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百川
《梅花心易》写在去年的夏天。我正放暑假,每日奔波于驾校与演出剧场之间,很少去书店。偶然一日得了闲,是因科二考试挂科。于是我重走高中时走了三年的路,即:从家到书店的路。看周围,有种错愕,好像什么都变了,又好像什么都没变。脑海中把一系列事串在了一起,杂拉成文,诞生了这篇小小说。
如文里所写,那种“篡改现实”般的感觉着实令人沉醉。我觉得只有在那种感觉的催化下,我才偶有通灵,写出较为满意的作品。
献给所有读者,与我心里的她。
一枕黄粱,犹见古书上承应“相思密咒”:用法是等她走后,从她留下的脚印里取一撮土,念上几遍咒语“精秉太阳,气秉太阴……”,路遇的美人就会主动回来。
与此法无缘,我只记住两句——在公交车上睡着了。揉揉眼,我一愣神,车一转弯,似坐不稳,不知自己滑向哪里。展眼再现清明,发现是2018年10月。
那时我放学之后,一有时间就会去离家不远的书店消磨。墨香的味道,养人且养神,令我欲罢不能。
我径直走向十元三本的特价栏柜,心里想着捡漏。随手翻来,“一念振动全世界”七个繁体字扎进眼睛,头脑中打开天窗般敞亮。
那一趟没买书,七个字已刻在心上,成了精神支柱,直到我遇见她。
我鼻子抽动了一下,深吸一口气,直接呛进了肺里。导致鼻炎发作,打出六七个喷嚏。接着眼角发痒,泪水已流至腮边。
遇见她没这么早。
时间记得清楚,是2018年的某个周二。学校下午少一节课,能去书店看书,也能去饭馆补一顿像样的加餐。两者都不耽误,不亏欠肚腹,更不亏欠灵魂。
最终选择新川面馆。一盘凉面和二两肘花,不到三十块。正要下筷子,觉得差点什么。买下一瓶小牛二,又花十块,放弃去书店。
饭饱,回家。二两酒不上头脸,老人看不出来。写完作业,收拾停当,翻身上床,想起民间法术,默念:“精秉太阳,来个姑娘……”心里默默给“她”建模:戴圆框眼镜,圆脸,应该好看。越想,越不清晰,越要继续看。不觉进入梦乡,感觉自己嘴角上扬,是笑脸。
期待她不要消失,在这个世界里撑得越久越好。
次日,看谁都如此面容。
遇见她,是2019年6月某天,符合心里的人设:不胖不瘦,个头儿合适,北方口音。
我心满意足,不知她对我什么看法,也无心问。和她说话,她目光总爱扫我前额。谈笑间,几点锋芒崭露,让我从书店里培养的智慧化为乌有,下里巴人本质无所遁形,自惭形秽。
她的眼神落在我的瞳仁上,我被吓住,发不出声。
她:“我有这么凶吗?”
我:“有些喜欢。”
她:“就够了。”
我:“为什么?”
她:“不想让你因为我不开心。”
我:“我轴,选择往前进一步。”
她:“会不幸。”
姑娘仗义,选择在恋爱之前,告诉了我她的弱点。但我并不相信,自己会因喜欢她而变得不幸。
两小时后,约会结束,各自归家。看着她的背影,真有股莫名的悸动。我嘴角微微上扬,如梦里流淌的笑脸。目光慢慢向下,停留在地面:沥青马路,哪儿来的脚印?更莫说……脚印里的土了。我悻悻地咽口唾沫,此时想让她回头,大抵不行。
黄粱梦醒,知是回忆。
后来的事是:她选择转身,我也未遭不幸。错过一门法术,换来她,划得来。
这才是现实世界。
公交车到站,我下车。无意识穿过两条街口,双脚把我带去书店。两年未去,彼时书店内已无十元三本的特价专区。习惯性地寻去,在书堆里翻出一本邵康节所著《梅花心易》。
心易……对,她叫“辛艺”。
音同字不同,竟有同样的效果。易者为变,在意了自己的想法,却没想到名字里藏的变数,果然转身。
再往下,“至诚之道,可以先知。寂然不动,感而遂通……”十六字不似要诀,更像写我。我并未先知,但可称“至诚”。从建模,到相遇,再至转身。不禁自问:“对她,我有多深执念?”
我放下书,打开手机微信,找到与她的聊天框,问:“有些想你,在线吗?”
她回复:“嗯。”
我:“你叫?”
她:“你竟忘了我的名字。”
我:“心易。”
她:“你知道了?”
我:“不,我打的是‘心意’。”
她:“我的心意……”
我:“我体会到了。”
她无言。
我:“我没遭遇不幸。”
她:“真好。”
我:“我的确很好。”
辛艺,心易,心意。信了她,改变了我。
一个人若能改变一个人,自能使全世界波动。终于想明白:感而遂通,不是遥相感应,而是接纳变化。
平行世界与现实世界大差不差,有没有民间法术的加持,都无所谓。眼前能如此幸福,身后就能一如华蜜。
走向收银台,看眼前种种,模糊而不实,呈现半透明状态。眼病发作,来得不是时候。
我强睁眼,对收银员微笑,递去《梅花心易》。收银员接了去,端详几眼:“先生,您这是特价书,十元三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