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翔
如此沉静:这里并非峰顶,而是平地。
纯白的建筑群:绿草地上
一枚奶油蛋糕;马奈画中
那位穿白衣的神秘女子。
热天午后,这里看不到白衣女子。
男子和女子并排走:像午夜和白晝
隔着距离。阴影也变得庄重起来,
在他们身上,仅仅作为事实而存在。
圆顶如帽,巨塔刺进天幕,
拱廊笔直,光影协奏成曲。
天地之间,除了圆锥、圆柱和球
的形状,还有毛毯般齐整的寂静。
我们从闹市移入寂静深处;脱下鞋,
在寺内铺天盖地的花纹中走动:
这些来自石头的花——
彼此重叠、交错和纠缠——
追逐似的从一处溢出到另一处,
虽不是圆,始终像泉的环形完满。
我们行在地上,如同行在花上;
花朵:沙漠中唯一的信仰。
“害怕风把我们吹成虚无。”
在如此意念制造的风声中,
我醒来,并希求你存在。
四周只剩下四面墙。风
起于一根树梢的尽头,长成
巨浪,来回拍打这封闭的岸。
房屋:一艘木船,
满载风的意志;我躺在
它怀中,任其漂流。
世界,忽然间变得很小:
小如一只巨手旁的雏鸟,
被精确地攫获。
墙上的画,梦醒似的打哆嗦。
画中人的笑容消失,
从高空跌向现实。
我听见一声落水的呼救:
“哦,有人正在被淹没”——
那喊声似乎来自于我自身。
醒来时,我们已深陷大海。
四面:海水上涌的声音。
身下是船板,如波涛起伏。
爱把我们置于险境。海平面——
光线如遥远的冰川,
影影绰绰。
雪渗入暝色编织的麻布:
大清早的空气,还无人来洗;
天花板上的天空,高且远。
这一片混沌初开的海域:
被单是帆,时钟是舵盘,
你身上众多的眼睛为我领航。
“暝色入高楼,有人楼上愁。”
新的一天,我们将继续躺
在彼此深处,不知忧愁为何物。
睡在海面上,无人知晓。
我们紧搂着对方,
仿佛船在航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