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过任坪

2022-02-24 07:35肖志远
延安文学 2022年4期
关键词:米粒儿野孩子人儿

肖志远

胶泥庄:走失的少年

一坝深水,活在记忆的时光里

一个少年的畏惧,在正午的阳光下

死亡的气息逼近,风很轻缓,湖面平静

水与自由的鱼儿,以及那个走失的人

此岸与彼岸的距离,风一般地疾走

一群少年拎着鞋光着脚丫奔跑过玉米地畔

多年后,大坝成为旱地,庄稼丰盛

偶尔踏足于此,那个正午的少年

若隐若现,风声也紧了些许

潜伏于身体里的洪荒之力,不经意间

唤醒。这么多年活于人世间的碌碌无为

那一刻,心有不甘,也有所憾

好似两个走失在时光里的人儿

与命运的挣扎,与时间的较量,上岸的

或是沉溺的,都逃不脱迈入苍茫的境地

任坪:野孩子的天堂

1986年,秋,任坪小学

第一次踏入这个小学校的大门

在花儿般的女老师面前,一双黑布鞋

露出的脚趾头正努挣着往回缩

一群野孩子,土色土味的旷野

追赶嬉戏,把老黄风的天空一次次看蓝

把饥饿的胃在一块干馒头窝窝里咀嚼着

书本里文字的清香,大风,吹醒了少年的梦

在这天堂般的窑洞里,一茬一茬的青春

走向沃野,多年后,我曾站在空旷的校园里

仿若急促的上课铃声仍回响在耳畔,那风中的

旗杆和锈迹斑斑的钟瑟瑟发抖,孤独而落寞

再后来,这里变成了合作社,电商培育基地

看着一粒一粒泛黄的米粒儿从磨盘上滚落

感慨之余,好似又能嗅出五谷泛香的田野

那一粒粒米粒儿,像极了我们的奔跑的童年

高台:喊疼的人儿

上小学必经之地,在阳台与任坪之间

唯一的记忆,每每路过此处

便会碰到一个智障的人儿,紧随身后

有时候会追赶我们,直至我们都跑散

他会在不远处笑嘻嘻地大喊几声

这种释放,在我们幼小的心灵里

或多或少留下一点阴影,也可以说是恐惧

对那患小儿麻痹症,时而乱挥舞的手的恐惧

后来,听人说,在他最后的时光里

病痛的折磨,让他彻夜喊疼,怪叫声中

那撕心裂肺的疼喊醒了整个村庄

一度让我想起父亲的疼,也是如此

像这种疼醒村庄的人,每隔几年

都会听到,我怀疑这是一种预谋

藏于村庄的深处,它不仅吞噬着

人们的肉体,也在一步步腐蚀着草木之心

阳台:向阳而生的梦

墩山,烽火台,史诗般的符号

历史的印迹尚存于此,古狼烟远去

开疆扩土的野心,在清风明月中

化为父辈们仰望生活的至高处

走南路的祖上从横山逃离,落脚至此

只为逃离民国十八年的饥饿与干渴

只为能有块田地,在黄土里抓把吃食

只为留下余脉,活的欲望在那年月尤为至上

伴随村人们苦难岁月里的另一处遗迹

那就是墩山低矮处的一座小庙

土地,雨水,五谷之上的丰盛

在一次次祈雨的仪式里信奉低处的生活

向阳而生的祖上,选择阳光般的名字

为村庄命名,祈盼雨水富足、粮仓饱满

这照进后世的梦想,在一茬一茬出走的脚步里

变得不再殷实,好似断了村庄的香火

而土地上的事情,正沸沸腾腾地

滋生出不一样的景致,在混凝土的气息里

在奶牛场的空旷里,在抽油机的山野里

生活试图把阳光的背面也留给村庄

王庄:路上的庄稼

小的时候,经常路过这个村庄

把单薄的身体潜藏进黎明和黑夜里

穿过村庄,经过一条很深的峡谷

沿羊肠小道走向山里的洼地

无止尽的劳作,让父母的汗水滴落于

泥土中,也让我幼小的心灵里

开始畏惧一头白骡子的粗身粗气

怀疑这卖力的营生于它有何为

庄稼至上的年月,父母在耕种完分家后

分到的那微不足道的土地后,便借种大山里

远走人家的土地,虽然远,但足以让他们

欣喜的是,一年下来,或多或少能打点粮食

这种补给,也让我在长达六七年的

童年里,记住了这条路过王庄的小道

曾哭过一路,也曾和父母欢笑中走过

这路上的庄稼,养活了一个家,和我匮乏的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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