学生相对深入地主动介入某一种具体劳动,以此为突破口,逐渐培养劳动的志趣,这就要求活动的开展需要具备一定的灵活性,针对不同学生的个性特点提供个性化的劳动内容。
人类劳动,不仅依赖于自身的智能,也依赖于外部物的智能。具有时代性的工具成为各个时代劳动者联结外部劳动世界的中介,缺少劳动工具的劳动是不可想象的。面对工具隐身与先进工具边缘化的弊端,学校开展的劳动活动应积极践行先进工具的引进与“上手”。
首先,劳动活动应积极引入具有时代性的劳动工具,如将3D 打印机、无人机、人工智能技术等现代化的劳动工具引入劳动活动中,让学生体会先进工具在人类社会发展中的推动作用,激发学生的创造性精神。同时,让学生了解和掌握每种工具的主要用途、使用方式,从而使工具所包含的智能融入劳动之中,成为劳动的要素。技术、工具的应用是体系化演进的,我们在引入先进劳动工具时,可以将某一工具的“网络”呈现给学生,与学生共同探讨工具演化的过程及其劳动形态的演进,让学生感受到人类劳动文明的进步,使学生萌发创造创新劳动的意识。当然,每个个体对先进劳动工具的领悟和着迷程度是不一样的,教育者可以鼓励学生积极探索与运用各自感兴趣的劳动工具,通过深入的自主探究活动,探索劳动工具中蕴含的科学原理,以劳动工具中的智能发展自身的智能。
其次,劳动活动中的工具应用应使学生的劳动从具身劳动转变为智慧劳动。具身劳动是指劳动活动中对于工具的运用仅仅停留在工具作用于人的肉身的层面,这是一种使用工具而不是依赖工具的思维,没有建立起劳动与思维的紧密依赖关系。因而,劳动活动中应积极推进工具技术它异性的一面,将工具当作独立的要素,给予工具在人类劳动中的独立地位。这就要求在劳动活动中改变拿锄头、拿铲子以作用于身体的工具意向,朝向具有独立价值与地位的工具的运用,实现向智慧劳动的转变。智慧性劳动指的是学生通过对物智能的应用和领悟,达到对劳作世界的深层领悟。学生在技术工具应用的过程中,借助外部物智能的参与,实现自身与外部劳作世界的有效联结。因而,劳动活动中,应深化学生对劳动工具的理解,积极发挥劳动工具自身的智能,通过物智能的有效支持,形成学生-工具技术-劳作世界的联结链条,进而达至对劳作世界的深度认知和深层体验。
理智与心灵介入的过程,既是个体在劳动过程中体验自身情感情绪的过程,又是个体探寻自我与外部的连接过程。“在这个过程中,参与劳动的个体一方面感受到劳动的愉悦,从而‘形成个体对自己的活动的情绪方面的关系’,另一方面则形成劳动产品与个体的劳动才能的关系。”[21]心灵的介入需要在劳动活动中设定缓冲带,从而使学生感受自身的存在,深刻把握自身与外部劳动世界的关系。
劳动教育实践中,走马观花式的劳动活动对学生的心智发展及情感体验是具有损害作用的,学生在形式化“忙碌”中获得的是浅层体会,极易形成对劳动的鄙夷态度。劳动活动不应执着于表面的进展,使学生个体的心智在忙碌之中萎缩。教育者应合理把控每项活动的开展,把握劳动活动中的“动”与“静”,使劳动活动的时间急缓有度,确保学生有足够的时间段来进行理智的运用。教育者在开展劳动活动时,要有意识地在适当时机暂停劳动活动的进度,创造利于深思的环境,并协助学生与劳动对象、自我展开心灵的深层对话。活动行进的缓冲带出现的一个典型时机就是当学生困顿与迷茫之时,教育者应主动暂停劳动活动的进度,展开深度的师生交流,并鼓励学生主动走进并探索自我与劳作对象共同构造的混沌之网,明确问题并积极思考。另外,劳动活动缓冲带设定的频数依据活动的类型和学生的反馈而定,教师应发挥自身的智慧促进学生的智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