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繁慧,艾志强
本刊核心层次论文
马克思对科学技术的辩证审度及当代启示
孟繁慧,艾志强
(辽宁工业大学 马克思主义学院,辽宁 锦州 121001)
科学技术及其成果在人类发展的历史长河中扮演着核心角色,是人类社会发展进步的重要动力。马克思对资本主义社会制度和资本主义社会生产关系展开了批判性审视,他认为:一方面,科学技术为资本主义社会带来了前所未有的生产力;另一方面,在资本宰制下科学技术被冠以资本属性,加剧了劳动异化现象。新时代,我国的科学技术不断创新发展,研究马克思科学技术思想有利于处理好、解决好科学技术发展中可能出现的问题,为科技强国建设提供方法论指导。
科学技术;生产力;科技异化;绿色科技
生活在19世纪中期的马克思立足历史的、批判的视角,以当时的资本主义社会为研究的现实基础,科学地审视了科技的“正反”向度,并建构了关于科技的思想体系。马克思的科学技术思想所展现出的真理光辉,为当代科学技术的发展提供了方法论的支持。
第一,科学技术是人的本质力量的对象化。生产实践活动是人们进行一切社会活动的前提条件。人们在探索自然、认识自然的实践活动中,不断地生成新的、理性的科学知识,并进一步以物的形式外化出来,从而促进了技术的发展。随之,科学技术作为先进的生产工具也逐渐地被应用于社会生产实践。马克思曾表示,“如果,把工业看成是人的本质力量的公开的展示,那么自然界的人的本质,或者人的自然的本质,也就可以理解了。”[1]193这里,马克思所理解的人的本质是指人的自由自觉的活动。而在人的自由自觉的活动中,包含着科学技术活动,因此,在他看来,科学技术是人的本质的对象化。然而,在私有制的条件下,科学技术同工人自身矛盾。私有制将真正的科学技术的本质掩埋在宗教神学的尘埃里,导致在资本主义私有制条件下人不知自己的本质为何物。虽然在资本主义社会制度下,科学技术以异化作为表达形式,但究其本质依然是人的本质力量的外在表现。因为,不论是在社会发展的哪一历史时期,真正属于人的自然界都是由人类从事的实践活动而生成的恒久定律不会改变,而科学技术是联系自然界与人之间的永恒桥梁。
第二,科学技术是促进社会发展与变革的重要力量。改革与革命是社会变革的两大组成要素:以蒸汽机技术为代表的第一次工业革命和以电气技术为代表的第二次工业革命,充分展现了科技的发展及其成果的应用,对推动社会历史向前发挥了范式之转换般的动力作用。马克思认为,当人类通过使用科学技术将社会生产力水平提升至超过旧的生产方式承载力的新高度时,旧的生产关系已经不能满足新的生产力的发展需求,必须通过革新运动使自身与新的生产力契合。从手工业生产阶段到机器化大工业生产阶段,再到自动化生产阶段,工业的发展历史已经为马克思的上述观点提供了最有力的佐证。
生产力水平是生产方式发生转变的指向标,生产方式的改变影响着社会关系的发展。生产工具是生产资料的重要组成部分,对生产力的发展起着至关重要的作用,因此,科学技术作为高能量的生产工具影响着人类文明的发展进程。科学技术外化为机器,机器作为高效率的生产工具,使社会生产方式发生了变革。人类社会从工厂手工业时期发展到资本主义大工业时期,社会生产领域最为显著的变化是生产工具从传统手工工具发展到机器生产工具,从此,手工工具逐渐退出历史的舞台,机器生产工具逐渐被广泛使用。机器的应用,改变了工人的劳动方式和社会的生产方式。工人在工厂手工业时期主要是通过熟练的经验技能与手工工具相结合进行生产,这一时期体力劳动是社会生产的主导劳动方式;而在资本主义的机器化大生产时期,在机器的生产体系中,机器系统化、智能化、精细化的机器生产是社会生产的主流方式,体力劳动沦为次位,在生产中脑力劳动逐渐发挥重要的影响。机器的应用推动着社会生产从分散的、小范围的向集中性机器化的生产过渡。综上,科学技术的应用改变了资本主义社会的劳动方式、生产方式、生产关系,推动着社会形态从封建社会发展到资本主义社会,在社会形态的范式之转变中展示出了科学技术强大的革命力量。
第三,科学技术是生产力。马克思站在历史唯物主义的角度,深入洞察了当时资本主义社会现实,以此为立足点,深刻阐明科学技术的创新及应用是社会生产力进步的推动力量,最后,提出了科学技术是生产力的著名理论。在资本主义大工业时代,机器作为科学技术的物化形式,直接参与到社会生产实践环节,并将自然力纳入了社会生产过程之中,为人类社会创造了强大的、惊人的生产力。在人类从事的社会生产实践中,科学技术作为特殊的、非凡的生产力以不同的形式渗透在生产力诸要素之中,直接参与社会生产,在此过程中,将其自身的生产力属性通过生产实践转化为看得见的物质生产力,为人类的生存和发展创造有利条件。马克思对科学技术在物质生产力不同维度上的功能性作用,展开了系统的、深入的探究。
首先,在劳动者层面,劳动者作为生产力中最有力的手段,其素质的高低与生产力水平呈正相关。就此问题,马克思曾明确地指出,资本牵制直接的、原始的劳动不再是创造使用价值的原则,导致其在生产中量上的比重降低,而且在质上,体力劳动也没有占据优势,迫使体力劳动逐渐沦为智力劳动的从属地位[2]。马克思的这段论述,体现了智力劳动在物质生产中的重要地位和智力劳动对推动人类社会生产力进步的重要作用。在原始社会、封建社会体力劳动是当时人类从事生产实践的主要方式。此时,科学技术对社会生产力水平的促进与提升并不显著。直至两次工业革命期间,科学技术迎来了大发展、大进步,极大地促进了资本主义大工业时代的来临。在资本主义大工业时代,科技被广泛地投入于社会生产领域,机器作为先进的生产工具直接参与生产,为人类的自由与解放和当时的资本主义社会带来了巨大的福利。在资本主义社会生产力维度科技的应用,一方面,使社会分工更加细化,逐渐增加了社会对脑力工作者的需求;另一方面,极大地提升了劳动者的整体素质,将劳动者从繁重的体力劳动中解放出来,让劳动者拥有更多可自由支配的、用于提升自身素质的发展时间。这在一定程度上都促进了生产力的提高与发展。其次,在劳动资料层面,科学技术的生产力功能主要体现为劳动工具的机器化。“手推磨产生的是封建主的社会,蒸汽磨产生的是工业资本家的社会。”[1]602生产工具的发展程度是社会发展水平和区分社会形态的主要标志。马克思认为,与人相比,机器具有天然的优势,它无需受制于生理的局限,是资本增殖的理想“永动机”。在资本主义社会,机器作为先进的生产工具,一方面缩短了资本增殖的周期;另一方面提高了社会劳动生产率。最后,在劳动对象层面,随着科学技术的不断发展,人类的生产工具逐渐得以信息化、智能化;人类得以更好地认识世界、更有力地改造世界;人类对自然界的认识水平也得以更加深入;对自然界赋予人类的劳动对象得以有更深刻的解读。科学技术的革新,既纵向突破了劳动对象的畛域,又横向拓宽了原有劳动对象的功能用途。
科学技术作为人的本质力量的体现,本应为人的解放与自由全面发展服务,但在马克思生活的时期,资本宰制科学技术导致了严重的科技异化问题。在资本主义制度下,科学技术的发展与应用偏离了最初的目的,在以资本增殖为目的的社会生产中,科学技术逐步沦为资本家压榨工人的工具。马克思辩证地审度了当时资本主义社会科学技术对社会发展的“正反”作用与影响,进而明晰了资本增殖逻辑导致的科学技术反人、反社会、反自然的不合理现象。最终,马克思提出了著名的科技异化思想。
第一,科学技术同人相异化。在资本主义社会,剩余价值的榨取是推动整个资本主义生产的动机。资本家进行的社会生产活动以及以此为圆心开展的一系列社会活动都是为了服务于资本增殖。因此,在私有制框架下科学技术的所有权归资本家所有,资本家发展及应用科学技术的最终目的也是为了实现私人财富的最大化。在资本主义社会被赋予资本化属性的机器在社会生产领域的广泛投入,虽在效率层面提高了资本主义社会的劳动生产效率,创造了前所未有的物质财富奇迹,但其所展现出的对立、异己于工人的负面力量使被资本奴役、剥削的工人阶级生存现状更是雪上加霜。在资本主义大工业时期,工人创造机器的过程中将工人的体力与技能经验也一同转移给机器,因此,机器不仅具有类似人的技能经验,而且还克服了生产中人的生理极限的制约,与人相比在生产中更加具有主动性,最终导致工人成为机器系统里的一个零件,被迫将生产中的主体地位让渡给机器;在机器生产中,被雇佣工人长期从事简单重复的机械劳动,导致其在机器化社会生产中自身的自主能动性逐渐丧失;机器的应用还降低了资本对工人雇佣的要求,导致儿童和妇女成为潜在可被资本压榨的劳动力;在资本逐利欲望的驱使下,机器为了满足资本需要不断地革新、进步,机器先进程度的提升,减少了维持机器生产系统运行的工人数量,从而增加了单个工人的劳动强度;机器的应用还增加了工人同等时间内生产的价值量,但是同等条件下工人的工资并没有增加,导致工人劳动贬值。综上,资本逻辑宰制科学技术,导致科学技术与人处于异化的困境之中。
第二,科学技术同自然界相异化。科学技术活动是连接人与自然界的纽带。就广义的人的身体范畴而言,自然界虽不是人的生物肌体,但却是人不可缺少的无机的身体,人与自然和谐共生符合人的本质特征和人发展的根本利益。囿于资本的专横统治,人与自然界间原始的融洽关系急转直下,尤其是随着科学技术的资本主义应用的规模和范围的不断扩大,使资本可控制范围内的生产能力不断提升,也导致资本的逐利本性在科学技术的加持下更加为所欲为,并开始藐视自然规律,致使自然界遭受到严重的损伤。以农业为例,马克思指出,资本主义社会农业的进步,建立在对劳动者和土地丰度的掠夺基础之上,力求在一定时间内增加土地的丰度,但“结果都成为丰度永久源泉的破坏”[3]。在资本主义社会,土地作为资本的财富,资本家为了获取更多的财富,不顾及土地的自然规律,过度使用可以快速提高土地肥力的化肥,导致土地越来越贫瘠,土地的生态系统被严重破坏。因此,当时资本主义农业的每一次进步都是建立在对劳动者和土地丰度的掳掠基础之上的“虚伪的”进步。综上,资本主义社会生产是以资本增殖、获取利润为目的进行的生产活动,在生产过程中,资本家选择对科学技术非理性应用而对导致的生态问题视而不见,这就是马克思批判指出的,资本家“在资本面前索取和占有的无政府状态”[4]。
科学技术的飞速发展丰富了人类的生产生活方式,为人类由“必然”向“自由”的飞跃奠定了稳固的物质保障。科学技术体现着人的本质力量,人的发展与科学技术的创新具有和谐统一的客观联系。由此可见,科学技术的发展过程亦是人的自身价值的达成历程,人类在发明创造科学技术的同时,科学技术也以其自身的能量回馈于人类。因而,究其本质而言,科学技术具有“人民性”的内在特点,科技的进步与人的发展相辅相成,人类在奔向自由与解放的路程中离不开科技的一路护航。马克思在深入地研究了资本主义社会生产方式后,严格地指摘资本通过宰制、操纵科学技术布控时空过分追求剩余价值的不道德行为。他明确指出,在资本主义社会,科学技术及其成果的应用,虽然促进了社会生产力的发展,为社会创造了丰富财富,但是在资本残暴统治下,科学技术加重了工人的受剥削程度和异化程度,沦为资本维护统治的有力手段,背离了为人服务的初衷。“为人民服务”是中国共产党的永恒宗旨,“以人民为中心”是我国坚持的发展理念。新时代,我国的科学技术快速发展,以习近平同志为核心的党中央格外重视科技民生问题,其提出的新发展理念中的“共享”就生动地体现了科技民生问题:科学技术与人民的生存发展联系紧密,科技成果应惠及人民,由全体人民共享。“人民的需要和呼唤,是科技进步和创新的时代声音。”[5]当今社会的发展日新月异,物质力量已较为丰富,在此基础上,人类的精神文化需求日益高涨。自动化、智能化、数字化的科学技术正在大幅度地提高人民的生活质量,极大地满足了人民对美好生活的向往,例如:智能手机、智能家居、数字媒体的出现使人民的生活更加丰富多彩、绘声绘色。新时代,在科技发展的浪潮中,必须坚持人民在科学技术创新与应用中的重要地位,使科学技术真正地做到出于民而利于民,这符合我国健康、稳定发展的内在要求,又契合人类自由发展的最终目标。
科学技术是国家繁荣稳定、社会协调有序的动力保障系统。科学技术的创新发展能力对国家的综合实力的提升具有重要的影响。在人类社会发展的漫漫长河中,科学技术犹如前进船上的螺旋桨,发挥着举足轻重的发动机般的作用。马克思以历史为视域,在《共产党宣言》中,对科学技术推动人类社会进步的积极作用做出了明确的表述。他以资本主义社会为例反思了科学技术的应用及后果,指出在科学技术的生产力“魔法”加持下,资本主义社会在短短不到百年的时间里,创造出了比以往各个时代之和还要庞大的生产力。这表明,科学技术的创新发展为资本主义社会提供了宛如太阳能量似的物质生产力,科学技术以自身的能量为当时的资本主义社会创造了史无前例的财富利益。当今世界正处于科学技术快速发展的时代,如何在科学技术发展的百舸争流中把握先机、掌握主动权,是时代对我国科技发展提出的巨大考验。如今,科学技术在社会发展全局中占据越来越重要的地位。党的十八大以来,我国愈加重视科技自主创造能力,党的十九届五中全会提出将“科技自立自强”作为国家发展的战略支撑。这表明,在科学技术发展的脉络中,我国高度重视科技自主创新能力的培养与建设。习近平总书记指出:“实施创新驱动发展战略,最根本的是要增强自主创新能力。”[6]将科技发展的主动权掌握在自己手中,方能加快创新型国家建设。综上所述,坚持科技创新在科学技术发展中的重要性地位,有利于破解科技伦理难题,有利于我国科技强国、人才强国的建设,有利于中华民族的伟大复兴。
近代,在科学技术快速进步的同时,并生的生态问题逐渐成为国际社会重点关注的问题。马克思对资本逻辑宰制科学技术展开了全方位、多维度的审视,进而向人类阐明了资本逻辑宰制科技,导致科技同自然的异化现象,并以历史的视角揭示了私有制是致使资本主义科技异化的现实根源,最后又向人类指明了扬弃科技异化的途径方向,即奔向共产主义。随着时代前进的步伐稳步向前、科学技术的创新与日俱进、人类认识水平不断提升,科学技术及其成果也将向着有益于人与自然共生的方向发展。2005年习近平在浙江考察期间提出“绿水青山就是金山银山”的理念,在2017年党的十九大报告中再次强调,坚持人与自然和谐共生,必须以践行绿水青山理论为前提。我国在社会经济发展的同时,重视生态文明建设,这是马克思科学技术思想在新时代的新发展。鼓励绿色科技创新、发展绿色经济、走中国特色社会主义绿色发展道路,实现科技发展生态化。坚持绿色发展道路,有利于协调经济效益与生态效益,有益于可持续发展和人类命运共同体的建设。
马克思站在唯物史观视角下,基于资本主义社会生产方式及现实条件对科学技术进行了系统审视,提出了著名的马克思科学技术思想。马克思科学技术思想中所指出的关于科学技术的功能性作用的思想,所揭示的囿于资本非理性应用造成的科技与人、社会、自然的科技异化困境,所指明的关于扬弃科技异化的明途,即共产主义的实现,都是马克思留给后人的珍贵思想财富,为人类社会科学技术的发展提供了重要的方法论。近代,科学技术在高速发展的同时,由于资本的非理性应用导致的科技伦理问题、生态问题尤为显著,已成为当代人类发展所面临的重要课题之一。研究马克思科学技术思想有利于该问题的破解与防范,有利于为新时代科技发展扩展新思路和新视野,马克思科学技术思想是人类思想史上的一盏明灯。
[1] 马克思, 恩格斯. 马克思恩格斯文集: 第一卷[M]. 北京: 人民出版社, 2009.
[2] 中国社会科学院自然科学史研究所. 马克思恩格斯列宁斯大林论科学技术[M]. 北京: 人民出版社, 1979: 32.
[3] 马克思. 资本论[M]. 上海: 上海三联书店, 2009: 359.
[4] 马克思, 恩格斯. 马克思恩格斯全集: 第四十三卷[M]. 北京: 人民出版社, 1997: 95.
[5] 习近平. 在中国科学院第十七次院士大会、中国工程院第十二次院士大会上的讲话[N]. 人民日报, 2014-06-10(02).
[6] 习近平. 习近平在两院院士大会上的讲话[N]. 人民日报, 2014-06-10(01).
10.15916/j.issn1674-327x.2022.06.003
A8
A
1674-327X (2022)06-0009-04
2022-06-22
教育部哲学社会科学规划基金项目(20YJAZH002)
孟繁慧(1998-),女,吉林双辽人,硕士生。
艾志强(1975-),男,辽宁凌海人,教授,博士。
(责任编辑:叶景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