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刘涵琳
虚拟主持人是由数字技术处理出来的,通过广播、网络等通信传媒与受众形成交互的仿真人形象。虽然可以实现主持功能与作用,但是却无法与真实主持人一样体验现实生活,因此称之为“虚拟主持人”。
虚拟主持人的发展历程。在21世纪初期,如何提高新闻的生产效率,并且保障播报的准确率,成为了各家媒体相互竞争的主要焦点。为此,英国的PA NEW MEDIA公司推出了世界上首个虚拟主持人“阿娜诺娃”,并迅速在全球兴起了打造虚拟主持人的浪潮。日本紧随其后推出了“寺井有纪”,其身份不仅是主持人也是一位偶像歌手。美国推出的“薇薇安”更是拉近了受众与虚拟人的距离,受众可以随时感受她的日常生活。韩国推出的“露西雅”人设更为自由,性格也变化莫测。而中国推出的“阿拉娜”,受成本所限并不是特别精致,但是也获得了人们的喜爱。而就在2004年,央视CCTV-6《光影周刊》节目上,我国首名虚拟电视节目主持人“小龙”诞生了。
然而,这股虚拟主持人的浪潮却在我国骤然消失,步入了十多年的“黑暗时代”,直至2018年重焕生机,类真人虚拟主持人“康晓辉”诞生。2019年,虚拟主持人AI化势不可挡,“邱小浩”作为全球第一个AI合成主持人正式亮相。同年3月,全球首个AI合成女主持人“新小萌”正式上岗新华社,中国也成为了全球领先的人工智能发展中心之一。2022年1月1日,湖南卫视首名数字主持人“小漾”,作为湖南卫视新节目《你好星期六》的实习主持人,正式出现在大众视野,成为了国内第一个正式登上电视舞台的数字综艺主持人。
虚拟主持人的特点。一、形象可塑,能及时迎合大众。在网络时代,受众的喜好变化速度快,而虚拟主持人可以依托技术更换外在形象甚至是内在风格,以更快更好地迎合观众的喜好。而真人主持人就很难去改变一个固有的形象及主持风格,因此,虚拟主持人在这一方面要比真人主持更加灵活和出色,不会因时代的改变而轻易被受众摒弃。
二、管理可控,能有效控制风险。虚拟主持人的版权一半都是在公司手中,因此获利也不归于个人,即使需要前期投入极大的技术资金,但是后期的广告费、代言费等能带来巨大收益。背后动捕演员的言行举止也不会为公司带来很多问题和影响,如花边新闻、偷税漏税等,公司所面临的风险也大大降低,而幕后演员的去留也对虚拟主持人的形象构不成特别大的威胁。
三、模拟环境,能减少搭建演播厅的成本。由于虚拟主持人自身是利用数字化技术打造出来的,它自然可以利用环境模拟技术根据不同节目的需求、导演不同的创作需要随时构造合适的虚拟场景、舞台和道具,自由灵活度高,也大大减少了搭建现实演播厅的成本。因此,它能给受众带来更为精妙的视觉体验和更为惊艳的节目效果,让受众每一期节目都能获得崭新的观感,避免视觉疲劳。
湖南卫视作为中国地方台的先驱,一直勇于尝试,敢于创新。2021年9月,湖南卫视启用“青春中国”的全新口号,将“青春”作为本台的鲜明特征,同年轻人共同成长,与新时代同向同行。而常驻和人格化培养的虚拟主持人“小漾”在这一阶段下应运而生,代表了湖南广电的创新精神。
“小漾”的诞生历时三个月,集结了30多位工程师与艺术家的努力。在形象上,通过采集中国数百名女性的样貌,并结合了湖南女性的特征,“小漾”才得以更为真实;在技术上,“小漾”采用了行业领先的数字光场扫描技术,真人实时驱动和实时云渲染功能,得以在节目中实现实时互动。为了最大限度地还原真人情感表达,“小漾”采用面部捕捉技术,在52个基础表情的基础上,衍生拆分了数百个细微表情。
为了探索这条极具创新、多元的数字虚拟主持人路途,湖南广电付诸了常人难以想象的努力。可是这种技术与内容融合后的新生力量,只带给人们了短暂的新鲜感和惊喜感,在微博及其他媒体上,大部分受众似乎并不买账,产生了诸多疑问的声音。
“小漾”的出现并没有随大众预想的那样引起过多的轰动,也没有打破大众对于虚拟主持人的固有印象,这足以说明这条新赛道的尝试依旧道阻且长,需要突破很多困境与挑战。
高成本投入,回报率低。为了保障数字人的真实性,整个虚拟制作过程都必须环环相扣。在22年前,“安娜诺娃”历经9个月的研发、耗费1.4亿美元从而诞生。虽说22年后技术得以飞速发展,“小漾”的研发周期并不似以往那样冗长,但高成本、高投入依旧是制作虚拟主持人的必要条件。
运营好“小漾”这样的虚拟主持人,一般需要经过设计、建模、驱动和渲染四个流程。首先由设计师设计出原画,一个“A-SOUL”级别的原画设计费用在人民币15-25万元之间。其次便是最烧钱的步骤——建模。当下,智能建模是大多数虚拟主持人采用的方式。所谓智能建模,是指在普通建模的基础上借助采集设备完成较高精度采集建模,其中主要成本是建立一个由10至100个摄像头组成的采集室,而单个摄像头价格在人民币10万元,成本大多在人民币100-1000万元之间。最后便是驱动和渲染环节。在完成建模后,动捕演员(中之人)通过穿戴动捕设备控制虚拟主持人的行为和声音,以及依靠Unity等渲染软件渲染,增强虚拟主持人的真实性。总而言之,仅投入这么一套设备,就需要千万元的经费。
另外,运营虚拟主持人的人工成本也是极大的开支。每一次录制节目之前都要进行技术及灯光调试,确保“小漾”能与真人嘉宾色调一致,不会太过于突兀。在节目录制结束后,为了保障节目质量,技术人员要将“小漾”一帧帧进行修复。前前后后需要几十个人的配合,编导撰写节目脚本、技术负责AR场景制作,还要有摄影、设计、美术、运营、宣发、场控、灯光等,而且也要根据每一期节目“小漾”的表现及出现的问题,不断进行技术革新。种种此类导致了巨大的经济压力,而这样高成本的投入却没有转化为良好的经济收益。
技术依然不成熟,无法脱离真人辅助。“小漾”目前还没有达到全流程AI智能化,即具备独立思考、独立情感、独立肢体反馈机制等自主AI能力。为了让“小漾”更具有人情温度,技术捕捉真人的动作和面部表情进行实时驱动,可以让“小漾”更加鲜活、灵动。幕后演员的同步配音也赋予了角色生命,更好地实现与节目中嘉宾的实时互动。虽然在表面上看,“小漾”的出现代替了真人主持,但是背后却需要依托更多人力,才能确保“小漾”表现的稳定性。如果失去了背后的动捕演员(中之人),它徒有一个躯壳,无法独立完成节目中的主持环节,也就相当于失去了灵魂。由于技术的局限性,数字人“小漾”就相当于一个真人穿上了“AI”的皮套,所有在节目中的表现和发挥都取决于中之人。
由于上述原因产生的中之人风险,近期因为“虚拟偶像团体“A-SOUL”成员珈乐官宣休眠”事件而被大众所认知,虚拟偶像“A-SOUL”成员“珈乐”宣布“直播休眠”,随后曝出“珈乐”的扮演者受到公司压榨、工作强度大和待遇太低等负面消息。因为此事粉丝的情绪迅速被引爆,也将背后的乐华娱乐和字节跳动推上了舆论的风口浪尖。由此可见,逐步摆脱对中之人的依赖,控制人为风险是“小漾”等其他数字人在发展道路上必须跨过的技术壁垒。而目前国内数字人的上游技术产业链公司和TOB的方案供应商,如科大讯飞、捷成股份等(专注人工智能)、云舶科技(专研动作捕捉)、环球墨非、亿真科技等专注(建模渲染)、中科深智、魔珐科技和万像文化等(负责虚拟数字人的技术服务),都没有能完全打通全流程AI化的通道,而是各自专精在某个AI节点领域。
受众认同度低,难以获得持续的流量关注。“小漾”除了在节目中亮相以外,也开通了个人微博分享自己的生活,并与做客节目的明星大咖进行隔空留言互动,也会分享与他们的合照。可这依旧没有为“小漾”带来稳定的粉丝群体,网民更在意的依旧是与“小漾”有所互动的真人明星,而对于“小漾”本身的好奇心只是昙花一现,随着时间的推移热情渐渐散去。这足以说明,随着人们生活质量的提升,人们对于娱乐生活有着更为精细化的追求。因此,高超的业务水平、极具人文关怀、能引起情感共鸣的真人主持依然是人们所倾向的,而虚拟主持人仅仅被视为科技的产物,无法受到受众真正的认可度。
湖南广电作为地方台的领头羊,有着丰富的创新经验,可在这条虚拟主持人的新赛道仍然走得如此艰难,那么原因何在?
技术壁垒难以攻克。尽管有着大量的人力、财力投入,但技术方面不是一蹴而就的,是具有迭代性的,需要时间的堆砌、经验的积累才能攻克难关。“小漾”目前无法实现长时间的主持互动,只能在个别游戏环节出现,由于身份的特殊性,她仅仅承担讲解游戏规则的任务,可有可无。现场的嘉宾及观众也无法实现与“小漾”真正意义上的“面对面”对话,只能通过电视屏幕进行交流,这大大降低了互动感和真实感。而为了更完美地呈现“小漾”,需确保在实现自然情感表达的同时也能跟上节目制作的步调,因此,技术人员必须对于内容进行快速生产。
人设未与内容强结合。在“小漾”的首次亮相中,就公布了她的英文名称“Young”,凸显了她的个性:青春与活力。但是由于出现时长的限制,“小漾”的特点并没有充分展现给观众。而对于一个无任何粉丝基础的崭新IP来说,如果想要吸引受众,就要有不可代替性,但是“小漾”在节目中更似一个没有话语权的规则传递者,人们无法透过其一成不变的节目职责看到她背后的闪光点,也无法对它产生依赖性,缺失了观众黏性。而同样以虚拟人身份出现在大众视野的另一个IP“柳夜熙”,仅在平台发布一条视频后就迅速涨粉上百万,成功登上热搜,这是因为“柳夜熙”将人设和内容牢牢结合,更容易与受众建立情感链接。
无法实现人际化交流。主持人的身份不仅仅是对节目的把控,更大的职责是作为节目与观众之间的沟通纽带。人们沟通交流、表达情感的方式也不只有语言,动作、表情、眼神这些无言之言也可以传递情感,而这些是再高端的技术都无法实现的。二次元与真人相结合的形象无法拉近与受众的距离,受众仍然只将其视作会说话的科技产物。“小漾”难以和受众进行真实有效的互动,也无法和嘉宾一起参与游戏,只能进行信息的传递和共享,无法更大限度地满足人的情感需求。
缺少品牌价值和商业运作能力。当下,已经有不少知名虚拟主持人陆续退役,2022年2月世界上首位虚拟UP主“绊爱”结束了五年的演艺生涯。在此之前,被央视加持并拥有数十万粉丝的“新科娘”也宣布了退役。知名虚拟主持人尚且如此,新孵化的虚拟主持人生存之路只会更加艰难。在爱奇艺推出的《跨次元新星》节目上,虚拟偶像“留歌”取得冠军位,但背后的创始人则曾表示,冠军位并没有给团队带来期待中的回报,现实是该团队在持续投入的重压之下,最终不得已提前结束了这块业务。
据业内人士分析,像“A-SOUL”这样虚拟偶像的IP的成功尽管不是必然,却不具备可复制性。虚拟主持人的推广和获取流量,并不是由技术驱动,而是来自商业运营的底层逻辑。从时代发展的根本上来说,阻碍虚拟主持人爆火的原因,是IP孵化和商业运作的能力。虚拟主持人要想成功获取流量,需要类似POP MART的IP孵化逻辑,必须具备很强的IP运营能力及商务资源。虚拟主持人并不是一个简单“AI+皮套人”的商业游戏,要想孵化出一个爆款的虚拟主持人,没有强大的品牌孵化团队和商业运作团队在背后做支持,很难破圈获得成功,而“A-SOUL”的成功很大程度上依赖于乐华在娱乐圈多年深耕而获得的丰富商务资源和影响力。因此,找到自己的品牌定位,结合当下热点塑造虚拟主持人的长期生态IP,是每一个虚拟主持人运营团队都应该学习和具备的能力。
随着元宇宙和人工智能时代的到来,虚拟主持人技术将通过科研人员的努力不断更新和变革。虚拟主持人将取代部分传统节目真人主持的位置,也将不断发掘出更多的商业价值,将被更为广泛地推广与应用,为人们的生活增添更多的趣味性与科技性。而随着虚拟主持人行业的蓬勃发展,为虚拟主持人品牌赋能的优秀商业运作团队也会不断涌现,传统产业的IP塑造团队也会通过加入虚拟主持人的赛道而逼近元宇宙。虚拟主持人的出现、应用和进化,将会进一步向世界证明我国的强大科技实力。未来已来,有朝一日,人们定会看到主持行业的全新突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