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育率下降，环境污染该不该“背锅”

张田勘

生育率下降让全球焦灼不安，也让不少中国人忧心忡忡。《中国统计年鉴2021》中的数据表明，2020年全国人口出生率为8.52‰，是中华人民共和国成立以来的最低出生率。2020年，中国的生育率（育龄期间每个妇女平均生育子女数）低至1.3，是生育率最低的国家和地区之一。

2021年7月发表在《柳叶刀》上的一项研究报告显示，全世界的生育率从1950年的4.7减少到2017年的2.4。显而易见，全球和中国的生育率都下降了。导致生育率下降的原因很多，来自经济、社会、文化、科技各个方面。不过，丹麦哥本哈根大学教授尼尔斯·斯卡克贝克等人近日在《自然》杂志发表的研究结果另辟蹊径，指出环境因素是全球生育率下降的重要原因，甚至对生育下降产生了决定性影响。由于人类直接或间接接触源自化石燃料的化学物质，可能导致如今广泛的不孕症，由此造成了全球生育率降低。

只有生育率大于2，一个社会才能在人力资源上获得可持续发展，人类文明才可以薪火相传。全世界低至2.4的生育率已经让社会发展岌岌可危。因此，探讨原因并拿出提升生育率的应对之道成了当前科学界的一项重要任务。在众多探讨中就出现了丹麦研究人员的假说—环境污染是造成全球生育率下降的重要原因。但是，目前学术界主流的看法还是将生育率降低归因于人们的生育意愿下降了，在其背后又有经济、文化等诸多因素。

不过，丹麦研究人员也提出了一个不容忽视的因素，即环境污染造成不孕不育率增加，进而导致生育率下降。该研究提供的主要证据是，超过20%的丹麦男性难以使伴侣自然受孕。在丹麦，十分之一的婴儿是靠辅助生殖技术出生的。此外，自1990年以来，美国意外流产数量增加了近2%，这也可能是环境污染造成的。同时，此前的一些研究表明，半个世纪以来，人类的精子和卵子质量在逐渐下降。这些因素都导致了不孕不育率的增加，因而降低了全球的生育率。

其实，认同“不孕不育导致生育率下降”这一观点的并非只有丹麦研究人员。最近，美国纽约西奈山伊坎医学院的环境与生殖流行病学家莎娜·斯万教授指出，从1973年到2011年，西方男性的精子数量已经减少了59%。现在，这一趋势并没有扭转的迹象，如果继续发展下去，男性的精子数量将在2045年降低到0，男性或将“绝精”，人类可能面临后继无人的局面。斯万还认为，将生育率下降的原因归咎于晚育、个人选择或生活方式并非完全准确，影响人类激素的化学物质也是其中一个重大影响因素，但一直没有被正视。

无论是丹麦的斯卡克贝克，还是美国的斯万，抑或是此前的很多研究人员，都强调人类生产过程和工业产品中的污染物释放到环境中形成的环境激素对人的生殖力造成了负面影响，因而导致不孕不育率增加。

那么，环境激素到底是什么呢？环境激素主要包括邻苯二甲酸酯类塑化剂、双酚A等，它们存在于大量工业产品中，如管材、建筑材料、包装材料、电缆、仿革制品、医用材料及制品等。邻苯二甲酸酯进入环境后，能通过呼吸、饮食和皮肤接触进入人体，对人体健康造成多种危害，其中最重要的一项就是影响生殖功能。邻苯二甲酸酯进入人体后会与相应的激素受体结合，产生与激素相同的作用，导致血液中的激素无法维持在正常水平，從而影响生殖、发育和行为。

邻苯二甲酸酯对发育中的男性生殖系统有很大的影响，可导致精囊萎缩、精子数量减少，因此降低生殖力。同时该质物也会引发女性性早熟，并且可能通过胎盘脂质及锌代谢影响胚胎发育。该物质对男女两性生殖力的影响会导致不孕不育，还可能导致后代畸形或患病，如男性后代可能出现精子数量减少、睾丸癌、前列腺癌等疾病；女性后代可能出现子宫内膜症、阴道癌、子宫癌、卵巢癌等疾病。

目前，不孕不育率在丹麦已经达到20%，在中国已经攀升至18%，环境污染产生的环境激素会导致人类生殖力下降毋庸置疑，但是环境污染导致的生育率下降到底有多严重呢？

不孕不育的临床诊治表明，中国和全球不孕不育率的上升与生理疾病、遗传、环境污染、生活方式等因素有关。在中国，精子、精液异常是导致男性不孕不育的主要因素；子宫内膜异常是导致女性不孕不育的主要因素。其中，因环境激素导致的精子、精液异常只是一部分原因，吸烟、酗酒和肥胖等生活方式因素也会导致精子数量减少，从而影响生育能力。除了女性的子宫内膜异常（如子宫内膜异位症、先天性子宫隔膜）会诱发不孕不育外，输卵管梗阻、卵巢疾患（如多囊卵巢综合征）和性传播疾病也会导致不孕不育。

2020年，美国睡眠医学会和睡眠研究协会的一项报告显示，夜间使用发光的电子设备会降低男性的精子质量。那些在夜间使用智能手机或平板电脑的男性，精子浓度、活动能力和渐进活动能力（精子正常“游泳”能力）更低，且不能“游泳”的不动精子比例更高。这种情况同样会导致男性不孕不育。

因此，即便环境污染是导致不孕不育的重要原因，但对于目前约20%的不孕不育率来说，只能承担一部分责任，而非全部责任。

对环境污染不应视而不见，但是在重视治理环境污染的同时，也应针对其他原因治疗不孕不育，如生活方式、饮食、其他疾病和遗传因素。此外，也可以依靠科技的力量提高生育率，辅助生殖技术就是最重要的方式之一，其中体外受精，即试管婴儿是最主要的方法。

中国目前每年约有30万名试管婴儿出生。自1978年首个试管婴儿诞生以来，全球已有900多万的试管婴儿出生，彻底改变了不孕不育的现状，在让很多人能顺利为人父母的同时也维持了全球的生育率。但是，这只是一种辅助方式，人们以自然的方式生儿育女才能维持人类的可持续发展。

环境污染会导致不孕不育率增加毋庸置疑，治理环境污染也迫在眉睫。但是，想要改变生育率逐年降低的现状，最重要的还是提高人们的生育意愿，在中国，这一点更为重要。有研究人员建议，我国可用5%的GDP鼓励生育，显然，这种对策还是主要以经济手段来提升生育率。如果能加上减少环境污染以及加强辅助生殖技术，生育率的降低有可能逐渐减缓并归于正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