碳中和时代，时尚产业的浪漫与算盘

ANTHONYLUO

巴黎大皇宫的火箭轰鸣已经远去，谦逊主义的沙龙光影在这一季悄然回归。向来极尽物力造梦的时尚产业正在发生改变：在重返线下的2022春夏时装周上，你能追溯到秀场上一花一木的来源和去向，你能看见老牌时装屋的造型数量被前所未有地精简，你能买到用回收生物基材料替代动物皮革制成的奢侈品球鞋，甚至是一件碳排放量为负的设计师羊毛衫。

在COP26上，众多时尚集团与品牌再次许下雄心壮志，称到2030年，全行业碳排量要由三年前所承诺的下降30%提升到下降55%，所使用的电力将100%来自可再生能源;从供应链中逐步淘汰煤炭，开发替代化石原料的创新材料;并且不迟于2050年，实现净零排放，以追赶《巴黎协定》将全球变暖控制在1.5摄氏度以下的目标。全新一季的时装天桥，与第26届联合国气候变化大会（COP26）上的时尚宣言构成了一组有趣的互文，关于碳中和时代的感性与理性，关于时尚产业的浪漫与算盘。

探索碳中和时尚，时装秀是个足够透明的切入口。虽然秀场的碳足迹只是行业的冰山一角，但在生命周期仅有十分钟的前提下，季复一季时尚奇观不断地奢靡搭建，竟带来了全年超过24万吨的二氧化碳排放量。

一直以来，擅长在秀场中打造宏大装置的Chanel，在2022春夏时装周上回归纯净的实用主义T台，复古而愉悦;GUCCi作为首个时装秀获可持续活动管理标准ISO 2012认证的品牌，为每一位参与者在米兰种下一棵树，以此抵消旅行和搭建带来的碳足迹影响：而最早提出“净零”目标的Burberry，19年以来的多场时装秀均获得了碳中和认证。

碳中和时装秀是个好的开局，但挑战才刚刚开始。COP26所传递出的积极情绪鼓舞人心，然而促使时尚产业许下激进承诺的紧迫性中是否有令人担忧的部分7据可持续发展咨询公司Quantis与气候工作基金会（Climate Werks Foundation）的联合评估，时尚产业带来的温室气体排放量已达到全球总量的8%，全行业的净零将意味着天文数字的减排与投入。

另一方面，纺织品生产仍大幅度依赖石油，这为时尚产业脱碳的规划埋下了根本性的隐患。拥有640多个成员的组织Textile Exchange在COP26上宣称，过去20年的全球化纤产量几乎翻倍，预计到2030年将再剧增34%，行业供应链全方位的低碳调整，迫在眉睫。

实际上，即使在疫情导致的商业低迷期，众多快时尚集团与运动品牌供应链的排放量，仍然出现了令人担忧的增长。在这样的前提下，碳中和成为时尚产业前所未有的宏大目标。这样浪漫的凌云壮志，需要依靠脚踏实地的精细化计算，才不会变成空中楼阁。

碳排放的精细化计算，率先出现在“碳抵消”环节。通过将“碳足迹”转换成等量货币价值，企业将资金投入环保项目，使商业活动的环境正负影响彼此消弭.来实现碳影响天平两端的平衡。

但是，正在迎来爆发性增长的碳交易市场不可避免地鱼龙混杂，环保组织与研究机构繁冗混乱，其披露的数据往往差别巨大，容易出现各执一词的情况;其次，既然是“投资”低碳项目，各组织运用碳抵消投资所达成的效果是浮动的，存在一定的风险水平：最后，碳抵消的举措具有滞后性，一棵树需要相当长的成长时间来达成碳补偿的预期。

正因为“碳抵消”尚且不是一门定量科学，时尚产业才更需要创新的思路与严谨的逻辑。

作为首个承诺到2040年实现气候正面影响的奢侈品牌，Burberry比COP26上提出的2050年净零排放的目标整整提前了十年。通过加入Fashion Avenqers这一拥有全球话语权的组织，Burberry今年支持英国设计师Es Devlin，为伦敦设计双年展创作永续装置艺术作品“变革之森”（Forest for Change），伦敦SomersetHouse中庭因此变成一片由400棵幼树组成的森林，并已在双年展结束后重新种植于伦敦市区，整个项目集碳抵消、互动教育以及城市艺术的功能于一身。

对此，Burberry中国区总裁张允馨表示：“我们对Burberry的环境保护计划感到十分自豪。我们持续不断找寻创新的方式，助力创造一个更加可持续的未来。”

而在碳抵消领域，另一个以极其严谨著称的品牌是GUCCi。GUCCi早在2019年就宣布通过碳抵消完成供应链与运营环节100%碳中和，并推出了共享数据的EP&L年度环境损益报告（Environmental Profitand Loss），承诺在2025年实现环境损益数据100%透明化。

全透明的碳抵消追溯手段，作为反作用力，推动着全新的自然气候解决方案不断演进优化，使得GUCCi拥有当今品牌中最细分的碳抵消投资组合——REDD+项目保护了逾百万公顷重要森林的生物多样性，与South PoIe的合作旨在保育红树林，通过对Native公司的资助，面料產地的可再生农业建设得到推动，长期的碳封存成为可能。

针对碳抵消组织的松散问题，开云集团董事会主席兼首席执行官Francgois-Henri Pinault与法国总统马克龙共同发起了《时尚协议》，截止目前，超过三分之一的时尚集团与品牌加入其中，率先建立起了新时代的行业规范。

有了碳交易的“开源”和碳抵消的“抵扣”，剩下最受关注也最具挑战的“节流”，即是在供应链与运输环节，从源头上减少碳排放的基数。这也是COP26传递出的重要讯号，当全球逾40个国家激进地承诺淘汰煤炭能源之后，时尚产业人也清晰地认识到，只要产业还在依赖化石原燃料，就不会有所谓的“可持续时尚”。

要知道，时尚产业超过九成的碳排放，都产生于供应链。对此，各个时尚集团都凭借着技术上的领先，去推进根源上减排的可持续性策略。GUCCi继开发出了GUCCi Scrape-less无废料皮革生产计划，以及独创性的再生持续面料Demetra：Prada集团则发起Re-Nylon项目，宣布从2022年开始完全通过回收材料制作尼龙。

LVMH集团的供应链变化尤为亮眼，与其他集团单个核心品牌凭借技术优势一马当先的情况不同，多个主张严苛可持续性的设计师正在搭建LVMH集团的低碳矩阵。集团主席兼首席执行官Bernard Arnault邀请著名环保设计师Stella McCartnev加入，作为其“私人可持续性发展顾问”，从内部去推动可持续性的变革。在她的推动下，LVMH集团推出AURA平台，承诺到2025年实现供应链100%透明，并允许消费者使用区块链技术追踪生产全过程。另一个低碳表现强劲的核心，是乌拉圭设计师Gabriela Hearst，她宣称个人品牌在2022年后不再使用任何新产出的面料，并在入主Chloe百后，推动品牌摘得B Corp这一业内最严格的可持续发展认证，并且2022春夏系列就大量使用了回收纤维，来打造灵动的流苏细节。

曾经，人们说聪明是新的性感;当下，锱铢必较的低碳，才是新时代的浪漫。推进社会责任的碳抵消、全面理性的碳排放规划、暗流涌动的新技术竞赛，这些乍看之下并不风花雪月的现实要素，正在全行业的转型潮里，编织起碳中和时尚的造梦蓝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