打工路上，我的农民工兄弟

王相华

北漂者

时间再次返回1991 年春天，大雪

下了整整一夜

父亲雇来的拖拉机装着一帮打工人，向北

——那个从小就向往的大城市，奋斗的历程

都要在颠簸中穿越

绿色火车皮的站口，挤满像他们一样有梦想的人群

这漫天的白，早已分辨不清异乡与老家的风景

有何不同。肩上扛起的包裹

是夜晚唯一的依靠

火车，继续向北行驶，路途如此安静

大城市的每一处光彩耀眼，街道过往的车辆

匆忙的客流，似乎没有人在意一片落叶

漂泊进城后的重量

但我们都顺应着梦想的指引，总会有一道曙光

从黎明前的黑暗中透出生活的信念

时光搬运工

阳光照着工地上赤臂上阵的人

把砖头和水泥运到楼顶，他要经过每层

楼梯口，避开那些

呵斥他们的工头，红肿的肩膀撑不住时间之重

——涉世未深的青年

提前被送入建筑工地接受生活的考验

他们从来不会输给命运，输在人生的起跑线上

他们甚至忘记了朝升夕落

肩负的责任很重

提起，又放下，然后又反复磨炼本性

有月亮的晚上，他们喜欢看书

坚持写诗、写日记，在生活之上构筑精神壁垒

从时光的缝隙里找到

搬运路上，另一种减负内心疲惫的能量

爱情曾来过

在春天遇见花朵，就像在严寒中

遇见篝火，相互取暖

彼此谈理想、谈工作、谈文学。当谈到现实

就会突然沉默

工棚里的灯，远不如城市的霓虹灯闪亮

那些喧嚣的生活，他们避之不及

不过是泥土里走出来的孩子

具有血性，刚毅个性

在与石头和木料打交道的过程中

爱情，离得很远

他们守住寂寞，每天在阳光下挥汗如雨

在新时代的浪潮中

扬起自己的理性之帆远航

花开花落，爱情曾来过

在打工路上即已闻到过玫瑰的清香

摆摊生涯

在城市的街道摆摊设点，围拢而来

如潮水般，更多的是游玩、看热闹或捡漏的人

风雨不断清洗着时光

越来越瘦的路

突然变得干净和宽阔，又富有节奏感

从普通百姓，到上层领导，或收藏家

在慕名而来的路上，打听着

文玩的出处，就像他们

坐在板凳上

仰望着陌生的脸而辨别不出真伪，以及天空

随时降下的雷电和风云

相互之间不过是两种心态

在各自的天平

切割着数字的游戏，慢慢变成艺界

——虚境的赢家

整整八年，贴近大地

我的农民工兄弟，在低处，也在高处

掌纹里的山河

顺着宿命游走在天南海北的通途

三十年如一日

那些曲折，注定迎刃而上

一路上，怀揣着梦想

北方的秋天

寒气比南方来得早，他们穿着母亲缝制的棉衣

抵御大雪和冰雹

更加贴身，温暖而厚重

但他们手里的活计无法停下来

如同这么多年

手掌与泥土相融，成为

生活的部分，成为他们独对天涯时

朴实的心境

——他们听到党政新风传来喜讯

农村改革日日新

荧屏中正展现着延绵不绝的壮丽山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