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遥城墙保护研究概述

2022-02-11 09:58李小龙
山西建筑 2022年3期
关键词:平遥县古城墙城墙

李小龙

(山西省古建筑与彩塑壁画保护研究院,山西 太原 030012)

0 引言

谈及“平遥古城”,首先印入脑海的,或许就是平遥绵延壮观的古城墙:高大巍峨的青砖墙面、层层叠压的垒垒夯土、雄伟壮丽的城楼、宽厚幽深的拱门、环绕一周的护城河……

东汉许慎《说文解字》对“城”与“墙”的解释分别为“城,所以盛民也;墙,垣蔽也”。因而,城墙的修建,往往与“军事防御”关系密切。往小处说,城墙护佑着一地居民的生命安全,保障着城市人口的生存繁衍;更深一步讲,城墙又是一地区别于他处的有形屏障,是一城精神内核的保护膜。所以,研究、保护平遥城墙的安全,就是研究、保护平遥的历史发展脉络,就是研究、保护平遥的传统积淀与传承。这无疑对我们感悟中华文化、增强“文化自信”具有非常重要的现实指导意义。

1 文物概况

平遥城墙位于山西省中部,东经约112°17′,北纬约37°18′,属温带大陆性季风半干旱气候,是平遥县的“防御墙”。城墙东侧不远为惠济河,南邻柳根河,汾河自城西约7 km处流淌而过。

平遥城墙东、西、北三面城墙平直,南城墙随柳根河(古中都河)蜿蜒而筑,整体略呈“龟形”,有“龟城”之称,反映着古时“因地制宜,以险制塞”的建城理念。目前,平遥城墙周长约为6 162.68 m[1]751,其中东墙约为1 478.48 m,南墙约1 713.8 m,西墙约1 494.35 m,北墙约1 476.05 m。城墙高约10 m、顶宽3 m~6 m、墙基宽8 m~12 m。单就城周规模而言,在明代城池中已与部分州、府城相当[2]。古城墙外墙整体由青砖包砌,内墙用素土夯筑,底部用苇杆、素土和石灰混合夯实。整座城墙由墙体、马面、瓮城、城楼、挡马墙、角台、点将台、魁星楼等构成。城墙现有城门6道,分别为太和门(上东门)、亲翰门(下东门)、迎薰门(南门)、永定门(上西门)、凤仪门(下西门)和拱极门(北门)[3],城门外均修建有重门瓮城。6座瓮城象征着“龟城”的头、尾及四肢,寓意吉祥长久、坚如磐石。城墙上有72座敌楼、3 000个垛口,暗合孔子门下七十二贤人、三千弟子之意。护城河在城墙外环绕。平遥城墙国保标识见图1。

平遥城墙最大的特点,就是把军事防御需要同中国传统文化相结合,将儒家思想贯穿到城池的建设过程中,在展示古代筑城技术、体现军事防御思想的同时,勾勒出汉民族的历史文化特色,是研究中国古代城市防卫建筑、城市文化变迁不可多得的实物资料,具有重要的历史文化和科学研究价值。

1965年,平遥城墙成为山西省人民政府公布的第一批省级重点文物保护单位;1986年,平遥成为第二批国家历史文化名城;1988年,平遥城墙被国务院列为第三批全国重点文物保护单位;1995年被评为山西省十佳旅游景点;1997年被联合国教科文组织列入《世界遗产名录》;2009年,世界纪录协会将平遥古城评为中国现存最完整的古代县城;2015年包括平遥城墙在内的平遥古城,成为国家5A级旅游景点。

2 历史沿革及保护修缮

平遥,古陶地,帝尧初封于此。春秋时属晋,战国时属赵,秦汉时始称“平陶”,属太原郡[4]42;北魏始光元年(424年),因避太武帝拓跋焘名讳,更名为“平遥”。后虽经时代变迁,境域归属更迭,名称再未变化。

2.1 明代以前

关于平遥城墙的始建年代,目前尚存争议。光绪八年《平遥县志·卷之二建置志》中明确写道:“周宣王时,尹吉甫北伐猃狁,驻兵于此,筑西北二面……[4]53”中华书局1999年出版的《平遥县志》在梳理县城大事记时,亦采用了西周周宣王五年(公元前823年)尹吉甫建城的观点[1]25,且明嘉靖十三年(1534年)《重修周卿士尹吉甫庙记》碑、城墙东墙中段现存的“尹吉甫点将台”、上东门外“周卿士尹吉甫墓”等遗物、遗迹也都印证着这样的说法。但中华书局1999年版《平遥县志》在其他章节,对建置(城池)、城区建设(古城墙)、古代建筑(城墙)、人文景观(平遥城墙)[1]75,307,750,798等进行描述时,却又使用了“城墙始建年代无考”的叙述。当然,还有学者对《诗经》中尹吉甫“薄伐猃狁,至于大原。文武吉甫,万邦为宪”的说法提出异议,认为平遥城墙是根据郡县制的需要,在战国或秦汉时期依据礼制建造[5]等等。

2.2 明清时期

明洪武三年(1370年),为抵御外族南扰,知县殷进仁在旧有城墙基础上,对墙体进行了扩建。重筑城墙“周围十二里八分四厘,崇三丈二尺,濠深、广各一丈,门六座,东西各二南北各一……[4]53”现存平遥城墙规制,即在此基础上修补而成,虽经650余载,但格局基本未变。

据不完全统计,自重筑后,有明一代,平遥城墙先后在景泰、正德、嘉靖、隆庆、万历时期,经过10次修葺完善[1]307。清康熙年间,平遥城墙修缮较为频繁,从康熙二十三年(1684年)到康熙四十五年(1706年),二十三年间累计修补城墙及附属设施11次[1]307-308。然后直到一百四十余年后,道光三十年(1850年),才又开始大规模补葺工作,包括加高南门、补修东西北5门、增宽城壕、完善四隅敌楼等。咸丰、同治、光绪年间,也都在不同程度上对城墙进行了维修。

2.3 民国至建国初期

由于历史、自然等原因,本阶段平遥城墙破损、坍塌日趋严重。抗日战争时期,城楼、角楼、马面等设施均被人为破坏,改造成碉堡、射击孔洞;文革期间,在城墙下滥筑“防空洞”之风盛行,并由此导致1977年特大洪水袭击后,平遥城墙的大面积塌方。查阅“四有档案”资料,截至1979年初,平遥城墙丢失土方约59 905.68 m3,丢失青砖约16 510.56 m3,且存在墙头埋设电线杆,墙脚积肥、倾倒垃圾的现象,城墙原貌遭到极大破坏。

2.4 改革开放至2000年

为切实做好平遥城墙的保护工作,1979年9月,根据国家与省级文物部门的保护意见,平遥县革命委员会发布《关于全面保护平遥城墙的通告》(平革发〔1979〕156号),从“增强保护观念”“拆迁移坟”“表彰奖励”等十个方面提出保障措施。同时,自1979年开始,国家拨发专项经费修缮平遥城墙。但平遥城墙保护修缮的真正转机源于阮仪三先生等人在1981年编制的《平遥县城市总体规划》,此规划是在平遥县制定的《平遥城总体规划》基础上修改、完善而成,并由此确立的平遥古城“新旧截然分开,确保老城,开发新区”的建设方针。该规划妥善解决了古城墙保护与县城经济发展、城市建设的突出矛盾,起到了“刀下留城”的关键作用。此后13年间(1981年—1993年),国家又先后投资500余万元对古城四面墙体、敌楼、部分城门进行修复和加固。1999年,山西省人大颁布了《山西省平遥古城保护条例(试行)》,平遥县人民政府亦组织相关单位编撰了《平遥县县城总体规划(1999—2020)》等法规性成果。截至2000年,完成了平遥城墙四座角楼以及护城壕等等[6]设施的复原工作。

2.5 2001年至今

21世纪的前20年,古城墙主要进行抢险修缮和保养性修缮。秉持“不改变文物原状”“最小干预”等原则,在严格控制工程量的前提下,有针对性的对内墙、外墙、马面等存在安全隐患的部位进行支撑加固和重点维修。但是,这种局部险情排除的方法,或者说临时性的保护支撑,无法彻底消除城墙内部存在的隐患。2007年,中国文物研究所与山西省古建筑保护研究所联合编制《山西省平遥古城城墙结构加固工程总体设计方案》,对城墙保护提出了“以整体维修保护为主体,结构加固为重点,分阶段实施”的思路,并在此基础上有序对城墙整体开展维护工作。2014年山西省古建筑保护研究所与山西省古建筑设计有限公司编写的《平遥古城城墙修缮保护工程设计方案勘测报告》为城墙保护安全防范提供了科学判断和技术支撑。2018年山西省第十三届人民代表大会常务委员会第五次会议审议通过修订后的《山西省平遥古城保护条例》,将平遥城墙列为重点保护内容,所需经费列入财政预算。2019年平遥县古城墙管理处文物安全直接责任人公示,进一步明确了保护范围和建设控制地带[7]。

3 平遥城墙保护研究

平遥城墙的保护、研究、利用,一直是一个“常说常新”的课题。作为本体的城墙,也因为文物保护修复理念的更新,时代、功用的变化,对修缮提出了不同的要求。而且,不可否认的是,虽然全社会对平遥城墙的保护已达成共识,但城墙不可避免的存在着种种的安全隐患。2004年—2006年,平遥城墙连续三年发生部分外墙垮塌或内侧夯土层局部坍塌险情,无疑给我们敲响了警钟。事后有关部门组织专家、学者对城墙进行了全面、专业的调查检测,并完成了相关的调查报告和可行性报告,提出诸如“灌浆与夯筑相结合”等许多切实可行的保护方法,为平遥城墙日常的防护提供有益借鉴。

概括来说,平遥城墙墙体现在面临的病害主要包括以下几个方面:裂缝、膨胀、酥碱、地基下沉[8]、风化、散水失效、生物破坏等,而其中又以裂缝危害最大。凤仪门城墙病害见图2。现存平遥城墙是在旧素土夯筑城墙的基础上改造、扩建而成,主体结构以夯土结构为核心,外包砖砌体的形式[9]。对夯土结构而言,墙体建造时留下的坂筑层间隙,在日积月累的冻融、侵蚀中,极易发生渗水、漏水现象[10],受到沉降、受力、温度影响,从而产生裂缝。《山西省平遥城墙文物保护工程现状补充调查报告》中对古城墙探槽底部夯土体发育裂缝的统计数据显示,总裂缝发现率为59.2%。这种裂缝反映在古城墙上,就是外包砖墙上及内侧夯土各类平行或垂直于墙面的裂痕,极大影响了城墙的整体稳定性。由于马面顶面及与城墙接触面受力较大,出现裂缝的概率相较城墙外墙和内侧夯土体更大。城墙内墙夯土墙见图3。

当然,针对墙体裂缝这类问题,首要考虑的是引起墙体开裂的主要原因,通过分析研判,“对症下药”,采用原位加固亦或补夯[11]。2012年编制完成,并付诸实施的《平遥城墙岩土工程监测设计方案》对古城墙的裂缝、含水量、内部倾斜[12]等数据开展了长期的监测,为掌握城墙“动态”,及时“预报”险情提供第一手资料。

此外,在修缮过程中,还需要综合考虑,妥善处理好危墙的排险拆除、墙体的内外壁保护、新旧墙体的接槎砌筑、基础的补强加固、原夯土与回填夯土的连结,乃至墙体的外观做旧[13]等诸多问题。

其实学界现在对平遥城墙的研究,已不仅仅局限在“就事论事”的补救措施,也在逐步探索很多“前置性”的保护方法,至少是提供了许多其他的观测角度。

比如,平遥城墙外墙面(砖包墙)破损的主因,是风化侵蚀[14]导致裂缝等,通过对城墙岩基的取样测定,可以发现南城墙受到的影响明显大于其他三个方向,北城墙被侵蚀度最小[15]。所以在防风化侵蚀方面,应把重心放到古城南侧城墙之上,探索城墙表面加热法、修复石膏法[16]等,控制城墙毛细水上升,强化防风化保护实际应用。

在对古城墙墙砖的检测中,清代砖和明代砖构成了砖砌体的主体[17],由于砖的成分主要为氧化铝和氧化硅,易被砌筑城墙的灰浆(弱碱性)及排水沟中的水腐蚀[18],故而在后期修缮中可采用煤矸石砖,用水泥混合砂浆砌筑替代,增强城墙耐久性等。

2014年,山西省古建筑保护研究所等单位组织人员,对平遥城墙开展现状勘测,通过对城墙结构稳定性、城墙地基承载力、抗震性等方面的计算,得出“正常情况下,夯土墙体能保证自身稳定,不产生滑移,结构是安全可靠的”结论,把夯土墙自身的稳定性作为城墙安全与否的重要评价标准,建议做好墙体的排水和防渗工作,预防好“水患”对城墙整体安全的影响。但是,2021年“国庆”期间,山西发生强降雨灾害,直接导致城墙再次发生垮塌现象。据统计,此次平遥降水量接近200 mm[19],初步排查,除5段城顶海墁外,还有60处内墙夯土墙体发生下沉、倾闪或大面积受潮等险情,给城墙的保护带来严峻考验。城墙内墙夯土险情见图4。

所以,无论多么详实的勘察设计、多么专业的修缮方式,都离不开日常对古城墙有效保护措施的贯彻实施。或者说在保护过程中,应该让“专业性”让位于“管理性”,把保护工作的重心放到日常的预防性维护中去,强化风险意识,早发现、早修缮,真正的防患于未然。

4 结语

习近平总书记2020年视察山西时指出:“历史文化遗产是不可再生、不可替代的宝贵资源,要始终把保护放在第一位。”平遥城墙作为我国现存最好、最完整的四座古城墙之一,无疑承载着深厚的历史价值和研究意义。从单纯的军事防御,到“偃武修文”的文化传承;从传统的生活居住,再到“旅游兴城”的身份转变,传递出的是交流交融的历史内涵,更是感悟中华文化、增强文化自信的过程。

如果我们把平遥城墙的“有效保护”和“永续利用”,作为古城墙研究的“出发点”和“落脚点”,那么不论是贯彻“保护为主、抢救第一、合理利用、加强管理”十六字方针,还是秉持“修旧如旧、不改变文物原状”的原则,都要求我们在对城墙的保护工作中,变被动为主动,逐步实现从对文物本体的抢救性保护向预防性保护的转变。建立完善的监测预警系统,使日常监测“可视化”,并采取适当措施,及时有效的消除隐患。从这个角度来说,平遥城墙的保护或许就是一个永远“在路上”的状态,激励着我们不断探索、前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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