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代状元植物学家吴其濬与近现代名人轶事

2022-02-06 13:07赵连芳
寻根 2022年6期
关键词:曾国荃郭嵩焘曾国藩

□赵连芳

吴氏家族与林则徐

◇《植物名实图考》

梅花缀玉雪堆盐,访旧章江别绪添。家世衡裁三度盛(先德少宰师为江西学使,丙子 兄美存前辈典试,余忝为副。今君复视学于此),使君慧福一身兼。劳薪暂憩惭羸驭,明镜高悬看老蟾。闻道龙门千尺峻,可能倾盖免防嫌。(《林则徐诗集·酬吴瀹斋侍郎其》,海峡文艺出版社,1987年)

眼看时事息肩难,欲挽颓波酌猛宽。集议休教同筑室,领军何必竟登坛。(余此行有讹传为出师者,故云)苍生果自防枭毒,丹笔奚劳触豸冠。凭仗儒宗立风教,请纡筹策逮粗官。(《林则徐诗集》)

仕途神交

曾国藩是晚清中兴重臣、湘军创始人,却很少人知道他练兵的部分理念来自吴其。吴其任湖南巡抚时,正值鸦片战争前期,整个国家进入备战状态,然而八旗、绿营兵多疲乏不力。道光二十一年(1841年),他查访湖南省兵营的训练情况,发现官兵以及教习对武器装备很是生疏,追根溯源才得知是前任督抚遗留下来的问题。前任湖南巡抚裕泰曾经遴选精壮兵丁进行操练,但由于种种原因,军队的训练没有完成就搁置下来。吴其发现问题后,在军营中再次遴选精兵强将训练,开始也多有波折。经过一番深思熟虑,吴其最终决定从河南调牛嵩山来湖南进行训练兵勇。他向道光帝上书陈述其事:“查现任河南分防武陟讯千总牛嵩山,由武举人拔补千总,技勇极为精熟,人尤沈静安详,若调令该弁来楚教练兵丁,技艺可期,事捷功倍,且不至于滋事。臣籍隶河南,深悉其人稳练可信。相应奏恳。”(《奏议》卷三)从他省借调精通训练的军官来训练士兵,可以看出吴其是一个善于变通之人。

太平天国运动兴起后,曾国藩临危受命召集乡勇,不料开始就陷入了僵局:“整顿营伍,殊无良法。弟蓄此意久矣,至今未展一筹。”(《曾国藩文集》,海潮出版社,2001年)为了解决这个问题,遂向同僚征求建议。晚清名将李续宜建议将乡勇中的安徽籍士兵遣散回家,再另寻兵勇进行替补。而沈葆桢则来信希望曾国藩巡视各个兵营,并随同作战,提高军队士气。

陆应谷在校定《图考》草稿后,专门为此作序。在序中他首先概括了整本书的特殊风格与重大价值:“此植物名实图考所由包孕万有、独出冠时,为本草特开生面也。夫天下名实相副者少矣,或名同而实异,或实是而名非。”书如其名,整本书的风格就是吴其对于植物名与实的两相验证。书中记载植物种类之丰富、内容之详细、配图之精准,无出其右,由此陆应谷认为吴其是(植物学方面)稀世之才:“顾其书类皆旁及五材,兼收十剂,胎卵湿化,纷然并陈;求其专状草木,成一家言,如贾思勰之要术,周宪王之救荒,殊不易得。”

与陆应谷不同的是,曾国藩之弟曾国荃则是在一番亲身经历后感慨于吴其成书的艰难。光绪三年(1877年),全国发生了大规模的旱灾,遍及数省,山西也是重灾省份之一。时任山西巡抚的曾国荃尽心救灾而四处奔波,他劝导乡绅捐钱输粮,灾后上书陈请朝廷宽减山西数年徭役以纾民困,从而得到山西百姓的拥戴。

大灾之后必有大疫。当时山西医馆、大夫奇缺,而且医术参差不齐,乡野中更不乏庸医误人:“村闾市井,稍能读药性,辄敢悬壶,其所常用,不过数十品,仍不能施用得当,是曰:以仁术杀人,不仁孰甚!”(宁智锋等主编:《中华大典·农业典·农书分典》,河南大学出版社,2017年)山西巡抚曾国荃的属官岑葆芝(即岑彦卿,字葆芝,后曾任云南巡抚)曾阅读过吴其的《图考》,深悉此书记载植物种类丰富,且植物药效、食用方法皆有涉及,并配有精图,弥补了《本草纲目》《本草经疏》的不足,于是向曾国荃大力推荐《图考》,以期解决当时山西缺粮少药的困境。

由于《图考》初版刊行已过近三十年,中间也未曾刊刻,加之经管书籍人员的疏忽,岑葆芝找到存于太原府署内的《图考》原版时,已经遗失了一部分:“板存太原府署,散失板片五十有二。”由于事关解决山西灾后困境,曾国荃安排让岑葆芝及时刊补:“葆芝考《长编》为吴瀹斋先生手著,未及刊行而陆稼堂先生刊行之,今书板散失,又得芝岑为之刊补。”从吴其到陆应谷再到岑葆芝,《图考》成书刊印实属不易,曾国荃由此感同身受:“吁噫!一书之成,其难如此,况吾辈身任筹疆,因时沿革,欲成一方之务,不重赖二三同志,后先共商济也哉。”(《中华大典·农业典·农书分典》)书成之后,曾国荃为此专门作序,将此事的前因后果记录下来。

与曾国荃类似,湘军另一位著名将领、中国首位驻外使节郭嵩焘多方搜求《图考》也着实费了不少功夫。郭嵩焘,湖南湘阴人,与贺长龄、曾国藩、曾国荃等湖湘精英同乡。而仕途前辈贺长龄与吴其还是儿女亲家,种种因缘之下,即使吴其逝世十几年,却仍然在湖湘精英中留有“传说”,《图考》便是其中之一。同治年间,郭嵩焘就开始打听吴其的《图考》,了解到此书当时存于太原府:“同治十一年(1872年)正月初六日……吴瀹斋先生所著《植物名实图考》,板存太原府署中。”彼时郭嵩焘因罢官赋闲在家已六年有余,平时在书院教书,加之湖南与山西距离较远,多种因素之下导致他没能得到此书。

但这些并不影响他对于《图考》的执着。光绪二年(1876年)二月,因公务缠身,郭嵩焘拜托锡清弼(锡良,字清弼)替他寻一本《图考》。在此之前,他还拜托鲍花潭(鲍源深,字花潭),但因为鲍花潭言及原版已不在太原府署,所以转向锡清弼寻求帮助。他还将此事在日记中记述下来:“十九日……以银二两托之锡清弼大令,带山西代刷吴瀹斋中丞《植物名实图考》一书。往曾托之鲍花潭,而云其板已不在太原府署,花潭乃亦有此诳语耶?(清弼不肯受银,所见出花潭之上远矣)”(《郭嵩焘日记》第3卷,湖南人民出版社,1981年)同年三月二十九日,继绍庭(继良,字绍庭)将锡清弼的回信交给郭嵩焘,信中交代《图考》已找到,并说明《图考》已由鲍花潭代他寄给郭嵩焘。欣喜之余,此事也记述在他的日记当中:“知吴瀹斋先生《植物名实图考》已代觅得,交鲍花潭觅便寄京。”(《郭嵩焘日记》第3卷)寻书时间跨度长、过程曲折却最终“得偿所愿”,可见郭嵩焘对此书的期待与喜爱。

余音袅袅:对现代名家的影响

吴征镒称赞《图考》为“奇书”,理由有四点。其一,《图考》有双重身份,是中国古代最后一部本草,又是中国近代第一部植物学专著。其二,作者身份是官员,而不是传统的药师。其三,《图考》出版后在国外的受重视程度比国内高。最后,作者本人在编书期间不耻下问,虚心请教。从植物学家的角度出发,他认为吴其对待植物持有严谨认真的态度:“凡和植物有关的名物,他所耳闻目睹的,都‘笔之于书’,且就新鲜实物,亲自指导,绘出精致、栩栩如生的外形图,使后人可据图寻物。”不难看出,在专业领域他们之间有着身为植物学家的高度共鸣。

[本文系河南省社会科学院基本科研费重大项目“君子不器:清代河南状元、官员、植物学家吴其研究”(22E03)阶段性成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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