储蓄动机视角下消费理论的延展及应用

2022-01-29 15:48张应良徐亚东
关键词:新冠肺炎疫情中国化

张应良 徐亚东

摘 要:消费理论在经济学中具有重要地位,且对指导当前中国政府宏观经济调控具有重要意义。本文以消费理论为主线,按照文献的发展脉络与逻辑关系,旨在系统梳理消费动机视角与储蓄动机视角的关系,进一步拓展消费理论,以及阐述消费理论中国化的需要转变研究视角——由消费动机视角转变为储蓄动机视角。基于马斯诺需求层次理论和中国社会传统,总结和归纳了三类九种储蓄动机,拓展了消费理论框架,用以讨论中国居民消费问题;并采用新冠肺炎疫情对中国居民消费的影响进行验证,提出相应的政策含义。最后,提出了消费理论的研究视角转变和中国居民消费研究的四个认识论问题。

关键词:消费理论;储蓄动机视角;消费动机视角;中国化;新冠肺炎疫情

中图分类号:F063.1

文献标识码:A

文章编号:1000-5099(2022)01-0057-20

消费是“最终需求”,是商品和服务的流向终端,同时也是提升人民幸福感、获得感和安全感的重要手段。微观经济学指出,价格是指导社会生产的无形之手,同时也是资源有效和优化配置的核心依据。价格决定于供需平衡,消费是需求重要部分①。宏观经济学指出,国内生产总值决定于消费(居民消费+政府消费+国外消费)②和投资。由此,消费既是决定要素市场资源配置的关键因素,也是决定产品市场商品和服务去向的关键因素,更是决定国民经济可持续增长的关键因素。在国外需求疲软(受全球疫情冲击,世界经济严重衰退)和国内经济进入新时代背景下,以出口为导向的中国经济增长受到阻碍。当前的现实困境倒逼中国转变经济发展方式,实现由外需拉动型转变为内需拉动型。因而,消费理论对指导当前中国政府宏观经济调控具有重要意义。

消费理论在经济学中具有重要地位。自20世纪30年代约翰·梅纳德·凯恩斯(John M.Keynes)基于消费动机视角提出绝对收入假说之后,消费理论不断发展,经历相对收入假说、生命周期假说和持久收入假说,最终演变为消费问题研究的经典框架——生命周期持久收入假说(life cycle-permanent income hypothesis,LC-PIH)。该框架是基于消费动机视角的理论成果,能够较好解释部分消费行为和经济现象,但是还有部分消费行为和经济现象——“退休消费之谜”“炫耀性消费之谜”和“中国消费之谜”没有得到有效解释。充分解释上述三个消费之谜需要转变消费问题研究的理论视角,以进一步发展消费理论。进一步发展消费理论,甚至要转变消费问题研究的理论视角。而且,随着生命周期假说和不确定性纳入消费理论后,消费动机概念并不能简单替代储蓄动机概念凯恩斯(1936)认为消费动机视角等价于储蓄动机视角,并采用前者研究经济问题,即直接研究消费问题。,二者是不等价的。由此,从储蓄动机视角探究居民消费问题具有独特的理论价值。

消费理论起源于西方国家,理论假设是基于西方国家的经济制度、发展水平和个体特征而设定,所以,直接将消费理论移植到中国难免会存在“水土不服”[1]。“工欲善其事,必先利其器”,“水土不服”的消费理论对指导当前中国政府宏观经济调控的价值有限,需要考虑理论移植中的适应性问题。在进行中国居民消费问题研究时要考虑中国的基本情景——中国特有的文化传统和习俗,以及以家庭为单位的居民消费模式。一方面,中国特有的文化传统和习俗决定居民偏向于储蓄而非消费,与西方国家直接研究消费问题,进而讨论储蓄问题的经典消费理论框架并不严格匹配。讨论中国居民消费问题可能需要从储蓄动机视角,而不是消费动机视角。另一方面,与生命周期假说的基本假定不同,中国居民消费是以家庭为单位而非个体。因而,中国居民消费的生命周期指的是家庭的生命周期,呈现家庭阶段性特征。具体表现为瞬时性高消费,以家中“大事”为代表,例如,婚丧嫁娶、小孩出生等。以个体为单位的生命周期消费是平滑消费,与中国居民消费行为存在差异。中国居民家庭的消费逻辑是:先储蓄,然后瞬时性高消费;之后再储蓄,再瞬时性高消费。由此,无论是进一步发展消费理论,还是消费理论移植到中国,均需要转变研究视角。研究视角从消费动机视角转变为储蓄动机视角,即研究居民的储蓄行为,进而讨论消费行为。

本文的结构安排如下:第一部分梳理了经典消费理论提出与发展的基本脉络。消费理论由确定收入情景向不确定收入情景发展,确定收入情景下的消费理论演变为经典消费理论框架,不确定收入情景下的消费理论是对该框架的修正与发展。消费动机视角在理论框架拓展与发展中扮演了重要角色,经典消费理论框架的拓展历程就是消费动机视角的运用过程。第二部分讨论了消费理论的进一步发展与移植需要转变研究视角。解释“退休消费之谜”“炫耀性消费之谜”和“中国消费之谜”现象需要进一步发展消费理论;同时,将消费理论移植中国需要结合中国的实际情况——中国传统文化与习俗的影响以及以家庭为单位的生命周期的特征。第三部分根据文献梳理并归纳了储蓄动机类型,经典消费理论中已经讨论了四种储蓄动机,学者们基于中国的消费环境和居民消费行为又总结了五种储蓄动机。依据居民终生收入的最终去向,将九种储蓄动机进一步归纳为三类——遗留型储蓄动机、消费型储蓄动机和投资型储蓄动机。第四部分基于储蓄动机视角拓展了消费理论的研究框架。三类九种储蓄动机是对居民微观消费决策模型的不同维度修正,部分修正了模型的效用函数,部分修正了模型原本较为宽松的外部约束条件。除了提升地位储蓄动机对居民消费的影响不确定之外,提高其他类型的储蓄动机均降低居民消费。第五部分利用拓展的消费理论研究框架讨论了新冠肺炎疫情对中国居民消费的影响。新冠肺炎疫情对中国居民储蓄动机有明显影响,进而影响居民消费;依据分析的结论,笔者认为并不会出现报复性消费。第六部分是总结与讨论。

一、消费动机视角:经典消费理论的基本框架

凱恩斯在《就业、利息和货币通论》(The General of Employment,Interest and Money)中讨论指出,“讨论投资多少的问题最清晰的思路是用消费额度决策(抑或是抑制消费的决策)来进行思索,而不是用储蓄的决策来进行思索”,并提出使用“消费的倾向”替代“储蓄的意向和倾向”[2]。凯恩斯认为消费动机视角等价于储蓄动机视角,并采用前者研究经济问题,即直接研究消费问题。这一观点被广泛采用,并运用于消费理论的发展,经典消费理论框架的发展过程就是消费动机视角的运用过程。

(一)确定收入情景下的消费理论

关于消费理论,最早的提出者是凯恩斯,他在著作《就业、利息和货币通论》中明确提出收入与消费的关系,认为消费是当期可支配收入的函数。虽然这一理论被认为缺乏微观经济基础[3],但却明确提出消费与可支配收入之间的关系,具有重要的理论价值,被称为绝对收入假说。詹姆斯·杜森贝里(James S.Duesenberry)认为居民家庭消费不仅受到当期可支配收入的影响,还受到自身时间维度上的消费习惯影响,以及空间维度上周边居民家庭的消费比较影响,提出相对收入假说[4-5]。之后,弗兰克·莫迪利安尼(Franco Modigliani)等人提出生命周期假说[6],米尔顿·弗里德曼(Milton Friedman)提出持久收入假说[7],这两个假说被认为具有合理微观经济基础,受到主流经济学家们的重视,并进一步发展为生命周期持久收入假说[8-9],形成研究居民消费的经典框架。

无论是绝对收入假说、相对收入假说、持久收入假说,还是生命周期假说,均是直接讨论收入对消费的影响,存在的差别是收入类型和时间维度。由此,可以认为四个假说是消费动机视角的理论成果。同时,四个假说均是基于确定性的理论前提假设[10]。确定性的理论前提假设与基本事实不符合(真实世界充满着不确定性和风险),从而导致大部分经验结果与理论预期不相符合。例如,实证研究表明居民消费存在过度敏感性和过度平滑性[11-12],与生命周期持久收入假说的理论推论不相符。劳伦斯·亨利·萨默斯(Lawrence H.Summers)发现居民家庭消费的增长率与其收入的增长率呈正相关[13]。以上研究均不符合LC-PIH框架的理论预期。随着风险和不确定性的引入以及理性预期假说的发展,推动了经典消费理论框架的发展。

(二)不确定收入情景下的消费理论

忽视消费问题中的不确定性,得出的理论假说是“黑板经济学”。罗伯特·卢卡斯(Robert E.Lucas,Jr)基于“卢卡斯批判”提出早期的理论预期思想[14];戴维·迪基(David A.Dickey)和韦恩·富勒(Wayne A.Fuller)提出时间序列中单位根检验思想[15]。在此基础上,罗伯特·霍尔(Robert E.Hall)首次将理性预期概念正式引入消费理论模型中,提出随机游走模型[8]。在理性预期假说下,按照持久收入假说的推论,效用最大化的消费轨迹是一个随机游走过程。但是,这一结论受到经验证据的挑战,经验证据表明居民的家庭预期收入对消费存在显著影响[12,16]。

消费理论的研究者在霍尔的基础上,进一步提出了预防性储蓄假说和流动性约束假说,指出生命周期理论和持久收入假说中关于储蓄率稳定的假定是不符合实际的,因为,经济社会中存在预防性储蓄和流动性约束。海恩·李兰德(Haynee E.Leland)首次分析预防性储蓄,认为收入不确定会提高居民家庭预防性储蓄,以实现消费的终生平滑性[17]。基于霍尔提出二次效用函数,同时在个人风险厌恶系数递增的前提假定下,也可以得出增加当期储蓄可提高居民家庭消费效应的结论。居民家庭储蓄的目的不仅仅是因为实现生命周期内的平滑消费,还是为了应对收入的风险和不确定。阿格纳·桑德莫(Agnar Sandmo)和戴维·西伯利(David S.Sibley)等学者对预防性储蓄假说做出大量的有益贡献[18-19]。实证研究也支持居民家庭存在明显的预防风险储蓄动机,特别是金融资本和工资收入少且不稳定的居民家庭[20]。菲利普·韦尔(Philippe Weil)不仅证明存在预防性消费动机,还进一步证明与预期收入的风险有关[21]。预防性储蓄假说可以较好解释过度敏感性和过度平滑性[22-23]。

持久收入假说暗含着一个重要假定,即居民家庭借贷成本为零。正是由于居民家庭的贷款成本为零,居民家庭可以通过贷款实现消费水平在生命周期内平滑。但是,在市场经济条件下,居民家庭的贷款是有成本的。同时,金融发展的不平衡不充分以及借贷利率的差异均提高了居民家庭的贷款成本。当贷款的效用低于借贷的代价时,居民家庭将受到可支配收入的流动性约束,从而影响当期消费支出。弗里德曼等学者的理论与经验研究表明将流动性约束纳入居民家庭储蓄模型是重要的[7,24]。斯蒂芬·泽尔德斯(Stephen P.Zeldes)研究发现,除了当期流动性约束会降低居民家庭消费外,未来可能预期到的流动性约束也会降低当期消费[22]。经验研究也证明了这一结论[25]。

(三)简要评述

经典消费理论的基本框架是生命周期持久收入假说,该理论的基本观点是在有限的收入水平下,理性的居民家庭实现在跨期决策中(整个生命周期内)效用最大化。LC-PIH暗含有以下四个基本的理论假设:第一,居民家庭是完全理性的。他们完全可以依据现有的信息、资产、现金对未来做出正确的预期,从而在现在做出理性的消费决策。当收入较高时,进行储蓄;在收入下降时,进行消费。第二,居民家庭所在地区的市场经济是发达的,金融贷款成本接近于零。居民家庭完全可以毫无成本通过金融借贷实现家庭现金的无障碍流动,从而在缺乏现金时,通过借款消费,实现生命周期内平滑消费。第三,居民家庭所拥有的消费信息是完全对称的。居民家庭做出理性消费决策的前提是信息的确定性,完全对称信息的目的就是降低风险和不确定性。第四,居民家庭的消费偏好和消费习惯是不变的,消费贴现率是一个常数。跨期消费决策的目的是实现效用最大化,同时也是实现平滑消费。这要求当前消费、下一期消费以及任何一期消费的贴现效用相等,不会发生显著的变化,即消费贴现率是一个常数。预防性储蓄假说和流动性约束假说并没有推翻LC-PIH,是对LC-PIH的修正和完善,分别放宽了假设二和假设三。

关于经典消费理论的修正和发展,除了预防性储蓄假说和流动性约束假说外,还有:①消费习惯形成假说,是对假说四的修正。消费习惯在时间维度上具有不可分性,过去的消费习惯能在一定程度上影响消费者当期的消费行为[26]。苏雷什·森达里桑(Surech M.Sundaresan)等人做了大量关于消费习惯的研究工作[27-29]。后学者们进一步提出多重消费习惯形成模型[30],即消费习惯形成假说。②近似理性决策假说,是对假说三的修正。乔治·阿克尔洛夫(George A.Akerlof)和珍妮·耶伦(Janet L.Yellen)认为,最优决策往往需要大量可用信息,而信息的获得需要支付较大的成本,所以,决策者往往进行“次优”决策[31-32]。消费者进行“次优”决策行为称为近似理性,即近似理性决策假说。③λ假说。约翰·坎贝尔(John Y.Campbell)和格里高利·曼昆(Gregory Mankiw)提出一个既与持久收入有联系,也和即期收入有联系的宏观消费函数,即λ假说[33]。约翰·科克伦(John H.Cochrane)进一步分析该模型[34],戈圖(Gotou T.)用该模型进行实证研究[35]。约翰·希亚(John Shea)的计量研究表明LC不存在;他认为消费者的风险偏好会随着消费水平的变化而改变,在低消费水平时,消费者是风险偏好者;而在高消费水平时,是风险厌恶者[16,36]。④损失厌恶假说。损失厌恶假说解释“无恒产者无恒心”以及一无所有的人更易冒险的事实。特别是行为经济学和实验经济学的发展,为消费理论的发展提供重要的贡献,对LC-PIH进行修正,提出了十多种模型分别有行为生命周期模型、双曲线贴现消费模型、动态自控偏好消费模型、估测偏误消费模型、前景理论模型、期待效应模型、本能效用模型、心理核算模型、多自我模型以及双自我模型。 。

综上所述,无论是确定收入情景下的消费理论,还是不确定收入下的消费理论,抑或是经典消费理论的修正和发展,除了预防性储蓄假说外,均是消费动机视角的理论研究成果。消费动机视角下形成的消费理论对现实世界的解释不充分,且理论的基本假设过于抽象,不符合居民消费行为的实际情况,难以解释现实经济社会中存在的消费行为。预防性储蓄动机视角作为储蓄动机视角下的理论研究成果,产生了较大的影响,但是,后来学者并没有坚持从该视角研究居民消费问题。

二、储蓄动机视角:消费理论的扩展与中国化

消费理论是对居民消费行为和经济现象的高度抽象,前沿的消费理论能合理解釋并推断居民的消费行为和产生的经济现象,同时理论逻辑自洽。但是,现有消费理论对于“退休消费之谜”“炫耀性消费之谜”和“中国消费之谜”解释乏力,这需要进一步发展消费理论。同时,将消费理论移植中国,需要结合中国的实际情况,考虑到中国传统文化与习俗的影响以及以家庭为单位的生命周期特征。

(一)消费理论的扩展与储蓄动机视角

1.退休消费之谜

基于经典消费理论的推论,理性的个体消费行为是平滑消费,即消费水平不会受到退休的影响。但是,部分实证研究表明,个体在退休后消费水平将显著下降[37-43]。学者们在不同维度讨论了导致“退休消费之谜”的可能原因,例如,储蓄不足[44-46]、工作支出降低[47-48]、负面冲击[49-51]、家庭异质性[52-53]等。“退休消费之谜”是经典的消费问题,但是,内在原因并没有得到充分的讨论和解释,有待进一步讨论和研究。如果转变问题思考的方向,将问题由“探索退休个体消费降低的原因”转变为“探索退休个体进行额外储蓄的原因”,可能得到的解释是经济环境的变化导致不确定性增加,从而增加储蓄;以及随年龄增加,遗赠型储蓄动机增加,即“王朝效应”增强[54]。

2.炫耀性消费之谜

经典消费理论的理论推断是平滑消费,但是现实中却存在显著的炫耀性消费[55-57]。炫耀性心理是居民购买显示性产品的主要动因[58-59],当然还包括其他方面的影响。“炫耀性消费之谜”是个有趣的经济现象,现有研究缺乏对该现象形成机制的解析。与“退休消费之谜”相同,转变研究“炫耀性消费之谜”的思考方向,将问题由“探索炫耀性消费增加的原因”转变为“探索大幅度降低储蓄的原因”,可能得到的解释是储蓄的社会经济地位功能不足或散失。居民由储蓄行为转变为显示性消费行为,通过显示性消费提升自身的社会经济地位。由消费动机视角转变为储蓄动机视角研究“炫耀性消费之谜”问题,不一定能够完全解释该现象,但是有助于获得新发现或者新观点。

3.中国消费之谜

无论是时间维度的纵向比较还是空间维度的横向比较,当前中国居民消费率水平较低,远低于中国早期的数据和其他发达、发展中国家数据[60]。阿尔特·克拉伊(Aart Krray)、高路易(Louis Kuijs)认为,即使考虑了经济发展、社会保障、人口结构等其他因素之后,中国居民消费率仍然低了10%[61-62]。在已有的文献中,学者们从不同维度讨论了导致“中国消费之谜”的可能原因。陈斌开等总结了当前中国居民消费水平低且下降的六种解释[60]。方福前、刘灵芝和马小辉归纳为四种解释[63-64]:收入差距扩大、文化习俗约束、预防性储蓄提高、消费结构升级。尹志超、张诚的最新研究归纳为八种解释[65]:人口结构变化、预防性储蓄提高、流动性约束限制、传统文化约束、收入差距扩大、家庭人口结构和户主经历、消费习惯与棘轮效应、住房需求和价格。中国最终消费率水平低迷是学界的主流认知,但是低迷的原因并没有得到充分的讨论和解释。基于消费动机视角,影响居民消费行为的不确定性因素较多,从而难以总结居民的消费行为规律;不确定性增加了居民消费行为规律的模糊性。而储蓄却不同,没有不确定性的储蓄行为。由此,储蓄行为相对于消费行为,不确定性因素较低,易于总结内在规律。关于“中国消费之谜”的研究,需要转变问题思考的方向,将问题由“中国居民消费率为什么低”转变为“中国储蓄率为什么高”;同时,“中国消费之谜”又称之为“中国储蓄之谜”。

(二)消费理论中国化与储蓄动机视角

1.中国传统文化与习俗

中国传统的乡土文化、习俗和非正式制度决定了居民独有的消费偏好。例如,偏好于储蓄、节俭,厌恶贷款等,居民家庭所独有消费偏好决定家庭偏向于储蓄而非消费[66-70]。叶海云认为传统的消费理论不能解释中国居民消费行为,并基于中国居民消费在不同阶段存在相应的消费高峰的基本国情拓展“短视消费模型”,认为中国居民消费具有特定的习惯和特性[66]。臧旭恒和孙文祥在解释消费结构差异时,认为工作和生活方式是重要的影响因素[66]。李宗华认为中国居民普遍存在“惜购”“喜存”行为,偏好于储蓄[67]。程令国和张晔认为中国居民高储蓄可能与早期饥荒的经历相关,他们使用CHIPs 2002的数据进行经验分析,实证结果表明饥荒程度显著提高了居民的储蓄率[68]。易行健和杨碧云通过四个国家和地区的跨国面板数据,实证分析了影响居民消费率水平的因素[69]。研究结果表明,在其他条件不变的情况下,儒家文化圈内的国家居民消费率水平较低,相比较于其他国家低了55%左右。翟天昶和胡冰川的研究表明,中国农村居民的消费习惯系数是时间的减函数,不是一个常数[70]。黄少安和孙涛将中国特有的习惯和习俗纳入居民的消费效用函数中,结果表明文化习俗通过影响遗赠和赠与的偏好,影响居民消费行为[71]。中国传统文化与习俗决定居民的储蓄偏好,将消费理论移植中国需要考虑这一背景。由此,将消费动机视角转变为储蓄动机视角,能较好匹配中国居民的储蓄偏好习惯。

2.以家庭为单位的生命周期

假定存在两个家庭——A家庭和B家庭,每个家庭有3代5口人,每代人之间差25岁,且夫妻同龄。设定A家庭一二三代人分别为70、45和20岁;B家庭的人口情况和年龄结构与A家庭相同。当以个体为单位时,三代人对应不同的生命周期。基于生命周期假说的理论推断,三代人之间的消费行为是完全不同的。例如,当A家庭选择A1(代表A家庭第一代人)为调研对象,而B家庭选择B2为调研对象时,基于生命周期假说的理论推断,A1处于消耗储蓄维持平衡消费的阶段,而B2处于进行储蓄保障未来平滑消费的阶段。而当以家庭为单位时,两个家庭是相同的,处于相同的生命周期阶段。由此,基本单位选择不同,经典消费理论的解释力度减弱。个体消费决策的不确定性较大,其规律难以全面刻画。从而西方经典消费理论难以有效解释中国居民家庭的消费行为和经济现象。中国居民家庭在生命的不同阶段一般都存在一个特定的消费高峰以及一个相应的储蓄目标[66],储蓄动机是有迹可循的。因此,从储蓄动机视角研究中国居民消费问题,更符合中国居民以家庭为单位的消费决策。

(三)简要评论

储蓄动机视角与消费动机视角下居民的消费行为存在差别。储蓄动机视角下居民的基本目标是储蓄,设定居民的储蓄为S0,收入为Y0,由此,居民的消费为C1,且C1≤C0=Y0-S0;而在消费动机视角下,居民的消费为C2,且C2≤Y0。两者均取等号的情景下,有C2>C1。相对于储蓄动机视角,消费动机视角下的居民消费水平更高。不同视角下的居民消费行为是不同的,即储蓄动机视角不等价于消费动机视角。消费理论发展是为了更准确、清晰地解释居民消费行为和经济现象。明确解析三个消费之谜的形成机制,需要进一步发展消费理论。储蓄动机視角的核心优势在于居民有不确定性的消费,却没有不确定性的储蓄,从居民储蓄动机视角下刻画居民消费行为更为全面。由消费动机视角转变为储蓄动机视角研究三个消费之谜问题,可能获得新发现或者新观点,有助于认识三个消费之谜。同时,由于中国居民独有的储蓄偏好以及以家庭为单位的消费特征,与储蓄动机视角更为匹配。因为,消费存在个体行为,而储蓄却主要为家庭行为。

三、中国居民的储蓄动机类型

储蓄是收入超过用于所有消费支出的剩余部分收入,而储蓄动机则是引发居民从事储蓄而非当期消费的驱力储蓄的驱力是指推动人们进行储蓄的“能量”,即驱使人们为寻找满足他们需要的东西而采取的储蓄行动,阐明人们释放收入“能量”进行储蓄的必要性。和诱因储蓄的诱因是指促使人们储蓄的目标对象,强调的是对储蓄行为的奖励所产生的引诱力,即希望得到的东西和试图避免的东西。,揭示居民为什么会发生储蓄行为,以及这种行为在数量、结构上的变动。驱力和诱因分别对应内在动机和外来动机。凯恩斯在《就业、利息和货币通论》中指出,一般有八种带有主观性质的动机或目标可能导致人们不愿意把收入用于消费八种动机分别为:a.集聚一笔资金,储备起来以应急需;b.预防将来的个人或者家庭的收入和需求与现在有所不同,如有关养老费、子女教育费、亲属抚养费等;c.获得利息和财产增值,即宁愿现在少消费一点,以获得将来较大的实物消费;d.享受逐渐增加的开支,因为人的本能是希望生活标准逐渐提高,而不是逐渐下降,即享受能力也许会降低,也在所不惜;e.享受独立感和能做出事业的成就感,尽管没有清楚的想法、明确的目的和特殊的用途;f.获得从事投机生意或从事某种事业的本钱;g.遗留财产给后代;h.满足纯粹守财奴的欲望,即虽然不合理,但却一贯抑制消费行为。,并进一步归纳为谨慎、远望、算计、改善、独立、管理、自豪与贪婪。在智库·百科中,分别给出四个方面的储蓄驱力和储蓄诱因见网址:https://wiki.mbalib.com/wiki/%E5%82%A8%E8%93%84%E5%8A%A8%E6%9C%BA。。储蓄动机类型的划分是基于储蓄动机视角探究居民消费问题的基础,也是刻画居民消费行为核心。基于消费理论的发展,经典消费理论暗含有平滑消费储蓄动机、遗赠子孙储蓄动机、预防风险储蓄动机、流动约束储蓄动机四种储蓄动机;同时,学者们基于中国特有的国情,又进一步发展了五种动机:文化偏好储蓄动机、婚姻竞争储蓄动机、提升地位储蓄动机、延迟消费储蓄动机以及未来投资储蓄动机。由此,笔者从储蓄动机视角对现有文献进行总结和归纳,并基于马斯诺需求层次理论分析中国居民的储蓄动机类型。

(一)平滑消费与遗赠子女储蓄动机

绝对收入假说和相对收入假说并没有提出储蓄动机的概念。本文认为,基于储蓄动机视角,生命周期理论的核心可归纳为居民消费具有平滑消费储蓄动机。马斯洛需求层次理论中明确提出第一层次是生理需求(physiological needs),即满足居民在整个生命周期内的正常存活。就消费而言,第一层次的消费是满足自身和家庭的生存需求。为实现整个生命周期的效用最大化,居民必须要在劳动就业时期储蓄足够的收入以支付在年老时期的消费支出,具有“平滑消费储蓄动机”。除此之外,居民还具有财富效应和王朝效应[72]。林则徐有过如下的言论:“子孙若如我,留钱做什么?贤而多财,则损其志;子孙不如我,留钱做什么?愚而多财,益增其过。”这一言论被奉为教育子孙后代的圭臬。但是,就笔者的调研经历和与部分父母交流的经历,均感受到他们为子女遗留财产的强烈动机。并将林则徐的言论修改如下:“如果子孙有能力,留钱作为他们奋斗的基金;如果子孙没有能力,那就更要留钱,作为预备金,预防未来可能遇到的风险,或者让子孙享有更好的生活水平。”所以,居民除平滑终生消费储蓄动机外,还具有遗留部分资产给子孙的“遗赠子女储蓄动机”。

(二)预防风险与流动约束储蓄动机

“平滑消费储蓄动机”和“遗赠子女储蓄动机”并不足以解释居民消费实际行为,从而研究者进一步提出了预防性储蓄假说和流动性约束假说。居民个体的欲望并不会止步于生理需求,在满足第一层次生理需求后,将会进一步产生追求第二层次安全需求(safety needs)的欲望。居民消费面临较大的不确定性和风险,不确定性会提高居民家庭预防性储蓄,以实现消费的终生平滑性,具有“预防风险储蓄动机”[17]。没有预防的外部不确定性会和风险冲击居民的平滑消费,从而降低整个生命周期内效用水平,安全需求并没有获得有效满足。所以,安全需求的追求会促进居民产生预防风险的储蓄动机。持久收入假说暗含着一个重要假定,即居民家庭借贷成本为零,急用时直接通过借贷市场就能够及时缓解消费难题。但是,在市场经济条件下,居民家庭的贷款是有成本的,居民消费面临流动性约束[73]。泽尔德斯研究发现,除了当期流动性约束会降低居民家庭消费,未来可能预期到的流动性约束也会降低当期消费[20]。居民消费具有明显的“流动约束储蓄动机”,以预防现在或者未来消费中可能面临的资金流动性约束,提高消费的安全系数。

(三)文化偏好与婚姻竞争储蓄动机

马斯诺需求层次理论中第三层次是社交需求(love and belonging needs),消费者并不以个体而存在,彼此间相互影响。特别是在农村地区,中国传统的乡土文化、习俗和非正式制度决定了中国居民偏好于储蓄、节俭,厌恶贷款等。中国居民家庭所独有的消费偏好决定家庭偏向于储蓄而非消费[68-69],具有“文化偏好储蓄动机”。同时,中国居民消费并不是以个体为单位,而是以家庭为单位。当子女并未成家时,子女的消费与父母的收入高度相关,且子女的婚姻被认为是家庭的一桩大事。由于中国男女性别比例严重失衡,男孩所占比重越来越高,使得家庭为提高男孩在婚姻市场上的竞争力而进行更多储蓄[74],特别是未婚男性对家庭消费的制约影响更大[75]。中国居民为了提高未婚子女在婚姻市场的竞争力,具有“婚姻竞争储蓄动机”。

(四)提升地位与未来投资储蓄动机

较高层次是尊重需求(esteem needs)和自我实现需求(self-actualization needs)。在社会地位追求理论中,居民具有向上追求社会地位的动机。社会地位决定于家庭的经济地位、社会网络和政治资本。在中国,“面子”是十分重要的外部约束和激励。在“面子”这一非正式制度的外部激励下,将会提高居民向上追求社会地位的动机。社会地位的提高能够为居民带来较大的尊重满足感和幸福感。为了提升社会地位,居民将进行储蓄,被称为“提升地位储蓄动机”。同时,为了获得更多的经济收入,居民提高储蓄以实现未来的有效投资。在市场经济条件下,获得足够利润和收益既是能力的体现,也是优胜劣汰规则制度下的存活法则。每次投资成功将给居民带来自我成就和信心,是自我实现的一种表现和行为。投资也需要相应的成本,对这一成本的积累也是一种储蓄,为了获取投资进行的储蓄动机可称为“未来投资储蓄动机”。基于马斯诺需求层次理论的中国居民储蓄动机基本类型见表1。

(五)延迟消费储蓄动机

与马斯诺需求层次理论无关的储蓄动机是“延迟消费储蓄动机”,指的是中国居民消费面临一个瓶颈,消费结构亟待升级,当前生产者提供的产品并未形成有效供给,与居民的消费需求形成偏差,导致居民推迟消费[76];或者,消费环境差制约居民消费[77-78]。特别是农村地区,信息较为闭塞,且基础设施较差,存在农村居民想消费而无处消费、无法消费的情况,制约农村居民消费,提高了延迟消费储蓄动机。

(六)基于收入去向的储蓄动机分类

居民的终生收入最终有两个去向:一个去向是消费,无论是自己消费,还是用于子女消费,抑或是用于投资消费;另一个去向是遗留下来,无论是遗赠给子女,还是遗赠给社会,即没有用于消费的部分。基于此,进一步将居民的储蓄动机分为遗赠型储蓄动机、消费型储蓄动机和投资型储蓄动机,并将遗赠子女储蓄动机称之为遗赠型储蓄动机;将平滑消费储蓄动机、预防风险储蓄动机、流动约束储蓄动机、文化偏好储蓄动机、婚姻竞争储蓄动机、延迟消费储蓄动机共称为消费型储蓄动机;提升地位储蓄动机和未来投资储蓄动机共称为投资型储蓄动机(见表2)。

四、储蓄动机视角下消费理论框架的拓展

消费动机视角下消费理论框架和储蓄动机视角下消费理论框架不同。下文先给出消费动机视角下消费理论框架,之后再阐述储蓄动机视角下消费理论框架,最后指出储蓄动机视角下消费理论框架是对消费动机视角下消费理论框架的拓展。

(一)消费动机视角下消费理论框架

中国居民的终生收入有两个去向:一个去向是消费,无论是自己消费,还是用于子女消费,抑或是用于投资消费;另一个去向是遗留下来,无论是遗赠给子女,还是遗赠给社会,即没有用于消费的部分。有:

其中,W是中国居民的终生收入;C是中国居民用于终生的消费;K是中國居民遗留下来的财富;c为消费率;sK为储蓄率,称为“遗留型储蓄动机”。由此,可以得出的结论是:中国居民的收入除了用于消费外,还具有遗留部分财富给后代或者社会的遗赠储蓄行为。同时,消费和遗留财富均可以提高中国居民的效用水平。借鉴安格斯·迪顿(Augus Deaton)的观点[79],将即期效用函数设定为相对风险规避型(constant relative risk aversion,CRRA),拓展的中国居民的微观消费决策模型为:

其中,U为个体消费者生命周期内的总效用;T为整个生命周期;Ct为t时期的消费;β为风险规避系数;ρ为消费效用贴现率;b为遗产的效用系数;KT表示遗留给子孙后代或者社会的财产;δ为遗赠的边际效用弹性。同时,假定β>δ,因为遗留财富相较于消费而言,是一种奢侈品。

中国居民面临的收入约束为:

依据公式(8),MPC是生命周期内总可支配收入W的函数,MPC=CW=f(W),最终可计算得f'(W)的符号与β和δ的数值有关。假定β>δ,所以容易得MPCY<0,即居民的边际消费倾向是收入的减函数。居民的消费函数为严格凹函数。由此,可形成的基本推论为:当中国居民收入有消费和遗留两个去向时,且β>δ时,中国居民的消费是收入的增函数,而边际消费倾向是收入的减函数,即CW>0,2CW2<0。

(二)储蓄动机视角下消费理论框架

三类九种储蓄动机是对中国居民微观消费决策模型的不同维度的修正,部分修正了模型的效用函数,部分修正了模型原本较为宽松的外部约束条件。遗留型储蓄动机是遗留子孙储蓄动机(s1),将标准的生命周期模型扩展为发展的生命周期模型,从而得出边际消费倾向递减的推论。推论暗含的假定是遗留型储蓄相对于消费而言,是一种奢侈品,弹性较高;只有在收入较高时,才会选择遗留型储蓄;且收入越高,选择遗留型储蓄额度越大。中国居民消费的微观消费决策模型已经是发展的生命周期模型,所以已经纳入了遗留子孙储蓄动机。且有:

1.消费型储蓄动机对中国居民微观消费决策模型的修正

消费型储蓄动机包括六种储蓄动机,分别是平滑消费储蓄动机、预防风险储蓄动机、流动约束储蓄动机、文化偏好储蓄动机、婚姻竞争储蓄动机以及延迟消费储蓄动机。

第一,平滑消费储蓄动机(s2)是中国居民微观消费决策模型的理论基础,暗含的是一个重要外部约束条件:中国居民的终生可支配收入等于其终生的消费支出和遗留给子孙后代、社会的财富;换句话说,是中国居民就业劳动期间的收入存款大于等于其非就业期间的消费支出,大于的部分就是中国居民遗留给子孙后代或者社会的财富。发展模型下的收入分配与居民消费的经典模型中就包括“遗留型储蓄动机”和平滑消费储蓄动机,模型如下:

约束条件为:

且易得:

第二,预防风险储蓄动机(s3)是将风险和不确定性纳入微观消费决策模型,修正了模型的外部约束条件。当不确定性和风险越大时,中国居民消费行为的外部约束条件越大。为了保证未来消费的平滑性,居民将降低当期消费,用以预防未来可能遇到的风险和不确定。理性预期学派指出,理论上,不确定性的影响可以通过理性预期加以消除,但是风险却不能被有效预期,从而难以消除风险的影响。引入不确定性和风险系数p,中国居民未来收入为W1的概率为p;未来收入为W0的概率为1-p。由此,中国居民生命周期内的总收入为:

约束条件改为:

理论上,不确定性带来的是收入的波动,而风险则导致收入降低。W1是基于不确定和风险系数p取得的收入;而W0是正常情况下取得的收入。由此,理论上必定有W1<W0。为方便推理,假定W1为0,即约束条件W=(1-p)W0。当不确定性越高,p越大,W就越小。约束线向原点平移,伴随最优值的下降,即消费下降。由此,理论上,当不确定性和风险越大时,居民将降低当期消费,增加储蓄,即有:

第三,流动约束储蓄动机(s4)的目的也是为了实现终生平滑消费。理论上,个体在年幼未工作时期需要借款消费,在青壮年工作时期还清贷款的同时,还要储蓄用于未来年老不工作时期的消费。理论的前提条件是金融信贷完全市场,即中国居民信贷的交易成本为零,可以实现超额消费。当这一条件不满足时,中国居民存在流动性约束储蓄动机。引入流动性约束,修正了模型的外部约束条件,限制中国居民的超期消费,即中国居民的即期消费不能超过当前的收入和之前的储蓄之和:

或者设定中国居民生命周期内的总收入为:

其中,W为个体消费者生命周期内的总收入,y0为个体消费者的基期收入,g为个体收入的增加率。中国居民存在流动性约束,则有:

当中国居民在整个生命周期内的即期消费低于当前的收入和之前的储蓄之和,流动约束储蓄动机所导致的额外约束不会导致中国居民消费行为发生转变。但是,当存在超期消费时,即使用贷款的形式进行消费时,流动性约束将限制居民即期消费。同时,中国居民为了防止未来的流动性约束,存在扩大St-1的动机;而St-1的扩大,意味着Ct-1的降低,即降低消费。由此,理论上,引入流动性约束,限制并降低中国居民的消费,即有:

第四,文化偏好储蓄动机(s5)修正的是中国居民的效用函数,增加了储蓄带来的效用水平。但是,在中国居民微观消费函数模型中并没有因为储蓄带来效用的表达,这是假定储蓄的最终目的是消费和遗留,并不直接带来效用。由此,可能的修正有两个方向:一个是直接修正效用函数,增加由储蓄带来的效用水平的表达;另一个是不修正效用函数,将文化偏好储蓄动机视为消费函数系数值的设定依据:相同不确定性和风险以及流动性约束水平下,文化偏好储蓄动机将提高中国居民的预防性储蓄水平和流动性约束储蓄水平。本文采取第一类修正方向,中国居民消费的效用的表达式为:

纳入由储蓄带来的效用水平,容易证明,求解得出的消费值一定低于公式(2)中的消费值。即有:

在文化偏好的影响下,农民居民的消费水平较低。但是,需要指出的是公式(20)仅仅用于简要的理论分析,不适合用于理论推算。因为,公式(20)不满足生命周期理论的基本假定,是错误的。中国居民在整个生命周期内,全部收入要么用于消费,要么用于遗留子孙后代,不存在储蓄情况。在具体分析中,依旧使用公式(2)的效用函數,通过设定β值将文化偏好储蓄动机纳入中国居民的效用函数。在文化偏好储蓄动机背景下,β的理论值较小。因为相对而言,中国居民更加偏好于储蓄,而不是消费。反应在公式(2)中,消费的最优值较低,中国居民将更多的收入遗留给子孙后代。即有:

第五,婚姻竞争储蓄动机(s6)修正的是中国居民的效用函数,为子女遗留财富可以为中国居民带来效用,同样为购买结婚所需要的房屋和相关资产也可以为中国居民带来相关的效用,因为这部分可以看作是父母对子女的赠与。只不过遗赠指的是中国居民在生命周期结束时遗留下来的财富;而这一部分是中国居民个体在生命周期过程中赠与子女的财富。将遗赠性财富分为两类,分别是中国居民生命周期过程中的财富赠与和生命周期结束后的财富赠与。模型的修正方向为:KT=K1T+K2T,其中K1T为中国居民生命周期过程中的赠与财富,K2T为中国居民生命周期结束后的遗留财富。中国居民消费的效用的表达式为:

其中,r为赠与财富的效用系数;K1T表示生命周期中赠与给子孙后代或者社会的财富;γ为赠与财富的边际效用弹性;b为遗产财富的效用系数;K2T表示生命周期后遗留给子孙后代或者社会的财产;δ为遗产财富的边际效用弹性;其他的与公式(10)相同。艾伦·布林德(Alan S.Blinder)指出,因为遗留财富相较于消费而言,是一种奢侈品,有β>δ。为子女的结婚准备婚房和彩礼是一件重要的事情,所以,在中国相对应的有γ>δ。公式(23)与公式(20)相似,容易证明,求解得出的消费值一定低于公式(10)中的消费值。即有:

由此,理论上,引入婚姻竞争机制,限制并降低中国居民的消费,即有:

第六,延迟消费储蓄动机(s7)修正了模型的外部约束条件。因为,市场中商品和服务的供给结构偏差,信息不对称和不完全以及消费环境较差,增加中国居民消费的成本,导致中国居民降低消费,甚至消费外流。中国居民消费将受到外部环境和市场供给影响,即增加了模型的约束条件。为方便讨论,将受限于外部环境视为受限于市场供给,有:

其中,Gt为时期t的市场产品和服务的供给。公式(26)与公式(16)相似,纳入约束条件后,新求解的消费最优值小于等于原消费最优值。且市场产品和服务的信息并不对称,同时还存在因为信息不对称导致的消费延迟,从而有:

2.投资型储蓄动机对中国居民微观消费决策模型的修正

投资型储蓄动机包括两种储蓄动机,分别是提升地位储蓄动机(s8)和未来投资储蓄动机(s9)。提升地位储蓄动机和未来投资储蓄动机都是对中国居民的效用函数的修正和扩充。中国居民具有向上追求社会地位的动机,即社会地位影响中国居民效用。现有研究表明,收入差距扩大降低居民自评社会地位,从而会提高居民追求社会地位的动机[80]。而居民提高自身社会经济地位的行为决策却有明显不同的两类努力方向:第一类努力方向是消费可视化商品衣服、项链和汽车等高价值商品。 ,提升地位储蓄动机带来负储蓄。居民通过提高可视化商品的消费提高社会经济地位[80-81]。第二类努力方向是提高未来的收入水平,居民通过投资人力资本和加大储蓄提升未来的“相对收入”水平,从而提高社会经济地位[81-82]。刘雯使用农户数据也得到相同的结论,收入差距降低居民总消费[83]。将社会地位纳入中国居民微观消费决策模型:

其中,SS为社会地位。杜森贝里的相对收入假说指出,如果知道个人收入水平,那么其社会地位将是“相对收入”概念。本文讨论收入差距对中国居民消费的影响,所以,其“相对收入”的参考系数是居民人均收入。同时,消费可视化商品和提高收入水平均可以看作提高社会地位的手段,同时假设中国居民对消费和地位都有相同的偏好。由此,社会地位设定为:

其中,Cz代表可视化商品的炫耀消费;W为中国居民个体收入,假定W决定于早期教育、技术等人力资本投资以及储蓄。此处,可视化商品消费包含在消费C(t)内,从而使模型更加复杂,不利于计算。但是,基于上述分析,可以得出提升地位储蓄动机(s8)会带来两个不同方向的储蓄影响,即提升地位储蓄动机对消费的影响是不确定的,有:

第二,未来投资储蓄动机(s9)。一般认为,提升地位和增加投资均可以为中国居民带来高收入和效用水平。而现有的公式(2)中仅有消费和遗赠可以为中国居民带来效用。将未来投资储蓄动机看作为是投资消费,并直接纳入在公式(2)中,那么需要进一步讨论的是各类消费所带来的居民效用水平是否一致,即用于消耗品消费和用于投资类消费所带来的单位效用水平是否相同。如果不同没有任何理由和证据可以认为两者相同。 ,那么有必要进一步将效用函数分为三个部分:消耗品消费带来的效用水平,投资品消费带来的效用水平以及遗留财富带来的效用水平。由此,得出的公式与公式(20)相同,因为,即使是投资类消费转变为资本,其最终的落脚点依旧是消耗品消费或是遗赠子女和社会。但是,依旧可以得出未来投资储蓄动机降低消费,即:

(三)简要评论

当然,需要指出的是,以上九种储蓄动机在实际生活中并不能完全独立分开。例如:婚姻競争储蓄动机与未来投资储蓄动机之间可能具有一致性。因为,为子女购买婚房,同时也是一种投资行为。提升地位储蓄动机与未来投资储蓄动机之间可能具有一致性,当中国居民选择通过投资人力资本和加大储蓄提升未来的“相对收入”水平,从而提高社会经济地位时,两者具有一致性。本文不能很好解决中国居民储蓄动机类型之间的相互重叠问题,同时也没有必要解决这一问题,因为这一问题并不影响研究结论。综上所述,提升地位储蓄动机对消费的影响是不确定的;除了该储蓄动机外,其他的储蓄动机类型提高均降低居民消费,见公式(32)。

同时,可以发现当只考虑平均消费储蓄动机和遗赠子孙储蓄动机时,构建的消费理论框架与消费动机视角下消费理论框架相同,其他七种储蓄动机是对消费动机视角下居民消费问题研究理论框架的拓展。

五、基于储蓄动机视角的新冠肺炎疫情对中国居民消费的影响验证

2019年底爆发的新冠肺炎疫情(COVID-19)对中国经济社会发展造成了冲击。新冠肺炎疫情对中国社会公众健康和公共卫生安全造成了冲击,同时也对中国经济产生冲击,居民消费受到疫情的冲击影响尤为严重2020年一季度,中国居民人均消费支出5 082元,比上年同期名义下降82%,扣除价格因素,实际下降125%;其中,城镇居民人均消费支出6 478元,实际下降135%;农村居民人均消费支出3 334元,实际下降107%。 。扩大消费需求是当前宏观经济政策的当务之急,而前提是清楚探析新冠肺炎疫情对中国居民消费的影响机制。由此,基于拓展的储蓄动机视角下居民消费理论框架,分析新冠肺炎疫情对中国居民消费的影响——讨论新冠肺炎疫情对中国居民储蓄动机的影响,进而研判对中国居民消费的影响。

三类九种储蓄动机分别为遗留型储蓄动机(遗赠子孙储蓄动机)、消费型储蓄动机(平滑消费储蓄动机、预防风险储蓄动机、流动约束储蓄动机、文化偏好储蓄动机、婚姻竞争储蓄动机、延迟消费储蓄动机)和投资型储蓄动机(提升地位储蓄动机和未来投资储蓄动机)。其中,遗留子孙储蓄动机、文化偏好储蓄动机、婚姻竞争储蓄机制以及提升地位储蓄动机与中国居民个体特征、文化习惯、婚姻竞争人数以及选择的努力方向第一类努力方向是消费可视化商品,居民通过提高可视化商品的消费提高社会经济地位,通过提高消费来实现社会地位的提升;第二类努力方向是提高未来的收入水平,居民通过投资人力资本和加大储蓄提升未来的“相对收入”水平。 相关,与新冠肺炎疫情关系不大,即新冠肺炎疫情不会影响中国居民的这四种储蓄动机。而关于其他五种储蓄动机则受到新冠肺炎疫情的影响,下文逐个展开论述。

(一)新冠肺炎疫情对居民平滑消费储蓄动机有影响

在疫情期间,居民缺乏收入来源,需要使用前期储蓄以实现疫情期内的平滑消费;同时,居民收入降低,会导致居民的消费水平下降。在疫情之后,新冠肺炎疫情对居民平滑消费储蓄动机的影响是不确定的,与居民的收入有关。当居民收入低于疫情前的收入时,居民的消费水平将会低于疫情前的消费水平以保障未来的平滑消费;而当居民的收入增加时,且能弥补疫情期内的储蓄消耗,居民的消费水平将会恢复,甚至高于疫情前的消费水平。

(三)新冠肺炎疫情对居民预防风险储蓄动机有影响

在疫情期间,疫情防控存在不确定性,居民为了防止疫情持续时间过长,必然会进行储蓄以应对疫情期间内的消费,由此,会降低当期消费。虽然,中国国内的疫情得到有效的控制,但是,国外的疫情依旧十分严峻,从而提高经济运行的不确定性和风险。钟南山院士称:“我估计国内疫情不会出现第二波高峰。在中国群防群控的基础上,新增病例可能就局限在很小的人群中。我不相信在我们这么强有力的措施下,会出现大的暴发”https://www.sohu.com/a/383946914_463965 。而张文宏认为,新冠肺炎疫情具有极大的不确定性,“最美好的季节将会是今年的金秋10月,这个时候可能是个低谷,后面可能会有个高峰,所以今年基本上是绵延不断”https://www.4hw.com.cn/life/202003/487231.html 。由此,新冠肺炎疫情带来的不确定性将提高居民的预防风险储蓄动机。

(三)新冠肺炎疫情对居民流动约束储蓄动机有影响

在疫情期间,居民为了平滑消费将消耗前期储蓄,这降低了市场的可贷额度,从而提高居民贷款的成本。同时,高收入群体为了应对自身的流动约束,借贷的动力将弱化。由此,居民会提高流动约束储蓄动机。在疫情之后,各地复工会增加贷款需求,从而也是提升居民的贷款成本,最终提高居民的流动约束储蓄动机。综合而言,在疫情期间,贷款需求增加,而贷款供给降低;在疫情之后,贷款需求进一步增加,均导致居民贷款成本提升,从而提高流动约束储蓄动机。

(四)新冠肺炎疫情对居民延迟消费储蓄动机有影响

在疫情期间,由于交易市场封闭、居民行动受限等原因导致居民消费延迟,提高了居民的延迟消费储蓄动机。在疫情之后,延迟的消费将会逐步释放。但是,中国的疫情主要爆发时间为2019年12月—2020年4月,其中有明显的季节性消费(例如,春节)。季节性消费与时间高度相关,所以,这部分延迟性消费在后期并不会得到完全释放。日常性消费的收入弹性较低,不会随着收入的变化而发生显著的需求变化。所以,疫情之后,延迟的消费虽然会逐步释放,但是并不会完全释放延迟的消费主要是季节性消费和日常性消费,因为,其他的消费可以直接通过电商等方式得到满足。 。

(五)新冠肺炎疫情对居民未来投资储蓄动机有影响

在疫情期间,新冠肺炎疫情对居民未来投资储蓄动机可能没有显著影响,但是对疫情之后有显著的影响。疫情期间,部分居民有稳定收入,而部分居民没有;同时,企业复工,最初一批的复工员工一般都是高学历、高能力人才,这将会刺激居民提升对自我人力资本的投资,从而提高居民未来投资储蓄动机。

综上所述,新冠肺炎疫情对中国居民儲蓄动机有明显影响,进而影响居民消费。具体而言,新冠肺炎疫情不影响居民的遗留子孙储蓄动机、文化偏好储蓄动机、婚姻竞争储蓄机制和提升地位储蓄动机。在疫情期间,会显著提升平滑消费储蓄动机、预防风险储蓄动机、流动约束储蓄动机和延迟消费储蓄动机,从而降低居民消费。在疫情之后,对平滑消费储蓄动机的影响是不确定的,与居民收入水平相关;疫情期间主要延迟的是季节性消费和日常性消费,从而延迟消费的储蓄释放有限;而且,新冠肺炎疫情会进一步提升居民的预防风险储蓄动机、流动约束储蓄动机和未来投资储蓄动机。由此,本文判断并不会出现报复性消费。

六、总结与讨论

总体而言,进一步发展消费理论以及讨论中国居民消费问题需要转变研究视角,由消费动机视角转变为储蓄动机视角。在以上综述的基础上,提出四点关于消费理论研究与中国化的研究结论,以及基于储蓄动机视角的新冠肺炎疫情对中国居民消费的影响研判结果,提出几点应对新冠肺炎疫情影响的政策含义。

第一,消费理论的提出与发展和消费动机视角高度相关。无论是确定收入情景下的消费理论,还是不确定收入下的消费理论,抑或是经典消费理论的修正和发展,除了预防性储蓄假说外,均是消费动机视角的理论研究成果。预防性储蓄动机视角作为储蓄动机视角下的理论研究成果,产生了较大的影响,但是,后来学者并没有坚持从该视角研究居民消费问题。

第二,消费理论的进一步发展与中国化需要转变研究视角,由消费动机视角转变为储蓄动机视角。储蓄动机视角与消费动机视角下居民的消费行为存在差别,两者是不等价的,即从储蓄动机视角研究居民消费问题具有独特的理论价值和实践启示。同时,由于中国居民独有的储蓄偏好以及以家庭为单位的消费特征,与储蓄动机视角更为匹配。

第三,基于马斯诺需求层次理论以及中国社会传统,储蓄动机可分为三类九种,分别是遗赠型储蓄动机(遗留子孙储蓄动机)、消费型储蓄动机(平滑消费储蓄动机、预防风险储蓄动机、流动约束储蓄动机、文化偏好储蓄动机、婚姻竞争储蓄动机、延迟消费储蓄动机)和投资型储蓄动机(提升地位储蓄动机、未来投资储蓄动机)。

第四,三类九种储蓄动机是对中国居民微观消费决策模型的不同维度的修正,部分修正了模型的效用函数,部分修正了模型原本较为宽松的外部约束条件。提升地位储蓄动机对消费的影响是不确定的;除了该储蓄动机外,其他的储蓄动机类型提高均降低居民消费。

基于拓展的储蓄动机理论框架,研判了新冠肺炎疫情对中国居民消费的影响。研究发现在疫情期间,会显著提升平滑消费储蓄动机、预防风险储蓄动机、流动约束储蓄动机和延迟消费储蓄动机,从而降低居民消费。而在疫情之后,对平滑消费储蓄动机的影响是不确定的,与居民收入水平相关;疫情期间主要延迟的是季节性消费和日常性消费,从而延迟消费的储蓄释放有限;而且,新冠肺炎疫情会进一步提升居民的预防风险储蓄动机、流动约束储蓄动机和未来投资储蓄动机。由此推断并不会出现报复性消费。基于分析过程和研判结果,提出以下几点政策含义:以就业为最大民生导向,提高居民收入,缓解平滑消费储蓄动机,回升居民消费水平;以稳步发展经济为核心,降低不确定性,缓解预防风险储蓄动机,促进居民适度消费;以推进金融发展为支撑,降低贷款成本,缓解流动约束储蓄动机,增强居民消费能力;以发展教育产业为重点,增加居民选择,释放未来投资储蓄动机,提高居民教育消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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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责任编辑:杨 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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