寂寞英雄

唐雪嫣

死亡赌约

卡罗尔年纪轻轻的，便已經是一家公司的老板。他的业余爱好是登山，曾经攀登过好几座高山险峰。卡罗尔有个女朋友，叫琳达，是一个舞蹈演员。这天晚上，卡罗尔驱车来到琳达家，用人告诉他，琳达和查理一起出去吃饭了，卡罗尔的心不禁“咯噔”一下。查理是个很有名望的游泳运动员，曾经在奥运会上拿过金牌。半年前，查理开始疯狂地追求琳达，没想到，琳达今天居然和他约会去了……

正在这时，只听“嘟”的一声，一辆车缓缓驶来，卡罗尔瞪圆了眼睛，原来坐在车上的不是别人，正是琳达和查理！只见两人有说有笑地跳下车，分手时，查理还在琳达的脸上轻吻了一下。卡罗尔实在忍不住了，他冲上去一把抓住查理，冷冷地说：“先生，琳达是我的女朋友，请你以后不要再来找她！”

琳达眉头一皱，刚想说话，查理却笑着制止了她，说道：“卡罗尔先生，我们都有公平追求琳达的权利，不是吗？而且我认为，琳达跟我在一起，更可以享受世人尊敬的目光，从这个意义上来讲，我比你更像一个男人。”

卡罗尔呆住了，张了张嘴，却什么也没说出来。的确，查理是世界冠军，站在世界的顶尖处，自己又能拿什么来与他比？琳达不悦地瞪了查理一眼，略带歉意地对卡罗尔说：“对不起，亲爱的，我们只是一起吃了顿饭而已。你不要介意他说的话，在我心里，你是个了不起的男人！”

琳达是想安慰卡罗尔，但卡罗尔却感到了深深的耻辱。他大声说：“亲爱的，我也能让你享受世人尊敬的目光，否则，我不配拥有你的爱情！现在，可以让我和查理单独谈谈吗？”琳达犹豫了一下，还是转身进屋去了。卡罗尔紧盯着查理，挑衅地说：“在温室里游泳，又算得了什么？我倒觉得，能站在冰天雪地、氧气稀薄的高山之巅，那才是真正的男人！”

查理一愣，随即笑了：“比如说……超过8000米的高山之巅？带着氧气瓶、登山绳索，雇一些人帮你搬运补给？还是算了吧，有了这些，我也能站在世界之巅。”

卡罗尔也愣了，他没有想到，查理居然对登山如此了解。世界上有14座超过8000米的山峰，这个高度的山峰被人们称为“死亡地带”。医学家们认为，在这个高度上，空气太过稀薄，人类根本不可能存活。当然，也有人登上了这些山峰，但他们使用了氧气瓶、登山绳索，或者是采用了在中途建立营地、借助向导帮助等办法，没有人能够独自不借助任何工具而登顶。

查理肯定了解这些，所以才会说出刚才那些话来打击卡罗尔。

卡罗尔突然大笑起来：“早在两年前，我已经用单人无氧的方式，攀登过好几座 7000米的高峰。查理，我还能以这种方式登上8000米以上的高峰。历史上，还没有人能够做到这一点，我要攀登南迦帕尔巴特峰，你信吗？”

查理脸色一变，大声说：“南迦帕尔巴特峰？据我所知，已经有人单人无氧冲顶成功，你登上去也不是世界第一。”

“如果我登上去了，我就是世界第一！”卡罗尔说，“你应该知道，五年前有人说登上去了，但最后被证实是狂妄之言。他没有任何证据证明自己站在了峰顶。可是我能，你信吗？”

查理摇了摇头。卡罗尔说：“那我跟你赌一场，如果我冲顶成功，请你以后不要再来骚扰琳达;如果我失败了，我从此不见琳达。你敢赌吗？”

不知为什么，查理的脸上竟然逐渐失去了血色，他盯着卡罗尔，沉吟了好半天，才慢慢地说：“你可考虑清楚，7000米和 8000米，那是生与死的区别！当然，如果你真的那么想证明自己，我是没有理由拒绝的。” 卡罗尔毫不犹豫地伸出手，跟查理的手重重地握在了一起。

极限攀登

从那天起，卡罗尔就把公司交给手下打理，自己则全身心地投入到训练当中。经过三个月的魔鬼训练，卡罗尔已经有信心登上任何一座高峰。

位于巴基斯坦境内的南迦帕尔巴特峰，海拔8125米，是世界第九高峰。如果卡罗尔能够如愿登上峰顶，他将打破医学家所谓人类极限的神话，在登山史上留下不朽的声名。卡罗尔准备单人无氧登顶的消息很快传开，各大媒体纷纷报道。但是，所有人都断言他不可能成功。

直到这时，琳达才知道卡罗尔和查理的赌约。她连夜赶去南迦帕尔巴特，请求卡罗尔取消这次冒险行动。但卡罗尔拒绝了，他说：“在爱人的眼里，伴侣一定是最优秀的，如果我做不到这一点，即使你选择了我，我也会郁闷终生！”

卡罗尔决心已定，不顾众人的劝阻，只身带着冰镐、冰爪和帐篷出发了。一路艰险，卡罗尔终于登上了6100米处，在这里建了一座营地。营地就建在巨大的冰墙下面，当阳光照射下来的时候，冰墙会把吸收的热量反射出去，就像一个大炉子一样。卡罗尔呆在里面，可以感到强烈的热度，这样，他就不需要耗费体力去对抗寒冷，能够得到充分的休息。休整了十多个小时后，卡罗尔继续向上艰难地攀登。最后的1000多米才是真正的挑战。

卡罗尔磕磕绊绊地向前走着，他能听到自己剧烈急促的喘息声，心脏像打鼓一样。他知道，在这种高度上，自己可能会得肺水肿，或是脑出血……一切意外都可能发生。但他努力坚持着，并尽量用相机拍下更多的照片，这是他单人无氧冲顶的证据。

在最后的100米，卡罗尔的力气几乎消耗尽了，他手脚并用，几乎是爬上去的，但他终于站在了南迦帕尔巴特峰的峰顶上。

虽然身体极度不适，但卡罗尔兴奋极了，他掏出相机，把周围的影像全部摄入。就在这时，他突然发现在一块岩石上，放着一个四四方方的东西。因为峰顶风大，积雪都被吹散了，那东西裸露在空气中，卡罗尔一眼便认出，那是一个金属盒子，登山者经常使用这种东西。

盒子的底部被冰冻住了，卡罗尔判断，一定是有人在上面浇了水，才使得盒子跟岩石结成了一体。到底是什么人费那么大力气爬上来，冻住这盒子的呢？卡罗尔敲开坚冰，打开盒盖，看到里面有一张纸条，上面只有一个日期和一个签名，日期是五年前，名字是约翰逊。

卡罗尔看着纸条，呆住了。他想起来了：五年前，毫无名气的约翰逊突然宣布，他将单人无氧挑战南迦帕尔巴特峰，消息一出，引起舆论一片哗然。当约翰逊返回到地面后，因为冻伤，他被迫截去了八根手指和十个脚趾，而且智力也严重受损，只说自己登上了峰顶。但他的相机里面，没有任何峰顶的照片，顶多只有7500米处的景象。人们指责他狂言欺世，并不承认他冲顶成功。

以前，卡罗尔也以为约翰逊是在说谎，可是看了这张纸条，卡罗尔终于明白了，约翰逊的确成功了。但是，由于相机损坏，他没能拍下峰顶的照片，为了证明自己，他留下了这张纸条，只是，没有人相信他。卡罗尔突然感到一阵虚弱，身体第一次有了濒临极限的感觉。

真心英雄

卡罗尔默默地静坐了一会儿，然后将纸条收好，开始下山。当他回到地面时，那里已经聚集了许多记者、登山爱好者，还有他的恋人琳达和情敌查理。卡罗尔取出相机，向人们展示他冲顶成功的证据。

就在大家欢呼雀跃的时候，卡罗尔却突然放声大哭起来，泪水滑过脸上的冻疮，他感到一阵钻心的疼痛……这疼痛来自他的心底：如果他接受了世人仰慕的目光，那就违背了自己的良心，伟大的约翰逊将再也没有被承认的机会，历史在铭记自己的时刻，也将记录下虚伪的一页……琳达吓坏了，只知道紧紧地抱住卡罗尔。

卡罗尔低声说：“亲爱的，对不起！”说着，他推开琳达，慢慢拿出了那张纸条，大声说，“真正的英雄不是我，而是約翰逊！早在五年前，他已经完成了极限挑战，约翰逊应该得到原本属于他的一切！”接着，卡罗尔向大家讲述了事情的经过。在场的人都惊呆了，这样的结果是大家都没有想到的。

卡罗尔苦笑着对琳达说：“对不起，我没能实现我的承诺，我输给了查理！可是，如果我用谎言来赢得你，我会一生良心不安。请原谅我……”然后，卡罗尔对着站在远处的查理大喊：“我输了，从今天起，我不会再见琳达！”查理却像是没听到他的话，脸上一副难以形容的表情。琳达一下子扑进卡罗尔的怀里，泪流满面地说：“或许，你永远都不会成为世界第一，但在我心里，你就是我的英雄！请不要再提什么赌约了，我是一个人，不是谁的赌注，我们结婚好吗？”

这时，查理慢慢走上前来，说道：“我为我的狂妄失礼道歉，我必须承认，你比我更像一个男人！我们的赌约到此为止吧，我不会再去找琳达。”卡罗尔心里一阵狂喜，跟琳达紧紧拥抱在一起……两个月后，卡罗尔和琳达举行了婚礼，那天宾客云集，场面十分盛大。

查理也来了，在他的身边，还跟着一个痴痴傻傻的男人。

查理说：“卡罗尔，我来介绍一下，这是我的父亲，约翰逊。”卡罗尔大吃一惊，说道：“约翰逊？约翰逊是你的父亲？”“是的。”查理轻声说，“五年前的那次登顶，让他的大脑永远失去了思考能力，现在，他只活在自己的世界里。”

查理顿了顿，又说道：“我真的谢谢你，卡罗尔！我没想到，面对荣誉，你会选择证实我父亲的清白。今天我带他一起来，就是要他为你祝福，愿上帝保佑你和琳达！”一旁的约翰逊目光迷离，却仿佛带着一丝激动与欣喜，望着身边的人们，就像望着峰顶那冷酷却动人的风光……

选自《传奇·传记文学选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