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 壮 王潆萱
改革开放以来,我国农业产业结构持续优化,但其调整速度还是难以跟上经济发展的步伐。农业产业结构调整滞后于市场需求的变化,呈现出调整不及时、不完全的黏(粘)性特征,产生了一定的迟滞效应。目前,农业产业结构调整一直是国内外学界普遍关注的问题,学者们在农业产业结构的演进、现状、优化和升级等方面已经进行了较为系统的研究。Simon指出随着社会物质资料的不断丰富,农业部门的产出占GDP的比重将逐渐降低,且发现了生产要素从农业产业向高级产业转移演进的规律。〔1〕速水佑次郎与弗农·拉坦提出新农业发展理论,揭示了发达国家和欠发达国家农业发展和结构演进的差异特征。〔2〕Goddard和Weersink等人认为生产力提高带来的要素投入结构和水平变化是农业产业结构变动的重要原因,并且阐释了技术变迁对农业产业结构演进的影响。〔3〕Boehje指出人力资本的提升会打破传统的农业产业结构,使得农业产业发展更加专业化,他把人力资本作为影响农业产业结构演进的重要因素。〔4〕Gale认为农民数量的减少将影响未来农业的产业结构,同时指出从事农业的劳动者供给减少将会导致农业生产萎缩。〔5〕Lowenberg和Boehje等指出举债可以增加农户资本获利的水平,并发现了资本对农业产业结构演进的影响。〔6〕Charnes和Cooper等学者创建的数据包络分析,可用于农业结构演进的综合评价。①转引自魏权龄:《评价相对有效性的数据包络分析模型》,北京:中国人民大学出版社,2012年,第1页。
我国对农业产业结构的研究起步较早,理论层面的研究较多,实证层面的指标构建及评价研究相对较少。在理论层面,李炳坤指出农业产业结构演进是农产品满足市场需求的变化过程,进而指出农业产业结构演进的基本特征;〔7〕袁璋对我国中部地区农业产业结构演进及其调整优化方向进行了研究;〔8〕张锐和曹芳萍对西北地区农业产业结构演变进行了分析,指出农业产业结构与区域农业经济发展有密切的关系;〔9〕张永华对农业产业结构优化的驱动力进行了分析,指出影响农业产业结构优化升级的最重要因素是经济因素。〔10〕在实证层面,董凤丽利用偏离—份额模型对沈阳经济区农业产业结构演进及其效益进行了系统研究,深化了农业产业结构演进评价研究;〔11〕金芳和金荣学分析了农业产业结构变迁对绿色全要素生产率增长的空间效应,并指出技术进步是主要驱动力;〔12〕秦德智等运用DSSM模型对我国东部地区、中部地区、西部地区和东北地区四大地区农业产业结构进行了实证研究,提出了四大地区农业产业结构优化调整的总体思路;〔13〕闫建伟利用区位商统计分析法对我国农业产业结构调整的区域差异进行了实证研究;〔14〕江艳军和黄英实证分析了各类农村基础设施对农业产业结构升级的影响,并指出农村交通和能源基础设施对不同地区农业产业结构升级的影响不同。〔15〕
目前,国外从经济学角度对黏性理论的研究中,Peter J.Boettke等人首先提出了制度黏性概念;〔16〕Anderson等对成本黏性做了开创性研究,并证实了企业费用黏性的存在;〔17〕Lexy等发现价格黏性的差异是由菜单成本决定的;〔18〕Mankiw和Reis提出了黏性信息模型。〔19〕国内学者也对影响我国经济高质量发展的利率黏性、价格黏性、投资黏性、信息黏性、薪酬黏性、客户黏性和网络黏性等做了比较全面深入的研究,发现黏性普遍存在于各个领域,其生成与稀释同所处的场域有着密不可分的关系。王宏涛和王一鸣比较了不同类型定价合约的价格黏性对顺周期金融加速器机制的影响,揭示了金融加速器的内在形成机制。〔20〕赵新伟比较了在不同的粘性价格与弹性价格模型框架下,不同的价格确定模式对我国经济系统变量的影响。〔21〕方军雄认为民营企业具有更少的高管薪酬粘性,并发现了董事会独立性的增强也有助于降低薪酬粘性。〔22〕彭兴韵对粘性信息理论的发展及其在宏观经济学中的应用进行了全面总结和梳理。〔23〕
总之,通过对现有文献的梳理发现,以往研究用开放的视野和宽阔的视角分析了农业产业结构和黏性问题,为我们审视中国农业产业结构调整问题提供了许多有益的启示。但遗憾的是,到目前为止农业产业结构调整黏性的理论文章还未发现,对我国农业产业结构不能及时作出调整的问题,仍没有作出准确凝练的理论阐释,而这恰恰是现有理论研究的不足。
从微观经济主体农民视角来看,农民作为有限理性经济人所追求的是成本风险和期望收益组合的最优均衡点。农民追求的是生产收益最大化,可以有针对性地构建生产函数MaxYi=f(Li,Ki,Ri,Ai,S,D,P),Li是农民生产中的劳动力投入数量,Ki是资本投入数量,Ri是自然资源投入数量,Ai是农民个体的技术投入量,S和D是农民面临的市场总供给量和总需求量,P是各农产品的价格水平。
假设农民个体调整产业结构前的利润为πi,调整产业结构需要增加较高的成本投入ΔC。农民对于因调整产业结构产生的成本增加而导致利润变化面临不确定性,因受到多种因素的影响,成本投入后假设离散状态下存在两种利润结果,即以概率pi成功实现农业产业结构优化而获得更高利润πi1和以概率qi得到更低利润πi2。πi2有三种可能,第一种是小于πi大于0,第二种是等于0,第三种是小于0,即农民投入ΔC后,利润为:
因此,农民是否要进行产业结构调整取决于πi与piπi1+qiπi2的大小,农民选择进行ΔC的成本投入,条件是 piπi1+qiπi2> πi。因此,关键是尽可能地提高概率pi,即降低生产风险、增加获取高收益的概率。
由此可见,农民进行产业结构调整存在黏性的原因就是pi不够大。具体来说,农民作为个体行为者在产业结构调整之前,原有生产就存在一定的固定资本投资,是适合原有生产发展的成本投入。而在作出产业结构调整决策时,这部分成本难以收回,缺乏保障的农民由于前期投入成本过高,难以退出原有生产和市场,从而形成产业结构调整黏性问题。尤其在产业结构优化过程中,为避免传统农业生产机器设备的浪费,反而会进一步凝滞固化原有农业产业结构。
从农业产业组织中观视角来看,该组织经济行为适用于奥斯特罗姆的自主治理理论设定,基于该理论形成提升概率pi,从而突破农业产业结构调整黏性的理论框架。自主治理理论是指在一定的地理空间内,在治理组织内部彼此信任的基础上,采取民主协商的方式,以公共利益最大化为目标,共同治理公共事务的过程。该理论致力于通过必要“合作”使理性经济人走出“囚徒困境”,以规避“公地悲剧”。农业产业结构调整也适用于奥斯特罗姆之前的研究,强调引入利维坦的外在强制力来克服该困境。奥斯特罗姆突破了这一结构性解决方案,更加注重以沟通、动机和规范等影响个体动机的方式,为促进合作的动机提供可采纳的解决方案。在前人研究基础上,建构了自筹资金的合约执行博弈,论证了社会可以在充分尊重个体自愿协商的情况下,自行克服“公地悲剧”陷阱这样一个核心观点。①转引自任恒:《公共池塘资源治理过程中的政府角色探讨——基于埃莉诺·奥斯特罗姆自主治理理论的分析》,《中共福建省委党校学报》2017年第11期。
我国进行农业产业结构调整和优化,符合一定的空间范围条件,在不通过外部因素作用的情况下,在农业产业组织内部建立信任联系,通过民主协商共同进行产业结构调整,实现农村区域整体产业结构调整和优化,符合奥斯特罗姆的自主治理理论逻辑。
奥斯特罗姆从影响个人策略选择的四个内部变量出发(包括预期收益与预期成本、内部规范与贴现率),分析总结出自主治理过程中制度设计必备的八项原则和有待解决的制度供给、可信承诺和相互监督三大难题,形成了严格固定的理论结构。②转引自任恒:《公共池塘资源治理过程中的政府角色探讨——基于埃莉诺·奥斯特罗姆自主治理理论的分析》,《中共福建省委党校学报》2017年第11期。与农民个体不同,自主治理强调群体利益,要实现的是农业产业组织生产收益的最大化:MaxY=f(L,K,R,A,S,D,P),Y不是Yi的简单加总,而是通过农业产业组织在本区域范围内进行自主治理而实现的群体收益或群体产量,它关心的是群体产业结构的调整和优化。自变量也非原来农民个体的生产要素禀赋,而是以本区域整体的生产要素和资源禀赋作为自变量,通过共同治理实现区域产出的最大化。因此,这个过程并非借助简单的成本投入来实现收益,而是通过内部治理来实现最终目标。通过自主治理可以实现农民个体由个人利益最大化目标转向农业产业组织实现公共利益最大化目标,即实现农村区域整体的产业结构调整和优化,这种调整和优化不是改变农民追求自身经济利益目标,而是通过自主治理提升农民进行产业结构调整决策的概率pi,来实现整体与个体的理论统一。
自主治理理论强调制度设计的权利不能受到外部政府的影响,将政府这一外部权威主体排除在自治组织之外,要求外部政府认可自治组织内部规则的合法性,并给予自行执行空间,让自治组织对公地资源拥有最大的自治权。这种理论前提削弱了自主治理理论在现实中的适用性和柔韧度,降低了该理论的解释力。因此,在该理论基础上进行拓展,将政府引入其中,既符合我国现实,也可放松自主治理理论假设,构建更具解释力的理论分析框架。
实践中,在我国社会主义市场经济体制下,突破农业产业结构黏性,政府在这一领域的作为,要远远超出农民个体、村集体甚至牵头企业的能力范围。政府要根据国家总体农业的生产发展方向,积极发挥有为政府的重要作用。通过优化产业结构,探索提高pi的延展路径,确定经济目标为MaxY=F(L,K,R,A,S,D,P,T),T为政府干预,如政策和制度等。当考虑政府行为时,其不再是外生变量,而是作为内生变量,且它的变化会对产量增长产生作用,其政策效应如下式:
总之,通过对农业产业结构调整优化的三维视角分析,以农民作为有限理性经济人为切入点,以农民个体追求实现个人利益最大化为目标,经过数理推导,发现农民进行产业结构调整的最大化需求是pi,提高pi无法从微观上获得突破,只有上升到农业产业组织上寻找推动力。根据自主治理理论,可以采取农业产业组织自主治理的路径,当满足八大原则的情况下,可以实现本区域内农业产业结构调整的组织目标,但前提条件是农民完全自主,不受外界条件影响。在我国深入推进农业供给侧结构性改革的背景下,存在政府对产业结构调整方向设定和政策安排的重要输出影响。因此,需要在理论逻辑上从农业产业组织上升到政府层面,将政府纳入理论范畴,对农业产业结构调整进行宏观把控。
我国农业产业结构黏性的生成机理较为复杂特殊,不同农作物的收益比较是农民选择是否调整农业产业结构的基本前提。只有当调整农作物的期望收益大于风险成本,或者调整农作物后的收益远远大于不调整的收益时,农民才会选择调整农业产业结构。如果调整农作物承担的风险成本大于不调整的风险成本,或者调整与不调整的期望收益相等时,农民就会囿于传统农业产业结构。基于对农业、农村的长期观察调研,发现农业产业结构不能随着需求和绩效等外部因素的变化而迅速作出响应,呈现出黏性状态,其症结主要在于沉淀成本滞后、路径依赖约束、交易费用过高和不确定性共同影响产生的时滞效应。
沉淀成本是指一旦投入,便无法收回的那部分成本。由于沉淀成本的存在,在无论自由放任还是在受规制的市场中,都可能导致严重或持久的资源配置扭曲,包括投资不足、投资过度或产业刚性等。〔24〕这一点在农业产业结构调整中表现明显,成为农业产业结构调整的重要障碍,并影响农民的理性选择。
如果事前考虑沉淀成本的话,农民的投资主要体现在生产领域购置的一些农机农具。其中大型农机具购置费用较高,前期投入很大,很多农民甚至是举债或贷款购置。如果改变产业结构,从事某种农业生产的机器设备,由于专用性较强,就成为难以回收的经济性沉淀成本,压制了农民进行产业结构调整的动力。如果事后考虑沉淀成本的话,人们一旦对某一领域进行了大量投资,出现了亏损,由于存在损失厌恶心理,往往会继续追加投资,以挽回之前的投资损失,投资规模数量越大,就越倾向于继续追加投资。农民也一样,为从事农业生产,在种植技术、生产方式和生活习惯上投入很多的时间和精力,一旦产业结构调整失败,成本由自己承担,难以得到补偿,从而带来物质上和精神上的损失,形成难以收回的沉淀成本。由于已经形成了较高的沉淀成本,产业结构调整的期望收益又充满不确定性,农民往往选择追加人力、物力方面的投资。这样,农民的时间、精力都被锚定在原有的生产路径上,没有能力再进行产业结构调整,最终在调整和不调整的博弈中,农民选择存续以前的生产逻辑,稳定现存的产业结构。这些都说明由于沉淀成本的滞后效应,导致农业产业结构调整呈现非及时性响应的黏性特征。
路径依赖概念描述的是过去的选择对现在和将来产生的影响,类似于物理学中的“惯性”,一旦进入某一路径就会沿着该路径一直发展下去,并锁定在该路径上。〔25〕诺思认为,环境、历史遗产等因素决定人的智力结构,从而影响人的认知能力和品位,使人们作出的选择有所不同。〔26〕路径依赖对农业产业结构调整的影响贯穿始终,是引起农业产业结构黏性的重要变量。
世世代代在土地上耕种的农民,其生产方式、方法逐渐积淀为一种传统习惯,进而演变成较为固定的认知模式,普遍存在于农民的头脑中。这种长时间形成的思维惯性、行为习性和求变惰性等都限定了农民的思维方式和行为习惯。在信息不对称的情况下,对于有限理性的农民来讲,难以精准预判市场,遵循过去成功的生产方式往往是保障经济安全和生产稳定的最优选择。在初始生产路径的选择上,农民在承包经营的土地上起初可以种植玉米、小麦、大豆和高粱等各种农作物,存在多种选择方案。但最终选择种植哪种农作物,除了受到环境条件、自然资源和地形地貌所导致的生产禀赋硬约束之外,最为关键的因素是农民首先选择了种植什么农作物。一旦首选的这种农作物丰收并被成功收获,就产生了报酬递增效应,大量跟随种植的农民就随之出现,这种农作物种植便凭借这种先占优势,利用规模经济促成单位种植成本降低,导致这种农作物种植普遍流行,进而被当作经验习惯不断被强化巩固学习,实现了自我增强良性循环而被传递下来,即使存在其他选择可能,农民也不敢冒险尝试改变种植结构。除非面临巨大生存危机和外力推动,否则农民就会按照传统种植结构轨迹一直保持下去,陷入路径依赖的“低效闭锁”的循环中难以自拔。可见,初始选择限定了后续种植范围,种植起点规制了种植方向,调整成本约束了农民其他种植行动的可能。所以,农民在面对农业产业结构调整时,会受到传统认知、惯性思维、学习效应和适应性预期等因素的共同影响,很容易被锁定在保持原有生产的非绩优路径上,落入“内卷化”泥潭。如果纠偏成本较高,只能对农业产业结构调整进行渐进式的边际调整,难以突破农业产业结构调整的凝滞和固化状态,难以在短时间内完成调整优化产业结构、实现农业高质量发展的重要任务。
交易费用是交易中取得信息、互相合作、讨价还价和执行合同等所产生的费用。1937年,科斯首次系统地阐释了交易费用的概念。〔27〕科斯的研究让经济学界认识到交易费用是真实存在的,并证明了新古典经济模型中市场失灵是由于交易费用导致的。威廉姆森在经济组织的比较和分析中第一次应用了交易费用概念,并进一步把交易费用分为事前交易费用和事后交易费用。〔28〕
我国农业在产业结构调整过程中同样也存在事前交易费用和事后交易费用,这两种交易费用的数量多少直接影响农业产业结构调整的速度和方向。事前交易费用对农民调整产业结构的影响,主要体现在搜寻各类生产资料质量和价格方面的信息成本、筹集资金、实施决策和组织管理生产的成本等方面,以及农民为调整产业结构,学习新知识、新技能而付出的大量时间成本和精力成本。如果事前交易费用数量过大,将直接增加农民调整产业结构的总成本,降低农民调整产业结构的收益预期,不利于农民信心和冒险精神的形成,甚至由于望而生畏而放弃调整农业产业结构;如果事前交易费用数量不高,农民调整产业结构的自信心和冒险精神就会被激发出来,产业结构调整的速度就会明显加快,农民潜在的收益就会增加。事后交易费用对农民调整产业结构的影响包括:新型农民合作经济组织内部成员在协调所有权、收益权和控制权等方面产生矛盾时所发生的交易费用;农民与公司或龙头企业在种畜、种苗、饲料、肥料和病虫害防治服务等方面签订合同后发生纠纷和争执所产生的成本;农民在农产品销售过程中为寻找潜在客户,在时间、精力、交通和通信等方面产生的有形成本和无形成本;农业产业结构调整后与政府进行讨价还价、要求追加调整指标和相应补贴所产生的成本。如果这些交易费用过高,就会直接导致产业结构调整迟缓不进或停滞不前。
奈特认为,人们通过经验可以度量风险发生的概率与结果,但对于无法根据经验推测、无法预知、无法度量的风险称之为“不确定性”〔29〕。不确定性给农民的产业结构调整带来的影响有大有小。小的影响可能是滞销或者降价,只影响农民一部分收入,而一旦农民是通过举债或是借贷方式来进行大规模的产业结构调整,不确定性所带来的影响则是巨大的,一旦失败其后果是农民无法承受的。这种不确定性主要表现在农民在产业结构调整中期望收益的不确定性和调整产业结构有可能失败的风险。在这种情况下,由个人风险感知能力和初始禀赋决定的风险偏好,直接决定农民产业结构的调整意愿和农民的收益水平。
由于农民是基于其个人风险感知能力作出农业生产决策的,生产经营结果具有不确定性,与市场需求可能会产生较大偏差。所以,农民生产经营结果面临很大的不确定性风险,出于避亏保盈的考虑,不敢对产业结构调整做长期投入和规划,会选择自己熟悉、预期稳定和风险小的生产方式,对农业产业结构调整的进程起到了约束作用。
我国要在“质量兴农”的背景下,走出农业产业结构调整黏性的藩篱,满足市场对农产品的需求,仅仅依靠农民进行成本与收益、收益与收益、收益与风险的简单比较计算和试错行为,难以在短时间内实现农业产业的高质量发展。因此要依靠政府强力推动,增加有效政策供给,加快技术渗入,降低各项成本,规避不确定性风险,有组织地引导改变农民的传统生产习惯,逐步筛选出具有比较优势的生产方式,以推动我国农业产业结构在向高级化发展过程中实现提质增效。
当农村各种要素可以自由流动、不存在壁垒时,通过市场调节就可以实现农村内部资源最优配置和农产品最大化产出。然而,农民进行产业结构调整时会产生很大沉淀成本。因此,需要消解我国农村的各类沉淀成本数量。一是加强政府引导,规范自身行为,弥补市场不足,借助农村“三权分置”土地新政策,提高我国农村经济的开放性,打破传统封闭运营模式。二是打破市场壁垒,放宽市场准入限制,推动农村商品服务和各类资源要素自由流动,打造开放公正的农村市场环境。精简优化各类审批事项,统一打造农村闲余平台,提高专用性较强农机具的流转速度。加速农机具折旧,降低从事农业生产机器设备的专用性程度,这样既可以盘活农村的闲置资源,减少农民经济性沉淀成本的存量,又可以提高农民调整产业结构的资金保障水平。三是提高公共服务能力,消解沉淀成本,积极开展农业产业高质量发展方面的教育,通过主动与农业科研院所进行合作,充分利用“互联网+”等现代科技手段,对农民进行新理论、新知识、新方法和新技术方面的培训,加强农村的公共基础设施建设,搭建公共信息服务平台,降低农民调整产业结构的沉淀成本,减轻产业结构调整的负担。
Garud等认为,对于已形成的路径锁定,组织可以通过有意识的行动,特别是“有意识地偏移”现有的路径进行解锁,从而创造出新的路径。〔30〕农业产业结构调整的关键就在于通过“有意识地偏移”来打破路径依赖约束,创造出新的发展路径。一是转变农民传统认知模式。需要政府有意识的决策来解锁,从外部补充新信息和新知识,做好宣传教育和舆论引导工作,利用学习效应改变农民传统的思想观念和认知模式,提高农民人力资本水平,减少内摩擦力。充分发挥农民的主观能动性,牢固树立敢于尝试、敢于改变的新观念,使农民认识到有意识地偏离传统生产轨道,对于创造新未来具有十分重要的现实意义。二是通过奖惩机制来影响路径发展过程。对于一些技术创新风险较高的生产方式,要给予风险补贴,提供保险保障,保费设置按比例由各级政府财政和农户共同承担,全面提高农户抵御风险的能力,逐步偏离传统路径依赖的发展轨迹,最终在农村共同演化创造出新的发展路径。三是增强制度与技术的兼容性。通过设计新的制度体系,加大农业科技人员的科技创新回报,对于市场收益较高的科研成果,可以按照成果的市场收益给予分红奖励,允许农业科技人员合法取得兼职报酬,激发技术创新的积极性,破除农业技术创新低效的路径依赖。四是有意偏离和转化已嵌入农村的发展模式。加快农村土地颁证确权,放活土地经营权,鼓励社会资本承包经营土地,积极探索“公司+合作社+农户”发展新模式,促进资源向资产、资金向股金、农民向股东转变,推动农业产业结构调整沿着绩优的价值路径发展。
创造公平公正的低交易费用环境,多措并举完善落实各项惠农政策,是优化农业产业结构的制度保障。一是降低土地流转的交易费用。加快土地有序规范流转,促进农业规模经营,这不仅是实现农业现代化的前提,也是促进产业结构转型升级的重要内容。在尊重当地传统习惯和历史文化的条件下,利用土地流转服务平台,鼓励农民互换交易小块土地,实现“小块变大块”的土地整治,引导土地资源向优质用户集中,降低耕地细碎化导致的机械化生产和能源的浪费,为实现农业产业化生产经营和土地确权登记颁证工作做好前期准备。二是降低农业社会化服务的交易费用。建立统一服务信息平台,扩大服务范围,提高农业技术推广服务效能,完善农业社会化服务体系、服务标准和绩效评价体系,降低农民获得信息服务、技术服务和农资配送等方面社会化服务的交易费用。三是降低组织内部交易费用。充分发挥乡贤、合作社和龙头企业的协调组织能力,提高农民组织化程度和一体化水平,降低三农内部交易产生的搜寻、交换、议价、决策、执行和监督等各项成本,提高农业产业结构调整速度,推动农业生产和市场需求实现动态平衡。
面对农业产业结构调整领域中自然气候和市场不确定性风险挑战,农民可以从以下几个方面来规避不确定性风险。一是提高不确定性风险的评价能力。通过积极开展产业结构调整的宣传教育活动,提高对产业结构调整不确定性风险的估算、分析与评价能力,削弱农民因不确定性风险而产生的厌恶感。二是增强不确定性风险信息的获取能力。通过不断完善农业生产信息服务建设,拓宽信息搜集渠道,加强农民信息获取能力培训,及时捕获不确定性风险信息,提高农民风险感知的准确度和对农业未来发展趋势的研判力。三是构建不确定性风险预警体系。国家应逐步建立起主要农产品在生产、销售和价格等方面的预警体系,对可能出现的突发性事件和各种不确定性因素引发的各种自然风险及市场风险,提前给出预报和警示,并提醒农民转发,提高农民风险感知的准确度。大力发展订单农业,实现农民与市场无缝衔接,提高农产品质量水平,降低农民的收益风险。四是提高不确定性风险的防范能力。完善农村“银保担”风险共担的普惠金融服务体系,强化政策正向激励,搭建融资平台,降低贷款门槛,提高风险容忍度,为农民提供低成本的资金支持帮助。探索实施农业风险防范的“保险+期货”新模式,为农业产业结构调整进行风险管控,提高农民风险管理的积极性和预期收益,扫除农业产业结构调整的不确定性风险障碍。
要解决中国农业产业结构调整的黏性问题,我们需要从以下四个方面入手:一要创新政府有形之手,把政府责任“嵌入”市场,充分发挥政府在农业产业结构调整中的示范引领、提供信息、品牌打造、解决矛盾冲突和监督制裁等方面的作用,提高政策制定水平,帮助市场处理解决不了和解决不好的产业结构调整时滞问题。二要让市场在农业产业结构调整中起决定性作用,市场决定农产品价格,农产品价格引导农民生产,形成优质优价的农产品价格体系,逐步推进低端农产品向高端农产品转变,提升农业产业结构的自动调整能力,不断满足广大人民群众对食品消费多元化增长的新需要。三要坚持从当地资源禀赋和文化传统习惯出发,尊重农民的意愿和首创精神,以为农惠农为目标,按照因地制宜、分类指导实施调整的原则,引导农民摒弃传统落后观念和生产逻辑,鼓励农民从事高品质、高附加值和高收益的农产品生产,闯出一条区域生产特色化、规模化、品牌化之路,加速推进农业产业向高质量发展方向转变。四要加大农业科技研发力度,增加机械、生物、人工智能和环保技术的供给广度和深度,特别是加大对高度依赖进口的大豆和部分杂粮种子研发力度,提高自育水平,利用现代科技改造传统农业产业结构,打破农业产业结构调整的黏性状态,加快农业产业化和农业现代化进程。
由此,本文可以得到以下启示:首先,优化农业产业结构受制于制度、资源、生态、技术和需求等因素,是多方主体参与和多元利益诉求共存的重大问题,情况非常复杂。除了上述优化农业产业结构的手段外,还要认识到意识形态和思想观念也是稀释农业产业结构黏性的重要变量,必须把顶层的目标取向与底层的利益诉求结合起来,将二者契合点作为推动农业产业结构调整的基本前提,只有二者能够良性互动和相互契合,才能避免僵化和对峙,实现农业产业结构转型升级的目标。其次,鼓励社会资本通过出资入股和承包经营等多种方式,依法在农村农业生产领域,参与乡村振兴建设,统筹农村资源,活跃农业资本市场,促进龙头企业做大做强,培育新型职业农民,提高农业产业结构优化力度,实现农业高质高效安全生产。最后,要处理好稳粮、优供和增效的关系,促进农业产业结构向合理化和高效化方向发展,不断提升我国农业发展的质量效益和国际竞争能力。实际上,我国农业产业结构调整的利益相关者还包括企业和社会等各类主体;导致农业产业结构调整黏性,除了沉淀成本滞后、路径依赖约束、交易费用过高和不确定性等诱因外,还受到外部性和技术进步等因素的影响。对此本文还没有进行深入研究,这是本文研究的不足之处,也是以后所要重点解决的问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