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天宏,王雪,葛伟平*
妊娠滋养细胞疾病(gestational trophoblastic disease,GTD)是一组与妊娠相关的疾病,可以分为良性葡萄胎及恶性妊娠滋养细胞肿瘤(gestational trophoblastic neoplasm,GTN),前者分为部分性和完全性葡萄胎,后者包括较常见的侵蚀性葡萄胎(invasive mole,IM)、绒毛膜癌、以及较为少见的胎盘部位滋养细胞肿瘤和上皮样滋养细胞肿瘤[1]。绒毛膜癌通常发生在子宫体,它是一种对化疗高度敏感的肿瘤,无转移者,化疗可以达到较好的预后。因此对绒毛膜癌,早期准确而及时的诊断至关重要。子宫体以外的绒毛膜癌相对罕见,到目前为止,文献报道的病例较少,多见于子宫颈[2],也有报道见于其他部位,包括卵巢[3]、输卵管[4]、阴道[5]、外阴[6]和肠道[7]。绒毛膜癌发生在剖宫产瘢痕部位则更为少见。在此,我们报道1例罕见的剖宫产瘢痕部位绒毛膜癌的诊断和治疗经验。
女性,36岁 ,G4P2,因主诉“停经2月余,阴道流血23天”于2017年9月12日入青岛市市立医院。患者10年前、1年前各足月剖宫产1次,人工流产2次,1年前剖宫产为末次妊娠。平素月经周期规律,4/30天,末次月经2017年6月20日。妇科检查:阴道内少量暗红色血迹,宫颈口闭,子宫增大如孕3月大小。 辅助检查:妇科超声示:子宫约7.5 cm×6.0 cm×4.5 cm,包膜光滑,外形规则,肌层回声均匀。彩色多普勒血流显像(color Doppler flow imaging,CDFI):肌层血流分布未见异常。宫腔内未见明显孕囊回声,子宫前壁下段剖宫产切口处见4.1 cm×3.9 cm×3.5cm不均质高回声团块,其内见多发孔状无回声,CDFI团块周边见条状血流信号,其外缘距子宫浆膜层最近距离约0.1 cm(2017年9月11日外院)。血β-人绒毛膜促性腺激素(β-human chorionic gonadotropin,β-hCG)32 460 IU/L(2017年9月11日外院)。入我院后查胸部电脑断层检查(CT)未见异常。上腹部及泌尿系统超声检查未见异常。盆腔磁共振(magnetic resonance,MR)示:子宫前位,体积略增大,外形规则,子宫内膜基本规则,小部分受压,子宫前壁可见一类圆形异常信号灶,局部隆起,边界光滑,与子宫肌层相比,T1WI上分别为等或稍低信号,T2WI为混合信号,约 4.6 cm×4.4 cm ×4.3 cm,DWI上为混合信号(见下页图1~2)。血β-hCG 25 278 mIU/mL,孕酮2.30 ng/mL(2017年9月13日)。由于剖宫产瘢痕绒毛膜癌非常罕见,在病理明确诊断前很难对无转移的患者进行临床诊断。并且患者的血β-hCG与停经时间基本符合,因此我们考虑术前诊断为剖宫产瘢痕妊娠(cesarean scar pregnancy,CSP)?葡萄胎?在获得患者书面知情同意后,于2017年9月14日在全身麻醉下行腹腔镜下CSP病灶切除术+诊断性刮宫术。术中见:子宫略大,形态饱满,子宫下段剖宫产瘢痕处可见一大小约5 cm×4 cm×4 cm包块,突向浆膜面及膀胱子宫返折处。于子宫肌层注射稀释垂体后叶素,打开膀胱返折腹膜,分离下推膀胱,切开包块表面子宫肌层,子宫肌层菲薄,可见陈旧血块及机化组织,与周围子宫肌层界限不清,钳夹取出瘢痕处病灶组织,电凝创面,倒刺线连续缝合关闭肌层及腹膜(见下页图3~6)。术中同时行诊断性刮宫术,刮出少许内膜样组织,手术顺利,因术中未见明显孕囊或水泡样妊娠组织,妊娠组织与子宫肌层界限不清,术后当日即给予患者甲氨蝶呤50 mg肌注辅助治疗。术后第3天查β-hCG 3 371 mIU/mL。术后病理:剖宫产瘢痕处病灶血块中见巢团状分布滋养叶细胞,异型性明显,结合免疫组化结果,病变诊断为绒毛膜癌。免疫组化结果:CD10(-),Ki67(约70%+),P53(+),CK(+),EMA(-)。宫腔内膜腺体呈分泌状态。根据外院病理会诊同我院病理结果,诊断为剖宫产瘢痕绒毛膜癌。根据国际妇产科联盟(Federation Internationale of Gynecology and Obstetrics,FIGO)临床分期,患者分期为I期:6分。给予患者甲氨蝶呤100 mg单药周疗化疗。每周监测血β-hCG。2017年9月30日给予第一疗程甲氨蝶呤治疗,血β-hCG为174.1 mIU/mL(2017年9月29日),3个疗程后血β-hCG降至正常,为2.53 mIU/mL(2017年10月20日)。后继续给予巩固化疗3疗程,共6疗程,化疗过程顺利,无重大并发症。化疗结束后复查胸部CT未见异常,妇科超声示:子宫前壁肌层回声不均。血β-hCG水平<1 mIU/mL(2017年12月12日)。定期随访至今,患者未复发,复查影像学及血β-hCG均为阴性。
图1 MR横截面,箭头所指为病灶图2 MR矢状面,箭头所指为病灶
图3 下推膀胱,暴露瘢痕处病灶图4 电钩切开剖宫产瘢痕部位肌层
图5 钳夹清除剖宫产瘢痕处病灶组织 图6 连续缝合剖宫产瘢痕处缺损
绒毛膜癌是一种高度恶性的滋养细胞肿瘤,其特点是滋养细胞失去了原来的绒毛或葡萄胎结构,散在地侵入子宫肌层,不仅造成局部的严重破坏,还可转移至身体其他部位。绝大多数绒毛膜癌继发于正常或不正常的妊娠之后,称为“妊娠性绒癌”,主要发生于育龄妇女,是由妊娠滋养细胞恶变所致,发病与前次妊娠间隔时间不定[8]。 CSP是指受精卵着床于前次剖宫产子宫切口瘢痕处的一种异位妊娠,是剖宫产术的晚期严重并发症。CSP的发生率为1/2 216~1/1 800,占有剖宫产史妇女的1.15%,占有前次剖宫产史妇女异位妊娠的6.1%[9]。CSP的发生率很低,然而,随着近年来剖宫产手术的增加,这一数字正在逐渐上升。CSP的诊治原则是:早诊断、早终止、早清除。彩色多普勒超声对该病的早期诊断和治疗具有重要意义。可根据患者具体情况选择不同的治疗方式。
近年来关于剖宫产瘢痕GTD的报道中,仅有2例为剖宫产瘢痕绒毛膜癌[10-11],其他多为葡萄胎[12-17],有1例为侵蚀性葡萄胎[18]。剖宫产瘢痕GTD有发生子宫破裂、大出血、子宫切除等严重并发症的可能,特别是剖宫产瘢痕绒毛膜癌,及时准确的诊断至关重要。然而,宫体以外的绒毛膜癌非常罕见,而剖宫产瘢痕绒毛膜癌是一种更为罕见的特殊部位妊娠绒毛膜癌,术前很难明确诊断。
该例患者停经2月余,术前血β-hCG 25 278 mIU/mL,并不像常见的GTN那样血β-hCG远高于正常妊娠,虽然妇科超声提示葡萄胎可能,但结合血β-hCG我们首先考虑诊断为CSP,忽视了剖宫产瘢痕绒毛膜癌这一罕见疾病。剖宫产瘢痕绒毛膜癌很容易被误诊为宫颈妊娠、先兆流产、CSP或其他宫颈肿瘤。在病理检查之前,临床诊断是非常困难的。Qian等[10]报道了第1例剖宫产瘢痕绒毛膜癌,该患者术前诊断为CSP,清宫术后病理证实为绒毛膜癌。Bekci等[11]报道了第2例剖宫产瘢痕绒毛膜癌,该患者清宫术后病理证实为剖宫产瘢痕葡萄胎,但血β-hCG持续不降,行子宫切除术后病理证实为绒毛膜癌,且肺CT提示有肺部转移。异常升高的血β-hCG结合胸部和脑部CT扫描有助于剖宫产瘢痕GTD的诊断。当超声检查发现剖宫产瘢痕部位包块,未见典型妊娠囊组织,血β-hCG水平异常升高时,应考虑有剖宫产瘢痕GTD可能,特别是绒毛膜癌,当病灶局限于剖宫产瘢痕部位,没有发生远处转移时,诊断更为困难。盆腔MR检查可以评估病灶与瘢痕处肌层的关系,并且MR能够更清楚地显示软组织,有助于区分剖宫产瘢痕绒毛膜癌和葡萄胎[11]。滋养细胞肿瘤可以不依赖组织学,而仅根据临床作出诊断,hCG水平是临床诊断GTN的主要依据,影像学证据并不是必需的,但是因为剖宫产瘢痕绒毛膜癌诊断较困难,很难在没有病理支持的情况下做出准确诊断。目前已报道的2例和我们的病例都是通过病理明确诊断,术前均未明确诊断。
超声引导下清宫术可以获得病变组织、明确诊断,也可以作为最常用的治疗方法,但是有发生大出血或子宫穿孔可能。在Qian等[10]的报道中,治疗方案为介入下子宫动脉栓塞(uterine artery embolization,UAE),术中同时给予甲氨蝶呤灌注,24 h后行超声引导下清宫术,术中失血量为200 mL。Ko等[15]报道了1例剖宫产瘢痕葡萄胎的病例,行清宫术后出现活动性阴道出血,立即行UAE后出血控制,出血量为1 000 mL。UAE已经被证实可以减少CSP术中出血的风险。那么是否所有剖宫产瘢痕GTD的患者在手术前也都要使用UAE呢?在一篇关于剖宫产术后瘢痕部位GTD的回顾性分析中发现,所有发生致命性出血(>1 500 mL)和因大出血切除子宫的患者均未接受UAE治疗,因此提出UAE是控制剖宫产术后瘢痕部位GTD出血的有效手段[19]。在已报道的2例剖宫产瘢痕绒毛膜癌的病例中,均行UAE,1例患者行UAE和甲氨蝶呤治疗后行清宫术[10],另1例患者UAE后行经腹全子宫切除术[11],2例患者术中及术后出血均较少。本文患者并未行UAE,而是按照Ⅲ型CSP,行腹腔镜下CSP病灶切除术,术中及术后出血均较少,考虑与患者术前血hCG水平较低、滋养细胞活性低、侵袭性较低有关。术前行UAE或行UAE的同时给予甲氨蝶呤治疗是控制术中出血、降低滋养细胞活性非常有效的方法,可以降低发生大出血及子宫切除的风险。
对于剖宫产瘢痕绒毛膜癌,经组织病理明确诊断后,后续治疗及随访与宫体绒毛膜癌相同,根据国际妇产科联盟(FIGO)关于GTN的分期和评分系统,确定分期和评分,评估高危、低危,确定患者治疗方案并对预后进行评估。已报道的2例剖宫产瘢痕绒毛膜癌均采用的EMA/CO化疗方案(依托泊苷、甲氨蝶呤、更生霉素、环磷酰胺和长春新碱),化疗过程中监测血β-hCG降至正常。本例患者术后分期及评分为Ⅰ期:6分,给予甲氨蝶呤单药周疗,3疗程后血β-hCG降至正常,共行6周期化疗,目前已随访3年。这3例患者后续随访均未见肿瘤复发。
综上所述,由于CSP的发病率不断上升,剖宫产瘢痕GTD的发病率也逐渐上升。对于可疑的CSP,在诊断时应考虑剖宫产瘢痕GTD的鉴别诊断,特别是剖宫产瘢痕绒毛膜癌。剖宫产瘢痕绒毛膜癌是一种罕见部位的GTN,目前还没有明确的诊断标准和治疗方案,不同患者可能有不同的临床症状、影像学表现和治疗方案。治疗方案的选择应根据患者的特点,结合绒毛膜癌与CSP的治疗方案。如果可能的话,可以考虑保留生育功能,预防性UAE有利于降低大出血及子宫切除的风险,术后治疗同绒毛膜癌,需根据分期进一步行化疗并严格随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