肖志远
一坝深水,活在记忆的时光里
一个少年的畏惧,在正午的阳光下
死亡的气息逼近,风很轻缓,湖面平静
水与自由的鱼儿,以及那个走失的人
此岸与彼岸的距离,风一般地疾走
一群少年拎着鞋光着脚丫奔跑过玉米地畔
多年后,大坝成为旱地,庄稼丰盛
偶尔踏足于此,那个正午的少年
若隐若现,风声也紧了些许
潜伏于身体里的洪荒之力,不经意间
唤醒。这么多年活于人世间的碌碌无为
那一刻,心有不甘,也有所憾
好似两个走失在时光里的人儿
与命运的挣扎,与时间的较量,上岸的
或是沉溺的,都逃不脱迈入苍茫的境地
1986年,秋,任坪小学
第一次踏入这个小学校的大门
在花儿般的女老师面前,一双黑布鞋
露出的脚趾头正努挣着往回缩
一群野孩子,土色土味的旷野
追赶嬉戏,把老黄风的天空一次次看蓝
把饥饿的胃在一块干馒头窝窝里咀嚼着
书本里文字的清香,大风,吹醒了少年的梦
在这天堂般的窑洞里,一茬一茬的青春
走向沃野,多年后,我曾站在空旷的校园里
仿若急促的上课铃声仍回响在耳畔,那风中的
旗杆和锈迹斑斑的钟瑟瑟发抖,孤独而落寞
再后来,这里变成了合作社,电商培育基地
看着一粒一粒泛黄的米粒儿从磨盘上滚落
感慨之余,好似又能嗅出五谷泛香的田野
那一粒粒米粒儿,像极了我们的奔跑的童年
上小学必经之地,在阳台与任坪之间
唯一的记忆,每每路过此处
便会碰到一个智障的人儿,紧随身后
有时候会追赶我们,直至我们都跑散
他会在不远处笑嘻嘻地大喊几声
这种释放,在我们幼小的心灵里
或多或少留下一点阴影,也可以说是恐惧
对那患小儿麻痹症,时而乱挥舞的手的恐惧
后来,听人说,在他最后的时光里
病痛的折磨,让他彻夜喊疼,怪叫声中
那撕心裂肺的疼喊醒了整个村庄
一度让我想起父亲的疼,也是如此
像这种疼醒村庄的人,每隔几年
都会听到,我怀疑这是一种预谋
藏于村庄的深处,它不仅吞噬着
人们的肉体,也在一步步腐蚀着草木之心
墩山,烽火台,史诗般的符号
历史的印迹尚存于此,古狼烟远去
开疆扩土的野心,在清风明月中
化为父辈们仰望生活的至高处
走南路的祖上从横山逃离,落脚至此
只为逃离民国十八年的饥饿与干渴
只为能有块田地,在黄土里抓把吃食
只为留下余脉,活的欲望在那年月尤为至上
伴随村人们苦难岁月里的另一处遗迹
那就是墩山低矮处的一座小庙
土地,雨水,五谷之上的丰盛
在一次次祈雨的仪式里信奉低处的生活
向阳而生的祖上,选择阳光般的名字
为村庄命名,祈盼雨水富足、粮仓饱满
这照进后世的梦想,在一茬一茬出走的脚步里
变得不再殷实,好似断了村庄的香火
而土地上的事情,正沸沸腾腾地
滋生出不一样的景致,在混凝土的气息里
在奶牛场的空旷里,在抽油机的山野里
生活试图把阳光的背面也留给村庄
小的时候,经常路过这个村庄
把单薄的身体潜藏进黎明和黑夜里
穿过村庄,经过一条很深的峡谷
沿羊肠小道走向山里的洼地
无止尽的劳作,让父母的汗水滴落于
泥土中,也让我幼小的心灵里
开始畏惧一头白骡子的粗身粗气
怀疑这卖力的营生于它有何为
庄稼至上的年月,父母在耕种完分家后
分到的那微不足道的土地后,便借种大山里
远走人家的土地,虽然远,但足以让他们
欣喜的是,一年下来,或多或少能打点粮食
这种补给,也让我在长达六七年的
童年里,记住了这条路过王庄的小道
曾哭过一路,也曾和父母欢笑中走过
这路上的庄稼,养活了一个家,和我匮乏的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