先下后上

2022-02-23 23:13
牡丹 2022年17期
关键词:处室厅长电梯

百 师

谁都知道,乘电梯跟坐公交一样,得先下后上。可令廖文章没有想到的是,这天天上下班乘电梯,竟会因跟厅长说了句不经意的话,差点儿把自己的“命”给说没了。

这天早上,廖文章匆匆忙忙赶往单位上班。他满头大汗跨进气势恢宏的办公大楼,和门口值班的保安打过招呼,又快步穿过大厅的弄堂,转角准备往电梯门口走时,一抬头,看见厅长马占峰手里拎着个包也在那里等电梯。

廖文章自打到厅里上班近十年来,可以说像今天这种情况还是第一次遇到。一般情况下,廖文章都会提前十分钟到办公室,然后烧开水,抹桌子,拖地。

干完这一切,他会给自己沏一杯产于老家的上好毛尖,然后坐下来,一边品着毛尖带给他的蕴含着乡愁的淡淡清苦,一边整理着文件。

可今天,因为一个感情特别好的发小一大早把他堵在家里,也就晚来了差不多近半个小时。

发小是昨天下午驱车从几百里外的乡下跑过来的。发小嘴上说是专一来给他送雨前茶的,其实他心里明白,发小找他一定还有别的什么事。至于什么事,当时发小没在电话里说,他也没问。因为他们约好了晚上要在一起吃饭,吃饭的时候,不用问,发小就会说。

但廖文章没有想到,昨天下午,就在他夹住那只新买的黑色公文包准备出办公室的门时,分管他们处室的李副厅长突然推开门,身子在门外,头探进来对他说,北京来了个重要客人,要他一起去接待。本来廖文章想推辞的,但想了想,觉得还是应该以工作为重,也就跟着李副厅长走了。

昨天晚上没能和发小见面,话也就没说成。发小可能担心廖文章还有别的什么事,来一趟省城不容易,这才一大早把他堵在了家里。发小果真不是专一给他送茶叶的。在廖文章家,发小一进门就嚷嚷着说,真是官当大了,想在一起叙叙旧就那么难!

廖文章和发小刚寒暄过,屁股还没落到沙发上,发小便指着跟在后面的那个人说,我最要好的朋友,他在老家承包了一座荒山,原打算建一座新型的万亩大茶场呢,结果有人怀疑他打着建设茶场的旗号,背地里搞矿产开发,环保和用地手续报上来差不多快一年了,却一直拖着没批。

发小说的事,虽然廖文章不直接管,但却属于他们厅其中一个处室审核把关。看到厅长马占峰的瞬间,正想着到单位后该怎么替发小通融的廖文章,心却不由猛地紧了一下。

马厅长是廖文章他们厅里的一把手,以前上班或下班乘电梯,廖文章几乎很少与他碰面。不是廖文章有意躲避马厅长,也不是廖文章经常迟到或是早退,而是两个人上下班的时间节点不一样。当然,还有更重要的,那就是很多时候马厅长不是在去往某个会议的路上,就是在某个省领导办公室里汇报工作,很少这个时候往厅里来。

当然,这也并不是说两个人完全没有在电梯口,或是轿厢里遇到过,只是他们相遇的时候,厅长身边一般会簇拥着许多其他人。有那么多人围在厅长身边,作为一个不善逢迎和一个不是特别重要的处室的处长来说,也就显得有些无足轻重。所以,即便是平时在轿厢里或是电梯口遇到厅长,和厅长说不说话,只要向厅长点下头,或是向厅长微笑一下,便算是打过招呼了。

可今天完全不一样了,他必须得既主动又热情地跟厅长打招呼,哪怕这声招呼只是一句简单的问候也好。

有了这样的想法,廖文章便急切地往前走了两步,并同时把笑容堆到脸上。廖文章拿目光始终盯着厅长裸露给他的那半张脸。廖文章已经把问候的话语都准备好了,一旦厅长把脸转向他,并拿目光瞧他时,他便会把那些准备好的话说出来。

可是,当他立在厅长身边时,厅长却像根树桩般站在电梯门口,动也不动,甚至连乜斜着眼瞄他一下都没有。偷瞧一眼马厅长的脸,廖文章发现马厅长的脸阴着。廖文章心里不由咯噔一下,那些堆到脸上的笑也随着面部肌肉的抽搐而僵在那里。

马厅长好!不管厅长高不高兴,看不看自己,但出于礼貌,当然也是出于对领导的尊重,廖文章还是笑着硬着头皮向马厅长问了声好。

本来廖文章以为,出于情面,马厅长也会回敬他一句,或是向他点下头以示回敬。可是令廖文章没有想到的是,马厅长既没有回敬他,也没向他点头,仍旧树桩般站在那里。望着马厅长冷若冰雪旁若无人的表情,廖文章一下子窘迫在那里,面色跟着红到了耳朵根上。

廖文章不知道马厅长为什么不理自己。一开始他以为可能是自己向厅长问好时说话的声音低了,厅长可能没听见,或者是听见了没听清。但转念一想,又觉得不对,厅长一定听见了,也听清了,只是厅长不想理自己。厅长为什么不理自己?睃了一眼厅长那张像霜打过似的脸,窘迫一下子又变成了惶恐。

马厅长不理自己,一定是自己某个方面做得不如厅长的意了。会是哪方面呢?是厅长交代的事没办好?抑或是工作上出现了什么纰漏?廖文章快速在脑海里想了想,但他没想出来。廖文章觉得,但凡工作上的事,他从没拖过厅里的后腿,都是兢兢业业认认真真完成的。

既然不是工作上的事,那又会是哪方面的事呢?能是自己今天来晚了,厅长故意拿脸色给自己看的?廖文章思忖之后,又觉得不像。一年四季三百六十五天,谁还能没个俗事?谁还能保证一次都不迟到?再说了,厅长怎么会知道自己这个时候来不是因为工作,而是因为私事?就是知道,至于吗?

想到最后,他忽然想起最近单位里的一些传言,至于省纪委对马厅长立案调查的事是不是真的,廖文章不知道。但当他从别人嘴里听说这事时,还是吃惊不小。廖文章一方面不太相信,另一方面又觉得这事可能是真的。麻雀过墙必有眼儿,要不也不会有那些传言。

廖文章这么想时,忽然想起昨天晚上吃饭时李副厅长说的那些话。每每谈到马厅长的一些事时,李副厅长都会笑着对北京的领导说,不信你问问廖处长。

领导之间那些事儿,廖文章根本就不想参与。可有时候不参与却又没办法。就像昨天晚上,每当李副厅长含沙射影说过马厅长的一些不足后,都会拿眼睛盯着他看,直看得他心里毛哄哄的。

那种场合,他只有附和着李副厅长。但附和是附和,他又不想把话说得太直白。溜须拍马和在背后说别人的不足,那不是他廖文章的性格。所以,昨天晚上的饭局上,他好像什么都没说,总是一个劲儿在冲李副厅长和北京来的领导笑。

难道,难道昨天晚上的事马厅长已经知道了?廖文章不这么想还好,谁知这么一想,脊背上竟不由嗖嗖冒出一层冷汗来。

为了安慰自己,也为了稳定自己的情绪,廖文章心说,心里没闲事,不怕半夜鬼敲门。可话是这么说,窥视着马厅长那张阴得能拧下水来的脸,廖文章的心情怎么也镇静不下来。

别看廖文章和马厅长站在一起,身材比马厅长粗壮,可此时此刻,他觉得自己有点儿像一只见了猫的老鼠。

胆战心惊的廖文章想借故走开,但又觉得那样做可能会更加导致马厅长对他的怀疑。面对这种局面,廖文章恨不得让自己上下了近十年的大楼马上坍塌下来,或是让自己脚下裂出一条宽大的地缝,然后把自己陷进去。

就在廖文章不知该如何是好时,电梯门忽然在一声沉闷的丁零声中缓缓地打开了。

电梯门打开,马厅长旁若无人地拎着包跨了进去。廖文章略略迟疑了一下。但很快,他还是跟在马厅长屁股后面跨进了轿厢。

马厅长的办公室在六楼,六楼除了马厅长,还有李副厅长等几个副厅长,以及财务处和厅里的几个关键处室。厅里有好多处室,但一般的处室不是在三楼四楼,就是在七楼八楼。廖文章的办公室就在四楼。

廖文章这边跨进电梯,那边便慌忙替马厅长摁下了六楼的按键,不由拿眼的余光偷偷往马厅长脸上瞄了一下。

廖文章所期待的情景并没有出现。马厅长的脸依旧像一团乌云。

电梯门在徐徐关闭。电梯门在关闭过程中生发出的那种幽冷的摩擦声虽然很小,但却很是刺耳。以至于让廖文章觉得自己的心脏好像被什么东西死死地揪着。廖文章恍惚了一下,突然间,他觉得自己的耳朵里发出了一阵嗡嗡声。那嗡嗡声有点儿像蜂鸣。

可能是因为白天的缘故,轿厢顶端的LED 灯显得不是很亮,这让廖文章有种身处地狱的感觉。

电梯开始上行。廖文章感到自己的身子仿佛被什么往下压了压。这感觉让廖文章觉得自己好像被填充到某个箱包里被强行压缩,而且身体里的那些骨骼也在这种压缩中发出一丝丝碎裂的声响。骨骼碎裂的声响伴随着脑海里持续的蜂鸣声,廖文章觉得自己仿佛进入了另一个世界。

廖文章想把自己从另一个世界拉回来,就在他努力把自己往回拉时,突然之间,他好像听见马厅长冲他说了句什么话。

马厅长到底是冲自己说话了,还是只哼了一声,抑或是自己一时出现了幻觉,其实马厅长什么也没说。

廖文章二十六岁研究生毕业,之后就考上了厅里的公务员。近十年来,廖文章每天上下班,至少要四次乘坐这电梯。为此,他曾担心过电梯出故障而被困在里面,也曾担心过电梯因为失控而让自己死在里面,但他从来没有想过会遇到今天这种情况。

为了让自己尽快镇静下来,廖文章偷偷用力拧了把自己的大腿。但问题是,这种疼痛太弱小,太微不足道了,以至于怎么也抵消不了马厅长拒人千里之外的神情给他带来的疼痛。

为了打破眼前窘迫的局面,廖文章快速在脑海里搜索着一些有关工作,或是生活上能讨马厅长欢心的话题,然后同马厅长唠上两句嗑。但瞅着马厅长那张近乎由阴冷而变得扭曲的脸,廖文章突然发现自己竟然连马厅长喜欢的话题都找不到一个。

某个瞬间,廖文章觉得自己脑海好像好灵光乍现了一下,因为他想起了财务处的那个夏天爱穿连衣裙,冬天爱穿橘黄色羽绒服的女出纳小张。小张是马厅长最喜欢说的人。马厅长每次见到小张,脸上不由自主便会布满笑容。

虽说马厅长和小张的事大家都心知肚明,马厅长又常常把小张挂在嘴上,说小张是厅里最漂亮最会来事的女人,可廖文章最终还是忍住没敢把小张的名字说出来。

他廖文章即便是再想跟马厅长套近乎,也不至于傻到乱说的地步。更何况马厅长这个人,怎么说呢?这个人不仅生性多疑,而且脾气还特别古怪。工作上的事先不说,就说平时和同志们扯个闲篇,只要他马占峰觉得你话说得不称他的心,不如他的意,他不仅会劈头盖脸地把你评上一通,而且还会没事找事地把你工作上的某件事拎出来,再狠狠地把你损上一通。

举两个例子。一次厅里有位年轻同志去卫生间撒尿,人站到便池前,家伙刚掏出来,还没顾上撒呢,马厅长突然推门走了进来。也许是年轻人看见他一时紧张,也许是出于讨好的缘故,年轻人突然说了句,马厅长,您也亲自上厕所啊!

马厅长斜眼看了下那个年轻人,先是说了句,我不亲自上还能让你捎?马厅长说过这话,好像突然意识到什么似的,忙跟着又追问了一句,你是哪个处室的?谁让你进这个厕所的?你不知道这厕所是厅级专用的吗?

这种场合,本身年轻人见他就紧张,谁知再经他板着脸这么一追问,年轻人的脸不由红得像块儿红布,尿也在霎时被憋了回去,以至于尿没尿完便匆忙把家伙往里面一塞,逃也似的跑了。

还有一次,厅里几个厅长开会,眼看中午了,李副厅长说,马厅长,咱结束吧,老胃刚才就有意见了!谁知李副厅长这么一说,马厅长竟突然火了,说,饿了是吧,想吃饭是吧?入党宣誓时你对着党旗怎么说的?饿一点儿就受不了了?不行,今天中午谁都不能吃饭。我就是要饿饿你们。

重视人才的引进和培养。在集团总部、泰华公司的期货交易、市场分析等职位尝试用市场化聘用方式引进了数名专业人才,为集团带来了新鲜血液。在人才培养方面,每年都选派优秀年轻干部到海外企业锻炼,目前在海外工作的100余名人员中,80后、90后占到80%以上。有针对性地给年轻干部多岗位、多层级锻炼,培养负责任、有担当、能干事的干部梯队,不少80后干部走上各级领导岗位。同时重视项目所在国当地人才的培养和使用,海外企业生产一线全部员工、95%以上管理人员均实现本土化。

正因为马厅长的脾性,厅里上上下下百十来号人,可以说没有人不见马厅长绕着走的。

六楼很快就到了。也许是看到马厅长后廖文章的心情太过紧张和惶恐的缘故,原本他是要去八楼找同事给那个前来找他的发小说事的,可他一紧张却把这事给忘了。当电梯运行到六楼停下来的一瞬间,潜意识让廖文章忽然又想起了这件事。于是,他急忙摁了八楼,继而又慌忙伸出右手笑着对马厅长说了句,马厅长,请您先下,我上,我上八楼找人说点儿事。

廖文章平时说话是很流利的,没想到今天和厅长说话会那么紧张,竟连着打了两个啃儿。

要说打啃儿并不算什么稀奇事,任何人,紧张的时候可能都会出现这种应激反应。但令廖文章没有想到的是,厅长人都掂着包跨出电梯了,却又突然像想起什么似的,猛地回转过身来两眼直直地盯着廖文章,目光像一把闪着寒光的剑。

你说什么?让我下你上?马厅长冷着一双眼,冲着廖文章说。

马厅长的话让廖文章猛然愣了一下,他不知道马厅长为什么会那样吼他。瞧着一脸怒气的厅长,廖文章的头再次嗡地响了一下。廖文章在脑海里快速分析判断着马厅长吼他的意思,可没等他寻找出答案向马厅长解释,电梯门却吱的一声关上了。

电梯在关上门的一刹那,廖文章终于长吁了口气。可没等他心情放松下来,他好像听见马厅长在电梯门口外面又冲他说了句什么。厅长又冲他说了句什么呢?他没听清。他努力想了想,还是不知道马厅长冲他说了句什么。直到电梯运行到八楼,在他准备跨出电梯的厢门时,他突然想了起来,他觉得马厅长不是冲他说话而冲他骂了句“娘希匹”。

廖文章想不出自己平平常常的一句话,怎么就会令马厅长生那么大的气,以至于电梯门都关闭了他还冲自己骂了一句。

那幅横匾原本是省城一位书法家送给李副厅长的,可李副厅长嫌那个书法家名气不够大,当时廖文章正在李副厅长办公室汇报工作,李副厅长就随手送给了廖文章。

想起李副厅长的一刹那,廖文章好像在沙漠里突然看到了一片绿洲,他急切地从口袋里掏出手机,然后开始输入李副厅长的名字。

但当李副厅长的名字和电话号码同时闪现在手机屏幕上时,他又突然觉得有些不妥。廖文章心想,打也可能是白打,虽说李副厅长平时对自己称兄道弟的也不错,但总感觉让人捉摸不透。

找不到倾诉的对象,憋着一肚子惶恐和委屈的廖文章,感觉身体里好像有把刀子,一会儿戳在脑门子上,一会儿攮到脚心上,一会儿又从脚心转移到胸腔里,一下一下剜他的心,剜得廖文章的心像一座要决堤的水坝。

廖文章最终把心一横。反正心里没闲事,不怕半夜鬼敲门。但话是这么说,如果马厅长真的对自己有成见了,可就不好了。

廖文章心乱如麻,他不知道该如何挽回当前这种糟糕透顶的局面。他想去马厅长办公室,然后向马厅长说明一下昨天晚陪北京领导的事。可没等他站起身来,办公桌上的那部红色内部电话丁零零响了起来。电话是办公室打过来的,说有个紧急会,让他立即去马厅长办公室。

放下电话,廖文章心里越发扑腾得厉害,那感觉,就像世界末日降临似的。会是什么会呢?难道……廖文章忍住没往下想,而是随手把昨天剩下的那半杯茶水端了起来。

茶水很凉,有点儿刺激胃,但他还是把它喝完了。

廖文章还没跨进马厅长办公室的门,他便隔着门缝看到坐在一边沙发上的李副厅长和另外一个副厅长。当然推开门跨进去后,他这才发现,好几个处室的处长们,都早在了。

马厅长坐在办公桌前的椅子上,那张脸依旧阴得能拧下水来。廖文章快速扫视了一下屋子里的人,他看到每个人的面部表情都很严肃。

一种直觉告诉廖文章,这个会很可能就是专一为他开的。

人有时候就这样,一旦放下,所有的一切也就无所谓了。此处不留爷,自有留爷处。廖文章心里这么想着,旁若无人地往里面急走了两步,然后在李副厅长左边的一个空位上坐了下来。

廖文章,你是不是天天上班都迟到,你说,今天为什么来这么晚?廖文章屁股刚挨着沙发,人还没坐稳呢,马厅长却突然一拍桌子站起来冲他开始吼。

老家来个发小,说了点儿私事,所以晚来了。本来廖文章想实话实说的,但他却什么也没说。他觉得有些事,可能会越描越黑,解释反而还不如不解释。他相信,更多的时候,沉默是最好的解释。廖文章这么一想,心情反倒轻松起来。

怎么,不想解释解释?马厅长紧逼了一句。

马厅长,我……没等廖文章把下面的话说出来,马厅长突然再次把手往办公桌上啪地一拍,然后指着廖文章说,你什么你,少给我找理由,我不管你有什么事,也不管你有多少理由,你今天迟到,根本是没把厅里的工作制度当回事,身为一个处的处长,不身体力行率先垂范,却迟到早退,我问你,你的时间观念去哪了?

马厅长的指责让原本心情松下来的廖文章,忽又紧张起来,而且整个头嗡地大一圈再嗡地大一圈。廖文章怎么也没想到马厅长会当着几个副厅长和处长们的面对这件事上纲上线,更没想马厅长会不分青红皂白冲他发那么大的火。廖文章不知道马厅长到底想把他怎么样,一开始的那些恐慌、担心、害怕,突然就化成了一腔怒气,他几次想站起来和马厅长一样拍桌子,或是拍拍屁股走人。但他最终还是忍住没那么做。

廖文章,你不是要我先下你上吗?好,今天咱看看到底谁先下。李副厅长,你们都听着,今天为了体现纪律的严肃性和重要性,我现在就宣布免去廖文章的处长职务。

马厅长刚宣布了对廖文章的处理意见,人还没顾上坐下来呢,省纪委和省组织部的人突然推门走了进来。看到省纪委和省组织部的人,马厅长突然像一副没了气的车轮内胎,一下子瘫坐在了椅子上。

见到省纪委和组织部的人,李副厅长和另外几个副厅长,还有那些处长们,一个个慌忙起身相迎。唯有廖文章,一个人呆呆地坐在那里。

既然厅班子成员和各处室的处长们都在,下面我代表省委宣布一项决定,一个被李副厅长等人尊称为赵书记的人说,根据省委主要领导批示,从即日起,马占峰同志停职接受审查,厅里的工作,暂由李副厅长主持。

直到这个时候,廖文章好像才明白马厅长为什么一大早阴沉着一张脸。怪不得他对廖文章那句“先下后上”那么恼火。

廖文章瞟了眼像摊烂泥一样堆在椅子里的马厅长,心里忽然就生出一股悲情来。廖文章知道,其实这悲情,一半是冲着马厅长,而另一半则是冲着自己的。

廖文章刚想从沙发站起来,他突然看见李副厅长冲他神秘地笑了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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