坂本龙一:美妙的音乐都是机缘巧合

2022-01-29 11:16刘家龙
世界博览 2022年1期
关键词:状态音乐

刘家龙

坂本龙一是日本当代最具影响力的音乐家,也是大岛渚、贝托鲁奇、阿莫多瓦等导演的御用编曲,他因为电影《末代皇帝》配乐而奠定了其在国际乐坛上的地位,也被更多人所熟知:没有人生目的,没有生活信条,没有职业规划,日常起居创作全无特定安排……他3岁学钢琴,5岁尝试作曲,随手一弹都会令人惊艳,正是这过人天赋,才让他有了后来无拘无束的自由生活。从学生到自由音乐人,他每天在录音棚工作超过10个小时,全身心沉浸在演奏带来快感和喜悦之中,这是音乐家的使命,因为他相信,美妙的音乐都不是等来的,而是机缘巧合。

像大多数艺术家一样,坂本龙一也有着古怪的情结:他不喜欢“翻旧账”,但却享受记忆的重新激活,突然浮现在脑海中的场景或者插曲,能唤起往昔听音乐或欣赏画作时似曾相识的感觉。这种对回忆和捕捉印象之美的矛盾同样在旅行中显现出来,他虽然是个彻头彻尾的宅人,却又喜欢看美景,享用异域美味,邂逅不同文化背景的人们。就像他偏偏不爱有计划和安排的生活一样,那些“无目的”的音乐才是他真正想要去创作的。

上世纪80年代,坂本龙一受意大利导演贝纳尔多·贝托鲁奇之邀,在电影《末代皇帝》中露脸,也争取到了制作原声音乐的机会。时至今日,听过的人都难以相信这首中国风十足的曲子竟出自日本人之手。在此之前,他从未接触过中国民乐,纯属现学现卖,在有限时间内、在一架走音的钢琴上为电影写了44首曲子。特别是融合了小提琴、二胡、古筝、琵琶等多种乐器的《香从何来》(Where is Armo),伴随着小溥仪的那句“她不是我的乳母,她是我的蝴蝶”,渲染了与主人公命运相契合的悲情氛围,令人动容的旋律过耳不忘,也感动了包括奥斯卡金像奖、格莱美奖和金球奖在内的评委们,开拓了他在电影音乐上的事业版图。

与声音不期而遇

坂本龙一出身于知识分子家庭,父亲是图书编辑,三岛由纪夫的成名作《假面的自白》就是由他编辑而出版的,母亲是自由设计师。当邻居家的小琴童还在黑白键之间挣扎时,同龄的坂本龙一已经可以毫不费力地即兴弹奏出优美的旋律了。

坂本龙一在数年间涉猎各国传统民乐,流行、古典、电子、摇滚、爵士……没有什么风格是他没玩过的。

他在人生每个阶段的音乐认知都有着清晰的脉络:小学二年级时,他就对巴赫的音乐产生兴趣;五年级时,他听了一场音乐会,全程被钢琴家高桥悠治的双手迷住;六年级到初一期间,他迷上了贝多芬;初二时,偶然在舅舅上百张唱片藏品中邂逅了德彪西,他的音乐伴随了坂本龙一整个少年时期。像大多数乐迷一样崇拜和模仿,坂本龙一将披头士视为偶像。此后,德彪西和巴赫成了他音乐之美的基准。高中时代,他沉浸于德国前卫摇滚乐,还和同学自组乐队,演奏爵士和波萨诺瓦,直到嬉皮主义渗透进了日常生活中,摇滚乐在坂本龙一心中彻底幻灭。

在东京艺术大学读研期间,坂本龙一几乎没正经去教室听过课,左撇子的他不善于言谈和写作,甚至一度怀疑自己是失语症患者。“创作音乐时的状态,是无法说话的状态,所以是一种白痴状态。几乎是在无意识状态中创作。虽然说确定了音色,但那里又有无限的点存在。那么,侧耳倾听,在某个点停顿,必须是这样的音色。这些都是在白痴的状态下明了的。为什么必须是这样的音色呢?这完全无法用语言说明。直到打开电脑,进入无意识状态,自己脑袋里有什么、身体内积聚着什么,都会变得清晰起来。”

他经常游荡在咖啡馆、电影院、书店,如此不务正业,毕业作品却意外获得日本音乐家黛敏郎盛赞,以实力见证了他作为天赋异禀者的与众不同。数年间,他涉猎各国传统民乐,流行、古典、电子、摇滚、爵士……没有什么风格是坂本龙一没玩过的。上世纪70年代末,作为录音师的坂本龙一与细野晴臣、高桥幸宏组建摇滚乐队黄色魔術交响乐团,简称“Y.M.O”,在首张专辑出街、欧美巡演过后便一跃成为当红偶像。迈克尔·杰克逊、埃里克·帕特里克·克莱普顿不约而同翻唱了专辑中的歌《面具之后》(BEHIND THE MASK)。然而,“Y.M.O”在巅峰时期宣布解散,这让很多歌迷难以接受。单飞后的坂本龙一率先出道,发行了个人专辑《千把刀》(Thousand Knives),这首采样毛泽东诗词《水调歌头·重上井冈山》的曲子,让乐迷听到了一个左派青年的热血和抱负。年少成名的他深知自己肩负着社会责任,从青年时代便有了鲜明的政治立场,他曾和日本上万民众一起参与集会,公开反对核电站的重启。

2019年,他的个人传记电影《坂本龙一:终曲》公映,影片记录了他在经历了福岛核泄漏、患癌等灾难和打击后,对于疾病与灾难、存在与死亡的思索。

采撷自然中的空灵之美

坂本龙一自诩为“20世纪音乐过滤器”,对他而言,现代音乐既有趣也无聊。他在创作上脱离常规技巧,痴迷于一种不定型的思考状态,这种不走寻常路的范儿和他的偶像沃霍尔、戈达尔、特吕弗、费里尼有一拼,这些艺术家截取片段的灵感迸发也成为坂本龙一一贯遵从的创作理念,“比起被声音吸引,我是与声音相遇了。”儿时上学途中,坂本龙一经常在路上收集声音,风吹、鸟鸣、路人聊天私语等都被他存成了清单条目,如此惊人的闪存记忆也是一般人难以企及的,音乐早已成为与之融为一体的存在。

坂本龙一也曾幻想过18岁时放弃音乐,躲到深山里生活。他看到同行在业界的种种状态,也不由得反观自己:“许多音乐人都是一直在接零散的工作,然后看着自己逐渐老去。也有些音乐人的地位愈来愈高,来录音室都带着好几名弟子。不过,我认为变成那样就糟了。在这么小的世界中成了各据山头的大王后,一切也到头了。我得逃出去才行。”

在音乐之外,他的爱好数不胜数。首次触电大银幕,便是与他的偶像、著名导演大岛渚合作的《圣诞快乐,劳伦斯先生》。深居简出的他愿意尝试一切未知领域,如广告代言、环保公益事业。他阅读《史记》,自学JAVA,还在意大利乡下买下一座15世纪建造的农舍,做食材丰富的韩国泡菜。

情感脆弱的坂本龙一拒绝收看新闻,看到世上充满了悲剧,而自己无力去改变这一切,他就悲不自胜。2019年,他的个人传记电影《坂本龙一:终曲》公映,影片记录了他在经历了福岛核泄漏、患癌等灾难和打击后,对于疾病与灾难、存在与死亡的思索。在与疾病抗争的同时,他完成了电影《荒野猎人》的配乐,主人公在极端情况下的求生和他当时的境况有着深度共鸣。

万物皆是音乐,坂本龙一热衷于从自然中寻找返璞归真的声音,传记电影中的一幕即是他的头套在塑料桶里倾听雨滴的敲击。坂本龙一儿时就有的对自然的热情始终未减,他将小时候在巴厘岛上听到的鸽哨声用到了札幌艺术节开幕式上。2021年,坂本龙一又在网上公布自己罹患直肠癌,并表示自己将“与癌共生”,就像他所说:“想做真实的音乐,不虚伪地活下去,不忘记看每天的月亮。”

(责编:常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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