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悦
管人是一门学问。从人力资源的角度讲,有人说一个人最多可以直接管理七个人,可以多管,但效果不好。可以试试,管三五十个人,甚至管三五百个人,一竿子插到底,中间不分层级,结果怕只有一个:乱成一锅粥。当然,这是对普通人而言。还有句俗话,兵熊熊一个,将熊熊一窝——一个团队,领队很重要。
孔子以弟子众多著称,“弟子盖三千焉,身通六艺者七十有二人”。这么多人,如何管呢?
学生面貌还颇复杂。家穷的,家富的;小孔子几十岁的,小几岁的;兄弟同窗的,父子同读的……真不好管。
怎么办呢?
孔子先做到自身正。学高为师,身正为范。老师的威信须从自身来——道德、学问、形象、做人、做事。孔子乃至圣先师、万世师表,自身正,毋庸置疑。日常之中,“子温而厉,威而不猛,恭而安”——大师之气度,“全体浑然,阴阳合德”。如此,一般小子,焉能不服?
管心。人心隔肚皮。孔门弟子不是神仙,肚里常有“小九九”。孔子要求学生做君子不做小人,因“君子坦荡荡”,而“小人长戚戚”。一个团队,君子多,自然风气正,个别人捣蛋,掀不起大的风浪。管住了大家的心,老师则不必耗费心力于平衡、调解学生之间的人际关系。
一碗水端平。群众的眼睛是雪亮的。作为团队领导,孔子处事公平公正与否,大家心里门清。宰予天赋佳,嘴头子好,孺子可教也。但孔子发现他大白天睡懒觉,毫不客气——“朽木不可雕也,粪土之墙不可圬也”。“朽木粪土”便成为一个损人的成语。孔子的这句狠话流传千古,宰予被动地被老师“一骂成名”。孔子还骂过冉有。冉有给季氏当管家,替富人敛财,孔子气恼:“非吾徒也!小子鸣鼓而攻之可也。”老师气得要清理门户。孔子也批评过冉求。冉求不好好学习,还堂而皇之地找借口,“非不说子之道,力不足也”。孔子毫不客气:“力不足者中道而废,今女画。”孔子说,你哪里是力气不足呢?你那分明是在原地踏步,不想动弹。无论涉及谁,只要行为不端,孔子就狠狠地批评,不偏不向,不包庇不纵容。是谓真公平。
一副好心肠。孔子十分体恤人。孔子一生,志向远大;但理想丰满,现实骨感。出乎其类、拔乎其萃、优秀得不能再优秀的他始终壮志未酬。“CEO”这个层级,他想都没想过;“股东”,他也没想过。后世的司马迁给了他“世家”之荣誉,相当于“名誉股东”。老师混得不好,学生也跟着受苦。不过,孔子在当上鲁国司寇后,行使过两次“分配权”,一次是对于原思,即子思,他给老师当总管。孔子给他定的年薪是“粟九百”。子思觉得太高。高不高呢?有关资料缺乏,但可从侧面佐证——《孟子·梁惠王上》载:“百亩之田,勿夺其时,数口之家可以无饥矣”。百畝可产多少粮食呢?“今1夫挟5口治田百亩,岁收百1石半,为粟150石”。(《汉书》卷24,《食货志》)子思年薪900石,一人可养活五六户、几十口子人,不可谓不高。如今在大城市工作的很多人,养活自己已属不易,养家糊口更显捉襟见肘,养活一个家族,门都没有,凡事一对比,便可参照。子思感到“压力山大”。孔子曰:“毋,以与尔邻里乡党乎!”孔子的意思是,不要嫌多,你吃不完,那就送一些给乡里乡亲嘛。孔子这样想,是因为他知道子思出身贫寒,一路走来,受过很多人的帮助,得还人情、“还礼”。老师对学生的体恤可见一斑。
但对另一个学生公西华,孔子却非常抠门,又是何故?孔子派公西华出使齐国,公西华的老同学冉求想“巴结”一下公西华,给公西华的母亲送点礼物(粮食),请示孔子,子曰:“与之釜。”请益。曰:“与之庾。”一釜是多少呢?合六斗四升,十斗为一石,连一石都不到。冉求觉得拿不出手,没面子。孔子又提高了一点,给一“庾”,即十六斗,一石多。冉求还是觉得不好意思,便自作主张,给了公西华的母亲800斗粮食。打个比喻,孔子刚开始的价值标准是一盒点心;后来的价值标准是一盒点心加一盒茶叶;冉求最后送去的是一套“烟酒糖茶”,且前面均得加上“最好的”之定语。孔子这样做的原因是他了解到公西华出差,“乘肥马,衣轻裘”,日子过得相当滋润,衣食住行都很讲究,那他的母亲便不需要额外的帮助。
孔子一生,颠沛流离,“有权有势”的日子没过上几天,但依然有众多弟子矢志不渝地追随,说明,孔子管人,靠的是人格魅力、学术魅力、思想魅力。
归结为两个字:文化。
制度管人,文化暖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