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玲
食糖水,这个很广东的说法,像阳光透过榕树叶洒落一地的古早味,温暖甜美且滋润。而广东作为中国最早的甘蔗种植制糖地区,或许正是糖的富足催生出广东人对糖水的诸般想象力。
广州的糖水铺多以“两沙三糊”和“四时糖水”为主。绿豆沙、红豆沙、芝麻糊、花生糊和杏仁糊是糖水铺的老灵魂,讲究用心花时间慢火细熬,有它们就有了光阴流转的味道。四时糖水则是理智的自由派,会因四时四季不同,食材也随之变化。春夏多清爽,有马蹄、竹蔗、茅根、绿豆、海带、南北杏、枸杞、椰汁等;秋冬常温润,有银耳、莲子、百合、白果、番薯、桂圆、红豆、红枣、花生、眉豆等。再配以西米露、椰汁、牛奶、姜糖水等。这样搭配下来就有了一生二、二生三、三生万物的自由意境。
当然糖水自由是有边界的,这边界即广东人于吃上永恒追求的祛湿、下火、清润。它们仿若西西弗斯的巨石,不断落下,又被广东人不断推上去,一来一往之间,奇特地产生了某种深邃的快乐与幸福感。
当年,我爱吃龟苓膏,加蜂蜜或是炼乳,微苦带甜,凉爽清润,几勺落肚,暑气自消。有两三次早上,我买了帶去公司,广州同事看不下去了,叮嘱道:“龟苓膏有些寒凉,不可早上吃。”这就是广州糖水的可爱之处,选择很多,但胡吃是不能的。
朋友的老家在湛江,她小时候由外婆带大,后来回到妈妈身边时,一口气吃了四碗妈妈煮的绿豆沙,吃撑了,一直哭。她记忆中的夏天从来是绿豆糖水、蝉鸣和沙滩,犹记得煮糖水时满屋都是豆的甜香味,于她这些就是家和童年的味道。
还有番薯糖水,曾让汪曾祺先生觉得“用白薯切块熬的汤,这有什么好喝的呢”,确实不加番薯就只是红糖姜水。但加上这朴实无华的番薯,却成就了这碗暖暖的古早味糖水。
广州的糖水铺太多,想吃糖水了,下楼就有。但是广州的妈妈们依旧会在夏日里煮海带绿豆沙、玉米马蹄爽;冬日里煲番薯姜糖水、陈皮红豆沙。这一碗糖水甜润丰盈,满是家的宁静与慰藉滋味。
甜,是会上瘾的。有人用糖水解忧,有人用糖水让旧日时光重现;有人用糖水记录此时的甜蜜;也有人在探索糖水更多的可能性。
(摘自《美食》,本刊节选)(责任编辑 王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