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主流电影的叙事模式研究

2022-02-09 15:38李瑞
声屏世界 2022年22期

□李瑞

以往的主旋律电影多是革命发展历史题材,艺术形象刻画也过于小众化和极端化,注重影片的宣教功能。“新主流电影并非近期新出现的某种影片类别,2007年,冯小刚执导的《集结号》在艺术和商业上取得巨大成功,开启了中国新主流电影的先河。”[1]概括而言,新主流电影承载着历史的使命感,以传达国家主流意识形态为主,呈现共同的历史记忆与集体记忆,建立情感认同机制。新主流电影将时代性、民族性与形象性融于表达国家意志的叙事范式中,贯彻各族人民努力奋斗的思想意识,真正成为“叫好又叫座”的艺术作品。

近年来,《建国大业》《建党伟业》《建军大业》、国庆档电影“我和我的”系列、科幻片《流浪地球》、历史战争片《八佰》《金刚川》《长津湖》、冒险片《攀登者》、体育片《夺冠》以及灾难片《烈火英雄》《中国机长》等都取得了口碑与票房双赢的喜人成绩。新主流电影积极向题材多样化、受众年轻化、视效大片化方向探索,大大促进了国民意识的崛起,在疫情这个特殊时期经受住了严重冲击,以生机勃勃之态站立在电影市场中。

叙事范式的重构革新

电影作为“第七艺术”,自诞生之日起便具有艺术审美性,其作为大众娱乐的文化商品,自觉承担起传播意识形态的功能。我国主旋律电影聚焦于叙事架构上的历史史诗的再现,多对伟人业绩进行宣扬,构建英雄主义形象,并邀请百余名当红明星参演等,已形成新主流电影的叙事定式。《湄公河行动》(2016)和《我和我的祖国》(2019)等影片秉承类型电影生产原则,“本土化叙事+喜剧内核+多元素杂糅=高票房”的类型化叙事范式不断革新并推向极致。2021年是中国共产党成立百年华诞,新主流电影更是肩负着历史记忆和时代使命,通过本土化的创新类型来表现国家重要命运时刻和人民的艰苦奋斗历程,唤起受众的共情。

本土化叙事。新主流电影对历史的再现主要采取艺术与生活上的升华,摒弃了主旋律电影以往高大全的人物形象,而是塑造性格鲜明的个体,开始“去政治化、去说教化”。第一种是对于革命历史叙事的再现,《建军大业》《建党伟业》《建国大业》这三部影片历时性地还原了中国共产党人建党、建军、建国艰难历程中的重大事件节点,有效避开了危急关头的历史细微处。第二种是对于战争事件的呈现,《八佰》《金刚川》《长津湖》等影片通过战争的残酷斗争唤起民族潜意识。第三种是对于国家发展进程中平民英雄的书写,一改过往伟人业绩的单一化描写,“我和我的”系列借由微宏叙事,借助七个小故事将历史背景下小人物的个人命运与国家重大事件相联系,表现个人的涓涓细流融汇成一个强大的中国,突出表现了普通人与国家命运息息相关的关系,人民记忆、历史瞬间和国家情感相互融合,唤起全民的共情。第四种是对个人真实事件的改编,如《夺冠》以国家女排教练郎平的事迹进行影像化创作,以中国女排三大重要赛事为时间线索进行叙述,生动描绘了郎平教练带领中国女排一路走来的艰辛历程。

喜剧内核。早期主旋律电影如《焦裕禄》《开国大典》等影片,在革命历史题材的局限下,沉重的情绪价值凸显出伟人及国家之伤痛,在这样的悲痛叙事模式下往往会使影片更加带有宣教意义而无法产生新的叙事表达方式。随着观众审美需求的不断增长,这类影片已无法满足观众的鉴赏需求,因此我国电影工作者不断优化叙事结构,推陈出新增添了喜剧内核的影像新表达,如“我和我的”系列等影片深受国人喜爱,成就了口碑与票房双赢的佳绩,与以往主旋律电影形成不同的叙事表达,被称为新主流电影。

《我和我的家乡》延续《我和我的祖国》集锦式单元电影创作模式,以高口碑、高票房领跑2020年国庆档,紧扣脱贫攻坚时代主题,以轻松幽默、充满生活气息的故事讴歌全民脱贫攻坚的伟大成就。风格化的单元喜剧策略,让五个叙事单元都有“作者电影”的影子,呈现出多样性的喜剧美学风格。[2]作为2020年疫情解封后的第一部影片,其中单元影片《神笔马亮》充分展现了开心麻花团队一往的喜剧风格。一方面是作为喜剧演员的沈腾、马丽作为主演自带喜感的表演方式已为观众增加不少笑料;另一方面是叙事上喜剧元素的加持,马亮善意的谎言欺骗妻子已留学进修,实则是投身于农村建设中,其中所展现的错位、反讽、铺垫等,尽情展现了开心麻花的喜剧天分,给观众愉悦的观影体验。

多元素杂糅。早期的三部主旋律电影《建党伟业》《建军大业》《建国大业》的叙事创作格局固定化,在宏大的历史观下围绕建党、建军、建国的革命历程进行描摹,对领袖人物的红色精神文化进行宣扬等。而2019年探险片《攀登者》作为当年国庆档影片创作元素多元化的呈现,以真实故事改编的电影,传递的是中国登山队员勇往直前的攀登精神,在攀登过程中糅合了探险、爱情、动作、武侠元素,在审美风格上也大胆突破,创新了新主流电影以抒发国家主流意识形态的形象化显露,延伸了主旋律创作的边界线。影片中方五洲和徐缨之间过于细腻的情感故事充斥银幕引来众人诟病,影片重点应放在对于“攀登精神”的刻画,这就需要导演掌握好多元素糅合的一个“度”,把握好分寸才能够更突出主题。2021年作为建党百年献礼片的《我和我的父辈》有青春、亲情、友情、爱情、战争、新科技、喜剧、悲剧等元素,这类影片也可以称为合家欢类型,不同元素的糅合能够扩大受众基础,在稳中求新,注重视像的精细化以及叙事功能的语素促进作用,都为新主流电影叙事模式拓宽了视野。

叙事题材的多元选择

主旋律电影叙事题材主要以我国发展历程中关键性革命斗争事件的宏大时代背景下对于英雄形象的刻画,突显其高尚的英雄形象。这类影片以事件发展的时间线为叙事结构,弘扬革命历史中英雄人物不畏牺牲、开拓进取的精神,可见以往主旋律影片的叙事模式过于程式化。而新主流电影工作者们积极探索创新,力求寻找出一个本土化的运作模式,使主旋律电影的前景更加广阔,这主要集中在叙事题材上的多元化选择,长征题材、体育题材等题材为新主流电影增添时代活力。

2020年陈可辛执导的《夺冠》取材于中国女排的真实经历,以中国女排教练郎平的生平传记为载体,将其人生不同阶段的抉择与坚守、艰苦训练的状态、从弱变强的人格升华以及为何中国女排能够夺冠诠释得淋漓尽致。这也是我国新主流电影对体育题材的一个新尝试,影片的后半部分关键在于叙述了作为中国女排教练的郎平,针对“是否是真正的热爱排球”或者说“打球究竟是为了什么”这一命题,延伸个人内在价值的归属问题,中国女排的故事凝聚全民记忆,无论是从国家荣誉角度还是女排精神角度都能够引起受众的情感共鸣。

2021是我国从脱贫攻坚工作向乡村振兴过渡的第一年,《我和我的父辈》仍旧选用集锦式、非线性的叙事结构,紧跟时代热点。该片由《乘风》《诗》《鸭先知》《少年行》四个单元组成,依序一一对应革命胜利、规划大力推进、改革开放和新时期。冀中骑兵团抵抗侵略的军民群像、普通航天家庭的无私奉献精神、上海弄堂家庭敢为人先的精神、怀揣科学梦想的深圳家庭,无一不传递着“向父辈致敬”“不懈奋斗”的精神,这样的命题式创作模式也是适应我国电影市场的新尝试。但三部国庆档影片的叙事结构已略显程式化,比如同一名演员多次参演、革命场面的个人英雄主义的展现等,这样的设置容易使观众形成审美疲劳,因此电影创作上的迭代需要各方人才来不断推陈出新。这就需要年轻一代的电影工作者保持对电影的热忱,在剧本的打磨、画面拍摄、后期剪辑上要有精益求精的态度,在“命题式”这类影片的创作上努力探寻出一种更为新颖的表达方式,使情感层更为细腻、深刻,客观真实地描绘出处于新时代中国社会的新风貌。

叙事视角的平民转向

“新主流电影之‘新’,有别于必须是被宣教功能显现和外在的主旋律电影,也不同于商业功能至上甚至唯一的主流商业电影,其核心特点必须是被主流市场所接受、所认可、所欢迎的大众电影,但同时又鲜明地体现了‘富强、民主、文明、和谐、自由、平等、公正、法治、爱国、敬业、诚信、友善’的主流价值观的影片。”[3]从2019年开始新主流电影占据了我国电影市场的核心位置,国家主流与商业电影并存的创作新格局应运而生,政治色彩在电影中被削弱,转而向日常生活中的平民视角转变,以历史发展浪潮中的平凡人作为叙事角度,以一种日常化、平民化、大众化的视角书写小人物的现实生活与真情感悟。

“人物先行”。“电影通过荧幕讲述发生在某人身上的某事都是相对具体真实的,“人”成为一种符号表征社会大部分人的缩影,通过电影艺术的渲染使受众与荧幕中的人物建立认同,迅速带观众进入荧幕镜像。”[4]2020年是我国扶贫攻坚战的收尾节点,在全民沉浸在奔向全面小康社会的喜悦中时,作为献礼片的《我和我的家乡》展示出脱贫攻坚战取得的丰硕成果,进而向顺利实现共同富裕的最终目标继续前进。《北京好人》中的异乡打工人;《天上掉个UFO》对准贵州黔西南村落中黄大宝对科技发明的追求;《最后一课》人民教师老范因病失忆,望溪村全体村民为他还原1992年的第一堂课,完成他个人的最后一课。《回乡之路》中作为“沙地苹果”的经销商乔树林为帮助家乡走向致富之路呕心沥血。《神笔马亮》中马亮放弃出国深造的机会,选择为家乡建设贡献一份力量。每段故事的人物动机都赋予叙事本身于国家情感与私人情感的现实意义表达,彰显出个人的付出对整个集体整个社会来说都是潜意识中真挚情感的表达。人物先行的叙事模式能够使观众跟随人物的步伐进入其内心深处并产生强烈共鸣感,“平民英雄”的集体群像更加立体、真实,符合当下每个为美好明天奋斗的个体,当小家与国家不再是对立面的创作选择,那么个体投身于国家建设当中的情感就会被无限扩大,从而实现新主流电影不同于主旋律电影的主题升华。

人物语言的本土化。我国方言文化博大精深,彰显地域特征,体现我国国土辽阔,为影片营造了小人物故事发生的真实情境。在新主流电影中运用方言符合来自全国各地不同的人物形象差异性的表现,符合日常大众的语言习惯,能够激发观众的认同机制,提高票房收割力。在管虎、郭帆、路阳联手导演的《金刚川》中邓超饰演的高福来用南昌方言吵架的段落使人物更加真实可信,各色不同地域“小人物”性格特征鲜明,呈现出最真实的人物性格。新主流电影抛弃以往英雄人物不畏牺牲的果敢,因为在战争面前每个小人物都有心理挣扎,与现实生活中芸芸众生的人们极为相似,但当国家到了危险的时候时,依然会坚定地保卫国家安全,形成人性上的转变,一步步成长为一个可歌可泣的英雄,这是民族意识与民族精神的觉醒。平民英雄群像的设置使战争场景上的人物动机趋向于真实,方言的轻喜剧作用削弱了战争的悲剧色彩,将人的本性展现得恰到好处,是一种真实历史事件中的透彻刻画。当然,这部影片也不乏存在争议,如与战争史实的描述等,两个多月的时间从立项到上映这是一场与时间的争夺战,但其在平民英雄群里的塑造上将真实人物与艺术形象适度融合值得称赞。

家国同构的价值表达

“在我国优秀传统文化中,一直存在着‘家国同构’的文化理念,此种社会风气和人文心智的成熟对中国文学和影视艺术的创作产生了深远影响。”[5]《我和我的祖国》《我和我的家乡》《我和我的父辈》这三部具有代表性的献礼片,从名字看就较好地诠释了“家国同构”的价值表达,是对国家发展的大背景下历史平民英雄的致敬,更是对国家政策的影像化展示。《战狼》《红海行动》《湄公河行动》《狙击手》《长津湖》等影片使观众充分认知到强大的国家形象,而电影《流浪地球》较好地把握了“人类命运共同体意识”的精神内涵,在直面地球的毁灭性灾难,人类不得已去寻找一个新家园。

在变幻莫测的全球化语境下,新主流电影在弘扬家国同构价值体系的同时还要注重家国情怀与人文情感的传递,将切口对准“小家”,正是一个一个的小家才汇聚成一个“大家”,以家庭的幸福感程度作为国家社会进步的标志,真实刻画老百姓真实的日常生活。

结语

新主流电影的独特性在于把叙事范式不断创新融汇,通过影像语言形成自己旗帜鲜明的叙事模式。在新主流电影叙事模式的研究上,不仅需要电影工作者的努力探索,更需要在如何利用影像语言讲好“中国故事”、传递主流价值观上下功夫,继续保持积极向上的创作观念,尊重艺术的创作规律,注意主流意识形态的传播与受众的审美需求的黏合,融汇成紧跟时代潮流的艺术表达范式。在百年未有之大变局的情况下,在危难与机遇并存的时代洪流下,电影创作者面对新时代、新形象、新挑战的同时要找到符合当下新主流电影的新叙事范式,开创出一个更加开阔的未来。总之,新主流电影要牢牢掌握住电影文化价值的话语权,真正展现出我国文化自信的实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