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外潮人儿童文学中的潮汕文化研究

2022-02-23 05:58曾小月
华文文学 2022年6期
关键词:潮人潮汕华文

曾小月

潮汕民间流传这样一句俗语:凡是有潮水的地方,就有潮人;凡是有潮人的地方,就有潮汕文化。潮汕人向来具有冒险精神,据称从宋元时期开始就有了海上经贸活动。逮至近现代,一批批潮人奔赴海外,为自己和亲人谋求更好的出路和远大的前程。移居海外的潮汕籍华人逐渐安身立命于异国他乡,却又难以忘怀曾经的一花一木,于是提起笔来,在语言文字的王国抒发对故土的眷念之情。在华文文学创作中,潮汕籍作家不仅关注成人题材,还倾心于少年儿童的成长和教育问题,这些作品可称作“海外潮人儿童文学”。

在数量和质量上,海外潮人儿童文学均已形成一定规模与水平。然而,囿于华文文学之“成人文学”光环,海外潮人儿童文学一直处于冷遇状态,未受到应有的重视。这些儿童文学作品一方面蕴含着审美的文学属性,另一方面彰显出浓浓的潮汕文化特质,是我们全面了解潮汕籍海外作家华文文学创作的一个极好补充。

一、海外潮人儿童文学概观

海外潮人儿童文学,此一概念的提出应属首次。因此在考察海外潮人儿童文学创作之前,我们有必要先厘清一下儿童文学的基本内涵。

儿童文学不等于儿童读物,它不只是传达知识内容的形象化手段,而是具有独立的、完整的艺术品格和审美价值的文学作品。有论者曾提及儿童文学的三个概念:一是指被孩童收编或是认证的作品;二是指以儿童为创作的预设对象的作品;三是从文类的角度来归纳的作品。①儿童文学是一个现代的概念,这就使得在明确和自觉的儿童文学创作观念产生以前,部分为儿童所喜爱的作品实际上并不是专为儿童创作。但是实质上,这些作品满足了儿童的精神需求,因而也就自然地被儿童所接纳。诚然“儿童文学”一词源自于与“成人文学”的区分需求,但这些作品的读者不仅限于儿童,还可以包括成人。比如,最初童话故事的读者除了儿童之外也包括成人,至少当儿童还无法自主阅读的时候,往往是由家长为他们讲述故事。况且,许多童话故事集均取材于民间故事或古典文学中某些脍炙人口的情节,这就更加延展了儿童文学的能指范围。

由上可见,以第三种类型为标准,将儿童文学视为一种独特的文学类型或许可以整合三种观念所包含的作品,从而更全面、客观地考量儿童文学作品。所以,本文中所涉及的儿童文学,主要指具有简洁、童真、幽默、奇异和叛逆性等审美属性的一种类型独特的文学作品。

明确了这一个概念,就便于我们甄选海外潮人儿童文学作品了。海外潮人儿童文学创作,最早可追溯到20 世纪上半叶。半个多世纪以来,已产生了一大批享誉海内外的华文儿童文学作品和华文儿童作家。从地理环境上来看,这些作家主要分布在东南亚和北美地区。代表作家有马来西亚的马汉;新加坡的孟紫、葛凡、李建、筝心、陈华淑、郭永秀;泰国的司马攻、梦莉、范模士;文莱的何信良;美国的非马等。除创作者之外,华文儿童文学体裁也十分丰富,包括童话、儿童小说、儿童散文、儿童诗歌等。其中,儿童小说和儿童散文为创作最为集中的两个文体,不少作家创作时会同时兼顾两者,如孟紫、马汉、范模士、司马攻等。有部分作家擅长写童话和寓言,如葛凡、李建、孟紫、筝心等;而像非马、郭永秀等的作品多以儿童诗为主。

二、海外潮人儿童文学中的潮汕文化表征

(一)以潮汕优秀传统文化为精神源头,影响与规范着海外潮人儿童文学的审美旨趣和价值诉求。

潮汕文化是在潮汕地区的地理环境和民情风俗孕育下的一种独特的区域文化。潮汕文化深刻地影响着海外潮人作家的文学创作,成为他们表情达意的一种精神源头。其中,提倡人伦、重视亲情、勇于进取的主题鲜明地存在于海外潮人儿童文学作品中。

旅居马来西亚的潮汕籍作家马汉,在其儿童故事《鳄鱼王子》②中为读者塑造了一位舍弃荣华、孝顺母亲的鳄鱼王子形象。虽然身为鳄鱼王的孩子,但他并不准备住在父亲的皇宫里,而是更愿意回到乡下去服侍含辛茹苦养育了自己的母亲。在此文本中,我们可以了解,亲人是比任何金银珠宝都要珍贵的宝物。潮汕地区虽远离中原厚土,但潮汕文化始终秉承儒家文化,重视孝悌仁义。因此,浸淫于潮汕文化的马汉先生也就自然地把这种传统美德赋予笔下人物,成为其锻塑海外潮人儿童品性的主要方向。

潮汕地处我国东南沿海地区,自古以来便多出海经商之举,由此形成了潮汕人民努力拼搏,勇于进取的“红头船”精神。马汉在儿童小说《狮子城的建立》③中塑造的人物形象——布维纳,就是一位勇敢无畏的开拓者。布维纳年轻有为又很有才干,把自己治下的城市管理得井井有条,但他却并不满足。“我一定要像兀鹰与海燕那样,渡过小河,进入大海洋中去,然后远渡重洋,去看看海的那一边的世界,为开拓我的前程而努力,趁着年轻力壮的时候!”抱着这样的想法,这位年轻人踏上了冒险之旅,以勇气为盾,谋略为矛,一路披荆斩棘,最终在新的大陆上建立起更为强大的国家。

(二)以世界各国潮人儿童文学作品中的个人认同与群体认同为关联。

文化认同是个人认同和群体认同相互作用的产物。海外潮人作家在移民后,犹如一滴小水滴落入了另一种文化的包围之下,所创作的每一篇华文作品都是孤立于本土主流文化之外的,但当这些作品汇聚到一起,就形成了汪洋大海。每一位潮人在寻找到群体认同的庇佑和襄助后,得以在相互交流和共同成长中看到个人的价值。

时至今日,祖籍潮汕的华人早已摆脱了移民初期的窘迫,他们逐渐融入当地社会和主流文化。但在坚持用汉语进行文学创作的海外潮人作家心中,故土文化始终是他们无法割舍的根。一方面是绵延五千年的母国传统文化,另一方面是移居国的本土文化,两相结合,共同滋养着其文学创作的质素,其中便包括了儿童文学写作。

新加坡潮人作家孟紫的一系列儿童文学作品中,就体现出由个人到群体的文化认同。童话《鹅》透过大白鹅家庭,向小读者讲述了个人意识与集体认同的内在关系。④奇奇是家里最小的鹅宝宝,在娇养之下,形成了奇奇骄纵、贪玩的性格。当他第一次看到白天鹅时,被这种会飞又美丽的生物迷住了,他甚至想要就此离家,而同天鹅夫妇一起过完全不同的生活。但是天鹅妈妈清醒地劝他说:“回家吧!好孩子!回到你的同胞那儿去,你才能够找到真正的快乐!”作者采用童话惯用的动物喻人手法,将大白鹅、天鹅比拟为现实生活当中的海外潮人和移居国的本土人,以此宣扬团结一致、不忘初心的道理。潮人虽远离故土,但他们的心仍是紧紧相连,异乡生活再好,也不要忘却自己的华人血统。奇奇向往变成天鹅,可只有回到家人身边才能收获真正的快乐。潮人也只有身处华人团体,才能明确个人的情感认同和文化认同。

(三)以潮汕传统文化与华人聚居地本土文化的交流对话为表征。

潮汕文化和本土文化这两种不同的文化在相遇时并不总是和谐融洽的,时常存在着文化冲突和文化误解。这些矛盾和问题被作家们反复书写,并由此凸显出个人的态度和立场。

马汉在儿童生活故事《伦敦来信》中,以一个小学生对语言的接受为例,探讨了文化接受的问题⑤。小主人公吴多伟成绩优异,唯独华文很差。他认为全家很快要移民去英国,所以他只要学好英语,了解英国文化就够了,没有必要学华文。直到他到了英国后才追悔莫及,因为他发现自己身为华人,却对本身的文化、习俗或语言完全一无所知,成为了当地人的一个笑谈。在面对两种文化的冲突上,作者提出的看法是既不能屈从于异国文化,抛弃本民族文化,也不能固守本民族文化而排斥异国文化。而应以宽容理解的态度对待两国文化,促成其交流与对话。

泰国潮人作家司马攻在散文《祖母的芒果树》中提出的“两个故乡”概念,便是中泰文化交流影响的结果⑥。作者以移植的芒果树暗喻移居的华侨。文中写道,被祖母从故土泰国移植到异乡潮州的芒果树,刚开始水土不服,然而经过祖母的悉心培育,它们结出了满枝硕果,给我们形象地呈现出“树挪活,人挪也活”的“故乡”概念演变过程。散文中的“我”由潮州至泰国,“我”的祖母由泰国至潮州,那棵久经风雨仍屹立不倒的芒果树勾连起了两个大陆,两个故乡,两种文化。类似的“两个故乡”的文学书写,在其他潮人儿童文学中也有体现。他们虽已融入了移居国的生活,但在使用华文创作儿童文学作品时,自觉地杂糅了移居国异乡文化和祖籍国原乡文化,故而,其作品在题材与主题上便显得更为多样和丰富。

(四)以构建一个跨越国界的同文同源、蓬勃发展的儿童文学艺术家园为创作宗旨。

海外潮汕籍华文作家在创作儿童文学,给孩子们讲述潮人故事的同时,也是为整个华文儿童文学家园添砖加瓦。五千年中国优秀传统文化是世界华文儿童文学共同的精神源头,潮汕文化是海外潮人作家赓续母国文化,书写儿童故事的创作法宝。无论是在蕉风椰雨滋养下的东南亚,还是在摩天大楼穿梭中的北美诸地,潮人作家总不忘在其儿童文学王国盏上一壶工夫茶,歌咏一位肩担道义的人物形象。

一源多元是海外潮人儿童文学的又一大特色,作家们始终以立足母国,面向世界为其创作宗旨。在双重文化的影响下,既不忘本民族文化,又吸收接纳其他民族的文化,在交流和对话中进行创作。

三、海外潮人儿童文学潮汕文化的建构方式

(一)借助儿童文学作品培养华人儿童的自我意识能力。

海外潮人儿童文学创作着意于华人少年儿童主体自我意识能力的培养,在儿童人物形象、成长故事叙述、教育主题提炼等维度,将潮人优秀传统文化与华人儿童的价值理念相连结,进而提高华人儿童的文化自觉与自信,夯实潮人儿童文学文化认同的基础。

儿童文学中的人物形象具有鲜明的性格特征。品格高尚的人物倍受作者称赞,成为儿童读者学习的楷模,而顽劣习性的人物则坚决批评,并力劝读者引以为戒。比如新加坡潮人作家葛凡《家鼠落难》里借一群脏兮兮的老鼠之口,告诫读者要保持生活环境的干净整洁⑦。李建的《大象与黄狗》塑造了一个敦厚稳重、温和有礼的大象形象和一个色厉内荏、蛮不讲理的黄狗形象⑧。黄狗指责大象不经允许擅进它的地盘,要给大象一个下马威,结果自然是正义打倒了邪恶。童话《不讲理的乌龟》告诉我们要谦逊守礼,刚愎自用只会引来众人的厌恶⑨。在这些童话故事中,作家常以动物喻人,借动物之行为生动地向儿童们传递着中华传统美德。

培养儿童主体自我意识的另一个维度就是成长故事的叙述。成长主题不仅可以揭示人物在不同境遇中的不同表现,更能够艺术化地呈现人物由幼稚到成熟的人生发展轨迹。这种动态的变化过程和前后形象的比较可以更立体地传达出作者的理念,而不流于模式化的说教。马汉在儿童生活故事《崇华的假期》里就讲了这样一个故事⑩。一位母亲发现自己的儿子崇华满脑子虚荣心,不懂得劳动的可贵,还充满着可笑而又幼稚的幻想。因此,她决定把崇华送到乡下的舅舅家,让他去切身体验劳动的辛苦和可贵。在初次体验劳动时,小主人公崇华对农活一窍不通,但随着故事的进程,我们发现崇华逐渐有了改变。由于田间劳作,他的体魄得到了锻炼,他的心智也得到了增长。舅舅的言传身教让他认识到,劳作并不是不花脑筋、只靠体力的低贱工作,反而是大有学问的,因为这需要具备丰富的知识和经验。由故事开始时的四体不勤、五谷不分的温室花朵,成长为一个能够独立劳动、具有思辨能力的小大人,崇华的成长经历足够令我们肃然起敬。

立德树人,是儿童文学的核心目的。儿童文学作家在写作中主动探讨教育元素,希望在兼顾审美性的同时,也能让小读者有所裨益。所以,在题材的选择、内容的写作上,作家们倾向于能够引发人们思考的教育主题。无论是塑造儿童形象,还是讲述个人成长故事,潮人儿童文学都饱含着鲜明的道德教化主题。凭借一个个生动形象的故事,潮人作家把祖国的优秀传统文化和价值理念润物细无声地传播开来。

(二)兴建潮汕文化的华文儿童文学场域。

潮汕文化的华文儿童文学场域,主要由潮汕文化的物质或精神载体予以体现。在潮人儿童文学创作中,作家们积极融入潮汕民间习俗(如传说、节日、神话、典故、游戏等)、潮汕传统物质文化(如潮汕建筑、潮汕烹饪、潮汕医药等),以及潮汕传统艺术(如潮剧、潮乐、英歌舞、民谣等),把潮汕元素与儿童文学特有的叙事手法、语言文字、思维模式相结合,营建了一个丰富多彩的儿童文学王国。

潮汕地区流行的特有节日和庆祝方式,是海外潮人作家反复书写的内容。泰籍华文作家梦莉的儿童散文常以潮汕传统民俗为背景创作。《在月光下砌座小塔》以第一人称口吻,追述“我”按潮汕惯例,在中秋节为自己砌小塔的往事[11]。“我”不像其他女孩,总是依靠男孩的力量砌塔,而是毅然独立完成此项“重任”。全文简洁流畅,描写细腻。由于文中融汇了潮汕中秋烧塔风俗,读来便也多了一份朦胧静谧之美。通过砌塔习俗,作者着意塑造了一个独立自主的小女孩形象。文中写到,砌塔进展并非一帆风顺,“我”的小塔被一个男孩恶意毁坏,“我”感到莫大的愤怒却又无计可施。成年后,当“我”回首这段往事时,却已然释怀。《在月光下砌座小塔》情节简单而又圆满,“我”的形象与性格也逐渐清晰起来,其中最令人们难以忘怀的便是潮汕人谦逊待人的品德了。

将潮汕方言、俚语融入文本,也是海外潮人儿童文学的一大特色。《黑马·白袜》(孟紫)中把挨校长的藤条叫做“炒粿条”[12],《祖母的芒果树》(司马攻)里将芒果称为“望果”(潮汕俗语)[13]。此外作家们还辛勤引用潮汕民歌、潮剧元素,以便凸显文本的历史背景。《槟榔》(司马攻)一文开篇就吟唱潮州槟榔民歌,“叶埔蝉,叫匀匀,大个拼欲衫,二个拼欲裙,三个拼欲槟榔鼓,四个拼欲铜面盆。……”[14]朗朗上口的民歌,配合着简朴活泼的故事情节,给整篇散文带来一种天真烂漫的美感。

四、海外潮人儿童文学潮汕文化认同的建构原因

(一)家国情怀的促动。

潮汕儿童作家和华人儿童散居世界各地,无论他们身居何处,总不忘追溯精神源头,不忘寻求文化之根。由此,潮人儿童文学作品中满溢着潮汕文化质素。

由于生计、求学等原因,潮汕先民远渡重洋,过番侨居。然而,对于故乡的思念却浓得化不开。作家们择物而咏,书文寄情。司马攻的芒果树、梦莉的小塔、郭永秀的筷子,无不彰显着潮汕意味和中国风情。

眷恋故土并不意味着抱残守缺,一味地沉溺过去,相反,守住自己文化的根源才能坚守本性,立足于他乡。司马攻散文《明月水中来》[15]中那把传承了三代的潮汕功夫茶茶壶,就是这样一个象征物,从中国到泰国,这把茶壶承载了三个人的思想回忆,满盛着过往的岁月。而“我”的儿子对潮汕功夫茶的态度由讨厌到喜爱,暗示着潮汕文化在赓续过程中的问题和契机。

潮汕文化的强大生命力使得每一个海外潮人都能从中找到自己的归属感。无论身在何处,听到潮汕话便倍感亲切,品到潮汕美食便如返家乡。正如陈华淑在作品中抒发的感慨:“‘作客’不如‘做主’,只有生活在自已所属的国土上,才不会有一种寄人篱下的感觉。”[16]同样,只有生活在自己认同的文化中,才能真正心安。潮人总是习惯把归乡省亲唤作“回唐山”,这一个“回”字体现的就是潮人对家乡的眷恋之情。

(二)育儿树人的旨归。

海外潮人对儿童教育非常重视,他们秉承儒学传统,在海外不遗余力地为潮人新生一代创造优良的学习条件。从兴建华文学校到创办华文报刊,潮人们矢志不渝地将华夏文字和潮汕文化薪火相传,为华人儿童在异邦文化中垦拓出一方精神家园。

孟紫在《考试梦》一文中以华人重视国文教育为故事线索,塑造了孟智强一家人[17]。孟智强的父母非常重视学校教育,要求儿子智强专心学业,不要沉湎于课外杂书。《伦敦来信》(马汉)督促小读者们要好好学习自己民族的文化,才能在外国人面前展现出作为一个中国人应有的自信心和自豪感[18]。《到处是书》(范模士)教导孩子们时刻不忘阅读,夯实个人的文化基础[19],其中讲到,华人父亲为自己的孩子不懂华文,不会潮汕话而忧心忡忡。但事实上,孩子已在父亲不知晓的情况下便开始学习华文潮语,因为华文学习已流行于同学们中间,落后者是会遭人耻笑的。作者将华人儿童的真实校园生活记录于文中,不仅反映了华人的现实问题,还试图调动起华人儿童求知进步的积极性。

儿童时期,是一个个体身心成长的重要阶段,每个华人家庭都非常重视儿童的教育问题。一个集体与社会是由千万个家庭组成的,个人的成长直接关联着整个族群生命延续和文化传承。通过这些文学作品,给海外潮人儿童讲述潮汕故事,可以让儿童在远离故乡本土之时,感知潮汕文化,接续母国精神。

(三)文化身份的立场。

华人儿童身处他国,面对异质文化的挑战,需要明确个人与群体的身份。通过文学作品所包含的潮汕文化智慧,华人儿童获得战胜孤独、寂寞、屈辱和贫困的精神支柱,从而健康地生活在移居国。

郭永秀的诗歌《筷子的故事》巧妙地选择“筷子”作为核心意象,警示华人失去文化之根就等于失去了抵抗困境的精神力量[20]。诗人追诉着先辈的戒律,以为人应当像筷子一样,“一支易折,两支/才有御敌的力量/合起来便可——顶天立地威武不惧”。但是,当今的子孙却早已遗忘传统,拿起刀叉就再也不记得筷子的用法。筷子起源自古老中国,它既是中国人必不可少的生活用具,又成为了中华文化的象征之一。该诗以筷子为意象,暗喻海外潮人应团结一致,协同合作。

移居泰国的潮人作家常在文学作品中孜孜不倦地描绘潮汕美食。曾心的散文《一坛老菜脯》动情地描写了在异国品尝潮汕菜脯的难得;洪林《儿时的油炸粿》中,感慨曼谷的油炸粿无法堪比儿时的油炸粿;姚宗伟《一碗粉丝羹》中追忆母亲亲手烹饪的长寿粉丝羹;陆留《荔枝节的悲哀》声明热爱来自家乡的荔枝要多于芒果和榴莲,等等。泰华潮人作家在用散文书写美食,表达思乡情绪之外,更深层次的目的是通过食物构建、维持、强调血液里的华人身份。

本质上,海外潮人作家对潮汕食物的关注与珍视是一种文化自觉的体现。不论潮汕美食,还是潮汕民俗、潮汕歌谣,这都是作家铺陈情感、凸显文化身份的一个有效途径。通过这些潮汕文化象征物,潮人不但获得了一种在移居国个体存在的方式,更为重要的是,他们还寻求到了集体归属感与价值认同感。而这种有意识的文学创作理念,也会清晰地传达给潮人新生一代。

五、结语

综观海外华文儿童文学,潮汕籍作家创作的文学作品在数量和质量上均不可小觑。对潮汕文化资源的吸收利用,使得潮人儿童文学内涵丰富、主题鲜明。这些作品既守护潮汕文化,又关切儿童的成长与发展,将儿童文学创作同中华民族传统文化向融合,为读者提供了一大批优秀的作品。在当前热切探讨地域文化与文艺创作问题的背景下,海外潮人儿童文学的艺术技巧、美学价值是应该引起我们做深入研究的。

①杜明城:《儿童文学,所为何来?》,《竹蜻蜓(少儿文学与文化)》2020 年第6 期。

②③④⑤⑦⑧⑨⑩[11][12][16][17][18][19]王泉根主编:《世界华文儿童文学大系》,开明出版社1996 年版,第250 页,第253 页,第212 页,第581 页,第198 页,第205 页,第204 页,第804 页,第596 页,第773 页,第528 页,第216 页,第581 页,第598 页。

⑥[13][14][15]司马攻:《司马攻散文选》,百花文艺出版社1992 年版,第5 页,第5 页,第19 页,第10 页。

[20]郭永秀:《郭永秀诗集》,七洋出版社1989 年版,第6 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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