综合性大学美术馆的知识生产与公共教育功能研究

陈 松 黄 作 林

(重庆师范大学 美术学院,重庆 401331)

美术馆的创办，总是会受到创办者拥有资源丰富程度的限制，因而其自身品牌价值及类型特征的形成，往往取决于其资源积累的速度和质量。对于我国综合性大学美术馆来说，其限制性表现非常明显。我国大学美术馆建设起步比西方国家晚，除了各专业美术院校陆续建起对公众开放的美术馆外，真正意义上的综合性大学美术馆仍然处在方兴初起的阶段。专业院校美术馆由于其服务对象、范围的专业性特征，其定位通常比较明确，而综合性大学美术馆则因为是在当代艺术创作思想观念和表现形式多元化、服务对象多元化以及自身领导多元化等诸多背景下建立起来的，这就决定了综合性大学美术馆与政府、专业艺术院校与私人创办的美术馆在资源积累的速度和质量方面有所差异，使得一些颇有影响力的大学，其美术馆存在着观众人数少、社会影响力较小的现象[1]。笔者以“综合性大学美术馆”为主题在中国万方数据库进行精确检索，查得的论文共有11篇，其中期刊论文10篇，会议论文仅1 篇。在综合性大学美术馆不断涌现的今天，对其本身发展的专业性研究甚少，这充分表明对综合性大学美术馆的研究还有待深入。

文化自信是党的十九大报告中提出的一个鲜明主题，大学作为我国教育、科研的主体机构，在树立全民文化自信方面起到至关重要的作用[2]。因此，如何针对我国综合性大学美术馆的具体情况，确定自身定位，以使其更好地发挥大学促进国民“文化自信”的作用就成为策划管理者应优先考虑的问题。本文拟对综合性大学美术馆的作用与定位、发展瓶颈、发展对策等展开研究和论述，希望能为促进综合性大学美术馆美育功能的提升提供有益参考。

一、综合性大学美术馆的作用与定位

(一)作为知识生产主体的综合性大学美术馆

1986年，文化部《美术馆工作暂行条例》对我国美术馆的概念和职能作出规定：“美术馆是造型艺术的博物馆，是具有收藏、研究、陈列展览美术精品及相关资料，向公众进行审美教育，开展国际文化交流等多项职能的国家美术事业机构。”文化部把美术馆定位在“造型艺术博物馆”，将美术馆作为博物馆下面的一个类别来对待，是根据当时我国美术创作、研究、展示和收藏的经验，结合国际惯例做出的判断。《条例》之所以认为美术馆要“与其他各类博物馆，美术家协会，美术创作、研究、出版机构、美术院校等兄弟单位之间，在平等地位上，密切团结协作，共同发展我国的美术事业”，是将美术馆视为只有国家各级政府才拥有的“美术事业机构”[3]。显然，这是延续了计划经济时代对公共文化机构的认识和判断，不仅没有充分认识到美术馆的主办者可以有国家、机构和私人的区别，也没有预见到如今高校美术馆蓬勃发展的新局面。

“知识”是一种认知模式或结构模式,是通过认知与认知模式的建构而进行知识对象社会化和能量化的过程。从而,与“知识”相对应的“知识生产”的概念同样不是单一的生产“新知识”,而是一个包括原创性知识生产、复制性知识生产以及定制性知识生产在内的多元概念[4]。大学的知识生产，首先是以原创性为第一动力的，其附属的美术馆，虽然兼具了博物馆复制性知识生产的特点，但在考古学及人文学科方法论迅速发展的背景下，使美术馆的知识生产兼具了原创性和复制性知识生产的要素。无论大学美术馆是更多地借鉴了传统博物馆的理念和运营模式，还是资源相对单一、附属于大学的二级学院并服务学科发展，它所开展的科学研究，所提供的公共教育，都只能是在自身资源的基础上通过各种展示与传播手段来进行，甚至它所培养的艺术人才也都会带上该大学的某些烙印。

高校美术馆，是大学或学院等高等教育机构中以艺术作品为收藏、展览和研究对象的机构。其历史，最早可以上溯到17世纪。由于启蒙运动的影响，欧洲高校与博物馆在呼应教育公平性趋向上保持了一致，而具有公开性质的美术馆(Art Museum)就属于博物馆中的一个分支。英国牛津大学于1683年建立了阿什莫林博物馆(Ashmolean Museum)，这是世界第一所大学美术馆。我国已建成的部分普通高校美术馆，有一些是完全按照西方高校博物馆的定义和标准来开展工作的，它们保存和维护永久性收藏，并通过展览和各种形式的教育活动来为公众提供服务，正是詹姆斯·库诺所谓的“Academic Art Museum”(指学院、大学或学会的美术馆)[5]，如北京大学塞克勒考古与艺术博物馆、北京师范大学文物博物馆、清华大学艺术博物馆、四川大学博物馆、西南大学博物馆等。在此基础上，不同的美术馆具有不同的功能定位，对其知识生产有不同的定位与思考。

在作为大学的二级机构的建馆模式之外，西方的高校美术馆的运营还有另外一种模式，即一些美术馆归属于大学二级学院或系的院馆一体模式，如美国建于1823年的耶鲁大学美术馆(Yale University Art Gallery)应是其最早的大学美术馆，建馆之初就是作为建筑系学生的活动场所而存在，在此过程中，美术馆承载着教学、创作、展示、传播、研究等一系列知识生产功能。我国高校除一些专业艺术院校早已附设美术馆外，在综合性大学二级学院建办美术馆的现象近年也日渐增多。如北京师范大学京师美术馆(归属艺术与传媒学院)、四川大学美术馆(归属艺术学院)、西南大学美术馆(归属美术学院)、重庆师范大学美术学院美术馆等，皆为此类。

依托综合性大学建立的美术馆，从一开始就因其藏品选择、展览陈设和教育对象等方面的差异，呈现出较为明显的个体特征。我国的现代大学虽然起步较晚，但由于中国南北地域文化差异、对外开放和交流程度、获得公共资源支持力度等多方面的不同，造成各大学建立的美术馆在藏品类别、陈设水准、公共服务水平等方面存在较大差异。如北京大学塞克勒考古与艺术博物馆，其收藏始于上世纪20年代北京大学国学门考古学研究室的工作，之后又先后汇集了北京大学博物馆和燕京大学史前博物馆的藏品，以及北京大学从田野考古工作地获得的教学标本，国内各文物、考古机构和博物馆调拨、赠送的标本，还有海内外文物收藏家的捐赠等，藏品达到数万件；清华大学艺术博物馆始于1926年创办的“考古陈列室”，至1948年成立文物馆。虽然1952年文物馆被裁撤，部分藏品外拨，但自清华大学合并原中央工艺美术学院之后，后者自1956年起将其历年的收藏悉数归于清华，再加上校友和社会贤达的捐赠，构成了清华大学艺术博物馆一万三千余件藏品；四川大学博物馆是国内历史最悠久的博物馆之一，它筹建于1914年，创建者为美国学者戴谦和(Daniel Sheets Dye)，1952年以前为华西协合大学古物博物馆，几经更名，现为四川大学博物馆，馆内藏品共计有5万余件[6]。

虽然国内其他大学美术馆藏品很难与北京大学、清华大学和四川大学比肩，但也往往有其独特的地方特色，如筹建中的上海大学博物馆，已收集上海本土文化发展相关的藏品数千件。即便是一些地方大学的资源相对匮乏，但也因其收藏、展览与自身艺术专业的发展密切关联而具有了特色鲜明的收藏。上述所提及的均是直接作为大学二级机构的博物馆，而作为综合性大学院馆一体模式下的美术馆，其藏品数量和质量总体上还比较落后，而如何更好地针对综合院校美术学科定位，提升其美术知识生产的水平则是本文研究的主要内容。

因此，基于自身拥有的资源来开展知识生产活动，是大学美术馆为保障其知识生产原创性和复制性的基本方式，也是发挥该大学在文化自信方面的重要途径。大学美术馆进行知识生产的特点，正是符合了福柯关于“知识是在详述的话语实践中可以谈论的东西”，“也是一个空间，在这个空间里，主体可以占一席之地”[7]的论断。因此，综合性大学美术馆在其知识生产过程中，展示的是该大学的文化立场和判断，从而从根本上使综合性大学美术馆区别于其它社会美术馆。

(二)美育——高校美术馆公共教育的核心问题

美育，即审美教育的简称[8]，一般认为“美育”的概念是由德国的弗里德里希·席勒(1759—1805)在其美学著作《审美教育书简》中提出，其基本含义为感性教育。在席勒看来，美育是解决由现代化进程造成人性分裂问题的路径[9]，通过美育，人的感性力量和理性力量得以实现和谐，美育与德育、智育、体育一同促进人的全面发展。19、20世纪之交，美育理论被引入中国，并随蔡元培、王国维、鲁迅等人的大力倡导一度引发了美育思潮，其中蔡元培对近代之后的美育教育影响可谓深远。蔡氏的思想中关注了艺术美、自然美和社会美对人的作用和影响，在美育实施上则提出家庭教育、学校教育和社会教育三个方面。在1922年发表的《美育实施的方法》一文中，蔡元培将美育“从一直从未生以前，说到既死以后”，其中一半的篇幅用以阐述社会美育的实现途径，足可见蔡氏对社会美育的重视，因为他认为：“学生不是常在学校的，又有许多已离学校的人，不能不给他们一种美育的机会；所以又要有社会的美育。”[10]在蔡元培看来，美育包括专门练习艺术技能的专业学校、大学开设的相关理论课程，还有公开的美术馆和博物馆，以及临时的展览会、音乐会、歌舞剧等。显然，美术馆和美术展览会在蔡氏预想的社会美育专设机关中被置于最首要的位置。究其原因，西学东渐的背景固不可忽视，但对美术馆及展会产生社会教育效应的期望才是核心。

对于美术馆的美育作用，现代著名画家林风眠在1932年也做过强调。时为杭州国立艺术院院长的林风眠发表了文章《美术馆之功用》，重点阐述了美术馆、美术的社会教育功能。他认为“各种教育的目的都不过要把人们养成一种良善的品性”，“找一个不受经济限制、不受时间拘束、不必识字亦可以得到知识、直接影响于良善的品性的教育方法,除却美术馆而外还有什么东西呢？”[11]显然，社会美育在林风眠的艺术观中占有重要的位置，通过诸如建筑、美术馆、美术展览会等方式的积极作用，使广大社会民众在艺术的陶冶中逐渐养成良善的品性，就成为公共艺术事业最为核心的美育观。

新中国成立后，以人格教育为根本目标的美育，受形势影响而先后经历了发展、挫折、复苏的阶段。20世纪90年代起，随着以“素质教育”为中心的美育内容重回国家教育方针，国家对美育的强调愈来愈突出，以美育人、以文化人渐已成为国家意志的重大关切。2004年9月，中国共产党十六届四中全会召开，在此次会议上通过的《中共中央关于加强党的执政能力建设的决定》中明确指出，要“把文化发展的着力点放在满足人民群众精神文化需求和促进人的全面发展上”，同时，还要“优先发展教育和科学事业……培养德智体美全面发展的社会主义建设者和接班人”[12]。怎样才能满足人民群众的精神文化需求，促进人全面发展呢？会议也给出了指导，要通过“营造全民学习、终身学习的浓厚氛围，推动建立学习型社会”，要“加强文化设施建设”。显然，国家在支持美术馆发展的同时，也对美术馆的社会职能提出了更高的要求。

回顾我国综合性大学美术馆的发展历程可以发现，正是在这样的背景下得到了大发展的契机。国家为美术馆的发展提供了新动力，包括大学美术馆在内的各机构、私人美术馆建设的热潮迅速形成，美术馆面向社会公众的公共教育职能进一步得到了加强[13]。

但是美育并不是一个一成不变的僵化结构，它必定会随着时代对美的认识和要求发生变化。蔡元培试图用“美育代宗教”[14]，林风眠希望美育有助于人们养成“一种良善的品性”，上世纪九十年代提倡的“素质教育”，新时期希望通过促进“人的全面发展”来树立国民“文化自信”，正是美育在不同时期内涵的具体表述。由于各综合性大学美术馆处于该地域文化艺术的前沿地位，所以在确定自身公共教育的职能时，还需要承担起满足人的精神需求、促进人的全面发展的“导师”责任，因而对当代“美育”概念内涵和外延的认识定位，将直接影响该馆公共教育职能的实现。

(三)服务专业发展，推动综合性大学艺术创作与教学

在国家政策的鼓励下，我国美术馆建设进入了“大跃进时代”。有研究者认为，中国正以平均每年100座的速度兴建新美术馆，仅在2011年,该数字就达到了惊人的386座。根据国家文物局的统计,截止至2012年，中国大约有3400座美术馆[15]，首都博物馆馆长郭小凌在2011年发表的文章中认为,中国在未来至少需要新建43000座美术馆,以追上国际普通水平[16]。这里讨论的美术馆，是否有将博物馆与美术馆混为一谈，已不好分辨，但我国美术馆增长的速度之快已是不争的事实。就已建成的一些美术馆来看，硬件设施参差不齐，美术馆的硬件建设非常重要，但更重要的是其藏品的数量与质量，举办高层次展览和学术讲座的资源和能力。

虽然综合性大学美术馆大多数附属于进行艺术创作实践和专业教学的相应院系，其艺术活动是艺术院系科研与教学的一部分，而其背后依托的学术资源、人才资源等，往往在该地域处于优势地位，并因此成为该大学对外交流的窗口[17]。但如前所述，我国综合性大学美术馆，除去北京大学、清华大学、四川大学等少数有着丰富的展品资源外，各地方综合性大学，特别是馆院一体的美术馆只能依靠自身艺术资源，与地方政府美术馆、私人美术馆分享一些具有地方艺术特色的藏品。其藏品的系列完整性、对于大学艺术研究的促进作用等都受到了较大的限制。因而，在综合大学美术馆的功能发展方面尚有较大的提升空间。

二、综合性大学美术馆发展的局限

综合性大学美术馆在发展过程中，由于自身硬件建设和管理研究人员方面的不足，对其自身知识生产的专业性已存在较大的影响。这里的综合性大学美术馆主要指院馆一体模式的美术馆。其发展瓶颈主要表现在重视程度不够、藏品质量有限、展品保存不力等方面。

(一)重视程度不够

综合性大学美术馆多数隶属于二级学院，二级学院全权负责美术馆的建设与管理，多数美术馆内部构架不系统，美术馆的人员配备不足，而且少有专职管理人员，美术馆负责人一般是由二级学院的教师兼职。在这样的构建模式下，其展览效果可想而知。严格而言，大学的美术馆应该细化成若干板块，如配备外联部、企划部、展览部、宣传部、典藏部、学术委员会等。外联部主要向内外联系一系列的展览；企划部负责画展的策划；展览部负责登记、收集、运输、布展及相关技术落实等；宣传部负责展览的宣传和推广；典藏部负责作品收藏，分类，空间建设等；学术委员会主要对展览主题进行评估，作品评选工作等。美术馆运行的经费来源，除部分由民间赞助外，多数由分管的二级学院统一调配，经费支持较为有限。其实美术馆应该和学校的图书馆，体育馆一样，成为教学实践、对外交流、学术研讨的重要场所,但由于重视不够，多数综合性大学美术馆并未设专项资金，展览、收藏的经费捉襟见肘。有部分美术馆形同虚设，展厅长期空置。如重庆师范大学美术学院美术馆，该馆建于2009年，场地由学院办公楼一楼过道改造而成，面积约400平方米，展线99米，空间包括展厅、会议室、储藏室等。该美术馆馆长由学院教师兼职，工作人员都是学院的学生。美术馆没有专项资金，展览运行经费需向二级学院申请、报批，也有部分展览经费由企业、公司赞助。

(二)藏品质量有限

对于综合性大学美术馆来说，其藏品的数量、质量等因受条件所限，几乎局限在该校教师和学生优秀作品的范围之内。例如重庆师范大学美术学院美术馆，2019年该馆共承担大小展览13个，包括学生毕业展、教学汇报展、教师学生个展、学院师生双年展、全国美展师生选送作品展等，其展品范围基本上局限在该校师生的美术实践领域。显然，这样的展品资源远不足以策应贯彻学院“人文、学术、创意、阳光、美丽”的办学理念，也未能充分体现其作为西南地区本科院校的应有地位。以此观之，如果仅以自身展品资源来开展美术馆的教学、科研活动，恐怕很难满足高校美术学科发展的长远要求。针对自身资源的局限，美术馆积极寻求突破地域限制，不断尝试引进外来资源，以弥补区位资源不足的问题。该馆在近年先后举办了“西方仿真名画展”“新疆师范大学—重庆师范大学美术教师教学写生交流展”“俄罗斯列宾美术学院精品素描展”“俄罗斯当代油画名家作品展”等。虽然以展促藏、强化外部交流，但此类展览还不够充分，校美术学院的教学与科研活动仍需借助重庆市美术馆、四川美术学院、西南大学等机构和大学的系列美术展中获得补充。

(三)展品保存不力

综合性大学美术馆对馆藏作品的保存意义重大，这些优秀的作品是学校、学院师生们重要的文化财富，是保障教学、科研主要资源。以重庆师范大学美术学院美术馆为例，可总结为三个方面。第一，存储空间狭小，空间没有恒温系统，无专业收藏架，画面容易受潮。美术馆通过十来年的收藏，有几百件藏品，主要由在校学生作品、毕业设计作品、校友捐赠作品、国外艺术交流作品构成。但由于受收藏空间限制，多数作品处于随意堆放的状态。第二，没有专业的馆藏人员，未能对藏馆资源进行合理配置。专业馆藏研究员对收藏作品的重要性不言而喻，如每年迎接新生的“历届优秀素描习作展”其实是一个很好的馆藏展览，对新生有很好的引导作用。但由于专业研究员的缺失，很难对时期、内容、风格、表现形式等用文字进行学术性的归纳。展览也只是约定俗成的把画挂出来而已。第三，藏品建档不完善，分类未落实。美术馆的藏品由于储藏硬件问题，迟迟没有分类，有时找藏品都是一个繁琐问题。藏品信息不完善，没有建立网络归档体系，还未能做到像图书馆一样，既可在网络上查阅和搜索藏品的信息，也能在美术馆里借阅和现场临摹。若能如此，则对教学和科研是一个很大的促进和提升。以上的典型问题是综合性大学美术馆普遍存在的不足乃至通病。

三、综合性大学美术馆的发展对策

(一)精确定位，凝练知识生产路径与方法

随着综合性大学美术馆藏品的丰富，美术馆要有专业的典藏系统、科学的典藏空间。随着信息技术的发展，美术馆可以利用电子信息技术进行馆藏作品的有效备案，让典藏资源的使用效率得到充分应用。同时，应做好藏品的定期整理和修复工作。广东美术馆典藏部主任江郁之在题为《美术馆藏品规范管理与相应的制度》的课程中提出四点意见：第一，保护藏品，要从美术馆硬件建设中调整好功能布局；第二，美术馆藏品具有公共性和公益性，从编印“藏品图录”到逐步实现藏品信息中可公开部分的网络化；第三，在藏品租借中对藏品完残状态叙述的科学性；第四，美术馆应设置藏品修复专业人员[18]。这些当然是对专业美术馆的典藏要求，但这也是综合性大学美术馆发展必须加强的领域。这个过程是一个知识生产的定位与思考过程。西南大学美术馆的建设与藏品在西南地区综合性大学美术馆中名列前茅，每年的专项资金在40万左右，包括展览、馆建、出版、收藏等。美术馆有两个收藏室，共计70余平方米，有除湿恒温系统、存画保险箱等。共计收藏作品有中国画、油画、版画等1600多件。既有名家作品，也有教师和历届毕业生的优秀作品。但即便是这一层次的美术馆，在典藏空间和典藏系统建设方面仍存在许多不足，提档升级势在必行。

如今综合性大学美术馆在学校的教学、科研体系中起着举足轻重的作用，它应该成为学校构成中不可或缺的部分，在未来，还要充分挖掘和建设典藏资源，来增加综合院校的学术厚度和交流宽度[19]。

(二)延伸展示空间，提升展品质量，夯实典藏底蕴

综合性大学美术馆往往展示空间、典藏空间都很受局限。如北京师范大学京师美术馆，展厅面积190平米，展线90米。近年来举办了一系列颇有学术文化品味的展览，如美国威斯康辛大学和北师大师生素描教学交流展、美国西南俄克拉荷马州立大学师生作品展等。为响应国家、北京市对文化建设的要求，弘扬积极健康的文化方向，该馆还举办了一些国内外著名艺术家邀请展。其中，与教育基金会联合主办的“弘扬北京精神文化”展览得到了业内的高度重视和赞扬。另外，还有每年的研究生及本科生毕业展，关注打工子弟小学的“艺术星星展览”等。艺术形态多样，展览形式丰富。但就是这样高水平的综合性大学美术馆也会遇到发展性问题，由于展览空间受限，很多大型的国际或国家级展览无法承办。北京师范大学京师美术馆馆长甄巍介绍说：“为了延伸展览空间，2013年由公共资源服务中心与艺术与传媒学院京师美术馆合力打造的北京师范大学——京师美术馆梦画廊，正式开馆。梦画廊，是北京师范大学教学楼里展现艺术与创意的梦想空间。这种方式很好地扩展了我们的展示空间，在教学楼里也能更好的为广大师生的美育提升服务。”

四川美术学院美术馆分别位于四川美术学院黄桷坪老校区和虎溪新校区。新馆于 2015 年 9 月落成，整个建筑群呈围合式院落布局，分为 4 层，占地面积 2.3 万多平方米。目前是西南地区面积最大的专业美术馆。[20]自2005年始，该馆率先开展了“开放的六月——四川美术学院艺术游”活动。“开放的六月”已渐渐成为四川美术学院的一张品牌。由于展览体量大，展览空间的延伸势在必行。虎溪公社艺术工作室，四川美术学院CAEA美术馆等都是其延伸的范围。从2018年开始，“开放的六月”开启了重庆艺术大市场。2020年，展览延伸至龙湖商圈和社区空间。2022年“重庆艺术大市场·开放的六月——四川美术学院艺术游” 毕业生作品展以线上线下形式呈现。美术馆线上开通了重庆艺术大市场线上市场，线下建成了四川美院艺术服务中心、金山意库线下中心、红星美凯龙艺术家居中心和北仓艺术空间。并推出了更多满足公众需求的精神文化产品和文化艺术普及活动，有效拓展了艺术院校服务社会文化的空间。2022届毕业展涉及4个一级学科和 24个本科专业的作品，线上、线下分别有1364人、1086人的近万件作品参展，包括美术学类、设计学类、戏剧与影视学类、艺术学理论类、教育学类和建筑类等毕业作品。专业美术馆的这种空间延伸值得综合性大学美术馆学习借鉴。

美术馆是艺术传播的重要场所，延伸展览空间可更大程度地提升综合性大学师生的艺术修养，为校园的美育建设发挥效力。在专业教育方面，办好专业展览，引进高规格的展品，既可提高展览质量，也为典藏优质作品作好充分准备。

(三)专项资金支持，强化人员结构，保障运作有序

首先，综合性大学美术馆发展起步较晚，对美术馆的定位还停留在办展层面，并且，多数美术馆没有专项资金支持。其次，美术馆应该细分各个部门，管理人员结构上应更加细化，馆内事务不是由学院领导、美术馆馆长笼统一把抓，而是在美术馆负责人主导下，各个部门相互合作、配合完成，这样才能提高策展效率和展览质量。另外，培养和引进专业的美术馆人才，对美术馆的结构建设与健康运行都是良性的促进。

这些方面应该向一些专业美术院校的美术馆学习，如四川美术学院美术馆就是很好的案例。四川美术学院美术馆馆长何桂彦表示：“美术馆就细分了九个部门,工作人员有编制和招聘两种，人员结构合理。有国家和学校的专项资金作为支持，典藏部有收藏系统。”除专业院校外，北京师范大学京师美术馆的做法也值得参考。京师美术馆下属传媒与实验教学中心，在2010年由艺术与传媒学院原“美术展览厅”改建成立的视觉艺术实践实验、教学科研平台，它没有专项资金支持，而是根据展览活动性质，由学院美育中心、本科教学实验中心、各系教学科研经费等来分别承担展览费用。

江汉大学美术馆馆长李瑞洪说：“大学美术馆是教学的重要组成部分，综合性大学应该对其加以重视，真正把它纳入机构设置当中，有专职研究员和管理者，有专项经费作为运行保障，有规范的典藏系统，定期出版学术期刊。此外，也要有自己的编制，成立科研部门。”[21]他的观点指出了当前综合性大学美术馆发展的基本方向。

(四)加强合作，发挥公共服务平台作用

博物馆、美术馆是历史与美学价值的维护与展示之所，也是提升公共教育，培养和激励艺术创造才能的重要阵地。美术馆、博物馆的对接合作是在信息技术日益成熟和普及的新形势下，利用信息技术平台实现网络环境下信息资源的整合，在资源、空间、人员合作等几个方面对文化建设发挥着重要作用，并为艺术教育提供有力的支持。[22]

综合性大学美术馆要构架公共社会服务平台模式，优化服务流程，积极和校内外博物馆展开合作，立足于公共教育服务，发挥综合性大学的特色优势。大学内既有美术馆又有博物馆的综合性院校在艺术资源的共享方面有其先天的优势。其中四川大学、西南大学美术馆与校内博物馆都有显著的合作。四川大学美术馆现由该校艺术学院直接管理，2005年该馆建成于成都四川大学江安校区，馆内展览空间约900平方米，储存空间200平方米。该馆的工作重点是立足于支持青年艺术家的创作探索，日常展览则更多地关注当代艺术和草根文化的发展,并广泛建立与国际艺术机构和艺术家的合作交流。同时，四川大学博物馆作为西南地区历史最为悠久的大学博物馆，将“开放的资源”“开放的服务”和“开放的心态”作为博物馆的发展宗旨，并为校园文化建设和人才培养提供服务。在相关专业科研协同的基础上，四川大学博物馆、美术馆在线上线下联手打造了美育特色基地与通识教育平台。依托博物馆馆藏文物和艺术学院强大的教学资源，逐步探索建设系列特色课程，让学生参与活动，如通过实物观摩、观赏临摹、文创开发、展览设计等多种形式让博物馆成为通识课程、美育成果的展示与实践平台。2019年5月，由两馆共同主办的“试探——实验艺术介入博物馆研讨会”在四川大学博物馆举行。随后由两馆联合举办的“重帘——古代绘画、刺绣互文展”暨“借镜观形——博物馆艺术项目邀请展”集中展出馆藏及当代艺术家的创作成果，成为古代艺术与现当代艺术交融的一次有益尝试[19]。这样的展览实验性强，充分发挥了两馆各自在传统收藏和当代语境研究中的优势。

同样值得一提的是西南大学博物馆，该馆始建于1952年，初为西南师范学院图博科文物陈列室，由历史博物馆、美术馆、自然博物馆等组成。馆内收藏颇丰，仅历史博物馆的藏品数量就达9 000余件。博物馆还收藏有张大千、齐白石、吴冠中等名家的作品。

美术馆执行馆长谢光跃曾介绍：“西南大学美术馆现由两个展厅构成，一个位于美术学院，展厅面积约900平方米，一个位于鉴知楼博物馆内，展厅面积约2 000平方米，博物馆展厅属于博物馆和美术学院共同管理，主要负责历年的收藏展、学生毕业展、学术展览等作品。学院展厅附属于美术学院，主要展出师生个人作品和教学汇报展等内容。当然，规模较大的展览也可由两展厅合作完成。”可见两馆的空间合作非常紧密。在人员合作方面，博物馆馆员可以协助美术馆进行资源分编归类、数字技术处理，而美术馆人员则可在策展、设计、课程资料等方面进行指导。[22]近年，西南大学美术学院的研究生、本科生的毕业作品展“光彩碚生”就是由两馆合作呈现的一个典范。2021年两馆还合作推出“世纪弦歌，薪火传承——庆祝西南大学办学115周年”校友捐赠作品展；纪念鲁迅先生诞辰140周年全国馆藏版画作品展等。两馆联手，无疑也提高了知识生产的效率和质量。

综合性大学美术馆与校外博物馆的合作能有效实现资源共享，共同促进，从而更好地服务于知识生产。成立于2013年4月的重庆大圆祥博物馆是一座位于重庆市璧山区健龙镇龙江新石村的民间博物馆。其收藏品主要来源于巴渝境内汉代至民国的各类古建筑构件及其陈设、器具等。2021年9月，重庆师范大学美术学院“迎新之门”落成暨“门·镜”迎新师生作品展在美术学院美术馆举行。“迎新之门”便是由大圆祥博物馆捐赠，美术馆内展出学院师生参加重庆市第八届美展的30余幅作品，这是两馆展开合作的一个良好开端。而大圆祥博物馆教学实习基地挂牌仪式的落成又为美术学院教学实践提供了平台和空间。并为今后在民间民俗艺术、民居建筑装饰艺术、移民文化和工艺传播、博物馆展陈策划与设计、博物馆文创产品开发设计、特色数据库建设、民间美术遗产的保护和传承创新等多方面展开持续合作创造了有利条件。

由此可见，综合性大学美术馆通过建立两馆合作模式，形成较为稳定的教学、科研、展示平台。两馆或院馆间的协同创新、融合交流有利于资源整合。综合性大学美术馆作为知识生产主体，可以学术讲座和科研实践的形式将合作项目做实做深。

四、结 语

中国正在为最终实现美术馆资源人均享有量达到国际水平的目标而不断奋进，这当中蕴含着综合性大学美术馆不断发展的良好机遇。但一方面资源积累的不足和地域的制约，综合性大学美术馆在飞速发展中也存在着诸多局限，另一方面在公众关注度扩展和增长方面还存在现实困难，需要不断克服。在国力不断提升、国民文化自信不断增长的背景下，综合性大学美术馆较之传统美术馆呈现出更为复杂的特征，这种复杂性又统一于满足现代社会人的精神需求和促进人的全面发展的时代要求。为了克服综合性大学美术馆典藏精品之不足，其附设美术馆首先应明确自身作为一个知识生产主体的定位，而大学的知识生产，一方面是围绕着公共教育的核心——美育来展开，另一方面则是为综合性大学美术专业发展提供高水平服务。如此，大学美术馆收藏、展示、教育的传统功能，方可在其创新性、复制性的知识生产过程中显示其文化自信，并由此克服综合性大学美术馆发展面临的诸多困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