守 秋

2022-02-22 11:23李涌泓
飞天 2022年2期
关键词:包谷麻子野猪

李涌泓, 原名李永宏,甘肃省陇南市武都区人。先后在《飞天》《黄河文学》《驼铃》等报刊发表小说、散文、报告文学等多篇。出版小说集《庄规》。

野猪是从狗爬崖过来,绕过老虎湾到了张老六家洋芋地里的,一行大小五头。一会儿工夫,张老六三块洋芋地被毁翻根了。田苗疼人心,黑汗白汗地艰辛作务,即将成熟的庄稼就这样毁于一旦。张老六气急败坏,把藏在家多年没出世的一杆猎枪翻出来,装好弹药,疯了一样操近道追了上去。野猪群毁完洋芋大摇大摆顺着山坡企图钻进白桦林,张老六凭借多年的经验,埋伏在桦树林一块石头后面,瞄准跟在最后的猪崽,扣动扳机,猪崽头部中弹从桦林坡滚了下去。野猪群听到枪声,落荒而逃。张老六继续装弹穷追不舍,受惊的野猪已无影无踪。

张老六刚回到家里,林业派出所的民警在村支书麻志荣的陪同下就闻讯而来了。三下五除二取证调查,没收了猎枪,带走了张老六。

村上人涌到麻支书家,都觉得不可思议:野猪毁庄稼,庄稼人打野猪,天经地义吧。民以食为天,张老六保护自己的庄稼不应该吗?

麻子湾和陇南大多数山村一样,隐藏在崇山峻岭之中,前头是山,后头是山,山那边还是山。这地方属亚热带气候,夏无酷暑,冬无严寒,气候宜人。退耕还林政策实施后,差不多一半耕地退出来栽了树木,十几年下来,植被很快恢复,森林覆盖率极高。山清水秀,鸟语花香的。然而,事物发展总是不依人心,树多了林密了空气好了不愁烧柴了,但野猪、野鸡却泛滥成灾了,常常是玉米小麦种子刚种下去就被偷食,禾苗长得稀稀拉拉,参差不齐的。辛辛苦苦耕种的洋芋、包谷即将成熟,野猪就成群结队来了。

麻子湾人被逼无奈,古老的围猎守号的原始耕作方式只好又故伎重演。

麻爷的包谷地在村子对面松树林下面的山湾里。这个山湾叫毛石湾,从湾底到湾头上,一片一片的梯田地还是土地承包前大集体时期造出的石坎梯田。田块虽不大,但从高到低一摞子,六七亩地。这其中原本麻爷只有两亩,邻居麻成全家出外打工,土地撂荒,也影响麻爷的庄稼耕作。前年春节,麻成从新疆回来过年,提出把这一湾地流转给麻爷种。租金嘛,他们春节回来,给几背篼洋芋吃,山地薄田,不要撂荒就成。麻爷答应下来后,儿子儿媳不太同意,觉得麻爷也五十好几的人了,三年前老伴故去,一个人守在老家够遭罪的。他们常年在新疆务工,孩子也在外地上学,根本照顾不上父亲麻爷,这一湾地六七亩,他一个人伺候不过来。麻爷却一口答应下来了,庄稼人爱地如金,土地承包前缺土地饿肚子的光景不能忘了。地多了粮多,庄稼人家中有粮,心中不慌。

麻爷有了这一湾地,如获至宝,一下来了精神,他让新疆打工的儿子买来一台旋耕机,自己亲自操作,一湾地翻得土厚地熟,一脚踩进去沃土翻飞,村上人说,麻爷把毛石湾的地耕作得笑呵呵地。今年麻爷种了一湾包谷,采用了全膜双垄沟播技术,整个山湾包谷黑油油、亮生生的,像一片郁郁葱葱的树林。

一立秋,麻爷就在湾里最高处搭起了号棚,包谷一挂缨子,麻爷就住进了棚子。

号棚搭得宽敞,自家的槐树砍倒当梁作柱扎成人字型框架,彩条布盖得严严实实,为防潮,用铁丝在柱子上离地面一尺的位置横扎了几根楼木,正好放下家里那块单人床板。棚顶上挂了一盏插蜡烛的玻璃灯笼,棚前燃一堆篝火,夜晚烟火不断。

秋夜如一口无边无际的巨大的黑洞,吞噬了整个麻子湾的沟壑梁峁,悄无声息。山前岭后没有一点白日的迹象,那里都是一片茫茫的漆黑。

麻爷的号棚里,那盏插着蜡烛的玻璃灯,宛若无边的海面上孤零零的船灯,显得那么孤独、无助。

凉风习习,麻爷铺盖着儿子儿媳新疆打工捡来的棉花給他打成的棉絮被褥,觉得温暖温馨,养儿防顾老,栽树庇阴阳,还是自己的儿子儿媳好。每年春节刚过,小两口领着孙子孙女坐火车从陇南火车站一站子拉到新疆。两口子包了两个蔬菜大棚,经营得很好,一年下来能挣个十几二十万的,孙子孙女也在就近城市上学,儿子儿媳够辛苦的,还始终记挂着父亲麻爷,过一段寄来一套衣服,过一段寄来一些大枣甘果,总是温暖着麻爷的心。去年,就给麻爷买了手机,麻爷上了个初中,在村里也算有点儿文化,手机玩得娴熟,去年尝试做微商带货,也弄了几单,感到新鲜好玩。最让麻爷开心的是和新疆的儿子孙子们视频,他亲眼看到了儿子儿媳作务的大棚,黄瓜、茄子、西红柿,什么湿度温度连栋温室,才知道现在的庄稼是这样种呀!

麻爷躺了半夜硬是睡不着,起身走出棚子,他用手电把毛石湾扫射了一遍,暗夜里看到那些森林一样茂密的包谷秆子,挺拔矗立,说不出的骄傲和自豪。

麻爷信服农业科技,他的包谷采用的是顶凌覆膜,全膜双垄沟播技术,二三月间,趁着土壤还未解冻,麻爷就在早已施足肥料平整好的地块里起垅开沟铺上全膜,一行行整整齐齐的宽窄垅沟在雪白的地膜覆盖下,蔚为壮观,整个山湾白茫茫一片,远远望去,像一幅图画镶嵌在墨绿的山坡上。谷雨前后,麻爷把精选的良种顺着垅沟一窝一窝点进去,保墒保暖,包谷苗子一出土就粗壮黝黑,生机勃勃。包谷苗抽芽拔节,麻爷似乎听到咯吧咯吧的响声。麻成在新疆打工没事了就和麻爷视频连线,看到毛石湾森林一样的包谷地傻眼了,说麻爷老贼你真厉害,也会农业科技了。哼,麻成你家伙小瞧麻爷!

起风了,包谷林里叶子沙沙作响,仿佛一曲绿岛夜曲。麻爷站在棚前,肆无忌惮地撒了一泡尿,放了几个响屁,那么痛快清爽,这世界似乎全是他麻爷的,无拘无束,任其自然。然后,又回到了棚里,换了一根新的蜡烛,搬倒耳朵睡觉。

还是睡不着。咋的了?是晚上和麻校长喝了几盅的原因吗?也许是。麻校长和麻爷是小学、初中同学,麻校长后来推荐上了高中,这家伙还算脑瓜子灵醒,考了个师范学校,在陇南下山区当了几年老师,又调回来在麻子湾教书来了。我说麻校长,你咋日鬼着呢,越干越没名堂了,怎么又回老窝来了?原来这家伙老婆在村上当农民,他回来在家里吃家里住,花销少,放学了还帮老婆下地干农活,教学庄稼两不误,工资全攒下了,听说最近给儿子城里买了房,准备要接儿媳了,今晚是留他吃酒席的。麻校长提了瓶金徽三星和麻爷喝,麻爷戏弄他:麻校长你学教得好,一栋崭新的教学楼百十个学生的学校,现在成了两个老师教三个学生还是一家子的孩子,人去楼空了。

麻校长一点不生气,他说这是大势所趋,乡亲们在外打工拼搏都在想方设法把孩子送到城里念书,一个看一个,一家看一家,比赛一样托亲靠友把孩子全转进城了。城里教学质量好些嘛。

麻校长,麻子湾小学的教学质量咋就不好呢?你一月五六千元拿上没有误人子弟吧?

麻爷你狗嘴里吐不出象牙,这是趋势。

还有三个学生全转走,你麻校长和那个刘老师岂不就关门大吉了?哦,对了,这三个学生转走,你老婆做的学生营养餐就没人吃了,你老婆子做餐工资就没了。

麻爷你放屁。我老婆不做营养餐谁做,三个学生补助很低,其他人不愿做你知道吧?

麻校长,恐怕那营养餐全营养了你两口子了吧,那三个学生为啥不转?

麻爷你富汉不知穷汉的饥,麻娃儿的儿子从外面打工日鬼来了个老婆子,生了三个娃,养不起,领给麻娃儿老两口养,那儿媳在咱庄里待了三年实在受不了屁股一拍跑了。这三个孩子甩给麻娃儿老两口喂养,麻娃儿的情况你知道的,他有啥本事把娃儿转进城里去?

哦,我还以为你麻校长当年跟麻娃儿婆娘有一腿,现在给人家三个孩子办私塾还孽债呢!

麻爷你老怂老不正经!

麻爷和麻校长一起长大,没高没低,说话口无遮拦,心里无事,你一杯我一杯喝得开心。

但张老六打野猪被抓的事情就说不到一起了。

麻爷,张老六犯的是捕猎保护动物罪,私藏枪支罪,数罪并罚,人放不了!

麻校长你说,野猪泛滥成灾,毁庄稼,甚至伤人,该不该猎杀?

赶走就行了嘛。

赶走又来了啊!

再赶走不就行了。

麻校长,你家伙叫书教迷了。民以食为天,人要吃粮食,野猪要生存,跟人抢粮食,这是人和动物之间不可调和的矛盾,是你死我活的斗争!

想到这儿,麻爷披上棉衣翻身坐起,觉得这确实是一个麻子湾人,乃至整个陇南山民面临的生存大事。野猪繁殖很快,一年下两三窝崽,一窝七八个,这样繁殖下去,野猪因缺乏天敌而独霸山林土地,毁灭庄稼,伤害人丁,这样下去,庄稼种不成了。过去退耕还林,现在退人还猪了。

深更半夜的,对面山上守号的人打开喇叭,录制好的打野猪的吆喝声刺破了夜的寂静。

吆喝声穿过了山湾穿过山林,回声此起彼伏。

山前岭后,村庄社队,全吼起来。

对面庞家村敲起了锣。

麻子湾村里星星点点亮起了灯。村里有火把走动。各山梁庄稼地里的号棚也亮起了灯,人声嘈杂。

麻爷翻身下棚。看来,野猪今晚又开始造孽了——

麻爷用手电光扫射一遍自家毛石湾的包谷地,没啥动静,安然无恙,这些家伙还没光顾上我的毛石湾,麻爷似乎踏实了些。

秋分前后,野猪几乎夜夜骚扰,大白天旁若无人,肆无忌惮地转悠,前几天竟然在麻子湾村出现了,一行五六头。麻石头婆娘说话抬谎,那天连哭带骂:说两头野公猪多次调戏他们家饲养的能繁母猪,母猪也不是个好货,挤眉弄眼,暗送秋波。自从进行人工授精就没开心过,没有公猪骚扰就没了精神,似乎幸福指数大大下降,最后经不起诱惑硬是跟上野猪越栏私奔了。

麻爷的危机感是端午节早上他去毛石湾拔艾蒿时发现了异常才有的:最低处的包谷地边上有一堆野猪粪便。他仔细侦查,覆盖的地膜上有踩破的脚印。脚印沿着地边的小路一直走上去,消失在最高處的地头。糟了,这些畜牲盯上我的毛石湾了。怕什么来什么,这些畜牲还是饶不过我麻爷。

麻爷陷入了深深的焦虑,兵来将挡,水来土掩,野猪来了拿什么对付?

麻爷反复斟酌,野猪来毛石湾只有一条路径,就是从湾底沿着小路往顶上走。麻爷我也不是好惹的,只要你敢来毛石湾,我就不会让你有好果子吃。

从庞家村的吼声中断定,野猪正从庞家村往麻子湾方向移动,麻子湾星星点点的灯全亮了。在家为数不多留守的老弱病残们用那有气无力孱弱不堪的声音吼叫起来。只有喇叭声录制的“打野猪”声若洪钟,苍劲有力。

情况不妙!

麻爷也打开自己号棚里的喇叭。他过年时请了村上几个年轻人录制了打野猪的吼叫,具有很强的穿透力,麻爷不到万一不放。

声音一起,麻子湾人知道是麻爷出洞了,麻校长把手电光射过来,在麻爷号棚周围几晃,示意麻爷提高警惕,严阵以待,麻爷心知肚明。

麻爷有杆红樱枪,上初中当基干民兵扛上红樱枪参加过公社召开的民兵誓师大会检阅。当时,他因个子高当排头,走过主席台前,麻爷端枪昂首挺胸踢着正步,眼不眨,头不偏,威风凛凛。那是麻爷一生中最体面的一次检阅,那次检阅收获了一位少女的芳心,得到了一个聪慧善良的妻子。因此,多少年来,麻爷保存了这杆红樱枪,趁家人不在,他用砂布把枪头擦得锃亮,现在就带在号棚里防身。

麻爷深知野猪的凶残,他知道万不得已不能靠近,一猪二熊三老虎,野猪的獠牙能把碗口粗的树一嘴拱断,那家伙不能与其正面交锋,麻爷知道自己端着红樱枪与野猪拼简直就是光屁股孩子打狼,有去无归。因此,他早有准备,严阵以待。

依据野猪上次的行径,麻爷在湾底下路口上设了套。他把一棵杨槐树巅用麻绳绑住用力拉下来,栓在路边的树梢上,用一块石头轻轻压住,麻绳绾了一个活套,套里放了食物,整个杨槐形成一张弓,只要野猪触碰了食物,弓就会瞬间张开,套住你畜牲。另外,麻爷准备了两箱升空组合烟花炮,在万不得已的情况下,还可以用烟花炮轰。

麻爷顺着毛石湾包谷地的小路打着手电上下侦察一遍,没有动静。他又返回来检查一下号棚旁塑料纸包裹的烟花炮,顺势拿上红樱枪,站在号棚口,继续播放“打野猪”的吼叫。

或许是由于习以为常的缘故,野猪群对这些放喇叭、敲锣打鼓呐喊的伎俩根本不在乎。

麻校长算是村上留守的年富力强的男子了,他感觉到今晚从庞家村赶过来的野猪群已穷凶极恶,可能在麻子湾报复,又用手电光扫射麻爷的号棚并在周围绕了三圈。麻爷会意地进入战备状态,全村所剩无几的老弱病残们又声嘶力竭地喊了起来:野猪过来了!

麻爷听到“砰”的一声响。

他把手电顺着声音照过去,果然成功了,一团黑呼呼的东西在弹起来的杨槐树上吊了起来,晃晃悠悠转着圈儿。

麻爷喜出望外,正想如何收拾这吊起的畜牲,却听到了包谷秆嘎巴嘎巴的断裂声。

他又把手电寻声射过去,我的天,五六头瘦骨嶙峋的野猪丝毫没有因为同伴被缚望而却步,正在一头公猪的带领下步入毛石湾麻爷最低处的一块包谷地,狂风暴雨般地扫荡起来,挺拔坚硬的包谷秆不堪一击纷纷倒下,山湾里一片混响。

我操你祖宗,我的包谷唉!

麻爷端起红缨枪准备拼命,但一看阵势,知道是以卵击石。顿时,他突然冷静了下来。看来,今晚不使绝招不行了。

这时的麻爷头脑出奇地清醒。他解开塑料纸,端出烟花炮,仔细查看了一下捻子,然后支平放稳炮座,拿出打火机,小心翼翼地点燃了炮捻子。

火光腾空而起,整个麻子湾一片光明,野猪们听到炮声,疯狂的架势稍微停顿了一下。然而,在明亮的火光下,粗壮的玉米棒子更加秀色可餐,那头带头的公猪不但没有胆怯退却,而且更加猛烈地亮出獠牙扑过去,包谷林哗啦啦一片一片应声而倒。

烟花炮不仅没有吓跑这些可恶的畜牲,而且提供了火光似乎助长了威风,这群家伙越拱越起劲了。一会儿工夫,半湾包谷林一片狼藉,并且还有不扫荡完毛石湾誓不罢休的架势。

麻爷眼睛喷火,这些畜牲啊!

麻爷灵机一动,一个比较危险的念头滋生。平射!花炮平射。平射!只有抱在怀里,像端着机枪,只有这样才能精准打击这些穷凶极恶、肆无忌惮的畜牲。

麻爷返回身,打开第二个塑料包裹的烟花炮,抱起来,步履坚定而稳健地走过号棚,他怒火中烧,眼睛喷血。在靠近野猪很近地头,放下烟花炮箱,点燃了捻子,然后,毫不犹豫地又抱在怀里,双手紧紧地搂住炮座,像端着机枪一样对准了正在疯狂啃食包谷的野猪群。畜牲们,麻爷跟你们拼了。

烟花炮在野猪群中炸开。野猪们一下遭到炮击,乱作一团,带头的那只公猪一下窜向上一块包谷地试图潜逃,其他野猪们纷纷跟着。

巨大的轰鸣声和烟花炮底座的震颤已使麻爷头昏眼花,肚皮发麻。但是麻爷看到畜牲们被烟花炮击中,狼狈不堪的样子,底气更足,信心倍添,他紧跟着逃跑的野猪群继续猛射。

当野猪慌忙逃窜,麻爷穷追不舍最关键的时候,轰的—声巨响,烟花炮底座炸了。强大的冲击波使得麻爷一个踉跄后退几步,最后跌倒。他似乎失去知觉,下腹隐隐作痛……

巨大的轰鸣声过后,整个山湾顿时死一般的寂静。麻爷号棚里的灯光忽明忽暗仿佛传说中游弋的鬼火。

野猪已逃遁得无影无踪。

麻校长听到最后一声不同寻常的巨响后,浑身如雷电击了一下,打了个寒颤,感到一种不祥的气息迎面袭来。

麻校长略带哭腔的嘶哑的吼叫惊动了村子里留守的乡亲们,他们无不恐惧和惊愕,不约而同朝着麻爷号棚方向七前八后地吼叫起来。

麻校长边吼边往毛石湾梁上赶。村支书麻志荣以及留守的乡亲们也打着手电灯笼往毛石湾梁上赶。

麻志荣支书一眼看到了吊在杨槐树上吱扭吱扭旋转的野猪,惊讶地说,麻爷真有一手!

几把手电同时射在野猪身上,只见这家伙青面獠牙,眼睛在手电光下反射出幽蓝的凶光,嘴里发出嗷嗷的叫声。

有人说先弄死这畜牲!

麻校长喊道,先不管它,赶紧找麻爷!

大家赶到麻爷一片狼藉的包谷地里,麻校长手电光扫过去,望见了斜躺在地上已失去知觉的麻爷,只见脸被黑火药喷射得黑不溜秋不成人样。一股腥臭扑面而来。衣襟被炸得稀烂,肚子开裂,流出难闻的液体。

麻校长发疯一样扯开嗓子哭叫起来,静夜里,令人毛骨悚然。

麻支书见势,立即用手机打通120。力气大一点的乡亲们赶紧把麻爷用号棚里那块床板抬到公路上。

麻校長喊了几个人跟着120急救车立马把麻爷送进了市人民医院。

吊在杨槐树上的野猪嗷嗷地叫,仍在一圈一圈地旋转着。

送走麻爷,大家转身围在被吊起来的野猪周围。七嘴八舌,都说弄死这畜牲。麻志荣支书不答应,他说张老六的事情都还没有结果,谁还想再进去?有人说这深更半夜的,天高皇帝远,民不报,官不知,弄死这畜牲算 了。麻志荣态度强硬起来。说他已经电话报告了林业站,林业站的人已经往麻子湾赶呢。

大家义愤填膺,骂骂咧咧,觉得山里人活不成了。

天还未亮,林业站组织的专业人员,开着一辆皮卡车拉着一个铁笼子来到了麻子湾,在麻志荣的引导下,解下套子,拉走了野猪。

麻爷住进医院,被洗肚补肠,苏醒过来后,念念不忘套住的野猪,得知野猪被林业站拉走,难解心头之恨。

麻爷的儿子儿媳坐火车从新疆赶回来。看见老父亲面如焦炭,布满水泡,肿胀得眼睛勉强睁开了一条缝,禁不住嚎啕大哭。

野猪肆虐,破坏庄稼,甚至伤人的事多点爆发,最终引起了政府的重视。时间不长,兴陇县人民政府印发兴陇县野猪捕杀试点工作实施方案,组织专业队伍,按照适量捕杀,总量控制的方针开始进行捕杀试点。

责任编辑 阎强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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