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永波
谁能准确地数清山坡上的杜鹃花,静静地数着,用心的记着。
在春天,风叫红了它们的名字,当我的目光从枝头的间隙里看到渗漏出春天的欢喜和忧伤时,仿佛人间所有的爱恨情仇,都随香芬消散了……
而此时,一些大叫着推崇生活的男女,仿佛把一生的激情献给这片山坡。
绽放、吐绿是打开春天的钥匙,我所知道的秘密是杜鹃花背后的美丽,表面似乎安然,而此时潮涨潮落的心事,已泼洒在鲜艳的春光里。
热爱美好的人们欢乐,是献给山川的微笑。
所有的真切接近于痴狂,在这春天的山野里我看到了外溢的童贞,像卡通片里牧美的盗花女巫,更像神曲里遍洒愉悦的情种,我徜徉在这微小而巨大的灵魂归宿中,静止的事物在飘动。
它们的气息散布在空旷的山川,春潮决定了杜鹃花的盛开,它的美照耀着偷闲的人们。
它们的忘形,让一群不过问人情世故的,喜鹊叫喳喳地掠过头顶时,杜鹃又红了一座山头。
这些白色的花,越冷越开,像在风中诉说天空纷飞的往事。
我们多次见面,谈的最多的就是故乡这飘落的花朵,一个曾经在花朵中的人,一定最知尘世冷,你说,冬季到东北来看雪,那一场雪追赶另一场雪,仿佛雪最懂雪对雪的依恋。最懂用努力才能铺天盖地,才对得起江山,对得起百万草木,才能拥抱海角,辽阔天涯,才能打开我沉抑的栅栏,释放那匹快马,从心底飞出追赶,或者迎接光芒四射的春天……
雪啊,请就将我覆盖吧,让我做一回“在大风中纷飞的人”。还把河山填补,让大地又厚了一层,去接近天空,哪怕一点点的距离。
这些年,我是悲观的,甚至对每一场不期而至的雪,都将信将疑,甚至围坐在炉火旁,温一壶老酒畅饮雪霁的暮色,我们谈雪,谈上天赐予的福分,唯独,不谈亏欠的爱情……
这些年,我想说我们是矛盾的:仿佛未曾相逢,又仿佛从未离开,就这样固执住,坚硬了沉默,却被时光一寸寸地消解,打败,白了额头,鬓角。抑或无发可白。
我们在纷飞的雪中无声的交谈着,各自找寻被欲望挤丢的灵魂,雪与我融为一身,感到了雪遗世独立的清,雪看到了我脱掉面具的白。
在春天,我遭遇了红的,蓝的,黄的各色声嚣。
这些手握美的取向声嚣,引导着万顷窈窕,将福祉的轮回,当做礼物送还给了这个世界。
声嚣中,我看到了那些比花朵起得还早的,是为城市梳妆洗漱的环卫者,他们早早的把街巷里的阴暗搬走。就像是花朵的催生者,把红尘里的,一份挂念和思念,一份愉悦和欣喜,一份惬意和浪漫,描摹得尽善尽美。
在人的一中,有多少梦在声嚣守望着初衷,这些承载着希望和给予,一如既往的初衷像这片花朵。它们用辽阔的美好,一朵挨着一朵的,以语无伦次的壮丽,为不懂沧桑的春风,打开的芬芳记忆。
有谁知道,在悦耳的芳菲里,几度红尘,有人在患得患失中醉了,在轻言放弃的诺言里沉迷,情不自襟地敞开自己的胸襟。
此时生活的树上,长满了无数只耳朵,它们听到了,那一片片美丽的闪电,正将丑陋和阴霾灼伤。
还有那声嚣里的早班车,像是最先的问侯,城市文明的载体。在定点的站牌,准时停靠,即使你的梦做得再远,它也会将你送到就近的地方下车……
有阳光时,少有愁容,在春天唯一的快乐,就是倾听花开的声音,浸入肺腑,让人心疼,像体内的水井蓄满泪光。
时光里,没有穷途末路。
我依然久久地仰望着,从不说出尘世的寂寥……
我没有花样繁多的自由,仅有的一枚叶子,被一片绿遮蔽就足够了……
我在众花开放时,备下了一万匹月光,清扫干净大地,将冬天所下的债务,以赞美的形式偿还给春天。面对简单的生活,我自由的光芒,从喉咙里掏出了歌声,裹紧爱的方向,在春天,为我所爱的一切放歌……
春天是我们摆脱了贫穷,在黄金的重量上,分获数个昂司的温暖之后。我抒情的秩序里刮起风暴,那涵汹涌着经济浪潮在江河中,把白雪般的碎银积攒为丘。
我举起否决的手臂,将苦难中的杂草从我们诗意删除,不粉饰忧伤,正视曾经的苦难。除此而外,我还在知道,或者不知道的地方,操纵忧伤过后的幸福。
我在时光里跪下,眺望父辈的自由,即使也在坟里,他们曾经历的苦难,早已与我们诀别……
不要与它们耳语,也不要与一片叶子言和。
倾诉已找到了缝隙,不要说出它们是红还是黄。
如果产生了眷恋,就步入愿望里的通衢,脚印有些熟透了。
我不能描述的那一种跌撞,一种凄美,和一团扯不动的亲密。
它们像天空挂起的灯笼,小小的火焰,小小的红唇,小小的决绝,随风随性的喊着我的名字,仿佛我是它的同类。口中有德,目中有人,心中有爱,行中有善……
它们前仆后继,珠光宝气,幻象漫溢,无论共开始或是同结局,都自己的完美的缤纷。于是身上就有了逸兴,隐骨,仙风……
这个春天,它们让我俯身于田野之间,路途归于它们的灿烂,传递,表述一脉相承的高峻。
如果需要放低姿态。
它们,可以擦身而过,让出生命的香甜,它们飞魂缕缕,足够春光涂上一层又一层的阳光。
不须要美溢,它们,小小的身子,挂在枝头,面目如生,或者天空一样覆盖下来的翅膀,像火红的唇,把夏天烧红。
半生风雨的磨砺,还有什么放不下的。
清晨第一缕光线照进来的是我的火苗。
它照亮了精神家园,我笔尖上的火苗,闪烁的诗情,像寒夜的炉火,曾经照亮过灵魂背面和正面,几行诗歌温暖过寒冷的爱人。
山野间的花开花落了,枝桠上的鸟鸣声是我的火苗。
稿纸上文字,水流一样奔跑,那些文字是我的暖。
厨房里香味飘过来,亲人在欢笑。他们的快乐,也是我的火苗。
那些甜蜜的、忧伤的、若隐若现的欲望和秘密,爬山虎一样往上窜,还是我的火苗。
辽阔的尘世,掩埋了多少苦难和欢笑,那些苦难是我的暖,欢笑也是。一棵树在风暴中折腰,疼痛是我的火苗。
一个人在夜色里奔波,孤独是我的火苗。
从我的生活的大门出走,怀揣着暖意的诗行,最终,抵达草尖,变成一滴纯净的水。
我曾经看到草尖上的露珠每天撵着一轮太阳,向岁月的高度一步步迈进。
只有水在流,风在吹,群山苍茫。
晚霞布满弥天大谎。
远方。落日。那么多的旗帜在空中翻卷,风起云起,离别时的辉煌。
苍林如海,沧海桑田的背影,沧海桑田沉重的背影,涌出的血。
浑圆。一种恩宠。一种赎罪。
有人喊山,有人喊水,有人喊屈,有人喊冤,有人喊朝阳,有人喊落日吗?
云水之上,苍茫之外,落日像一口井,挂在故乡村头,拎上来,落下去。落下去,又拎上来。
多少年了,日子也是这样,拎来拎去。人,漂着的浮萍。
想起浮萍的时候,总想起小时候受到惊吓的时侯,那个替我喊魂的人。
想起唢呐、锣鼓和哭声。在山岗上。所有的人走后。除了落日还有和落日同行的那个人。
有了羽毛,就有想飞翔的念头,这仿佛是梦。高天志远,一片蔚蓝,多么的诱人。
多年前一场风雨里,你折断了翅膀。高远的蓝天,遐迩的绿,尘世的红,皆成了你对生活的翘楚。
多少次,你拭图抬起沉重的头颅,多么艰难、无奈、忧伤。
心中有一方蓝,总是在春天,或寂静的夜晚,不可阻挡,郁郁葱葱萌发。
还有爱情、亲情和友情,纷纷远行,高贵、忧伤而迷茫。
那位带着一口方言,不离不弃我的人们,别太累了,爱沉重了。
你期待一场风,把卑微的梦想劫持。
扬起倾斜头颅,仰望天空那一片蓝,像火焰,在燃烧。诗和远方,仍在前方招手。
骨头、盐和火种,日夜在体内暴动着。
没人能从镜子里看到自己的昨日,但是,谁又能从镜子里看见昨日的不是己?
一阵过后,蜜蜂仍在花蕊里淘洗。我们把美好召唤。
冷兵器的冷,以一刃雪色,映出满脸的胡茬。
一些美在空旷之后,一些孤僻、羞涩,家园的背后,等待虔诚的膜拜。我们选择离开,走上一条背离的征途,不是叛逆,而是为了更好的继承。
阵阵玉笛声中,河水走远,如记忆中的柳树此时应该又一度青绿,可是,即便光着脚丫也已经爬不上柳笛声声的岁月。
年复一年,在阳光镀色的过程中,强壮了筋骨却也僵直了韧带。
飞过头顶的野鸟,必是失群的孤者,如我们,自愿或者被迫,放弃已经拥有的欢乐与疼痛,为自己选择一个没有终点的旅程。
在自己的面孔的对面,我们挑起征讨的大纛,只为在回归之前找到自己曾经的栖所。在远距离的回望中。
从门缝里溜出的,悄悄爬上屋脊的,轻轻地镀上在起早人的肩头上,她像一桶光明的染料慢慢地,静静地把早晨涂得亮亮堂堂的。
她把平凡的夜晚,涂成了白天。
她的长发光鲜温暖、悲悯、宽厚、仁爱,一如布施灯火的仙子、飞天、漫舞。
身披晨露的人,走在时光的前而,从阳光里理出经纬搓成火绳,把那些微弱的生命之火逐一点燃,让众鸟合鸣,让晃顽开蒙,让石头开口。
披着晨光赶路,黑夜这碰伤了大海的怪兽,彻底混削了半个地球的喧嚣。
她在低处的哭泣、站在高处诉说或歌唱。
一只雄鸡躲过黑夜的暗算,在城市的边缘唱着忧伤的歌,一些有名无名的田野,默默承受着成活期的阵痛。
她照耀这些卑贱的生灵。让蝴蝶在花朵的婚床上,颠复出还未说完的亲情。
带上芳草吐绿信息,河流离葵花很近,就仿佛离真实的太阳很近。
我潦草的诗句,将成为谁的驿站?
晨光耕耘的天空,一片蔚蓝,我送走的星辰,已成为石头。
春的道场,花主持的仪式感很强。
风,是个作曲高手,摇曳的五线谱,写满翠绿音符,归燕,立在枝头弹奏春之曲。
田野为春天奉上,一坡的桃花。
今天是,昨天也是,我和水中的鸭子,还有抬头追望风筝的少年也是……
花开花艳的旅途上,提交出的投名状,有一枚枚绿叶的纽扣,系不住小鸟的啁啾,将一座村庄,修葺一新,它们丝毫不理睬倒春寒的粗暴。
我要补充万种理由:让逼人的青春,以及青山,遮掩不住的时光落满的美。它们就像警世的预言,长出老茧,那些被情所惑之人,多半过于善良而深陷于真实的迷幻里。
而一队爬过春天的蚂蚁,手挽手,从低矮的俗世处铿锵走过,尝尽人间况味,酸辣苦甜等一场日出或日落,什么都未改变,仿佛大地接纳了一切,也成就一切从容。
我多想回到当初的模样,整理泥土,伺侯五谷,我要在时间上多钻出一些孔,抚萧弄笛,倘有天地的讯息传出。
桃李杏梨,让它和春风一起,修成正果。
我不知,还要多少次描摹,才能画好当初的姹紫嫣红的心愿。那些身着黑色礼服的燕子,向人世裁剪出春天的孤独,这可爱的小精灵,给这山温水软的人间,写下无怨无悔的契约。
我踏春的脚步,总是被流水俘虏,寄情于短笛的期待,像骨子里有牧童的顽劣,捡拾旧时光里的清风,垂钓波光云影,还有鸟语虫鸣,明月入怀,坐临幽篁饮酒赋诗的记忆。
我怀抱十万粒种子,在等。
在阳光和月光下,在山峦,在洁净的云朵下,我用乡愁的佐酒,将忧戚一饮而尽。
现在,我已输得满目春光,也心甘情愿……
春天,我想为艺术送一个彩虹般的梦,送一阵风一样快乐的场面,就在今夜,在这不需星斗装饰的夜晚。
打开艺术的帷幕,让苦恋了整个秋冬的技艺,沿着河道奔涌。
我踏浪而行,静听幸福的水声伴着幸福的渔歌浸洇着河岸。这般宁静和安祥。
今夜,习风吹过。我将携着清露上路,用琴弦弹拨内心火燃般不熄灭的合鸣。今夜的献艺,就像一次亲情的临摹。当我把你的长发挽起,就已注定今生的皈依。心有多大舞台就有多大,我坐等花的掌声,对于谢幕时有无亮相,我都无悔。每一声喝彩都将对是一坂过往的告白。远方,我的河水已经改道,曙光静悄悄地栖在你的窗前。而我一路散尽火把的灰烬,走向山的腹地。
我将在卷帙上誊写爱的诗章,一粒粒文字是一个个起舞的精灵,扇动透明的翅膀排练梦幻舞曲。山间繁华正茂,流水淙淙。我把生命的美寄予烟云,和风一起破译石头的谶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