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岸经贸关系发展的新变化

文｜王建民

尽管受诸多不利因素影响，两岸贸易额仍保持快速增长，成为两岸经贸关系发展的亮点，但两岸关系更趋复杂严峻，两岸旅游往来几乎完全中断，台商对大陆投资步伐放缓。

在境内外大环境持续发生重要变化、新冠疫情持续蔓延与两岸关系持续恶化的叠加背景下，海峡两岸经贸关系发展出现一些新变化、新特点。在特殊时空情况下，两岸线上线下经贸交流活动逐步恢复与增加，两岸贸易更是出现少见的高增长现象，成为两岸经贸关系发展的亮点，但两岸关系更趋复杂严峻，两岸旅游往来几乎完全中断，台商对大陆投资步伐放缓。2022年，两岸经贸关系在内外大环境复杂多变的情况下依然存在很大的不确定性，两岸贸易增长将有所放缓，台商投资有望稳步发展，但投资区域布局与产业产品结构持续调整。

两岸线上线下经贸交流活动逐步恢复与增加

新冠疫情的暴发对两岸经贸交流活动造成较大影响，两岸商务往来与经贸交流合作活动显著减少。2021年以来，尽管两岸政治对抗依旧，新冠疫情持续蔓延，但两岸经贸交流活动有所恢复，两岸线上线下各种经贸交流活动明显增多，除了台商台企线上线下广泛参与高博会、广交会、厦交会与进博会等大型商贸活动外，以经济或产业为主的两岸经贸交流活动十分频繁。据不完全统计，2021年主要的大型经贸交流活动，包括4月的2021淮安·长三角台资产业合作促进会；6月的厦门2021海峡两岸经贸论坛；7月的淮安两岸现代农业合作高峰论坛；10月的山东潍坊海峡两岸农业论坛、两岸（昆山）产业合作论坛、长沙第十五届湘台会暨首届海峡两岸产业合作岳麓山论坛；11月的厦门第四届海峡两岸通关论坛、福州第三届海峡两岸物联网技术与产业发展研讨会、北京-台北第24 届京台科技论坛峰会、南宁第十七届桂台经贸文化合作论坛；12月南京第九届两岸企业家紫金山峰会、福州第三届海峡两岸工商合作论坛、“山海相连融合发展”昆（明）台（湾）经贸交流合作系列活动、无锡2021海峡两岸食品营养与健康产业高峰会及以“新产业.新链条.新联合”为主题的北京第24届京台科技论坛新兴产业合作论坛等，并达成一系列两岸经贸交流合作成果，为疫情冲击下的两岸经贸关系发展带来新气象。

两岸贸易出现多个标志性突破

近年来，两岸关系持续恶化，加上新冠肺炎疫情的暴发与蔓延，对两岸经贸往来带来较大冲击与影响。不过，台湾与大陆经济均呈现出较强的韧性，有较佳表现，继2020年分别实现3.1%与2.3%正增长之后，2021年分别有望实现超过6%与8%的中高速增长。两岸经济稳步增长、两岸产业特性与竞争性、较强供给能力与境内外新需求增加，带动台湾、大陆对外贸易高增长与两岸贸易高增长。依海关总署统计：2021年，大陆从台湾进口2499.8亿美元，同比增长24.7%；大陆对台湾出口783.6亿美元，同比增长30.4%；台湾对大陆贸易顺差高达1716.2亿美元，超过2020年全年贸易顺差总额。据台湾财政事务主管部门统计：2021年，台湾对大陆（含香港）出口额达1889.1亿美元，同比增长24.7%，占台出口总额的42.3%；自大陆进口841.7亿美元，同比增长29.9%，占台进口总额的22.1%；对大陆贸易顺差达1047.4亿美元。依上述海关总署统计观察，2021年两岸贸易发展创下一系列重要新纪录：全年两岸贸易总额突破3000亿美元；大陆对台出口于11月突破700亿美元，全年接近800亿美元；从台进口于10月突破2000亿美元，全年接近2500亿美元；台湾对大陆贸易顺差于11月突破 1700亿美元（台湾方面统计则顺差突破1000亿美元），全年将有望突破1700亿美元。2021年，两岸贸易高增长与两岸经济、产业特性及新冠疫情对全球经济与供应链冲击等密切相关，也是全球疫情持续蔓延下出现的特殊现象，并不是常规性发展。特别值得注意的是，两岸贸易高增长，但增长速度不仅低于大陆总体外贸易增长速度，也低于台湾对外贸易增长速度，而且增长速度有逐步放慢态势。

2021年春，在福建省龙岩市漳平台湾农民创业园的千亩台品樱花茶园里，8000多株樱花沿着茶山的小道竞相开放

另外，2021年两岸农产品贸易则呈现低增长。2018年，两岸农产品贸易达到一个高峰后，随着中美经贸关系恶化、两岸关系恶化及新冠疫情影响，两岸农产品贸易出现下滑。2021年1-10月，两岸农产品贸易总额为24亿美元，年增长0.5%，其中对台出口16.1亿美元，同比下降1.9%，从台进口7.9亿美元，同比增长5.8%。依台湾农业主管部门统计：2021年台湾对大陆农产品出口11.2亿美元，较2020年10.2亿美元增长10.1%。由于大陆从海外其他市场进口大量大宗农产品，两岸农产品贸易增长速度远低于大陆与全球农产品贸易增长速度。

特别是受新冠疫情蔓延影响与台湾当局政策严格管控，两岸服务贸易陷入低潮，两岸旅游人数暴跌，陷入停滞状态。

台商对大陆投资持续放缓

与两岸贸易保持高速增长态势不同，近年来台商对大陆投资有所放缓，2021年更为突出。依商务部统计，近5年来，台商对大陆直接年投资额均不超过20亿美元，2020年只有10亿美元，2021年略有下滑，只有9.4亿美元。即使加上经第三地转投资，全年台商投资大概30多亿美元。依台湾经济主管部门统计，近年来台商的大陆投资也呈现下滑态势，2020年有所恢复与增长，但2021年又显著下降，1-11月批准台商赴大陆投资金额47.9亿美元，同比下降14.5%，年投资金额只有高峰时期的1/3左右，而且与台湾对外投资增长形成明显反差。同时，台商对大陆投资占对海外投资的比重持续下降至33%。

1. 2021年12月7日，2021两岸企业家紫金山峰会在南京和台北两地同时连线举行。萧万长首次以两岸企业家峰会台湾方面名誉理事长的身份出席两岸企业家紫金山峰会

2. 四川成都的亚台青（成都）海峡青年创业园为台湾创业者打造“梦工厂”。图为创业园负责人郭弘扬（右二）与前来咨询的台湾青年交流

不过，由于台资企业在大陆长期投资经营与发展，许多台资企业扩大再生产的投资活动，没有反映在两岸有关部门统计的台商对大陆投资金额之中。一年来，大陆不少地方的台资企业不断追加或扩大在当地投资。以台商较为集中的淮安市为例，全球著名的印刷电路板生产企业鹏鼎控股公司于2014年在淮安投资后不断追加投资，目前第三个园区已经动工；2021年，和兴汽车公司新增固定资产投资10亿元人民币兴建汽车结构件项目；大成集团则在安徽蚌埠投资10亿元人民币兴建肉类食品加工厂。大陆台资企业在大陆扩大生产规模的再投资成为台商投资新趋势。特别是在全球出现半导体芯片供应紧张的情况下，全球半导体代工龙头企业台积电扩大在南京投资，增加28纳米芯片生产线，格外受到关注。

大陆台资企业也持续调整大陆及海外生产布局与投资结构。一方面，2021年台商回流步伐显著放慢，2021年6月底与2020年10月前比较，台商返台投资金额仅增加约350亿元新台币，与2019-2020年高峰时期显著减少。另一方面，大陆台资企业优化大陆投资结构，出售部分企业或业务给大陆当地企业。2021年12月1日，全球半导体封测巨头日月光投控公司宣布，已与北京智路资产管理公司签署股权买卖协议，出售日月光半导体（威海）、苏州日月新半导体、日荣半导体（上海）以及日月光半导体（昆山）等4家子公司股权，总价达14.6亿美元。

另外，大陆企业赴台投资持续衰退。2021年1-11月，台湾经济主管部门核准大陆企业赴台投(增)资金额为4604.7万美元，较2020年同期减少62.86%。自2009年6月30日开放陆资赴台投资以来，台湾方面累计核准陆资赴台投资件数1498件，核准投(增)资金额累计约24.57亿美元。

大陆涉台产业园区持续发展

尽管台海形势复杂严峻，但大陆方面持续坚定推进两岸经济合作，支持地方政府开展与台商台企产业合作。2021年，大陆先后设立了多个涉台两岸产业园区。一是新设湖南海峡两岸产业合作区。7月初，国台办、工信部与商务部批复湖南设立海峡两岸产业合作区，同样采取一区三园模式，分别是岳阳产业园、湘潭产业园与郴州产业园，湖南省政府于9月下发关于加强海峡两岸产业合作区（湖南）建设的实施意见。至此，大陆已在广西、四川、湖北、江西与湖南等5个省设立了5个两岸产业合作区计15个产业园。二是设立山东省海峡两岸新旧产能转换产业合作区。2021年9月，国台办、发改委与工信部批复设立，重点是打造两大园区：食品医药健康产业园与先进制造产业园。其中，食品医药健康产业园规划面积28平方公里，发展健康食品和医药健康两个领域，引进健康食品、特医食品、现代中药、医疗器械、医用耗材和健身体材等，计划5年内引进台湾无公害食品、绿色食品、有机食品、代餐产品、婴儿食品等健康食品企业30家，及聚集食品医药健康企业和研发机构400多家，建成山东食品医药健康产业聚焦地，全国食品医药健康产业样板示范区。三是设立海峡两岸现代农业合作实验区（淮安）。由两岸企业家峰会挂牌设立，淮安市政府通过两岸现代农业合作实验区（淮安）发展规划。另外，陕西省政府批准设立咸阳市与铜川市台湾产业园、两岸企业家峰会在南京设立“两岸（和凤）机电产业合作示范园区”（2021年12月）等。可以说，涉台园区建设持续是两岸经济合作的重要途径。

同时，大陆多地政府不断鼓励、支持台商台企投资。除了福建省持续出台鼓励与支持闽台经济融合发展的政策措施外，2021年，淮安市政府编制了《十四五台资高地建设规划》，出台《十四五台资重点产业发展行动方案》，提出在今后一个时期重点打造新一代信息技术、精密机械、绿色食品与现代农业、大健康四大台资产业集群，力争新引进台资项目500个以上。

两岸经济领域博弈有升级态势

两岸关系持续恶化，必然影响到两岸经济往来与合作，两岸在经济领域的博弈有升级态势。

蔡英文当局持续在经济上推行“远中脱中融美”战略，对两岸经贸往来采取消极、管制态度与政策，不断强调台湾对大陆经济过度依赖，有意降温与经济“脱钩”，目前正计划出台政策限制台资企业的半导体业务出售给大陆。在蔡当局政治压力与操作下，两岸经济合作受到影响，经济合作机制停摆，台商对大陆步伐放慢，两岸民间在台湾岛内的商业商务合作受到影响，如爱奇艺与台合作方的代理合作协议在2021年到期后被迫中止。另一方面，蔡当局还持续加强与美等西方国家经济往来与合作，企图弱化两岸经贸往来。

大陆则持续鼓励与推动两岸经济往来交流与合作，不断出台鼓励与支持政策措施。除设立新的两岸产业合作区及继续执行ECFA协议税率外，2021年3月，国台办与农业农村部等十一个部门联合发布《关于支持台湾同胞台资台企业在大陆农业林业领域发展的若干措施》（“农林22条措施”）。另一方面，大陆方面也加强对两岸贸易往来与台资企业经营的规范管理。海关部署加大了对台湾农产品进口的监管，继2月宣布因多次截获检疫性有害生物暂停进口台湾菠萝后，9月18日再次宣布于9月20日起因检疫性有害生物禁止台湾生产的番荔枝和莲雾输入大陆，进一步严格规范台湾部分农产品进口。同时，大陆有关部门于11月宣布对台湾远东集团在上海、江苏、江西、湖北、四川等五省市的化纤、水泥等企业在环保、土地利用、员工职业健康保险、安全生产与税务等方面存在的违法违规行为依法处罚4.74亿元人民币，同时收回其中一家企业的闲置建设用地。

另外，国际区域经济整合持续发展，也延伸到海峡两岸在国际社会参与区域经济整合的竞争与博弈。台湾在区域经济整合中处境不利，一直努力争取参与更多区域经济合作机制，CPTPP就是其中之一。2021年9月16日，大陆有关方面正式提出申请加入CPTPP一周之后，台湾方面也随后提出加入，出现两岸同时争取加入重大区域经济合作组织CPTPP的情况，预示了未来两岸将围绕参与CPTPP展开激烈博弈。

两岸经贸关系发展形势展望

由于国际政经外部大环境持续复杂严峻、两岸关系形势持续恶化及新冠疫情持续蔓延，未来数年两岸经贸关系发展形势不确定性依然很大，前景不甚乐观。不少国家或地区经济活动仍受疫情冲击，对两岸产品仍有较强需求，两岸经济有望保持平稳发展态势，特别是大陆持续扩大对外开放与市场庞大需求，将会带动两岸贸易持续保持较快增长，但增长速度可能会有所放缓。台商对大陆投资高峰期已过，持续进行新的区域投资布局与结构调整，但对大陆投资总体上仍会呈现相对平稳的发展态势，尤其是在大陆投资经营的台资企业将取代来自岛内企业成为台商投资新主体。

大陆会持续推进两岸经贸合作，鼓励与支持台资企业在大陆的发展，再次明确2022年会继续执行ECFA的协议优惠税率，尤其是地方政府仍会积极提供政策优惠开展与台资台企广泛合作。不过，在中美对抗持续升级与两岸关系持续恶化的背景下，两岸政经博弈仍会持续，特别是大陆坚定推进两岸经济融合发展与蔡当局抵制两岸经济融合发展及台强化台美、台日经济关系仍将是两岸经济领域斗争的主线，同时两岸在参与CPTPP问题上可能会有更为激烈的博弈与较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