建筑:来自我们,为了我们

2022-02-15 01:03张利
新华月报 2022年3期
关键词:首钢常人滑雪

张利

冬奥会正向我们走来,今天与大家分享的是我和我们团队做的冬奥相关的一些工作。

2015年北京冬奥会申办成功,2016年开始做张家口赛区规划设计,那时候山谷还是一篇空白。大家可能认为设计无中生有,很多时候社会上愿意把设计的功劳归给设计师个人或者设计团队,我当然希望这是真的,因为这样我们团队和我就能独占所有的成果,但事实并非如此,任何一个好设计的产生,都源于一个好的设计问题的定义,而一个好的设计问题的定义来源于我们的生活,来源于和这个项目的产生、发展到生命周期都息息相关的所有人。

具体到冬奥项目,它们和赛事举办、地方管理决策、所有参与冬奥筹办的人,甚至和所有今天讲座在场没有参加冬奥筹办的人都相关,因为设计来自于生活,好的设计一定是以我们的生活为模版出发的。

比如说,大家现在坐着的椅子就和设计的最朴素规律息息相关。我们就从椅子开始说起,看看普通人的椅子所容纳的设计的一般规律,特别是和生活相关的一般规律。

4000年前,埃及中王国时期的折叠椅和15世纪末文艺复兴时期的无背折叠椅相比,美学上产生了一些变化。17世纪中国明代的圈椅,19世纪中期美国震教徒社区用的桌边椅都很有代表性,20世纪20年代包豪斯学派最好的钢管设计师马歇·布鲁尔(Marcel Breuer)设计的钢管椅华西里椅,不仅能调整坐姿,而且能把钢管和椅子生产工艺用最简洁的方式表达得淋漓尽致。从20世纪60年代起,开始开发让人的工作变得更健康的人体工学坐椅,比如德国的德拉伯特工作椅。曾经一度设想可能坐着还不是最放松的状态,也许半跪着更好,所以20世纪七十年代末八十年代初,欧洲多地使用巴兰斯跪姿工作椅。发展到21世纪的今天,人体工程学最领先的竞游座椅,已经出现在汽车的驾驶舱、办公室等地。把这几把椅子放在一起,发现对“坐”这件事情,人们也有着无穷无尽美好的追求。当你解决了上一个对美好的追求后,原来不知道的、新的对美好的追求又出现了,所以设计实际上是在不停增加服务于我们生活的任务。上一个任务完成,甚至还没有来得及被设计师完成时,下一个新的对美好生活的预期已经出现了。设计就是这样服务于我们的美好生活。

美好生活的定义有无穷无尽的方式,简单的美好向往不可能就转换成设计,这是一个模糊的问题,是一个不可能穷举的可能性的集合。但是设计可以针对技术发展的现实,针对人生活的现实,把一些可以聚焦的、可以被穷举研究的可能性提取出来,成为这一阶段设计所面临的清晰任务。因此设计服务于生活的美好和愉悦体验的方式,实际是不停地从模糊的问题当中提取这个阶段清晰的任务。

离开椅子看房子,我们对生活的愉悦体验,对更高质量生活的向往里,有哪些可以看得到、摸得到的任务?荷兰的UZEC事务所是一块平坦的小型办公空间,桌子可以吊挂起来,随着桌子吊挂或者落下,椅子摆布不同,整个办公室可以出现办公、研讨、做操、午餐、聚会等可能性。这是一个有边界的、被一个互相熟知的群体所共享的空间,以此完成不同的多功能灵活布局的任务。

关于这一点,传统建筑里可能是我国的院子表现得最充分。我国的院子是非常特殊的载体,只要把院门一关,熟悉的群体在院子里可以呈现出所有的可能性。

所以,我们已经阅读出了在生活当中第一个和亲切尺度相关的任务,也就是共享任务。在建筑和城市领域里讲亲切尺度,100米以内已经很亲切了,大家可以看清楚表情,可以互相熟悉。

我们把尺度放大一点。观众去纽约古根海姆美术馆,沿着一个坡道缓缓而上,侧着点脑袋看美术作品,直到上到顶端,有明确的开始、结束,中间有变化的景观。类似在颐和园七百多米长的长廊里,步移景异,不仅有湖边的景观,还有雕梁画栋讲述的故事。我们又得到了第二个任务——漫游任务,距离在100米到500米之间,有明确的开始、结束,有明确的景致变化、节奏变化。

我们再把尺度扩大一点。原来西雅图的城市和水被一条高速路和一条铁路隔开,西雅图雕塑公园的设计者非常聪明,用缓缓下降的Z字形坡道,把城市和水联结在一起,并且在所有Z字形道路转弯的地方都摆上知名的雕塑。

再看看北京奥林匹克森林公园、颐和园,无论是家庭出游,还是单位团建,它们都是理想目的地,因为它们能够给我们提供一个单位时间,让我们有2.5小时左右的投入,这就是第三个常人生活当中的任务——目的地任务,距离大于1公里,能够让人驻留,空间有变化节奏,给人愉悦体验,留下深刻记忆。

再把时空扩大到整个城市范围。比如巴塞罗那山上的电视塔,在城市每个地方都能看到。承德的磬锤峰也是知名地标,所有外八庙的每个庙都和磬锤峰有一种空间上的聯系。北京北海公园的白塔,位于故宫西北侧,从东城区到西城区西四这一带都能看到它,它成为一个城市区域甚至一个城市文化的标识,传递关于这个社区或这个城市的信息。我们到其他地方的时候只有接近了这类标识物,才能说和这个城市发生了一种密切的记忆上的叠合,我们依赖对它的理解,在未来的线上或者线下传播关于这个城市的信息。所以识别性的任务也是我们常人生活中面临的任务,其距离大于2公里,存在地域文化标识,可以通过眺望看见,加强人们对城市的认知,进而被传播。

通过从常人的房子、生活中识别出来的这些任务,来看看奥运场馆。以冬奥会跳台滑雪项目为例,这些特殊的竞赛设施需要经过特殊的训练才能使用,跳台有90—140米的落差,运动员通过助滑,起跳,以80—90公里的时速飞行,最后落地,这需要运动员承担极大的生理和心理考验,经过十几年的训练才能从事这样的极限运动,我们可以称之为“超人”竞赛。如果一个设施仅仅给超人使用,那么它势必在赛后很难和常人生活结合在一起。如果我们希望这样的设施能够服务于常人长期的生活,能够长期在我们的文化生活中发挥作用,很显然既要把运动员的任务容纳进来,也要把常人任务容纳进来,这就是在北京2022冬奥会整个可持续性概念指导下要解决的事情。我们设计的冬奥场馆,为了加强它长期的使用效果,让每个人都能被服务到,就要把超人任务和常人任务叠合起来。

具体看看两个场馆。一个是国家跳台滑雪中心“雪如意”。赛道分为HS140大跳台和HS106标准跳台,140大跳台长度110米,落差135米,106标准跳台长度106米,落差115米。S曲线的赛道是视觉上非常明显的符号,所以这项超人竞赛的任务,天生就能够和识别性任务结合在一起。怎么结合?寻找S曲线和我们最熟悉的文化符号之间的契合,我们找了一百多个符号,从椅子的扶手、博古架的细节,到彩云图案、剑鞘等等,最后发现中国文化里和S曲线最契合的就是如意。如意的几何特征,有柄身、柄首、柄尾,柄身本身就是S形,很容易和赛道结合在一起,而柄尾很容易和赛道结束这部分放大的体育场结合在一起。问题是柄首怎么办?这是巨大的问题,这也是2017年我们决定可能用如意容纳冬奥跳台滑雪比赛时首先要确定的一点。我打电话给当时国际雪联负责这项运动的竞赛主任瓦尔特·霍费尔(Walter Hofer)问询:如果我们准备在北京冬奥会跳台滑雪赛道的顶部修一个直径80米的巨大空间,是否可以?他回答说,以前的冬奥会没有试过,随后他在电话里沉吟了半晌,表示只要不往下掉东西,就可以。我接着打电话给赛道设计师,德国人汉斯·马丁(HansMartin Renn),他设计了上百个世界滑雪锦标赛以上级别的竞赛曲线,本身也是建筑师,他表示这事以前的国际滑雪比赛场馆确实没有做过,但是如果北京冬奥会这个东西是为了赛后服务,那他们是支持的。这样一来,就有了柄首的顶峰俱乐部。今天的国家跳台滑雪中心“雪如意”,中间的柄身部分是赛道,被包含在里面,赛道侧面的边用于防风。

解决了超人的竞赛任务和识别性任务的契合以后,接着发现跳台滑雪里还有一个我们原来不知道的事情:通过观察比赛和运动员,发现运动员虽然是超人但也是人,他们开始助滑前坐在杠子上,有0.3秒的时间环顾四周,得知关于周边场景的信息,然后就聚焦到自己的起跳和飞行上了,但是这0.3秒对他的心理状态有很大的影响。在北京冬奥会,我们怎么利用这0.3秒,帮助运动员做心理提升,这就是超人的常人瞬间的问题。我们在这里有一个非常棒的景观,就是穿越冬季两项运动的山谷能够看到长城遗迹,我再次请教瓦尔特·霍费尔和汉斯·马丁,和他们商量,在他们的支持下,把原来汉斯·马丁设计的跳台方向,这是很专业的按照等高线计算出来的,也就是土方量最少的方向,往北旋转了20度,成了大家现在看到的方向。没有旋转以前,运动员只能对着对面的小山包。人的水平视角关注的范围大概在45度,经过旋转,长城遗迹、冬季两项运动的整个山谷就进入了运动员的视野。在光线均匀的时候,当我们爬到长城遗迹边上回望,也能看到“雪如意”。我们后来发现,在没有比赛的时候,一般的参观观众最希望停留的点,也是在这个旋转后的起跳点附近。

超人的常人瞬间问题解决完了,接下来我们还需要解决其他几个常人任务。首先是目的地任务,在冬奥会比赛中一般有一个被称为北欧组团的场馆群,就是北欧两项运动(跳台滑雪以及越野滑雪),再加上冬季两项运动(越野加射击,源于原来的军事训练),这几个项目的场馆组成的组团,对赛后利用来讲,这一个组团实际是做成一个单位去营造吸引力。我们想办法在这个组团里面完成目的地任务,因而除了竞赛设施以外,我们附加做了一个供人慢行的步行桥“冰玉环”。環形建筑最早是一个瑞士团队提出的,他们建议在小山包修一个五层综合体,把酒店、场馆都修在那里。但是我们的方案可以用现在这个不封闭的办法,把国家跳台滑雪中心“雪如意”、国家冬季两项中心、国家越野滑雪中心三个场馆联结在一起,形成一个慢行的系统,试图提供2.5小时的驻留时间。比较北京的北欧组团和平昌冬奥会同样功能的组团,就会发现,北京的连成系统和平昌分散断开的设计有区别,它们在拓扑上明显不同,北京这些附加的为赛后常人使用的慢行设施,可以增加赛后常人在这儿的驻留时间。我们把常人的步行道架离开山体,对赛后山体地表生态连续性的修复很有帮助,这就是强调最小生态足迹的绿色原则。

怎么能证明有2.5小时这件事情存在呢?过去我们只能靠经验判断,因为设计领域以前没有技术去推测人的停留时间、人和空间的互动。但是最近五六年,随着军事训练、人机环境设计、体育训练里用到的人因技术被带到设计里,我们将通过穿戴设备收集的人的生理信息、心理信息和环境空间进行耦合,就能判断出人和环境之间交互的强度,因而可以相对准确地预测出,在特定空间安排底下,用虚拟现实的办法模拟出这个可能性,再用实测数据反馈回来,就可以得到一个基准的、在一个固定的空间关系底下可能产生的人的驻留时间,并且以这个为基础再去测试建成以后实际的人的驻留和环境互动的强度。

依据测算,北京冬奥会大概能够在整个北欧组团里提供约185分钟的停留时间,而采用不同理念的平昌是75分钟。

目的地任务完成以后,我们来看看在“冰玉环”步行桥,以及“雪如意”跳台所拥有的徒步的可能性方面,怎么完成漫游任务。“冰玉环”实际上在山谷里,它有坡度,因为“雪如意”本身的存在,这个环可以提供附加的景观变化的节奏,而且有明确的开始点,明确的结束点,当然可以互为开始和结束。整个“冰玉环”分为ABC三段,A和C段看从哪一个方向走,或者上坡或者下坡,分别是有5%—6%的坡度,B段靠近“雪如意”这一段基本是平的。随着人趋近“雪如意”、侧向“雪如意”、背朝“雪如意”,因为它的高可视性会在慢行体验上产生一些微妙的对速率的干扰,也会形成我们对这个空间感应的节奏感,这就是景观标识物的影响。

我们在做这个跳台时,去過最近在世界上新建的十余座用于冬奥会比赛或者世界杯跳台滑雪比赛的跳台,“雪如意”是第一个能够完整让大家沿着整个跳台的长度侧向走遍的,这不是为了竞赛准备的,而是为了常人游历的路径准备的。

漫游任务之后,还得完成共享任务。“雪如意”室内室外都有这样的空间。首先是顶上的顶峰俱乐部。它是一个环状的空间,内圆和外圆不同心。为什么要做成中间掏空的?因为做成这么巨大的悬挑,即使对我们国家的基建能力来说也是有很大挑战,掏空就能做得轻,有效解决承重问题。北京冬奥组委规划部的刘玉民部长和沈瑾副部长都是建筑师出身,他们提示我,可以考虑做成不同心,当中间洞口往前移,实际就等于整个环状空间往后移,这一下给我们开启了很大的可能性,我们开始一个一个实验。从美学判断来讲,把洞口往前移可能基本上差不多,但到底移到哪儿最合适?我们用人因量谱图的方法评价内部空间,偏心的环做出来后,环的后侧和前侧形成B和A两块空间,B空间更多是用于聚会,A空间更多是观察前面山体的景观,因为前面朝向冬季两项运动和山体这一侧,经过量谱图的预测,以及虚拟现实环境下对人反馈的预测,我们选择了现在的方案,内外两个圆并不同心,大概偏1/4左右。实际建成后,又在现场对9组志愿者进行测试,在B端偏西那侧,从北顺时针方向往回绕,绕过西边的山,开始看到北侧,冬两、山谷、长城遗迹逐渐进入视野,人的驻留时间开始上升,形成很长的停留值,逐渐转到南侧时,驻留时间开始下降,当看到雪场的雪道时,还有一个相对而言小的次高峰。实际建成后,测试的结果符合我们对设计方案的预期。

“雪如意”下面的体育场也值得关注。一般跳台滑雪体育场要做一个反坡,这样运动员减速减得快。但是这样会导致底下不是平的体育场,观众席无法实现环抱式坐法,很多在室外体育场可以发生的活动就没有了。我们和国际雪联的管理人员商量了很久,最后得到他们的支持,做一个90米的体育场,观众席用马蹄型布置,这样就保证体育场在冬奥之后能更多地用于赛后常人的聚会和大型活动,跳台下就是足球场,举行足球比赛、演唱会等常规大型活动时观众席容量可达1万人。“雪如意”的顶峰和后面所有的竞赛设施就成了这些活动的背景。2020年12月,河北省第二届冰雪运动会的开幕式就在这里举行,这是它第一次作为多功能室外体育场。

当然,现在整个赛区和场馆还没有向公众开放,我们只能做有限的测试去验证一些预测,最后在生活当中是什么样,这得靠真正的常人生活去证明或者证伪。

首钢滑雪大跳台其实面临同样的问题。滑雪大跳台运动是一个高难度的极限竞技运动,运动员要把自己抛起来,离开底下的承接面达到14—15米,而跳台滑雪飞行时和底下承接面的距离也就是3米半以内,因此滑雪大跳台运动是极限冰雪运动当中的极限,粉丝多半是城市人群。这种惊险的竞赛也是高显现度的,也自然有一个和识别性任务相契合的可能性,但是这个契合和“雪如意”不太一样。这里有三个小问:第一问是选址,雪上项目一般在山里,而这个运动最喜欢在城市中心区,粉丝是25—35岁之间的年轻人,比赛选手是十几岁到25岁的年轻人。项目设想在永定河边的工业遗产首钢,这里有冷却塔、冷却池,背面有西山做背景,场景很酷。这让世界上第一个永久性的滑雪大跳台和世界上第一个奥运永久场馆与工业遗产结合成为可能。第二问,从助滑到起跳、翻滚、落地,这些动作背后动感的曲线用什么样的中国文化元素符号来表现呢?这项运动的英文名字叫Big Air,最大限度地往空中腾跃,而中国的飞天也是在空中腾跃的。东方的绘画和西方传统绘画不一样,我们是通过衣物的轨迹表达动感的人体经过的痕迹,敦煌飞天的飘带是表达这项运动动感曲线的好载体。我们最开始设计的时候是一根彩带,后来发现不管彩带怎么做也飘不起来,我们团队有一个年轻的女设计师,业余很喜欢做首饰设计,她提出可能一根带子不够,要多根,结合在比赛时台子底下需要临时设施和吊挂结构,我们附加了第二根彩带以后,形态好多了。但是还有一点不那么满足的地方,运动员上到顶端出发时以及上面的转播平台四面都是漏的,如果再用一根彩带包进来,就有可能让飘带飘起来更舒服,于是就有了现在这个设计。第三问,识别性除了文化元素、除了选址以外,还得注意这是一个工业遗产改造项目,首钢已经是北京工业遗产结合城市更新的名片了,怎么延续工业遗产的记忆?我在北京长大,小时候对我而言,去首钢就是到了北京的西边尽头了。这个尽头最主要的记忆,就是四个冷却塔加上后面的西山以及前面的冷却池,它们形成一个天际线,怎么在加入一个新跳台时不破坏这个天际线?我们求助于人因技术,把所有能够选择的可能方向,从最朝东南的开始,每5度做一个测试场景,然后请在首钢生活了30—40年的老工人、老决策者、老管理者一起帮助我们判断。经过一定的测试数据支持的结果,和我们在更大范围内用简单的纸质效果图让人选择时的结果,其实带有一定类似性,当然也有一个误差的范围。我们看到,老首钢人,现在有的已经在帮助筹办冬奥会,成为周边的安保人员,他们会站在群明湖这侧指向那侧,很热心地介绍:“这是我们首钢的滑雪大跳台,冬奥会的跳台。”对于我们来说,“我们首钢的”这几个字是最大的鼓励。此外还有长安街延长线上看到跳台的问题,这个更多地是从视觉上用它和周边景物取得更多的类似性,能够融合进去,比如跳台不能在视觉感知上比冷却塔高,所以跳台结束区就需要沉到地面以下5米,不然就会比冷却塔高。比如跳台有斜行的电梯,但是它的角度和冷却塔接地角度有类似对称关系。比如跳台上水平准备起跳的高度和周边遗留下来的首钢厂房高度类似等等。运动员比赛时,经过冷却塔上映出来的影子,经过斜行的电梯上到出发区,从电梯走出来,整个首钢园区就在底下,远处城市尽收眼底,这是很兴奋的起跳心态;对观众来说也是一样,冷却塔永远是观看这个当代城市比赛项目的一个背景。曾经在这里参加过单板滑雪大跳台比赛的选手表示,大跳台给人以梦幻般的未来感。

再看其他几个常人任务。这次我们不再需要担心2.5小时的目的地任务,因为首钢园区已经是大家非常向往的很有意思的城市改造区域。关于漫游任务,环绕湖区的景观和设施要怎么安排?我要感谢我们学院的朱育帆教授做的湖岸线改造和张昕教授做的照明改造,我从他们身上学到了很多东西。我們考虑在环湖漫游体验中怎么形成节奏,参照了比它大4倍的颐和园,把颐和园的拓扑关系复制到首钢的环境里,这样就能够让人在环湖路径当中形成类似的节奏感。漫游任务还包括北京设计院吴晨老师按照首钢原来的桥架做出来的线性空间,首钢人自己叫首钢的高线公园,这个地方不论是跑步还是亲子游览、照相,都是很好的场所。

漫游任务结束以后,再回到共享空间亲切尺度的任务。首钢有一个制氧厂的厂区,这种小尺度空间的改造,恰恰可以形成室外的院落式的带有工业遗产色彩的共享空间。改造中有意留出原来建筑的一部分,可以看到原来工业使用的痕迹,能够阅读出过去的使用逻辑和今天逻辑的区别,当然对这种厂房的改造不用做太多的测试,因为有太多的例子证明,只要把大的工业遗产的逻辑切分成人的尺度,依赖工业遗产本身具有的自明性,这个空间就会受欢迎,这些留下来的工业设施的周围就会形成吸引力集中的地区。我们把附加的面积垂直于原来的房子做出来,形成一些出挑,大家能够明显感知原来地面空间的肌理,加强工业遗产的记忆和现代生活的互动。景观的设计有意用软化植物种植在瓶瓶罐罐的周围,一方面有利于土壤的有机更新,另外可以形成一种软硬的对比,自然形成吸引力场所,共享的空间。厂区目前没有完全开放,所以没有办法验证实际生活如何发生,我们希望开放以后继续观察。不过有一个好消息,这里冬奥会比赛时用作观众服务,而赛后2022年和2023年创意办公空间的出租已经基本完成了。

在首钢的题材里,来自城市的关注更多,国际奥委会积极的反馈也肯定了我们的设想。

我们今天从椅子出发来寻找设计和美好生活结合的基本规律,也就是从模糊的问题当中提取任务。

奥运场馆所面向的群体,已经从服务体育比赛的教练员、裁判员、运动员,扩展到更多的喜欢体育的普通人、喜欢文化旅游的家庭、喜欢城市和自然环境的城市社区群体,甚至通过网络和电视的传播,抵达了世界各地的观众。只要我们在地表进行着空间的设计改造,就面临着人对美好生活的需求,所以设计师依赖的数据或者人因测试的记录,并没有改变服务的对象,只是让设计师更好地用更精准的方法去服务这些对象。因此这种方法并不仅仅适用于像冬奥场馆这样大型的比赛设施,完全可以适用于城市所有空间的改造设计。我的团队和我通过这些设计更坚定了一个信心:建筑设计要解决的问题,设计所依赖判断的数据,永远来自生活,来自于我们生活当中的每个人,而依赖这些数据去试图寻找解决问题的答案,反过来也是服务于生活中的人,这就是为什么建筑必须来自我们,为了我们。

(摘自1月8日《光明日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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