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敏
(青岛农业大学,山东 青岛 266109)
乡村振兴是实现社会主义现代化强国目标的重大国家战略,乡村振兴关键在人才。凝聚一支懂农业、爱农村、爱农民的专业技术队伍和“新农民”队伍,不仅依托于对新型职业农民的在地培育,也有赖于对学农知农专业人才的外部引入。当前农业人才供需矛盾突出,与农林产业就业环境、薪酬待遇等行业发展竞争力弱及高校人才培养与市场需求错位等客观环境相关,也受到百年来对农民贬抑化、排斥性社会氛围与弱势化、问题化主观认识的“去农文化”制约。高校思政课作为落实立德树人根本任务的关键课程,在培育大学生的农民情怀中积极可为。本文以“中国近现代史纲要”课程为例,结合近现代以来中国仁人志士为实现救亡图存、民族复兴的伟大目标不懈探索的历程,通过梳理农民观脉络、分析农民生活、珍视农民价值、坚守人民立场等方面呈现农民与革命道路、农民与国家命运的紧密关联,引导大学生认识生活中的农民味,体会深厚的农民情,树立正确的农民观,培育新时代的农民心,彰显农业院校树人特质,推动涉农人才服务“三农”,营造城乡一体、和谐发展的社会意识。
中国现代化的历程,也是人口离乡进城的过程,百年乡村问题是城乡背离式发展趋势的历史累积。从二十世纪乡村基层政权痞化劣化到当今自然村落常住人口空心化,均是城乡失衡格局下传统乡村文化精英、经济精英与劳动精英不断抽离乡村所致。农村年轻劳动力离开故土,成为城市建设与发展各领域的生力军,老幼妇孺等草根劳动力则留守乡村。谁来建设乡村、建设谁的乡村?既是近代乡村建设派的锥心之问,也是新时代乡村振兴的立足点。近代中国国家建设立足于都市而疏远农村,是“把一批批的农家子弟,麇集于都市而不能返回乡村……以至于一面农村中空虚枯竭,一面都市中人满为患”[1]。彼时乡村建设实践之普遍难题是人才缺乏,尤其是“具备历史的眼光,科学的头脑,现代的生活与办事的决心”[2]的人才缺乏。当前,城乡一体化的发展战略早已超越传统乡村建设的时代限制,但高素质人才短缺依然是制约乡村振兴战略的突出问题。
习近平总书记在山东考察时指出:“乡村振兴,人才是关键。要积极培养本土人才,鼓励外出能人返乡创业,鼓励大学生村官扎根基层,为乡村振兴提供人才保障。”[3]全面建设社会主义现代化强国,最艰巨最繁重的任务在农村,破解其艰难困境关键在于明确乡村振兴主体,贺雪峰认为,中坚农民群体、家庭负担不重的老年人群体是当前乡村振兴中的重要力量[4],除发动乡土人才,现代农业发展更需要学有专长的农林院校大学生参与其中,他们将给乡村注入知识、信念和创新力量。
推进城乡一体化要坚持理念创新,首先需要破解城乡差异带来的城市傲态。能人离乡、青年离乡,本是劳动力市场配置的常态现象,但越来越发展为回乡是无能无用的社会风评。城市化狂飙猛进,地理空间环境景观变化与伴随而来的城市至上舆论带来对离乡行为的价值肯定与实践趋向,不会农活、不懂农业、不在农村、不理农民是当代青年的普遍情况。离乡由百年前的被迫性行动转变为不需质疑的正当性观念,并表现为人往高处走的城市高位判断与情感深处不愿务农不愿回乡的离乡情绪,种地与农民成为职业与身份序列中最为低等与低端的原点。人才留不住除与城乡物质环境差距相关,亦受进城为上的去农文化裹挟,伴随百年离乡潮的现实情境生发出对乡村与农民厌弃或排斥的社会共识,其构筑的价值取向一定程度上影响了城乡一体、城乡和谐发展进程。
秦晖认为,“可以毫不夸张地说,我国的问题实质上就是农民问题,中国文化实质上就是农民文化,我国的现代化进程归根结底是个农民社会改造过程,这一过程不仅是变农业人口为城市人口,更重要的是要改造农民文化、农民心态与农民人格。”[5]乡土是中国文化的根,中国人的底色,乡愁是我们在空间变更后情感迷茫时的自我慰藉与精神皈依。现代化过程中不仅要改造农民精神世界,更须反思我们如何看待农民农村的文化观念。乡村振兴、城乡和谐共生,需要正视城市化历程中逐渐淡漠的乡情、建立对农民和农村的认同感与亲近感,在民族复兴的宏伟目标下培育对农民情感、重新发掘乡村价值。
2019年9月,习近平总书记在给全国涉农高校的书记校长和专家代表的回信中强调,“中国现代化离不开农业农村现代化,农业农村现代化关键在科技、在人才”,对新时代农业高校提出培养更多知农爱农新型人才的殷切期望与时代要求。农林院校教师要有明确的为农育才意识,传承农业知识科技,加强“三农”政策宣讲、关心农村发展现状、注重农耕精神教育,厚植学生学农爱农兴农强农情怀担当,引导他们积极投身于乡村振兴伟大事业。
涉农高校秉承“立德树人”“强农兴农”历史使命,是培育爱国为民、矢志“三农”乡村振兴服务人才的重要平台。当前涉农高校毕业生非农化就业倾向较强,在人才培养中还存在着“招不来”“留不住”“待不久”等系列问题[6]。田曦等的研究表明想成为新型职业农民和到农村从事相关工作的学生不足15%[7]。笔者对青岛农业大学505名学生的调查显示,22.8%的学生愿意服务“三农”,但不愿在农村,23.6%的学生更愿意在城市从事非农产业,35.5%的学生没考虑过未来去向,仅有18.1%的学生愿意扎根农村,服务“三农”。愿意从事农业农村服务的学生不过四成,未来选择扎根农村的学生不足两成。即使比例不高,也欣喜地看到一些年轻人愿意在“三农”领域实现人生价值,农业院校教师可以结合专业教学讲明乡村振兴服务方向、讲透乡村发展的时代需要、讲清农民与社会变迁的紧密关联,积淀服务农业发展的知识基础,增强学生致力“三农”事业的文化认同。
无论是在学术研究还是在日常生活语境中,“农民”是一种职业类别,也是一种社会地位和身份,历史记忆形塑了深厚而丰富的农民形象。他是我们丰富复杂的情感体验,鄙视者有之、感佩者有之;他是我们挥之不去的身份标识,逃离者有之,执着者有之;他是我们的品格体现,批评者有之,神往者有之;他是一种生存状态,嘲讽者有之,同情者有之;他是一种文化模式及至心理结构,摆脱者有之,回归者有之,社会记忆总体上呈现出分裂、失衡的农民想象。目前涉农高校课程有助于大学生了解农业发展、乡村社会现状,罕有相关课程对农民群体深入研讨。“五四”以来,伴随城乡疏离和对峙,“讲坏”农村,成为一时风尚,农村成为问题以至成为负面的象征[8]。改革开放后,城市虹吸效应加剧乡村精英流失,大众舆论普遍形成农民贫穷困苦的整体形象。
长久以来中国以农立国,农民占据中国人口的绝大多数,是社会主体,但农民在史书中却是失语的。梁启超在反思中国史学问题时,认为时人所说二十四史为二十四姓之家谱不为诬妄之言,“盖从来作史者,皆为朝廷上之君若臣而作,曾无有一书为国民而作者也。”[9]毛泽东少年辍学在家,读旧小说故事,发现所有的人物都是武将文官书生,从来没有一个农民做主人公,“我纳闷了两年之久”,发现它们颂扬的全都是武将,人民的统治者,而这些人是不必种田的,让农民替他们种田[10]。美国学者马若孟认为,“1920年以前很少有作者关心中国的农业,也几乎没有写出关于农民的学术著作”[11]。即使有之,古代史书中农民话题主要集中在国家治理层面,表现为民本、民食等关乎国家长治久安的基础性功能和民乱、暴民等导致社会失序的威胁性问题。相应地,农民常常因两种角色载入史册:一是农为税源,二是农民起义,史籍中缺乏常态、平衡、普遍、日常的农民书写。而且在马克思主义史学兴起以前,农民起义者普遍被否定性地称为盗匪、贼寇。尽管科举制度实施以来,政治精英和文化精英基本是从农民或农民后代中产生,但一旦成为权势阶层,农民往往成为城里士人、官商、坊间人暗算、欺负和取乐的对象[12]。正如致力于平民教育的先驱晏阳初所说:“旧的士大夫,自居四民之首,不辨菽麦,不务稼穑,‘村夫’‘农夫’成了他们骂人的口头禅!”[13]
对农村和农民问题的关注和研究最初是由在中国居住或旅行的外国学者进行的。在20世纪上半叶,欧美和日本学者或抱着认识中国国情的目的,或抱着为自己国家提供政治、经济与社会情报的意图,在中国不同区域作了许多农村调查和农民研究。与此同时,经器物层面至制度层面求索救国之路未果的志士兴起改造国民性的新文化运动,在此过程中,儒家学说、传统观念受到重新评判,并由西方引入新词语,贴上“封建”“迷信”的标签。在现代性的旗帜下,“共产主义与非共产主义者都重新定义传统中国文化和尤其是依附于乡村的绝大多数者。对于精英而言,中国乡村人口现在是落后的,是民族发展和解放的主要障碍,对他们来说,乡土中国依然是那些由于迷信在智力与文化上残疾的农民的封建社会”[14]。由此,乡村以及伴生其中世代栖居的“乡下人”成为都市读书人的剖析对象,对农民的书写开启了乡土文学热潮,也开始了对其群体地位重新定义尤其是否定的趋向[14]。近代中国文学着力描写的农民个案中,阿Q、林老太爷、骆驼祥子、祥林嫂无知无助、因循守旧、自我麻醉,知识人对他们更多饱含了“哀其不幸,怒其不争”的同情与鞭斥。“五四”以后,无论是新文化运动中的文学改良,启迪民众,还是孙中山的强调公众礼俗,或是蒋介石发起的新生活运动,核心都是治理民众行为,将其由落后守旧、愚昧无知、不合时宜的落伍者改造成识文断字、举止得宜与体魄强健的现代国民。
对农民的成见最典型的说法,如马克思所说:“农民不能代表自己,一定要别人来代表他们,他们的代表一定要同时是他们的主宰,是高高站在他们上面的权威,是不受限制的政府权力,这种权力保护他们不受其他阶级的侵犯,并从上面赐给他们雨水和阳光”[15]。因此,农民成为被代表、被教育、被改造的对象。受马克思革命理论影响的共产主义者将农民视为革命的同盟军加以组织与武装,他们开展了实在而深入的大量调查,将农民视为中国走向未来光明前途的生力军,同时也是需要被唤醒、动员、教育、团结的落伍者。毛泽东称农民是革命先锋,制定《三大纪律八项注意》、通过古田会议决议,同绝对平均主义、山头主义、流冠思想、自由主义等作坚决斗争,提出纠正农民和小资产阶级狭隘性的办法。在《论人民民主专政》中,毛泽东指出,为进一步进行革命,“严重的问题是教育农民问题”[16]。
改革开放后,中国经济增长很大部分应归功于农民阶级的努力,小岗村农民冒着风险签订大包干契约,拉开了中国农村改革序幕。同时,乡镇企业异军突起,成为中国由农业社会向工业社会发展的重要推动力量,培育了大量工业企业,中国经济进入快速发展时期。20世纪90年代中后期,村民自治活动开启了中国基层民主实践历程,农民成为改革开放的先导与推动力量。多年来,农民收入和生活状况得到空前改善,独立与民主意识获得空前提高,但相较于其他社会群体尤其是城市市民,农民群体生存状况仍趋于弱势化[17]。“三农”报道中,无论是信息来源、议程设置还是形象呈现都出现某种程度的偏差与失衡情况。李昌平的《我向总理说实话》、曹锦清的《黄河边上的中国》等农村问题论著促成学界对“三农”问题的反思,也基本形成农民弱势的群体形象。随着城乡物质外观差异的扩大,学术界、文化界不约而同营造了弱化农民、全面改造乡村文明的意识形态,并透过无孔不入的大众和人际传播体系影响着民众对“三农”的认识,“农民真苦,农村真穷,农业真危险”长久地塑造了社会对乡村的总体意象,“在人们的印象中,农民的形象总是与贫穷联系在一起,因此,在人们的头脑中,与农业相关的教育、科研人员也总是与落后、贫穷相互联系。”[18]
情怀是一种态度,一种心境,对农民的情怀来自振兴中华的高度使命感,亦植根于对农民的理解与接近。正如农业农村部原部长韩长赋所说:“‘三农’工作没点情怀还真搞不了,出差比别人都远,得到乡到村、爬坡下田,必须带着感情、饱含热情、充满激情去干工作,有时候还要有点痴情。”[19]心系农村,致力农民解放和乡村振兴者不得不有深厚的农民情怀。感情、热情与激情从何而来?离不开对农民和农村的在情感上的浸润式亲近、在理性上的纵深式思考与行动上的使命性实践。“中国近现代史纲要”(以下简称“纲要”)作为讲授中国近现代社会变迁历程、中华民族伟大复兴道路的思政理论课,可以通过相关历史事实与历史问题梳理,将农民观念、农民生活、农民力量与社会发展结合起来,以进一步认识农民、接近农民、理解农民,培育农民情怀,树立服务意识,引导农林院校学生在知识、情感与行为层面贴近农民,营造服务乡村振兴战略的舆论氛围与情感基础。
当代大学生是伴随各类媒体成长的群体,他们在书本、电视、网络、手机等媒介形成的拟态环境中认识外部世界,和客观世界互动较少,现实感较弱,媒介建构的农民镜像构成他们认识农民的主要信息来源。近代以来,三种话语体系形塑着农民特征。一是新文化运动以来乡土文学的国民性书写,二是革命和建设时期农民的作用动力论,三是城乡背离发展下的弱势化描写。由此形成三种话语模式:农民具有愚昧麻木自私的特点,农民是民主革命最主要力量和社会主义建设基本力量,农民是饱受苦难、贫穷卑微的弱势群体。无论是思想的启蒙、力量的唤醒还是经济状况的改善,最后都诉诸为知识阶层或国家政权教育与改造农民的时代命题与社会话题,即一方面对农民进行教育、改造克服其局限性,一方面引导其发挥主体地位和重要作用。农民成为一个脱离叙事主体有待唤醒与引导的他者,与掌握政治、经济、话语权力的言说者日益分离,对他们的观察与描写,使现代广泛使用的“农民”一词包含了愚昧、落后、狭隘、浅薄、自私等一系列基于文化分层的贬义色彩,这种歧视与漠视农民的社会意识成为城乡分离在心理层面的自然结果与长久动因。
此种农民形象的出现与精英们的反传统相关,而非植根中国农业经济、农民实际生活。费孝通认为中国的基层社会是乡土性,土是农民的命根,土气是乡下人的底色,但从乡土社会进入现代社会的过程中,乡土生活方式处处产生流弊。“土气”成为骂人的词汇[20]。“某种意义上可以这样说,社会的弱势群体是造成的,不是它自生的,是市场和政治双重作用的结果。”[21]在现代化进程中,新兴阶层以工业文明及现代生活方式与价值观念打量农民、农村,形成异质文化标准下弱化农民生活习性与强化农民规模力量的趋向。有识者指出:“不应该总是用先进还是落后这样的视角去看农民,也不应该总是用这样的视角去看其他社会群体。”[22]
在“纲要”课程理论与实践教学中,教师可引导学生洞悉这种现代化的营造结果,从农民生活情境出发,亲历农业生产过程,体验农村生活方式,真切理解农民特性生成的物化力量。相关教学安排从理论教学与实践体验两个方面着手。在理论教学中,讲授辛亥革命失败和新文化运动兴起时,指导学生阅读《乡土中国》、《阿Q正传》、《祥林嫂》、《想象中国的方法:历史·小说·叙事》“序”、《认识被化外的自我:后五四时期对乡村的关注和农村的问题化》、《城市人印象中的“乡下人”——基于1930年代青岛传媒的考察》,结合学生高中文学基础,讨论“农民与革命的距离”“农民形象如何及为何”,认识五四以来“城眼观乡”视角中形成对农民问题化建构的社会情境、历史影响与客观结果,为教材后续内容的展开奠定理论基础与历史逻辑,同时请同学思考近代农村生活实际情况,为探讨农村革命新道路的正当性与必要性进行文献准备与问题导向。在实践教学中,鼓励有条件的学生利用“五一”“十一”等假期或周末到农村体验劳动、调查农民劳动状况。结合暑假大学生社会实践项目与学院思想政治理论实践课,组织学生到各地农村进行劳动实践,写出调查报告,拍摄农村生产生活视频。每届学生的调查都成为宝贵的教学材料积累。一分耕耘一分收获的生产特点,也使学生体悟到农业工作者刻苦耐劳、勤俭节约的品质和经验理性精神,这些在地化体验也将建立起当代青年对农民生活与农民形象的真切认识,增强对农民职业的理解。
《中国近现代史纲要》(2021版)教材中关于农民的词汇共出现160余处,在革命话语与建设话语下形成两类关注点:一是农民起义、农民战争、农民运动、农民协会、农民革命、农民解放,聚焦于农民伟大革命力量的认识、动员与组织。二是农民组织、农民生产、农民收入、农民负担、农民生活,聚焦于农民进行社会建设的成就、问题与出路。总体上,教材呈现出农民群众是革命与建设的动员对象与主要力量的宏观面相,有助于学生把握农民观的核心内容。但只有明了农民生活状况才能从具象的生活处境中深入理解农民投身革命与建设的内在要求,革命与建设也不再是一个被动员与被灌输的单纯由外部力量生发的时代使命。
当年青年人大多脱离乡土生活,对农民的认识很大程度来源于大众媒体如书刊、影视的传输,相关认知渠道对农民的塑造往往失衡。城市生活体验与现代化人才教育模式的双重涵养使受众对乡村日益产生疏离感,而真正了解农民需要有大量直接的信息与真切的乡土生活体验。“纲要”课程教学中可以在讲授封建社会特征、太平天国运动、中国革命新道路与小岗村改革等章节中有意识地补充农民生活状况。如在讲授“中国革命的新道路”一章中,南京国民政府形式上已统一中国,中国革命的正义性与必要性何在?与论者大多关注国民政府统治的军事独裁性质与近代历史任务的未能完成,却忽略了此期农村崩溃、农业破产与农民生活的恶化,正是农民的苦难与流离,才有中国问题是农民问题、农民问题是土地问题、农民是革命主力军的远见卓识。理论教学中,在讲授革命新道路的形成时,展开“国民政府统治时期果真是黄金十年吗”辩论和“1927—1937年间农民生活状况”素材搜集和主题汇报。阅读文献包括《近代中国物价、工资和生活水平研究》第四章、《剑桥中华民国史(1912—1949年)》上册第二章“农业”、《民国时期的农村与农民(1927—1937)——以赋税与灾荒为研究视角》、《近代华北的农业发展和农民生活》,结合农村老照片搜集与“听祖辈讲那过去的故事”,建立对近代农民生活的直观了解,从农民问题没有解决,民族独立和人民解放的任务并未完成的时代课题中,深刻领会中国共产党革命的正义性和农村包围城市革命道路的必要性,并思考“怎样解决农民问题、如何有效组织农民”,为后续学习进行理论探索与文献准备。
在实践教学中,结合教材部分章节,笔者连续多年组织学生进行“改革开放以来农民生活变迁”“农村脱贫影像录”“乡村振兴访谈记”“我和我的父辈”社会实践调研和农民生活体验,很多同学深有感触地说他们其实太不了解亲人和家乡了。学生明了最基础最具体的乡村生活景象,农民才不会是一个现代化进程中国家发展要借鉴的工具性力量,而是国家发展、社会进步的目标本身,农民才能真正由媒介力量塑造的他者成为社会大众一员的我们。成长于新时代青年人可在深刻体味近代农民生活变迁中形成乡村巨变的共识与服务“三农”、接近农民的情感与信念。
农民的伟大力量不仅仅呈现为汇聚革命与战争洪流的革命性力量,更表现为摆脱既有处境、开创发展新局面的建设性力量和化解发展危机维持社会稳定的维护性力量。马克思主义经典理论非常强调农民的历史地位,马克思、恩格斯指出:“从爱尔兰到西西里,从安达卢西亚到俄罗斯和保加利亚,农民到处都是人口、生产和政治力量的非常重要的因素”[23]。毛泽东认为农民是中国民主革命和社会主义建设主体,也是最主要力量。习近平强调乡村振兴“要尊重广大农民意愿,激发广大农民积极性、主动性、创造性,激活乡村振兴内生动力”[24],农民的力量不是被理解为比例、数量与规模,而是农民自身强大的生命能量、实践理性与创造能力。
美国学者思考共产党革命的成功时,认为,“农民和城乡知识分子的联盟在中国革命中具有决定性意义”[25]。农民力量首先体现在中国新民主主义革命中吃苦耐劳、勇于抗争、坚韧顽强的强大战斗力。乡村是近代人才的摇篮,近代以来先进知识分子如梁启超、孙中山、李大钊、毛泽东等,基本来自耕读之家,湖北红安县走出了两百多个将军,都是农民,正是中国共产党领导的农民战争实现了民族独立和人民解放。在讲授中华民族抗日战争胜利的原因时,指导学生阅读《二千年间》之九、《论持久战》、《论联合政府》、《永恒:沂蒙精神与群众路线》,结合《抗战》纪录片第11集《最后的较量》,从历史脉络与时代进程中深刻体味反抗外来侵略最顽强最坚韧的力量正是广大农民。
新中国成立后,保甲制度废除,农民组织协会形成新的维护乡村秩序的新力量,农民辛勤劳动积累了工业化建设的主要资本。而小岗村18位农民的红手印,以无畏的勇气与智慧创造农民生存的突破点,拉开农村改革序幕,并在此后的经济大潮中,发展乡镇企业,进城务工创业,汇聚成中国大地春潮涌动的勃勃生机,农民不仅自己解放自己,也能发展自己。新中国成立以后,中国的“三农”不仅承接了工业化原始积累的制度成本,也在资本扩张与结构转型时成为承受经济危机的主要载体[26],在中国工业化生产过剩、金融危机冲击和劳动力失业时,乡村进一步承担了转移工业化危机、吸纳过剩工业产品和劳动力的重要功能,农村成为中国安全稳定的战略后方,农民和进城农民工不仅是现代化建设的生力军,也是化解危机维护秩序的稳定力,是中国这艘巨轮稳步航行的压舱石。
建党百年来,从李大钊到习近平,从知识分子与劳工相结合的出路探索到“我是黄土地的儿子”的农民情结,人民立场一直是党的根本政治立场,是中国共产党人崇高的精神境界与伟大的力量源泉。共产党一经成立,便矢志为民族谋复兴,为人民谋幸福,十九大报告强调“我们党来自人民、植根人民、服务人民,一旦脱离群众,就会失去生命力”。近代以来,各种社会力量相继发起乡村建设运动,试图救国救民,但并未实现民众真正当家作主的目标,最终是号称乡村运动,而农民不动。中国共产党不仅开展土地革命与民主政治,赋予农民经济地位与政治权利,也通过扫盲教育和移风易俗,确立劳动的价值与劳动者的尊严。通过回应人民的基本利益诉求,坚持人民满意的政绩观,共产党唤醒工农千百万人,确立了中国民众的主体意识,也确立了革命的合法性和正当性。中国近现代史的主题是近代以来中国人民探寻和实现中华民族伟大复兴的历程,也是民众力量被珍视与组织的过程。“纲要”课要回应“中国共产党为什么能”的理论问题,必须讲清中国共产党的农民情怀与为民服务宗旨。
具体到课程中革命与建设内容部分,可以从领导人物的生命历程故事、国共两党的农民政策比较及不同社会力量对中国时局思考中,深切洞察中国共产党的初心使命、农民的情势判断与立场选择。讲授“为建立新中国而奋斗”一章时,笔者指导学生阅读《毛泽东年谱》《毛泽东早期文稿》《西行漫记》《翻身——中国一个村庄的革命纪实》《延安乡村建设资料》相关内容,从“初心使命、忠诚担当、人民立场、高度廉洁”四个维度思考中国共产党为什么能赢得政权。第一个采访红色根据地的外国人斯诺认为毛泽东具有一种农民的个性,对农民的同情。“他综合着,表现着千千万万中国人民,尤其是农民的迫切的要求”[27],乡建领袖梁漱溟分析共产党的土地改革时认为,“在工作中虽不免有些小错误,进退失宜,然使我领会共产党着眼不在分田土,而在农民竖起脊梁,昂起头来当家作主,意义甚深”[28]。美国记者斯特朗深刻指出:“在延安听到最多的一个词儿,就是‘人民’。谈到最后总是中国人民如何,世界人民如何。‘到人民中去’,‘向人民学习’,这些都是口号。但这些词儿似乎包含着比口号更深的涵义,代表着一种极深的感情,一种最终的信念。”[29]这种深切的为民情怀与坚定的服务信念正是民众脑矿得以开发的精神源泉,也将作为民族基因与时代理念传承发扬下去。
多年来,青岛农业大学加强耕读教育,形成一批具有“三农”特色、彰显为农情怀的校园文化品牌和栏目,如农大二十四节气、科技小院、“三农”主题绘画创作和艺术设计、农书精读、园艺文化节等,形成传承为农精神、厚植爱农情怀的校园氛围。“纲要”课程结合校园文化活动和校史校庆,在实践教学中开展“三农故事分享会”,赓续莱农精神,传承“三农”情怀。中国紧凑型杂交玉米之父李登海、全国乡村振兴青年先锋蒋世波、山东省乡村旅游青年致富带头人关志洁、扎根农村的兽医专家刘玉玲、“俩大学生枣园”创办人邹均亭和谷咏梅等大批学农助农兴农强农的杰出校友故事,激励着有心人树立为农的价值取向,形成虽不能至心向往之的精神感召。
“三农”发展不仅是个体生命生存发展的立足根本,也是社会长治久安的安全保障,更是民族复兴强盛的战略资源。作为涉农院校的思政课,在秉承立德树人根本任务的同时,在反思与推进“树什么样的人”“为谁树人”时,需要有明确而坚定的培育知农为农、兴农强农人才的教学使命与责任意识。在教学内容整合中突出农民问题与国家发展关系,在主题讨论、线上线下教学互动中引导学生关注乡村政策与农民问题,在教学实践中增强对农民生活与农业发展的体验与认知,通过课内与课外、线上与线下、讲授与讨论多角度融合的方式,加强“三农”政策宣讲、关注农村发展现状、注重农耕精神教育,厚植学生学农爱农兴农强农情怀担当,引导他们积极投身乡村振兴伟大事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