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敬 笃
风在芦苇的摆动下,力道更足了。
我想到了漂泊的命运,也想到了策兰,以及他语言栅栏里困住的心魔。
哭泣之后,写诗是为了某种抗拒,那些犹疑的词语,挣扎着裸露在世人面前。
或许,只有这样最直接的羞涩,才能让痛苦变得更真实。
无处可依,也无人可依,停靠在莱茵河的船与塞纳河的船,并不是出自一个厂家,也非一个船长。
所有救命的芦苇,可以在思想的摆浮中,替代人的灰烬。
可燃之物,在冰融化的时候,心结也不能打开,因为任何抵达,都无法完成对陌生的追溯。
帕斯卡尔的芦苇,挺拔、骄傲地站立在湿地中央,注定与风无关。
无边的宇宙——概念化的空间,我们如何让它靠近身体,唯有摹仿。
没有形式的事物,在素线的勾描中,我们似乎可以找到那存在的可能。
对应物与吟诵的诗,酝酿出一种学说,柏拉图、亚里士多德或者其他。
语言打磨的刀子,割开隐喻的伤口,已知的与未知的世界,都会感到疼痛。
人类擅于摹仿,从零开始,分化的生命,会在某一个时刻聚合。
我怀疑一切,世界本来的面貌并非如此,也不是我们看到的样子。
夏天的时候,我会坐着绿皮火车,去甘肃、青海、新疆,看雪山。
天气愈热,雪反射的光芒,愈有灼痛感。
部分融化的雪,化成水,沿祁连山、天山,奔流而下,养活了万顷良田与千万人口。
这些年,全球变暖,雪线一再上升,西北的燥热,也变得诡异了起来。
人类前进了几步,雪山就后退了几米,或许,南极的冰川融化殆尽的时候,西北也不会再有雪山。
雪山消失,雪豹哪里去?雪莲哪里去?伊犁鼠兔哪里去?
我带着这样的疑问,再一次踏上雪山之旅,心情无端地沉重。
草原阔大,粗犷的世界,从不单调。
羊群渺小,纤细的生命,让荒芜成为另一种风景。
我为草原,画一个惊叹号。雄鹰飞起,城市无法抵达。
原始的、传统的、民族的,都在一张绿色的帷幕下上演,千年不算太长。
我听着你的歌,从长调到呼麦,每一段记忆都在向长生天倾诉。
游人多了,一切都进入了现代化的场域,大风扇与砖墙蒙古包,争相占领草原,喧闹声,大于鸟鸣。
那条蓝色的河,向北方流去,扭曲的身体,像在与草原争辩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