双碳背景下金融服务赣州稀土产业链 发展对策研究

■ 中国农业银行江西省分行 习 强 中国农业银行江西省赣州分行 肖丽芳

为应对全球气候变暖，加大推广使用新能源已成全球共识。我国明确提出“碳达峰、碳中和”绿色发展目标，降低传统能源使用占比，提高能耗标准，带动了风能发电及太阳能发电、新能源汽车、变频空调等为代表的新能源产业的快速发展，带动高效电机、风电发电机、空调电机等市场需求快速增长，为上游稀土全产业链提质升级提供了良好的发展机遇。据安信证券测算，仅未来五年全球风电和新能源汽车复合年均增速分别为34%与35%，预计2025 年仅钕铁硼磁材（稀土新材料）需求为38.6 万吨，对应的镨钕氧化物需求为11.6 万吨，较2021 年产能翻一倍，下游产业需求剧增。作为全国稀土重要产区，赣州稀土产业基础较好。如何将资源优势转化为产业、经济与科技优势，推动产业链高质量发展，离不开金融机构的大力支持，迫切需要金融机构创新推进金融服务方式。

一、赣州稀土产业链发展的特点与方向

中国是全球稀土的第一储量与生产大国，在全球稀土产业链中占有重要位置。近年，国家将稀土列入战略性资源，着重改善稀土供需格局，每年下发开采冶炼限额与出口配额，对行业整合、绿色生产等方面提出系列新要求，推动行业持续稳健发展，提升产业集中度，增强核心竞争力并掌握定价权。

赣州被誉为稀土王国，具有发展稀土产业链的独特优势，这体现在离子型稀土资源储量与产量、产业集群、技术创新、培育全产业链等方面。该市拥有全球离子型稀土70%资源储量，远景储量达到940 万吨以上，产量占据了全球的45%；在离子型稀土采选、提炼、分离三大关键领域，构建了从勘探到资源保护全链条的产业创新体系，形成了以中科院赣江创新研究院为代表的“一院一校一中心N 平台”的创新服务平台。拥有各项发明专利数超过1000 项，在离子型稀土绿色无铵开采提取工艺、永磁材料晶界渗透技术等方面达到国内外先进水平；成立了稀有金属交易所，开展稀土贸易，2021 年包括稀土在内的有色金属行业产值超过1000 亿元。赣州明确提出打造成全国稀土稀有金属产业高质量发展引领区，打造具有全球影响力的稀土稀有金属新材料产业集群，力争到2025 年有色金属产业集群产值超2000 亿元。2021 年底，中国稀土集团有限公司落户赣州，这是首家总部在江西的央企。

（一）赣州稀土产业链发展特点

作为稀土主产区，经过多年发展，赣州在稀土产业链各环节形成了较为鲜明的特点。

1.前端开采冶炼环节集中度高，但环保压力较大。在稀土产业前端，开采出的原矿以及加工后的精矿，需再经过火法或湿法冶炼分离得到氧化物。2015 年赣州稀土矿山开采权全部已整合到中国南方稀土集团有限公司，离子型稀土开采产能占国内50%；规模以上稀土冶炼分离企业有11家，冶炼分离企业有9 家，产能居国内第一。同时，稀土开采冶炼对环境破坏较大，废旧矿山治理成本高，据相关部门统计，赣州稀土废旧矿山治理费用高达358 亿元。2021 年中央环境保护督导组在赣州检查期间，由于废气废水等指标未达标，大部分稀土冶炼分离企业被迫停产整顿。

2.中端加工制备环节形成产业集群，但效益技术有待提升。通过将稀土金属加工制备、精深加工，可生产出荧光材料、金属氢化物、电池材料、永磁材料等新材料。目前赣州拥有钕铁硼永磁材料等新材料深加工企业37 家，初步形成了以“中国稀金谷”为代表的全产业融合平台，项目建设已列入国家“十四五”规划，涌现了以中国稀土、赣州稀土、南方稀土、金立永磁等有较高市场地位的企业，但企业产品同质化严重，低端产品产能相对过剩，高端产品较少，经济效益、产品品质有待提升。

3.后端终端运用快速发展，但产业延伸补强需深度推进。由稀土金属与有色金属通过技术工艺组成的化合物，是新能源汽车电池与电机、芯片、半导体等新兴产业的关键原材料。虽然赣州正拓展从稀土原材料到磁性材料再延伸到终端运用的配套产业链，逐渐形成以吉利与比亚迪新能源汽车、格力空调、坤阳锂电池、孚能动力电池等后端产业集群，但目前下游产业仍更多集中在生产陶瓷金卤灯、陶瓷刀具、尾气净化器等方面，产业规模有待提升。

4.综合回收再利用快速发展，但集中度有待优化提升。稀土回收再利用指通过一定的技术，将所回收的稀土废料重新加工生产为各类新材料。赣州拥有各类稀土回收再利用企业23 户，稀土废料综合生产能力占全国1/3。但是回收再利用企业规模小，稀土资源回收利用率不到50%，回收技术有待改进，固废分离水平不够，缺乏龙头企业。

（二）赣州稀土产业链下一步发展方向

赣州稀土产业链应主动贯彻新发展理念，以高质量发展为引领，把握政策、市场等诸多机遇，不断巩固发展自身优势补足短板。在提升行业集中度的同时，主动延伸产业链，实现由附加值较低的前端向附加值较高的中后端转化，优化整体协同实现提质增效。做强前端，实现绿色发展，改进技术工艺，提升稀土综合利用率；做优中端，支持稀土新材料发展，重点发展稀土高性能磁性材料、合金材料、催化材料、储氢材料等功能材料，提升产品经济附加值；做大后端，强化技术创新，发展高端应用产业，不断向稀土永磁电机、永磁变速器等深加工及应用产品延伸；注重对稀土综合修复，提升综合回收利用产业发展水平。

二、金融支持赣州稀土产业链现状及挑战

金融通过调节资金要素投入数量与领域的变化，推动产业结构优化升级。赣州正在全力拓展从稀土原材料到磁性材料，再延伸到终端运用的配套产业链，稀土产业链转型升级、产品研发等均需要金融支持。据赣州稀土行业协会统计，仅全市稀土产业链客户转型升级与扩链补链等资金需求超过300 亿元，只靠企业自身资金、政府支持配套资金显然不够，需要多层次的金融供给与高质量的金融服务。

（一）金融支持赣州稀土产业链现状

1.直接融资受到欢迎。至2021 年底，赣州9家稀土企业实现上市，通过公开发行股票、定向增发等方式共募集资金88.19 亿元，其中有5 家企业在主板上市。近年上市企业主营业务由以产业链中前端开采冶炼为主转变为中后端的生产新材料为主，有4 家新材料企业在科创板、创业板登陆。赣州市组建了包括总规模300 亿元的赣南苏区振兴发展产业投资基金等在内的多支产业基金，规模突破500 亿元，重点支持稀土企业建设项目与产业园区以及开采冶炼工艺、新材料研发、对科技型企业股权融资等领域需求。

2.银行支持有待加强。截至2021 年底，赣州全市银行机构对稀土产业链行业客户的信贷支持力度不够，支持稀土产业链的贷款余额为120 亿元，受制于产行业信贷政策、金融产品、服务模式等方面原因，国有四大行贷款占比相对较低，仅为22.3%。以某国有大行为例，该行将稀土产业发展作为信贷重点支持领域，2008 年贷款市场份额曾超过50%，但近年来受行业信贷政策调整、企业重组等因素影响，信贷支持力度急剧弱化，贷款余额占比不到6%，近年来退出的客户主要是中型企业，以稀土冶炼与加工客户为主。截至2021 年底，该行仅与12 户稀土产业链企业建立信贷合作关系，占赣州稀土产业链客户总数比例为15.38%，其中大型企业1 户，中型企业6 户，小型企业5 户；从产业链环节看，前端企业2 户，中端企业4 户，下游终端运用2 户，稀土综合回收利用企业3 户，从事稀土贸易类企业1 户。

（二）面临的挑战

1.前端大型企业遭遇融资受阻。2015 年前，赣州稀土行业主要以稀土初级品或金属氧化物出售，存在开采冶炼企业众多、市场无序竞争、经济价值低廉等特点，行业客户生产经营面临诸多困难。金融机构采取严格准入条件、增加限制性、暂停项目贷款等措施，对产业链客户采取了压缩授用信、退出等政策。而信贷政策制定部门对行业中细分行业（有色金属行业中稀有金属）关注不够，仅从行业信贷风险角度出发，对国家产行业政策、稀土产业前端环节整合后的发展趋势、产业链转型升级研判不足，对前、中、后端企业执行“一刀切”政策，对稀土产业信贷政策缺乏差异性，客户营销成功率较低，制约了一批具有良好发展前景、急需贷款支持的客户发展。

2.中端中型客户存在融资准入难题。产业链大部分客户是位于冶炼与加工环节的中型企业，融资难问题相对突出，无法完全依靠自有资金和社会融资满足自身经营周转需要。相较于融资状况得到改善的普惠型小企业，资金需求量更大，更多需要依靠银行贷款融资支持；与大型企业相比更为弱势，大型企业往往是重点核心客户，具有技术雄厚、经济实力较强、参与资本市场活跃、融资方式多元化的特点，而中型企业经营实力、资产规模与社会影响力相对较小，信用评级不够高，抵押资产不够充足，采用信用方式难度较大，难以通过资本市场开展直接融资；受制于客户综合经营能力、风险抵补水平，及自身信贷审批权限、不良贷款容忍度与贷款追责等综合因素，金融机构对于向中型企业营销热情相对不高。

3.后端小型客户存在担保难题。从事稀土材料加工制备、磁材及配套设备生产以及综合回收利用相关产业的主要是科创类民营企业，这类企业普遍具有规模相对较小、资金投入大、轻资产特点，融资需求旺盛，除少数客户可采用信用方式开展融资，大部分客户由于缺乏合适抵押担保、专利或知识产权抵押认定评估难、应收账款与存货质押难、无法直接融资等原因，贷款额度普遍不高。

4. 供应链金融推行遭遇阻力。目前银行供应链金融产品以核心企业为依托，突出企业评级、分类、净资产与年销售等要求，以应收账款或者预付账款质押，需占用重点企业的授信额度，并以核心企业信用作为增信担保，为上下游客户提供产业链融资。前端客户往往具有国资背景，有行业地位较高、技术较为先进、综合实力强等特点。在开展供应链金融营销过程中，由于核心客户资产负债率也较高，很难为其上下游客户分享授信额度。同时，银行需要对核心企业客户数据进行共享与监管，将自身系统嵌入到企业ERP 中，依托订单流、资金流、信息流等给上下游客户匹配授信额度，由于涉及商业秘密等原因，核心客户对当前银行供应链金融产品的合作意愿不强。

三、金融服务赣州稀土产业链的建议

金融服务赣州稀土全产业链，既要巩固产业链前端与中端优势，支持核心企业做大做强，还要助力提升产业配套能力，支持链条上下游配套中小企业发展，提升竞争力与经济附加值。商业银行是服务实体经济的主力军，需要不断改进金融服务，将绿色信贷嵌入服务全过程，提升服务质效，完善金融服务方式。

（一）科学精准制定稀土产业信贷政策

避免对行业执行“一刀切”的信贷政策，着力细化对稀土产业及关联行业的信贷政策管理。一是对于稀土产业链条的前端客户，行业信贷政策制定部门主动强化前瞻性判断，积极支持前端企业转型升级，帮助企业改进工艺流程、进行技术改造与项目建设。前端客户主要为国内六大稀土集团的子公司，行业集中度较高，开采冶炼技术较为先进，国家对开采冶炼执行严格限额管理。商业银行制定重点支持企业名录，对规模以上稀土企业、招大引强企业、交易平台客户进行摸排，支持重点客户并购重组企业及项目，了解企业生产经营、财务情况及金融需求，筛选重点营销客户及项目，实行名单动态调整。二是对于具有核心技术与知识产权的中后端企业，根据高新技术企业特点，实行差异化信贷政策，适当简化信贷流程，缩短审批时效。择优选择重点客户参股的混合所有制重大项目、招商引资重点项目以及加工技术先进、科技含量高、附加值高的深加工企业及项目和拥有广泛合作潜力和深度开发价值产品、市场前景看好的优质成长型企业。三是精准服务重点头部企业。按照“一事一议”的原则，对于横跨前中后端的头部企业政策倾斜，提升营销层次，开展总对总营销，主动提供一揽子的金融服务方案，为企业做大做强提供更优质的专项金融服务。

（二）分类施策，创新产业链金融服务模式

1.对于前端客户，构建“核心企业+主办银行”金融服务模式。按照“一户一策”原则，为稀土产业链制定专业服务方案，构建“核心企业+主办银行”服务机制，挖掘目标客户金融需求，重点支持企业技术成果产业化转化、企业数字化网络化智能化改造、企业通过优化重组提升行业集中度。围绕企业生命周期，构建从初创期、成长期、成熟期的全周期金融服务体系，强化科技赋能，提供差异化金融服务，打造数字化的产业链金融服务生态体系。

对于初创期企业，通过“投贷联动”为技术研发投入提供资金支持；对于成长期企业，重点提供账户服务、资金结算等基础服务，动态掌握企业物流、资金流、信息流等大数据，择优提供信贷与股权融资服务；对于成熟期企业，提供流动资金、项目贷款、并购贷款、融资租赁、财务顾问、债券承销等一揽子金融产品服务包，关注企业上市安排及进程，为企业上市提供咨询顾问服务。

2. 对于中端客户，探索“交易所+ 中型企业”供应链金融服务模式。在国家对稀土开采冶炼严格计划管理的情况下，改进中端制备水平、提升资源综合利用率、加快终端产品的回收再利用尤为关键。交易所具有集聚贸易、物流、结算交易、资金流等优势，服务覆盖面广，对全产业链的引导整合具有积极意义。交易所是供应链金融服务重要连接点，具有开展供应链金融先天优势，依托交易所增信为中型企业开展供应链金融服务提供了重要抓手。一是探索以交易所为重点的供应链模式。中型企业通过交易所可实现稀土原料采购与稀土新材料销售，而交易所分别连接中型企业产销两端，应加强政府、稀土行业协会、期货交易所等机构对交易所的支持，强化交易所在稀土行业中枢地位。加强银行与交易所合作，突出提供资金融通交易功能。在风险可控的前提下，将交易所业务嵌入到合作银行供应链金融产品平台，实现信息数据共享，银行可根据企业订单量、交易额、市场认可度等，结合中型企业的自身生产经营特点，为企业提供应收账款、预付账款、存货与仓单质押、票据贴现、核心企业增信等供应链融资，满足上下游行业客户多元化的资金需求。二是适当降低核心客户供应链金融关于评级、营业收入、净利润等准入门槛，综合运用增信方式，开展银政、银担、银保合作，对符合条件的优秀中型客户提供供应链金融服务。

3.对于后端客户，创新推出“科技金融+创新担保”服务模式。一是运用大数据、区块链等金融科技手段，对稀土精深加工企业、具有核心技术的头部客户，创新推出“仓单贷、信保贷、投贷联动直通车”等金融产品，满足企业融资需求。二是开展稀土产品动产质押。根据稀土产品价值高、不变质、易保管、易变现等特点，由政府部门、行业协会、稀土交易所、监管机构、银行等单位共同合作研究抵质押办法，合理设定抵质押率。三是丰富担保方式。依据稀土企业所获取国家专项补贴、知识产权与品牌价值，以及自身工资、纳税额、结算资金等经营状况，灵活定贷，拓展线上金融服务。四是创新专属金融产品。对经营良好、订单充足、预付资金较多与应收账款较多的客户，鼓励推广使用应收账款融资服务平台开展应收账款质押、预付款融资，为有需求企业提供金融租赁、第三方担保、关税保函等服务，满足企业合理融资需求。

（三）加快推进产融结合，创造良好金融生态环境

1.不断提升银行专业化服务能力。一是设立稀土专营金融服务机构，开展产业集群式营销。对于“稀金谷”等产业集群，立足“稀土+科技+金融特色”，创新“政产学研用+金融”融合模式，打造“金融+科技部门+科研机构+评估机构+企业”为一体的服务体系，助力企业科技成果转化和产业化水平；创建稀土特色支行，通过设立“产业金融专营机构+专业服务团队+专项信贷资源+专门服务流程+专项考核制度”，推进金融服务产业链落地。二是对于行业“走出去”客户，创新外汇与国际贸易融资产品。提高后端客户小微企业首贷率、信用贷款占比，提供多样化金融服务，实现“外汇交易产品+国际贸易融资产品+传统信贷产品”相互融合。三是加大开发性金融支持力度。利用贷款周期长、利率较低等优势，强化对重点客户与头部客户改扩建、技术引进、产业并购重组等信贷支持，打造全流程产业链客户，提高整体运营效率和运转能力。

2. 支持产业链客户实现绿色发展。绿色金融是推动绿色发展的重要工具和手段，有助于帮助稀土企业创新工艺、开展智能化生产、绿色制造，助力破解三废排放治理不力、淘汰落后产能不够、回收利用率不高、绿色开发能力不足等短板，实现清洁生产、降本增效。一是支持产业绿色发展。精准落实“三去一降一补”政策，通过为符合条件的企业发放绿色贷款、代发或代募绿色债券与绿色基金，为企业提供优惠利率，支持企业由粗放型、能耗型向集约型、创新驱动型发展方式转变，进一步改进生产工艺，完善环保设施，帮助企业实现绿色清洁生产。二是支持稀土综合收回产业。在国家对稀土供需紧平衡的背景下，支持行业内客户并购重组，重视稀土资源的综合保护和利用，提升资源回收率，支持综合回收利用客户做大做强。

3.积极构建多层次金融服务体系。一是对列入国家级、省级“专精特新”“小巨人”“映山红行动”“瞪羚”等计划的稀土企业，联合加强对拟列入上市企业的培育、辅导，优先支持列入辅导行业的客户，支持产业链企业通过科创板、创业板、中小板、新三板等方式进行直接融资，对上市成功企业给予奖励；对于存量上市公司，指导使用更灵活的资本市场融资工具，增强自身资本实力。二是充分发挥基金带动作用。吸引优质基金公司落地，吸引股权投资，引导基金公司开发、设计和完善个性化稀土产业链金融产品，形成覆盖产业链、政策链、创新链的基金群，对符合条件客户给予专项支持。三是积极吸引融资租赁行业。加大对重点产业链企业融资租赁支持服务力度，有效帮助全产业链客户拓宽融资渠道，盘活企业资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