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子媛 北京语言大学
公共艺术既是一种开放、公开与公众密切互动的艺术形式,又是城市文化再传播和发展的表现。在信息传播过程中,如果要向大众传达抽象的信息,就需要将抽象但具有明确意义的信息内容进行符号化的处理与转换。就公共艺术层面来说,更多的是以视觉图像作为表现手法,视觉在如今的信息传播中扮演着重要的角色,尤其在多元文化背景下更是发挥着不可替代的作用。“大黄鸭”就是其中的典型代表(如图1),这门艺术由擅长在公共空间创作巨大造型物的当代荷兰艺术家弗洛伦泰因·霍夫曼于2007年发起,“大黄鸭”艺术作为全球巡游创作项目,始发于荷兰阿姆斯特丹,途经法国、日本、新西兰等地,中国香港则是第14站。香港“大黄鸭”净高16.5米,其视觉原型是随着工业生产而走进千家万户的橡皮小鸭,多数国家婴幼儿洗澡时常见的浴盆玩具。橡皮鸭随着大众文化的发展变幻出不同的造型与装饰,而霍夫曼的设计则是将一切回归本真,回到最初橡皮小鸭走进家庭时的形象。
图1
霍夫曼拒绝将“大黄鸭”放置在博物馆永久收藏,因此“大黄鸭”作为旅行者,它不属于任何一个地方。这样“大黄鸭”就成为一种具有“活态”的艺术景观,通过在全球不同城市的水域展出,使水域在符号层面成为“大黄鸭”的浴盆,形成一种装置空间,既保证了项目的可持续性和完整性,又唤起了人们对童年“浴盆小黄鸭”的记忆。直观化的视觉符号间接营造出一种形态上的童年经验,让观者通过“大黄鸭”看到自己的童年经历,感受到亲切的公共艺术进而产生移情,达到情感共鸣。这种动物题材的选取本质上是对人类童年经验的提炼,由视觉图像引起的童年记忆联想可以更好地调动公共参与。“明代思想家李贽说:‘夫童心者,绝假纯真,最初一念之本心也。若失却童心,便失却真心;失却真心,便失却真人。’同样在西方,童年的看法自19世纪以来大致就有两派:洛克派支持规训可以将儿童改造成为文明的成人;而卢梭派则认为儿童天性可贵,他们的生长应该保证有机与自然。”“大黄鸭”利用了“童心”这一社会概念,让海湾成为澡堂,让街道成为画布,让城市里的成人找回童心,提升了公众对艺术的认知感。
现代公共艺术的发展存在内外两支,内省的一支由形式到观念,在不断地自我批评中成长;外向的一支寻求作品的公共途径与公共价值,在印刷、电视、电影乃至网络时代重建艺术在人们生活中的位置。“大黄鸭”作为后者,发展和外向世界的交流与互动成为霍夫曼公共艺术的主题。“当代艺术家通过做减法的方式把文化符号减到最少,进而使这个符号逃过永无止境的变化,成为永恒的艺术。”这类“弱符号”的代表以现代艺术之父杜尚的代表作品《泉》为例,杜尚利用现成品进行艺术创作,其作品的命名让人不禁联想到主张唯美主义的学院派画家安格尔的同名作品《泉》,杜尚把同样的命名赋予了“不堪入目”的小便器,从而彻底粉碎了传统意义上的“美”,正是这种简单到极致的新艺术形式使得杜尚的《泉》成为当之无愧的当代艺术鼻祖。“‘大黄鸭’就属于‘弱符号’的一种,它删掉了橡皮小鸭(如图2)原本富有装饰性的造型样式,让其以极简的本生造型来进行巡游展示。”
图2
但“大黄鸭”艺术品本身的空间占据以及引起的观看潮又将其本质指定为一种“强图像”。它的出现带来了万人空巷的场景,是一种群体性的对于童年记忆的消费。因此,“大黄鸭”艺术是一件“弱符号”和“强图像”的矛盾结合体。批评家孙振华说过:“公共艺术不是一种艺术形式,也不是一种统一的流派、风格,它是使存在于公共空间的艺术能够在当代文化的意义上与社会公众发生联系的一种思想方式,是体现公共空间民主、开放、交流、共享的一种精神与态度。”“大黄鸭”的出现带来了全新的人际互动关系,体现了社会对公共空间的需求。马歇尔·麦克卢汉在《理解媒介》中认为:“冷热媒介随时间、地点、空间因素的变化而变化,因此其属性并不是一成不变的。”冷媒介的优势在于可以实现多种感官的思考,受众参与自由度高,而热媒介的优点则是使受众直观理解且具有高清晰度的特点。无论“大黄鸭”的视觉图像传播属于冷媒介还是热媒介,其归根结底都是在向受众进行信息传播,冷热媒介虽然相对但并不绝对,重要的是信息在传播时的内容表达。人们对童年快乐记忆的回忆与渴求,恰好被“大黄鸭”所迎合。
霍夫曼的“大黄鸭”从展览之初就一直强调公共空间艺术的公立性,这也是“大黄鸭”艺术能够在多元文化下被广泛接受的重要原因。它体现了艺术品与城市、艺术本身及展出空间的关系创新。爱德华·霍尔曾经说:文化就是交流,交流就是文化。“大黄鸭”作为公共艺术符号,之所以能够在不同文化之间快速地传播与发展,所依靠的正是视觉表现与公共文化的相互结合。当代社会是一个读图的时代,公共艺术的视觉表现既是公共精神与意志的重要体现,也是引发观者情感共鸣的重要延伸。因此,公共艺术创作者要善于入世,注重视觉表现的研究。“唯有打开公共艺术视野,公共空间的能量才能得以扩张,公共空间的品质才能不断提升。”
综上所述,“大黄鸭”所引起的万人观看潮,再一次印证了视觉表现在公共艺术传播中的重要作用。霍夫曼的“大黄鸭”体现了艺术的边界与公共的尺度,值得国内当代公共艺术的借鉴。艺术创作者应该重视将外在的视觉表现与精神、公众认知相连接,使艺术与文化进行交流与互动,让公共装饰引领人们思想交流、升华情感,从而成为公共环境中有效的存在要素,得到大众的认可与赞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