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家祥
(北京大学哲学系,北京100081)
马克思在《资本论》第一卷的《1857—1858 年经济学手稿》《1861—1863 年经济学手稿》《1863—1865年经济学手稿》(即《资本论》及其手稿)中,深刻地论述了货币转化为资本的问题。马克思把生产关系范畴作为自己整个思想体系的基本范畴,他和恩格斯从多方面论述了生产关系,特别是资本主义生产关系在他们思想体系中的重要地位以及资本主义生产关系的特点。马克思以生产关系理论为指导,从资本流通形式与简单商品流通形式的区别、资本主义流通形式的矛盾及其解决、货币转化为资本是生产力发展和生产关系一系列变化的结果等各个方面,论述了从货币到资本的转化。在此基础上,他论述了剩余价值是在生产过程中产生、在流通过程中实现的,资本运动是生产过程与流通过程的统一,这个统一在实质上就是剩余价值的生产过程与流通过程的统一。
生产关系范畴在马克思恩格斯的思想体系中占有重要地位。列宁在《哲学笔记》中引证了马克思恩格斯合著的《神圣家族》中马克思讲的一段具有思辨色彩的话:“对象是为人的存在,是人的对象性存在,同时也就是人为他人的定在,是他对他人的人的关系,是人对人的社会关系。”列宁对马克思的这段话做了高度评价:“这一段话极有特色,因为它表明马克思如何接近自己的整个‘体系’(如果可以这样说的话)的基本思想——即如何接近生产的社会关系这个思想。”[1]“生产的社会关系”即生产关系。列宁在《什么是“人民之友”以及他们如何攻击社会民主党人?》这部著作中,论述了生产关系在资本主义社会发展中的重要作用及生产关系范畴在《资本论》理论体系中的重要地位。他说:马克思“从各个社会形态中取出一个形态(即商品经济体系)加以研究,并根据大量材料(他花了不下25 年的工夫来研究这些材料)对这个形态的活动规律和发展规律作了极其详尽的分析。这个分析仅限于社会成员之间的生产关系。马克思一次也没有利用这些生产关系以外的任何因素来说明问题,同时却使人们有可能看到商品社会经济组织怎样发展,怎样变成资本主义社会经济组织而造成资产阶级和无产阶级两个对抗的(这已经是在生产关系范围内)阶级,怎样提高劳动生产率,从而带进一个与这一资本主义组织本身的基础处于不可调和的矛盾地位的因素”。列宁指的这个“因素”是无产阶级。他接着指出:“《资本论》的骨骼就是如此。可是全部问题在于马克思并不以这个骨骼为满足,并不仅以通常意义的‘经济理论’为限;虽然他完全用生产关系来说明该社会形态的构成和发展,但又随时随地探究与这种生产关系相适应的上层建筑,使骨骼有血有肉。《资本论》的成就之所以如此之大,是由于‘德国经济学家’的这部书使读者看到整个资本主义社会形态是个活生生的形态:有它的日常生活的各个方面,有它的生产关系所固有的阶级对抗的实际社会表现,有维护资本家阶级统治的资产阶级政治上层建筑,有资产阶级的自由平等之类的思想,有资产阶级的家庭关系。”[2]
确实如列宁所说,马克思恩格斯非常重视生产关系范畴在他们思想体系中的重要地位。在标志马克思主义基本形成的著作《德意志意识形态》中,他们就指出,无论是人自身的生产还是物质生产,都发生两个方面的关系,一方面是人与自然界的关系,另一方面是人与人之间的社会关系,这种社会关系就是生产关系。两位作者指出:“生命的生产,无论是通过劳动而生产自己的生命,还是通过生育而生产他人的生命,就立即表现为双重关系:一方面是自然关系,另一方面是社会关系;社会关系的含义在这里是指许多个人的共同活动,不管这种共同活动是在什么条件下、用什么方式和为什么目的而进行的。”[3]532这意味着,如果人与人之间不结成一定的社会生产关系,就既不能进行人自身的生产,也不能进行物质生产。马克思根据他在1847 年12 月布鲁塞尔德意志工人协会发表的演说写成的《雇佣劳动与资本》一书,从三个方面对生产关系做了论述。第一,人们只有结成一定的社会生产关系才能进行生产活动。他指出:“人们在生产中不仅影响自然界,而且也互相影响。他们只有以一定的方式共同活动和互相交换其活动,才能进行生产。为了进行生产,人们相互之间便发生一定的联系和关系;只有在这些社会联系和社会关系的范围内,才会有他们对自然界的影响,才会有生产。”[3]724第二,生产力决定生产关系,生产关系是划分社会发展阶段或社会形态的基本标志。他指出:“生产者相互发生的这些社会关系,他们借以互相交换其活动和参与全部生产活动的条件,当然依照生产资料的性质而有所不同。”“各个人借以进行生产的社会关系,即社会生产关系,是随着物质生产资料、生产力的变化和发展而变化和改变的。生产关系总合起来就构成所谓社会关系,构成所谓社会,并且是构成一个处于一定历史发展阶段上的社会,具有独特的特征的社会,古典古代社会、封建社会和资产阶级社会都是这样的生产关系的总和,而其中每一个生产关系的总和同时又标志着人类历史发展中的一个特殊阶段”[3]724。第三,资本也是一种生产关系,它是在一定的社会生产关系下生产出来的,只有在一定的社会关系下产品才变为资本。他指出:“资本也是一种社会生产关系。这是资产阶级的生产关系,是资产阶级社会的生产关系。构成资本的生活资料、劳动工具和原料,难道不是在一定的社会条件下,不是在一定的社会关系内生产出来和积累起来的吗?难道这一切不是在一定的社会条件下,在一定的社会关系内被用来进行新生产的吗?并且,难道不正是这种一定的社会性质把那些用来进行新生产的产品变为资本的吗?”[3]724马克思认为,不但作为资本的商品是在资本主义生产关系下生产出来的,而且在生产商品的过程中也同时不断地把资本主义的生产关系再生产出来,只有如此,资本主义生产方式才能持续存在下去并得到发展。马克思在《哲学的贫困》一书中批判蒲鲁东时曾经指出:“经济学家蒲鲁东先生非常明白,人们是在一定的生产关系中创造呢绒、麻布和丝织品的。但是他不明白,这些一定的社会关系同麻布、亚麻一样,也是人们生产出来的。”[3]602马克思在《资本论》第一卷中又讲道:“资本主义生产过程,在联系中加以考察,或作为再生产过程加以考察时,不仅生产商品,不仅生产剩余价值,而且还生产和再生产资本关系本身:一方面是资本家,另一方面是雇佣工人。”[4]666-667马克思把再生产分为简单再生产和扩大的再生产。他认为在扩大的再生产中,不仅生产出更多的商品,榨取更多的剩余价值,而且还生产出更大规模的资本主义生产关系。他指出:“简单再生产不断地再生产出资本关系本身:一方面是资本家,另一方面是雇佣工人;同样,规模扩大的再生产或积累再生产出规模更大的资本关系:一方面是更多的或更大的资本家,另一方面是更多的雇佣工人。”[4]708
马克思恩格斯从多方面论述了资本主义生产关系的性质和特点,批判了资产阶级经济学家对资本主义生产关系性质的各种歪曲和错误看法。
首先,资本主义生产关系是人与人之间的关系,不是人与物或物与物之间的关系。资产阶级经济学家把资本主义生产关系看成物与物之间的关系,掩盖人与人之间的社会关系,把资本主义生产关系物化和神秘化,是完全错误的。恩格斯在为马克思的《政治经济学批判。第一分册》写的书评中,在论述一般商品生产的生产关系时说:“政治经济学从商品开始,即从产品由个别人或原始公社相互交换的时刻开始。进入交换的产品是商品。但是它成为商品,只是因为在这个物中、在这个产品中结合着两个人或两个公社之间的关系,即生产者和消费者之间的关系,在这里,两者已经不再结合在同一个人身上了。在这里我们立即得到了一个贯穿着整个经济学并在资产阶级经济学家头脑中引起过可怕混乱的特殊事实的例子,这个事实就是:经济学研究的不是物,而是人和人之间的关系,归根到底是阶级和阶级之间的关系;可是这些关系总是同物结合着,并且作为物出现。诚然,这个或那个经济学家在个别场合也曾觉察到这种联系,而马克思第一次揭示出这种联系对于整个经济学的意义,从而使最难的问题变得如此简单明了,甚至资产阶级经济学家现在也能理解了。”[5]这就是说,在经济学发展的历史上,是马克思第一次提出生产关系是人与人之间的社会关系,而不是物或物与物之间的关系,这个观点对于整个政治经济学具有极其重要的意义。正是因为有了这个观点,政治经济学才成为科学。马克思在《资本论》及其手稿中多次讲到,资本不是物,而是人与人之间的一定的生产关系。他在《资本论》第三卷中指出:“资本不是物,而是一定的、社会的、属于一定历史社会形态的生产关系,后者体现在一个物上,并赋予这个物以独特的社会性质。资本不是物质的和生产出来的生产资料的总和。资本是已经转化为资本的生产资料,这种生产资料本身不是资本,就像金或银本身不是货币一样。”[6]922但是,资产阶级经济学家总是把资本的社会属性说成是物的属性。马克思《1861—1863 年经济学手稿》的编者对这个手稿所加的说明提出:“在经济学家们的著作中,总是不可避免地把资本主义生产方式的属性、特征,即资本本身的属性、特征(就资本表示生产者相互之间以及同自己产品之间的一定关系而言的),说成是物的属性。”[7]247马克思针对资产阶级经济学家把资本主义生产关系说成是物或物与物之间的关系的错误观点,系统地批评了商品拜物教、货币拜物教、资本拜物教和庸俗经济学家的“三位一体公式”的拜物教性质。
其次,资本主义生产关系是人与人之间的社会关系,不是人与自然的关系。资产阶级经济学家把资本主义生产关系说成是人与自然之间的关系,抹杀这种生产关系的社会性,其目的是为资本家对雇佣工人的剥削作辩护。我们知道,资本主义生产方式的前提和特点是劳动者和劳动的客观条件即生产资料相分离。劳动者只有把自己的劳动力出卖给资本家,才能使用资本家所占有的生产资料进行生产劳动,资本家才能把雇佣工人劳动的剩余产品即剩余价值无偿地占有,即对雇佣工人进行剥削。资产阶级经济学家抹杀资本主义生产关系的社会属性,把这种社会属性歪曲为自然属性,其目的就是为了掩盖资本家对雇佣工人的剥削。马克思指出:“资产阶级经济学家们在考察资产阶级社会的一切经济规律时都陷入这种误解,在他们看来,这些规律是‘自然规律’,因而也表现为历史上最初的东西。”[8]即认为资本主义生产是自古以来就有的,并且将永远存在下去。马克思认为,资本主义生产关系不是自然界造成的,而是一系列社会生产形态变革的结果。他指出:“有一点是清楚的。自然界不是一方面造成货币占有者或商品占有者,而另一方面造成只是自己劳动力的占有者。这种关系既不是自然史上的关系,也不是一切历史时期所共有的社会关系。它本身显然是以往历史发展的结果,是许多次经济变革的产物,是一系列旧的社会生产形态灭亡的产物。”[4]197
最后,资本主义生产关系是历史的、暂时的关系,有其产生、发展和灭亡的过程。资产阶级经济学家把资本主义生产关系看成是从来就有的、永恒的、绝对的生产形式,这是根本错误的。英国古典经济学家大卫·李嘉图是这种观点的重要代表。马克思在批判他的这种观点时指出:“李嘉图把资产阶级的生产,确切地说,把资本主义的生产看做生产的绝对形式。这就是说,他认为,资本主义生产的生产关系的一定形式,在任何地方都不会同生产本身的目的即充裕发生矛盾或束缚这一目的,充裕既包括使用价值的量,也包括使用价值的多样性,它又制约着作为生产者的人的高度发展,制约着他的生产力的全面发展。”[7]56马克思认为,李嘉图对资本主义生产关系的赞赏,只是表明这种生产关系与以前的其他一切生产关系相比,能给生产力的发展开辟一个自由的天地。当这种生产关系与生产力的发展发生矛盾,由推动生产力的发展变成阻碍生产力的发展的时候,它就会被新的生产关系所代替。
货币转化为资本,也就是货币所有者转化为资本家。这个转化是在资本流通过程中进行的。为了说明货币转化为资本的过程,需要通过对资本流通形式(G—W—G)与简单商品的流通形式(W—G—W)加以对比,揭示这两种流通形式之间的区别。这里的W 代表商品,G 代表货币(或以资本形式存在的货币)。
首先,两种流通形式的目的和内容不同。在W—G—W形式中,两极W和W虽然是相同的价值量,但是二者在质上不同,是以货币为中介的不同的使用价值之间的交换,交换的目的是明确的,即用对自己无用的使用价值交换对自己有用的使用价值。而在G—W—G 形式中,两极G 和G 虽然在质上相同,都是货币(即都是交换价值而不是使用价值),但二者在量上不相等,第二个G 含有比第一个G 更大的价值量。交换价值是流通的目的、内容和活的灵魂。马克思指出:“作为资本的货币的流通本身就是目的,因为只是在这个不断更新的运动中才有价值的增殖。因此,资本的运动是没有限度的。”[4]178“作为这一运动的有意识的承担者,货币占有者变成了资本家。他这个人,或不如说他的钱袋,是货币的出发点和复归点。这种流通的客观内容——价值增殖——是他的主观目的;只有在越来越多地占有抽象财富成为他的活动的唯一动机时,他才作为资本家或作为人格化的、有意志和意识的资本家执行职能。因此,决不能把使用价值看作资本家的直接目的。他的目的也不是取得一次利润,而只是谋取利润的无休止的运动”[4]178-179。所以马克思把资本定义为“是从流通中产生,进入流通,在流通中保存自己并且自行增殖的价值,是产生剩余价值的价值”[9]19。这说明:第一,货币只有通过流通过程才能转化为资本;第二,剩余价值虽然不是在流通过程中生产的,但必须通过流通过程才能得以实现。
其次,两种流通形式主体不同。在W—G—W形式中,商品虽然经历了两次形式变化,但其结果仍然是使用价值。使用价值是流通过程的主体。经历这个过程的商品虽然也是使用价值和交换价值的统一,但交换的目的是使用价值,交换价值仅仅是一种转瞬即逝的形式。而在G—W—G 形式中,货币和商品是交换价值不同的存在形式,货币是交换价值的一般形式,是交换价值的独立化形式;商品是交换价值的特殊形式,商品在这里只是交换价值的承担者和化身。把使用价值作为流通过程的主体,货币是不能转化为资本的;只有把价值或交换价值作为流通过程的主体,货币才能转化为资本。这就是说,商品的价值在简单商品流通中所采取的独立形式,即货币形式,只是商品交换的中介,而不是商品交换的主体,交换过程一结束,它就退出了交换过程。相反,在G—W—G 中,商品和货币二者仅仅是价值本身的不同存在方式:货币是它的一般存在方式,商品是它的特殊的也可以说只是化了妆的存在方式。价值不断地从一种形式转化为另一种形式,在这个运动中始终存在,永不消失,这样价值或交换价值就成为流通过程的主体。马克思指出:“因此,价值成了处于过程中的价值,成了处于过程中的货币,从而也就成了资本。”[4]181
最后,两种流通过程的连续性与中断性不同。在W—G—W 这种为买而卖的形式中,获得使用价值,也就是满足需要,是最终目的,这一形式本身并不直接包含着它在过程完成以后更新的条件,即开始新的运动过程的条件。商品通过货币同另一个商品相交换,换来的商品作为使用价值就退出了流通。至此,这个运动过程就结束了,或者说,这个运动过程就中断了。G—W—G 形式则相反,仅仅是它的运动的形式就意味着运动是无止境的,运动的终结已经包含着更新的运动的原理和动力。货币、抽象的财富和交换价值是运动的起点,交换价值的增加是目的,结果与起点一样,在质上没有变化,都是一定的货币额或价值额,但在这个货币额或价值额上,二者的量是不同的,作为过程结果的价值额大于作为过程开始的价值额。过程每重复一次,价值额就增加一次。过程不断重复,价值额就不断增加。货币所有者追求价值增加的欲望是无止境的,所以过程的重复进行也是无止境的。这就是说,只有在货币变为商品,商品又变为货币,这种无止境的重复的过程中,货币才能转化为资本。马克思指出:“只要货币周而复始地不断进行这一循环,它就是从流通中产生、又进入流通的,在流通中永远存在(保存)并增大的价值。”马克思从这个角度给资本下了一个定义:“作为适当的交换价值(货币)从流通中产生和独立化,但又重新进入流通、在流通中并通过流通而使自己保存并增大(增加)的价值(货币),就是资本。”[9]12
在揭示了资本流通形式和简单商品流通形式各自特点的基础上,马克思分析和说明了资本流通过程中的矛盾及其解决。
在简单商品流通形式W—G—W 中,一个商品所有者卖出对自己没有使用价值的商品,换得货币,用货币从另一个商品所有者手里买到了对自己具有使用价值的商品。第二个商品所有者也卖掉了对自己没有使用价值的商品,换得了货币,他可以用这个货币去购买对自己具有使用价值的任何商品。因此,就使用价值角度而言,两个商品所有者在交换中都得到了好处,达到了自己的目的。由此可以看出,这个简单商品流通形式是有内容和目的的,其中不存在矛盾。而在资本的流通形式G—W—G 中,资本G 的第一个行为G—W,资本只是作为购买商品的货币而存在,在它的第二个行为W—G 中,资本只是作为商品的等价物而存在,货币在两个行为中都只是作为商品的等价物而起作用。如果商品按它们的价值购买和出售,那么,这是等价交换,从一个人手里投入流通的价值(货币),又从流通返回自己的手里。价值根本没有受到交换行为的任何影响,它的数量保持不变,没有任何增大。所以,只要商品是按它们的价值买卖的,即等价交换。资本这一在流通中并通过流通增殖即增大的价值,这一创造价值的价值,就违背了自己的本性,根本不可能创造剩余价值。这样看来,资本的流通形式G—W—G 似乎是没有实际内容和目的的。如果商品不是按它们的价值买卖的(即不是等价交换),而是一方欺骗了另一方(即一方在交换中得到的多,另一方在交换中得到的少),那么,一方在交换中多得到的价值正好是另一方少得到的价值,交换的价值总额并没有变化,所以交换的结果并没有产生任何新价值,即没有产生剩余价值。就整个资本家阶级而言,不可能因为一个资本家得到的正好是另一个资本家所失去的东西而发财致富,增大他们的总资本,或者说产生出剩余价值,整个资产阶级不能自己欺骗自己,流通中的资本的总和不可能因为资本的个别组成部分在其所有者中间进行不同的分配而增大。总之,资本不会在流通中产生利润或剩余价值,而资本作为产生并增殖价值的价值,利润或剩余价值又只能是流通的产物,只能在流通中实现。正如马克思所说:“资本不能从流通中产生,又不能不从流通中产生。它必须既在流通中又不在流通中产生。”[4]193这就是资本总公式G—W—G这个流通形式的矛盾。马克思以前的经济学家都没有解决这个矛盾,只有马克思的《资本论》及其手稿才解决了这个矛盾。这是马克思对政治经济学的重大贡献。
马克思指出:“研究剩余价值如何产生的问题,从重农学派直到现代都是政治经济学的最重要的问题。实际上这个问题就是:货币(或者商品,因为货币就是商品的转化形式)即某一价值额是怎样转化为资本的,资本是怎样产生的。”[9]30资本是自行保持的价值,这是货币和价值转化为资本的前提。价值,无论是货币形式还是商品形式,都是对象化的劳动量。在货币转化为商品和商品转化为货币时,价值只是改变自己的形式,但既不改变自己的实体(对象化劳动),也不改变自己的量,即一定量的对象化劳动。一切商品都只是在物的形式上不同的货币,货币只是在商品流通中和为了流通而采取的特殊存在形式,作为对象化劳动,商品和货币都是价值,二者的形式变换对于货币转化为资本的前提来说是无关紧要的。马克思指出:货币转化为资本的“这个前提就是,资本在这两种形式中的任何一种形式上都是自行保存的价值;没有这个前提,货币和价值就根本不能成为资本。这必然只是同一内容的形式变换”[9]38-39。货币和价值要转化为资本,它必须找到一种具有特殊使用价值的商品,即劳动能力。劳动能力的使用就是劳动,这种劳动与对象化劳动相比是非对象化劳动,既活劳动。对象化劳动是存在于空间中的劳动,活劳动是存在于时间中的劳动;对象化劳动是过去的劳动,活劳动是正在进行的劳动;对象化劳动体现在商品的使用价值中,活劳动还只是处于自行对象化过程中的劳动;对象化劳动是价值,活劳动则是创造价值。只有对象化劳动与活劳动相交换,即现有的价值与创造价值的劳动相交换,简言之,只有货币与进行活劳动的劳动能力相交换,才能够通过这一交换过程,使现有的价值得以保存并增大。货币所有者用他的货币购买能够进行活劳动的劳动能力,并在生产过程中利用劳动能力的使用价值即活劳动进行劳动,其目的就是为了保存货币的价值并使其增大。只有劳动能力这种商品的使用价值即劳动,才能使交换价值得以保存和增大,所以货币即交换价值只有同劳动者的劳动能力相交换,才能转化为资本。若要货币转化为资本,除去同劳动能力相交换,还需要它同作为活的劳动能力的对象化前提的物质条件相交换,即同劳动材料和劳动资料相交换。
货币所有者能够用自己的货币买到劳动能力,必须具备两个条件。第一,劳动能力的所有者首先自己必须能够支配自己的劳动能力,是自己劳动能力的所有者,能够把他的劳动能力作为商品出售。如果他的劳动能力属于别人,如奴隶的劳动能力属于奴隶主,农奴的劳动能力属于农奴主,徒弟或帮工的劳动能力属于师傅,而奴隶、农奴和徒弟或帮工就不能把自己的劳动能力作为商品出售。第二,具有劳动能力的劳动者必须同劳动的客观条件相分离。劳动能力的所有者,丧失了实现他的劳动能力的对象条件,这些条件在流通中作为商品属于别人的财产与劳动能力的所有者相对立。马克思指出:“如果用货币交换活的劳动能力,或者说,向劳动能力所有者购买活的劳动能力,是货币转化为资本的条件,那么,只有在货币所有者在商品市场上,在流通内部找到自由的工人时,货币才能转化为资本,或者说,货币所有者才能转化为资本家。这里所谓自由,一方面,是指工人支配他作为商品的劳动能力,另一方面是指他不支配任何别的商品,一贫如洗,没有任何实现他的劳动能力的对象条件,因而,正如货币所有者作为对象化劳动、自行保存的价值的主体和承担者是资本家一样,工人同样也只是他本身劳动能力的主体、人格化。”[9]41-42
上述货币所有者和劳动能力所有者之间、资本和劳动能力之间、资本家和雇佣工人之间的交换,是以往历史发展的产物和结果,是许多经济变革的总结,要以之前的各种生产关系的灭亡和社会生产力一定程度的发展为前提。马克思指出:“资本主义生产的前提是:在流通中、在市场上找到只有出卖自己的劳动能力的自由工人或卖者。因此,资本关系的形成从一开始就表示,资本关系只有在社会的经济发展即社会生产关系和社会生产力发展的一定历史阶段上才能出现。它从一开始就表现为历史上一定的经济关系,表现为属于经济发展即社会生产的一定历史时期的关系。”[9]42在资本主义生产方式以前的各种生产方式,无论是原始社会的还是奴隶社会和封建社会的生产方式,生产者都是或主要是把产品作为使用价值来生产,使用价值不会成为商品。产品普遍作为商品来生产,产品作为商品的存在表现为一切产品一般的、必然的形式这种情况,只有在历史上特定的生产方式即资本主义生产方式的基础上才会发生。
马克思在《1857—1858 年经济学手稿》的“资本主义生产以前的各种形式”一章中,讲了亚细亚的土地所有制形式、古典古代的土地所有制形式和日耳曼的土地所有制形式三种原始的土地所有制形式,以这三种原始的土地所有制形式为基础,形成了亚细亚公社、古典古代公社和日耳曼公社三种共同体的原始形式。这三种土地所有制的原始形式和共同体的原始形式之间虽然有明显的区别,但彼此也具备一些共同点。这些共同点可以概括为以下几个方面:一是个人对劳动的客观条件的占有不是劳动的结果,而是劳动的前提。个人把劳动的客观条件简单地看作是自己的东西,这种劳动的客观条件不是劳动的产物,而是自然界直接提供的。二是个人隶属于一定的共同体,是这个共同体的成员,如果离开这个共同体,个人就不能生存,也没有个人的财产,财产属于共同体的全体成员或更高的共同体。三是劳动者和劳动的客观条件直接结合在一起,尚未发生劳动者与劳动的客观条件的分离。四是经济形式是自给自足的自然经济,劳动者生产的目的是创造使用价值,而不是为了创造交换价值。从上述三种土地所有制的原始形式和共同体的原始形式的共同点可以看出,它们都不具备我们在前面讲的货币转化为资本的前提,只有这三种土地所有制的原始形式和共同体的原始形式解体,在其解体的过程中产生出的所有制和共同体的派生形式的再解体过程,才能进行资本的原始积累,使货币转化资本,确立起资本主义的生产方式。我国学术理论界有人认为,这三种土地所有制的原始形式和共同体的原始形式的解体,造成了资本主义生产方式产生的历史条件,资本主义生产方式就是在这样的历史条件下产生的。这种观点是不符合历史实际的,因而是不正确的。
各种所有制的原始形式和共同体的原始形式不仅解体,而且它们解体以后产生出来的各种所有制和共同体的派生形式也解体,才能造成资本主义生产方式产生的历史条件,即才能使劳动者和劳动的客观条件相分离。马克思在“资本主义生产方式以前的各种形式”中讲到,各种所有制的原始形式和共同体的原始形式解体以后,主要产生出以下四种所有制和共同体的派生形式:第一种派生形式,是劳动者成为土地的所有者,劳动者用自己的生产工具在自己的土地上从事劳动,劳动产品归自己所有,由自己支配,这实际上就是指小农的个体所有制。第二种派生形式,是劳动者成为生产工具的所有者,劳动者用自己的生产工具从事生产劳动,生产出来的产品归自己所有,由自己支配,既可以自用也可以出售,这实际上就是指个体手工业者。第三种派生形式,是用自己的资本或从高利贷者那里借来的资本从事商业经营的个体商人,他们通过经营商业赚取一定的利润,这些利润归自己所有,由自己支配。一些富裕的个体手工业者成为师傅,他雇用一定数量的帮工,招收一些学徒,学徒出师或帮工离开师傅以后,也可以成为个体手工业者或师傅。在城市中手工业者和商人为了保护他们的共同利益,建立了手工业行会和商业行会这种共同体,行会组织和行会制度在当时对手工业和商业的发展起到了极其重要的作用。第四种派生形式,是劳动者成为生活资料的所有者,实际上指的是奴隶制和农奴制中的奴隶和农奴。奴隶和农奴依附于奴隶主或农奴主,为奴隶主或农奴主劳动,从奴隶主或农奴主那里获得生活资料,这种生活资料归自己使用和支配。奴隶制和农奴制是所有制的原始形式解体以后产生的两种占主导地位的派生形式:个体农民所有制、个体手工业所有制和个体商业都依附于奴隶制或农奴制,带有明显的奴隶制或农奴制的色彩,受奴隶制或农奴制的“普照的光”的影响。
以上四种所有制和共同体的原始形式解体以后产生的派生形式,具有以下一些共同点:首先,劳动者和劳动的客观条件依然是结合在一起的,而没有发生分离。个体农民和个体手工业者是用自己劳动的客观条件从事生产劳动的,个体商人是用自己的资本或从高利贷者那里借来的资本从事经营的。奴隶和农奴本身虽然都没有自己的生产资料即劳动的客观条件,但是他们被作为生产的无机条件与其他自然物列为一类,与牲畜并列,或者是被看作土地的附属物,因而也被视作没有与劳动的客观条件相分离。其次,使用价值和以直接消费为目的的生产占优势,或者说生产的直接目的是使用价值,而不是交换价值,所以仍然属于自然经济,而不属于商品经济,商品交换很不发达。只有自己消费后剩余的少量产品,才拿去与别人相交换。再次,仍然存在人身依附关系,奴隶依附于奴隶主,农奴依附于农奴主,徒弟和帮工依附于师傅,个体农民和个体手工业者也受奴隶制或农奴制的种种束缚,他们都是不自由的,不能自由地出卖自己的劳动能力,不能用自己的劳动能力与货币相交换。从这几个特点可以看出,它们仍然不具备资本主义产生的历史条件,只有在这些派生形式解体的过程中,才能通过资本的原始积累,造成劳动者和劳动的客观条件相分离,形成资本主义的生产方式。
马克思在《1857—1858 年经济学手稿》中,把各种派生形式的解体和资本主义生产方式产生的原因、形式和过程归结为以下几个方面。
第一,物质生产力和精神生产力发展到一定水平才可能使劳动者和劳动的客观条件相分离,从而产生资本主义生产方式。这是因为生产力的发展,可以生产出更多的产品,使更多的产品变为商品,拿到市场上去交换货币,扩大货币和商品的流通,使商品成为财富的普遍形式;生产力的发展还可以促进分工的发展,形成更多的生产部门,生产出更多种类的商品,从而扩大商品市场和商品交换;生产力的发展还可以积累足够的物质生活资料与劳动对象和劳动资料,从而使货币所有者可以用货币购买丧失生产资料的雇佣工人的劳动能力以及雇佣工人的劳动所需要的各种物质条件,使丧失劳动的客观条件的雇佣工人使用资本家购买的劳动的客观条件进行生产劳动。
第二,劳动者和劳动的客观条件的分离是一个历史过程,正是前资本主义的各种所有制形式和共同体的解体过程,使货币能够转化为资本。就货币在历史上所起的促进作用来说,只有当货币本身作为劳动者和劳动的客观条件最有力的分离手段加入这一过程的时候,而且只有当货币促使被剥夺光的、丧失客观条件的自由工人形成的时候,货币才能起这种促进作用。但是,这当然不是由于货币为这些工人创造了他们生存的客观条件,而是由于货币加速了这些工人同他们生存的客观条件的分离,使工人丧失自己的财产。
第三,商人财富即货币财富既促进旧的生产关系的解体,促进劳动者和劳动的客观条件相分离,又促进资本主义生产方式的产生,即使货币的持有者能购买到失去劳动的客观条件的劳动者的劳动能力。关于商人财富对前者的作用,马克思指出:“交换和交换价值的发展——这种交换价值到处以商业为中介,或者说它的中介可以称为商业;货币在商人等级中保持独立的存在,同样,流通在商业中保持独立的存在——,一方面导致劳动对其生存条件的所有权关系的解体,另一方面又导致劳动本身属于生产客观条件的这些关系的解体。”[10]504关于商人财富对后者的作用,马克思指出:“当资本的原始形式已经发展到一定的程度时,货币财富便能够作为中介出现在这样变成自由的客观生活条件与变成自由的但已是一贫如洗的活劳动力二者之间,并且能够借助于一方去购买另一方。”[10]504这里的意思是说,商业资本的原始形式发展到一定程度时,能够使货币所有者在劳动力市场上买到一贫如洗的工人的劳动能力,从而成为资本家。
第四,资本的原始积累,是资本主义生产方式形成的一个重要环节。马克思认为,资本的原始积累,完全不是像人们所想象的那样,似乎是资本积累了生活资料、劳动工具和原材料,一句话,积累了同土地相分离的而且本身早已将劳动吸收在内的劳动的客观条件。他说:“决不是资本创造劳动的客观条件。相反,资本的原始形成只不过是这样发生的:作为货币财富而存在的价值,由于旧的生产方式解体的历史过程,一方面能买到劳动的客观条件,另一方面也能用货币从已经自由的工人那里换到活劳动本身。”[10]501
第五,资本主义生产方式不是在所有制的原始形式和共同体的原始形式解体过程中开始产生的,而是在封建制度灭亡时期,具体说是在公元14世纪和15 世纪上半叶至16 世纪最初几十年开始产生的。至于资本主义生产方式的确立,在英国和法国是经过17 世纪和18 世纪的资产阶级革命才实现的,在德国等其他较为落后国家资本主义生产方式的确立比英国和法国更晚一些。简言之,资本主义生产方式在欧洲的产生和确立,比所有制的原始形式和共同体的原始形式的解体晚了一千多年。
前面讲过,货币转化为资本的前提条件,是劳动者和劳动的客观条件相分离。而在劳动者和劳动的客观条件相分离的情况下,又是无法进入劳动过程的。为了进入劳动过程,就必须使劳动者和劳动的客观条件在一定形式下结合起来。二者结合的社会形式,就是一定的生产关系;具体地说,就是资本主义的生产关系。货币转化为资本以后,货币所有者即资本家,必须用货币购买两种生产条件。一是购买劳动的主观条件,即劳动者的劳动能力。劳动能力是一种商品,具有价值,它的使用价值是劳动,这种劳动能力是能够创造价值的价值。二是购买劳动的客观条件,包括劳动材料和劳动资料。劳动者使用他的劳动能力,与货币所有者所购买的劳动的客观条件相结合,消除了劳动者和劳动的客观条件的分离,便进入劳动过程。劳动过程的结果,是劳动者通过劳动改变劳动的客观条件的原有形式,形成具有新的使用价值的产品。简言之,劳动过程的有目的的活动,是人和自然之间的物质变换的一般条件,它同人类生活的任何特定的社会形式无关,它是劳动的一切社会形式所共有的。马克思指出,因此,“劳动过程本身从它的一般形式来看,还不具有特殊的经济规定性。从中显示出的不是人类在其社会生活中发生一定的历史的(社会的)生产关系,而是劳动为了作为劳动起作用在一切生产方式中都必须分解成的一般形式和一般要素。”这就是说,“这里考察的劳动过程的形式,只是它的抽象形式,脱离了一切特定的历史属性,并且,不管人类在劳动过程中相互间可能发生的社会关系如何,这种形式对各种劳动过程都同样适用。”马克思风趣地说:“根据小麦的味道,我们尝不出它究竟是俄国农奴还是法国农民种的,同样,根据一般形式的这种劳动过程,即这种劳动过程的一般形式,我们看不出劳动过程是在奴隶看管人的鞭子下,还是在产业资本家的监工下进行的,或者是由用弓箭射杀野兽的野蛮人来进行的。”[9]70资产阶级经济学家借此为资本主义生产关系的永恒性做辩护,把资本与一般劳动过程的要素混同起来,把劳动的所有要素都说成是资本,即把任何时代的劳动材料、劳动资料和劳动者的劳动能力都说成是资本,认为资本在任何历史时代都存在。马克思严厉地批判了这种观点。他指出:“货币要转化为资本(生产资本),就必须转化为劳动材料、劳动工具和劳动能力,转化为纯粹过去劳动的产品,即已经以劳动为中介提供的、用于新的生产的使用价值。因此,从资本的物的方面来看,资本现在表现为(只要它作为使用价值存在)存在于供新的生产之用的产品形式之中,表现为原材料和劳动工具(但也表现为劳动)。但是,决不能因此反过来说,这些东西本身就是资本。它们只有在一定的社会前提下才成为资本。否则,也就同样可以说,劳动本身就是资本,对工人来说,劳动的有用性就是资本的有用性,因为劳动与工具一样,在劳动过程中都属于资本家。”[9]71
但是,货币与劳动能力相交换的目的绝不是为了生产使用价值,而是为了让货币转化为资本。在货币上独立化的价值要在货币与劳动能力的交换中得到保存和增加,而货币所有者正是由于代表并支配在流通中作为主体的交换价值,他才成为资本家。由此可见,这里涉及的是交换价值,而不是使用价值。价值之所以始终作为交换价值在交换过程中予以保持,只是因为在劳动过程中所创造的使用价值,本身就是交换价值的承担者,本身就是商品。因此,对于转化为资本的货币来说,在劳动过程中所涉及的只是商品的生产,而不是纯粹使用价值的生产。只有当使用价值是交换价值的物质基础和承担者的时候,才涉及使用价值。换句话说,对于转化为资本的货币来说,劳动过程涉及的是交换价值的生产,是价值的保存和增加,是计算出产品即新的使用价值中所包含的交换价值。这就是说,这里涉及的不仅是劳动过程,而且是价值增殖过程。
前面在论述资本流通形式G—W—G 时曾经指出,剩余价值不是在流通中产生的,但又必须通过流通才能产生,才能实现。这是资本流通形式的矛盾。之所以存在这个矛盾,是因为G—W—G这个形式,抽象掉了G—M 之间的中介,这个中介就是资本的生产过程,而资本的生产过程是劳动过程与价值增殖过程的统一。上面我们已经介绍了劳动过程,下面来看价值增殖过程。
资本家为了进入生产过程,必须购买劳动者的劳动能力和劳动的客观条件即劳动材料和劳动资料。劳动能力的使用就是劳动。劳动能力具有特殊的使用价值,它不仅能够通过劳动生产价值,而且能够生产剩余价值。雇佣工人的劳动是如何生产剩余价值的呢?马克思把雇佣工人的劳动分为必要劳动和剩余劳动,把劳动时间分为必要劳动时间和剩余劳动时间,在必要劳动时间生产出自己劳动能力的价值,在剩余劳动时间生产出超过劳动力价值的价值,即生产出剩余价值。产业工人在生产过程中创造的剩余价值是剩余价值的唯一来源。无论是借贷资本家的利息,还是商业资本家的利润以及土地所有者的地租,都来源于产业资本家(包括租地农场主即农业资本家)雇用的雇佣工人创造的剩余价值。这是关于剩余价值在各类资本家之间的分配问题,这里不具体论述。
货币转化为资本这一过程分为两个组成部分,即两个不同的过程:第一个过程是简单流通行为,交换双方一方是买方,另一方是卖方,买和卖是等价交换过程,买方和卖方的关系是平等的,在等价交换过程中不会产生剩余价值。第二个过程是买者买来的商品的消费过程,即生产消费过程,这个过程是在流通以外进行的资本主义的生产过程。剩余价值是在生产过程中产生的。在第二个过程中,买者和卖者的关系发生了变化,二者不再是平等关系,而是统治和从属的关系。买者作为资本家,是支配者、统治者;卖者作为雇佣工人,是被支配者、被统治者。卖者必须无条件地接受买者即资本家的支配和监督,他不仅要在必要劳动时间生产出自己劳动力价值的价值,还要在剩余劳动时间生产出超过劳动力价值的价值,即剩余价值。
假设一个雇佣工人只劳动半个工作日,就可以生产出维持这个工人一天所必要的生活资料,即生产出相当于他的劳动能力的价值的价值,那么,他的整个劳动日的劳动能力的交换价值就等于半个工作日。但是,资本家购买他的劳动能力,却不是为了让他的劳动能力的使用价值只生产出维持、生产和再生产出他自身所必需的劳动时间,而是为了获取他本身能够生产出的全部劳动时间。因此,他的劳动能力的使用价值是一个完整的工作日,它的交换价值只有半个工作日。资本家按照劳动能力的交换价值,按照这种劳动能力所需要的劳动时间把它买进来,但是资本家得到的却是他的劳动能力本身能够劳动的全部劳动时间。因此,即使资本家只支付了半个劳动日的价值,他得到的却是整个劳动日所创造的全部价值。他得到的价值的大小,完全取决于工人把他的劳动能力交给资本家支配的劳动时间的长短。在任何情况下,工人把劳动能力交给资本家支配的时间都要多于再生产劳动能力所必需的劳动时间。资本家购买劳动能力的目的,就是为了获取他创造的剩余价值。
剩余价值不是在流通过程中产生的,但又只能通过流通过程才能产生。为什么这样说呢?因为资本运动是生产过程和流通过程的统一。资本的生产过程说明了剩余价值是如何产生的,资本的流通过程说明了剩余价值是如何实现的。资本的生产过程和流通过程的统一,实质上就是剩余价值的生产过程和实现过程的统一。剩余价值以商品的形式生产出来以后,必须把商品出售,使商品转化为货币,剩余价值才能得以实现。如果商品卖不出去,不能转化为货币,剩余价值就无法实现。如果资本以商品的形式存在,资本的流通就成为商品的流通。商品流通不仅使剩余价值得以实现,而且商品的流通速度还决定剩余价值率的高低。因为剩余价值率受商品周转时间的影响,在劳动剥削程度不变时,商品周转的快慢影响剩余价值率的高低。不同生产部门商品的周转快慢不同,同时存在的不同生产部门的剩余价值率就会不同。商品周转速度较慢的生产部门,在同一时间内所获得的剩余价值较少,从而剩余价值率较低;反之,商品周转的速度较快的生产部门,在同一时间获得的剩余价值较多,从而剩余价值率较高。马克思在《资本论》第一卷第七篇“资本的积累过程”中说:“一个货币额转化为生产资料和劳动力,这是要执行资本职能的价值量所完成的第一个运动。这个运动是在市场上,在流通领域内进行的。运动的第二阶段,生产过程,在生产资料转化为商品时就告结束,这些商品的价值大于其组成部分的价值,也就是包含原预付资本加上剩余价值。接着,这些商品必须再投入流通领域。必须出售这些商品,把它们的价值实现在货币上,把这些货币又重新转化为资本,这样周而复始地不断进行。这种不断地通过同一些连续阶段的循环,就形成资本流通。”[4]651资本必须永不停歇地处于运动过程之中,才能使剩余价值的生产和实现不停地进行。
货币和资本不仅是生产关系范畴,货币和资本之间的联系和转化是生产关系之间的联系和转化,而且一切经济范畴都是或都具有生产关系的性质,一切经济范畴之间的联系都是或都属于生产关系之间的联系。[11]各种经济规律,如价值规律、平均利润率规律、社会生产平衡的规律、生产关系必须适合生产力性质的规律、劳动生产率不断提高的规律、利润率趋于下降趋势的规律、资本积累的规律等,都是或都属于生产关系发展和变化的规律。研究政治经济学的范畴以及范畴之间的联系和规律以及规律之间的联系,都要从生产关系及其发展变化的角度进行研究,这样才能准确把握经济范畴的含义和各个经济范畴之间的联系,准确理解各种经济规律的含义以及各种经济规律之间的联系,才能以对各种经济范畴和经济规律的正确认识为指导,解决经济发展过程中的各种现实问题,推动经济健康平稳发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