毛泽东思想视野下“红军长征过粤北”的回溯性研究

2022-02-03 08:16吴伯奎
南方论刊 2022年2期
关键词:粤北毛泽东思想长征

吴伯奎

(韶关学院 广东韶关 512000)

毛泽东思想是马列主义基本原理和我国实际相结合的产物,是我党集体智慧的结晶。在新民主主义革命时期,毛泽东思想历经形成、发展、成熟等几个阶段。而红军长征过粤北处于土地革命战争进行时期,正是毛泽东思想开始形成的阶段,用毛泽东思想观照“红军长征过粤北”这一历史事件,能使我们更好地把握毛泽东思想,更深刻地理解毛泽东思想对于中国革命的指导意义。

一、“中国内部各派军阀的矛盾和斗争,反映着帝国主义各国的矛盾和斗争。故只要各国帝国主义分裂中国的状况存在,各派军阀就无论如何不能妥协,所有妥协都是暂时的。”[1]

1928年10月5日,毛泽东在《中国的红色政权为什么能够存在》一文中,分析了国内政治状况,阐明红色政权存续发展的原因在于中国革命不同于他国的特点。其特点之一即中国是一个半殖民地国家,受帝国主义间接统治,导致新旧军阀“从民国元年以来,相互间就进行着继续不断的战争”[2],正是由于白色政权间的彼此分裂和相互战争,红色政权才能在白色政权的包围中诞生并坚持下来。这一论断,为即将长征的党和红军提供了分析粤北形势的基本观点。

(一)粤系陈济棠所部战斗力较强

广东军政大权,长时间为粤系军阀代表陈济棠独揽。陈济棠早年入广东陆军小学、陆军速成学校步兵科学习,毕业后成为粤军第一师军官,该师扩编成为第四军,即北伐中著名的“铁军”。1928年陈济棠任第四军军长,后接连被蒋委以重任,直至一手控制广东省军政大权达八年之久,被人称作南大王。红军长征路上,第一道封锁线和第二道封锁线的围堵主角,都是陈济棠。

陈济棠有善战之名。桂系军队战斗力强悍,又有人称小诸葛的白崇禧指挥,连蒋都惧其三分。北伐中第四军战绩赫赫被称为“铁军”,身为桂系军队的第七军即表不服,自封为“钢军”。但这只“钢军”却在后来的冲突中,三败于陈济棠之手。第一次是蒋桂战争之后,李宗仁、白崇禧倾全广西之兵,进攻广东。陈济棠集中主力于花县向桂军进击,李、白战败,被陈济棠一直追入广西。第二次是同年12月,李宗仁、张发奎联合进攻广东。陈济棠在蒋军朱绍良第六路军的援助下,重创张发奎部,使张部队损失三分之二;陈济棠又驱军追赶后撤的李宗仁部,占领梧州,并以梧州为总指挥部,向广西腹地进攻,直至占领浔江下游和玉林五属一带;第三次是中原大战中,在张发奎和桂军占领长沙,兵锋进抵平江岳阳之后,陈济棠在何键部支援下占领桂军战略后方衡阳,并将回返的张桂联军击溃,俘虏和击伤其部一万两千余人。至此,陈济棠的作战实力得到了全面彰显,令蒋介石也刮目相看,这样一股势力,要是被全部调动起来,对红军长征的阻力,可谓不小。

(二)陈济棠与蒋介石之间存在着矛盾

在陈济棠主粤以前,广东的掌控者是李济深。李济深政治上属于粤系,但他是广西梧州人,其私人感情却偏向桂系。他利用乡土关系,长期使粤桂两系互为臂助,使蒋无从插足。蒋意欲从广东内部找出一颗棋子,以拆散粤桂联盟。1929年,蒋桂战争开启,蒋扣留李济深,重用陈济棠,在陈三败桂系之后,粤桂联盟土崩瓦解。与此同时,陈济棠与蒋之间深层次的不信任和提防,也随之出现。蒋军和红军,成为陈济棠深以为惧的两股力量。对蒋介石和红军,尤其是与广东毗邻的江西中央苏区红军采取什么对策,始终是其头脑中挥之不去的难题。从第一次围剿开始,陈就看出蒋行“一石二鸟”之计,蒋既围剿红军,又想借红军力量削弱乃至消灭粤军。陈济棠的方针是,派兵入赣,但不能纠缠战事;在与红军作战之际,尤其警备蒋趁虚袭取广东。这种消极的态度,对我党我军无疑是有利的。

至1933年,蒋介石以50万重兵,向中央苏维埃进行第五次“围剿”。作为南路军总司令的陈济棠,对蒋想压红军入粤意图,已有心理准备。第五次围剿蒋介石50多个师,北路军34个师又2个旅2各支队5个团,南路军11个师又一个旅,军力配置上本身就是北重南轻。1934年陈济棠觉察到了红军开始战略转移的迹象,倍感忧虑,遂邀请桂系将领白崇禧前来分析军事形势。两广军阀虽多次互战,但在防范蒋介石和共产党方面,两广又是高度一致。白崇禧马不停蹄考察了江西赣州,南康等地,最后他认为,蒋采纳德国军事顾问的办法,对中央苏区使用碉堡政策,已见显著成效。共产党要谋生路,做战略转移就是必然,转移的出路在何处,这是个关键问题,“从地形判断,以走湖南和广东的可能性比较大……至于时机,估计当在秋冬之间,因为那是农民收获季节,可以就地取粮。”[3]。白崇禧较明确地分析出红军转移的可能方向和时间。这对陈济棠来说,重大危机即将来临。南昌起义时陈在汤坑一地曾和我军交战,为争一高地双方就付出伤亡数千人代价。此时红军战斗力远超当时,若十万红军进入粤境,绝非粤军所能抵挡;几十万蒋军再尾随入粤,陈数年苦心经营的广东地盘必然拱手于人。所以陈济棠进驻江西空城筠门岭后,立即停止交战行动,谋求与红军妥协。1934年7月,中央红军同陈济棠部达成停战协定。

由此我们看到,国民党的失败,绝非败于单纯的军事实力或谋略,却有一个高于其上的因素:平衡。这就为工农阶级的反抗指明了发展之机。严丝合缝的铜墙铁壁,任使再有反抗的原因、反抗的方向、反抗的组织也是无济于事的,中国红色政权之所以能够存在,红军长征相对较顺利地通过粤北,是因为各利益集团的利益纷争给了发展之机,敌人表面上是强大的,实际上是虚弱的。“对反革命力量的估量,决不可只看它的现象,要去看它的实质”,“特别是我们在红军中工作的人,一遇到败仗,或四面被围,或强敌跟追的时候……仿佛全国全世界的形势概属未可乐观,革命胜利的前途未免渺茫得很。所以有这种抓住表面抛弃实质的观察,是因为他们对于一般情况的实质并没有科学地加以分析”[4],悲观失望是不对的,在客观的基础上进行审慎的判断,才能有效地确立起我们的路线方针。

二、“中国无产阶级要取得胜利,就必须在各种不同的情形下团结一切可能的革命的阶级和阶层,组织革命的统一战线。”[5]

1939年12月,毛泽东于《中国革命和中国共产党》这一著作明确提出:“中国无产阶级应该懂得:他们自己虽然是一个最有觉悟性和最有组织性的阶级,但是如果单凭自己一个阶级的力量,是不能胜利的。”[6]而要胜利,就必须建立统一战线。在红军长征过粤北之际,周恩来、朱德等中央红军领导人与陈济棠签订“借道”协议,为红军长征顺利通过粤北提供了有利条件,是我党统一战线有效实施的典范。

在我第五次反围剿之时,蒋介石一再电令广东军阀陈济棠,要求防堵红军。面对蒋介石既想消灭红军,又想消灭地方军阀的一石二鸟之计,陈济棠的对策是“送客”,他在红军必经之地慢悠悠地修建工事,以免被蒋介石抓住把柄,但又不谋求碉堡线的封锁,网开一面让红军西进。这样,既不拦头,又不斩腰,只在红军背后放炮,以送‘客’早走,他希望以此“一举两得”之谋对付蒋的“一石二鸟”之计。可红军要是真的乘虚而入,长期驻守广东或者在广东与国军展开血战又该如何是好?

1934年9月,国民党北路军、东路军已逼近中央苏区核心地带,白崇禧估计红军转移的“秋冬之间”转眼来到,陈济棠紧急派出代表李军,前往苏区求见朱德,请求秘密谈判。此际,中央苏维埃区处境危急,战略转移成为临时中央和红军的必然选择。周恩来和朱德正日夜思考如何突围,能否在陈济棠主政的南线找到突破口等问题。陈的要求,正合周恩来朱德所想。1934 年10月,在江西省寻乌县的罗塘镇,潘汉年、何长工和陈部达成“五项协议”:就地停战,取消敌对;互通情报;解除封锁;互相通商;必要时可互相借道,红军借道时粤部后撤20公里,红军有行动事先告知陈部,红军只借道而行,不深入广东腹地[7]等。谈判地点和内容陈济棠均严格保密,双方协议陈仅传达到旅以上军官,又考虑到协议保密原因不能下传至粤部基层,又增加了一条命令,要求下面做到“敌不向我射击,不许开枪;敌不向我袭来,不准出击”。协议实际上就是在粤军和红军边境地带划定了通路,让红军通过。1934 年10月10日晚,红军踏上了向西突围的艰苦卓绝之路。在长征经过粤北,连续突破三道封锁线之际,红军开路前锋能够每天百余里的速度急行军,后队能将大批笨重的辎重物资一直搬到湘江边,陈不让路,便无可能。

1941年,在《共产党人》发刊词中,毛泽东总结了中国共产党18年来的主要经验:“十八年的经验,已使我们懂得:统一战线……是中国共产党在中国革命中战胜敌人的三个法宝。”[8]回望历史,在我中央红军决定战略转移的存亡之际,党和红军开始勇敢地抛弃左倾关门主义,尝试用正确的方式解决革命中的问题。同陈济棠的“借道”协议,照顾了其中央红军不要驻粤的核心要求,避免了长征过粤北可能遭受的惨重损失。直到1954年,毛泽东还在一次谈话中指出:“瑞金时代是最纯洁,最清一色,但那时我们的事情最困难,结果是失败了。所以真理并不在于清一色。”[9]在革命进程中,不断汲取革命成功的经验,也不断总结失败的教训,在这基础上,中国共产党开始形成了对统一战线的正确认识。

三、“真正的铜墙铁壁是什么?是群众,是千百万真心实意地拥护革命的群众。这是真正的铜墙铁壁,什么力量也打不破的,完全打不破的。”[10]

1934年1月,毛泽东在《关心群众生活,注意工作方法》一文中指明蒋介石搞堡垒政策,大筑其乌龟壳,以为这就是铜墙铁壁,但如同封建皇帝的坚固的宫殿一样,只要人民起来,都注定要倒下。群众的力量才是真正强大的力量,群众是真正的铜墙铁壁。其实早在1919年《湘江评论》创刊时,毛泽东就大声疾呼:“什么力量最强?民众联合的力量最强!”[11]毛泽东可以说是党内对群众运动认识最早、最深刻的领导人。

在长征前夕,红军尽管和粤军签订了协议,但彼此仍存疑虑,无法放下戒备状态。协议第五条要求红军有行动时事先告诉粤军,但在突围对众多红军军官都要保密的情况下,提前通知粤军就不太可能。红军通过第一道封锁线,即赣南安远、信丰间的粤军防线时,红军行动突然,粤军余汉谋急令第一师向大余、南雄方向西撤,给红军让路。但动作稍迟,第一师第三团团长彭霖生奉命撤退,但认为红军主力不会那么快来到,可以先打一仗捞一把再走,他低估了林彪的前进速度,结果被红一军团分路合击,残余粤军退向安西。当然总的来说,粤军确是主动后撤让路。但信息传递难于及时、粤军需要对下级军官保密协议等多方面因素影响,中央红军和粤军的交战不可避免,有时甚至非常激烈。如10 月底,红一军团和粤军在粤北韶关南雄县,即发生新田之战,中央红军取得长征进入粤北的首次战斗胜利。

第一道封锁线被突破后,蒋介石即电广东陈济棠、湖南何键出兵火速在湖南汝城、韶关仁化间阻截(即第二道封锁线)。因红军通过陈部余汉谋防线速度过快,当时湘军主力已来不及向粤边靠拢,只能次第集结于衡阳、郴州间。红军过第二道封锁线时,面对的敌人主要是已有停战协议的粤军,但陈济棠迫于蒋介石的压力,不得不做出要与红军决战的架势,制定先“堵”后“剿”的“追剿”方案,重在阻止红军与中央军进入粤境,如同通过第一道封锁线一样,由于停战协议只传达到将军以上,在通讯不发达、敌我双方距离很近的情况下,光靠高层的默契,难以避免两军接触,所以红军通过第二道封锁线时双方也时有交战。中央红军在粤北近二十日的征战中相继取得了仁化县城口战役、铜鼓岭战役、乐昌县茶料山阻击战役的成功。

中央红军在粤北长征的成功推进,除了军队的英勇顽强之外,与人民群众的大力支持息息相关。此时群众的作用具体体现在几个方面。一是帮助我军拆毁敌军修建的碉堡[12]。粤军构成的两道封锁线内,公路两旁、山坡岭头等要害位置上遍布大小不一的各类碉堡,碉堡之间形成交叉火力,卡断公路,封锁要隘,真打起来,对红军行动形成极大阻碍。群众协助我军拆毁碉堡,扫平了红军前进道路上的重大障碍。二是群众为红军带路。粤北地区处于粤湘赣交界地带,属于南岭山区,山高林密,加上我军不熟悉道路状况,若无当地群众引路,战略转移将会困难倍增。中央红军在通过第二道封锁线后,因为无地图可循,侦查又未获得准确的情报,林彪的一军团及随后的九军团在韶关乐昌县东北的延寿、九峰之间的深山峡谷之间走了不少弯路,浪费了将近一周时间。绕过这些自然障碍后,中央和军委纵队及其他兄弟部队都走在了前面,一、九军团由前锋变成了后卫,散失落伍者不在少数,尾追之敌也十分迫近。后来李德回忆说,“我们承认,在确定第一军团行军方向时,我们犯了错误”“……陷入损失巨大的后卫战斗中”[13],由此可见向导工作的重要性。据统计,单单我军过粤北仁化县境内时,冒着各种危险,为长征队伍带路的群众就有 31 人[14]。三是给予红军其他方面的帮助。除了给红军当向导之外,群众还积极为红军给予生活上的帮助,如提供口粮和各种用品支援,并常有群众给红军做饭、送水等;积极参军,扩大红军作战力量;还有照顾、保护红军留下的受伤人员和掉队人员等。

在红军长征突破粤北封锁线之际,人民群众的大力支持,构成我党我军长征凯歌式前进的后备保障,人民群众的作用得到了充分彰显。毛泽东在随后的新民主主义革命时段内,更进一步地提出了“军队和民众打成一片,使民众把军队看成是自己的军队,这个军队便无敌于天下”[15],也对群众路线进行了全面阐述,强调“有无群众观点是我们同国民党的根本区别,群众观点是共产党员革命的出发点与归宿。”[16];“为人民利益坚持好的,为人民利益改正错的,我们这个队伍就一定会兴旺起来”[17],群众路线构成了毛泽东思想活的灵魂的一个方面。

四、结语

“通过实践而发现真理,又通过实践证实真理和发展真理”[18],这是毛泽东1937年《实践论》置于文末的结论性话语。党领导的革命和建设是毛泽东思想形成和发展的实践基础,在红军长征过粤北这一历史事件中,我们看到了初步形成的毛泽东思想对革命的指导意义,也看到了这一历史事件中,蕴含着后期毛泽东思想走向发展成熟的一些要素。正是在领导人民求翻身、求解放,经历千辛万苦的奋斗历程中,在总结中国革命和建设经验教训的基础上,中国共产党人构建起毛泽东思想这一理论概括;并将其置于实践当中不断地进行检验和比较,最终确定了毛泽东思想作为中国共产党人和中国人民的指导思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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