芝霖是湖南女孩,为了读研来到日本。在北海道大学拿到硕士学位后,她又顺利考取博士。本来没计划留下,但在读博第一年,芝霖误打误撞得到了北海道电视台的工作机会。
毕业后,芝霖进入东京一家大型企业工作,再次跨行,负责管理和会计工作。可能在北海道习惯了与自然“为伍”的生活,在东京工作的一年时间里,每逢假期,她都会前往山中度假。她觉得东京的生活很精彩,但只有身处自然之中,自己的元气好像才能一点点恢复。
说来也巧,次年芝霖的工作就发生了调动,她从东京总部调离,被安排至人口稀少的乡下分部。与大多数年轻人不同,到乡下去,刚好与她的心意相符。她说,面对开阔的自然环境,似乎获得了一种与往日不同的安定感。这种安定感,让她动了买房的念头。寻寻觅觅,花了一年的时间,她在森林里看中一套位于溪水边的木屋,这与她心中所想完全一致。
木屋建于1988年日本经济泡沫时代,面积80平方米,只有两间房。芝霖靠自己的存款全款买下,算上税费一共40万元人民币。
很多人觉得房子太过老旧,但遇见它的芝霖满心只有喜欢,挑不出它的毛病。搬进来也没做任何改造,简简单单在门口写了个木牌,就算是自己的家。
木屋内现代化的日式设施几乎没有,电视是老式的,浴室是老式的,暖炉需要砍柴生火,一切似乎还维持着20世纪的状态。邻居也很少,房子周围只有四五户人家,多是以七八十岁的老年人为主。因为人少,芝霖与附近的邻里几乎都是以一种简朴又原始的方式相处。
周末去朋友家帮忙做农活,一起吃晚饭,再带点地里新鲜的蔬果回家。从来不用货币,因为习惯了跟农家人物物交换。村里的猎人朋友偶尔会给她带一些美味的野猪肉……在城市难能拥有的人际关系,芝霖在这里找到了。
森林里的生活听起来很美,但生活的不便和孤独不是常人能够忍受的。芝霖说,在这里,生活是被不斷简化的,更多时候是和自然相处,和自己独处。
夏秋时节,她能辨别出山里颜色极艳、味道极美的蘑菇。偶尔,也会撞见出没在林中的小鹿。为了和孤独抗衡,她也尝试过许多方式。比如唱歌,有兴致就自己吼一嗓子,反正附近没人,不必担心扰民。比如学着种植,不用农药化肥,也不怎么松土除草,只利用天然的阳光、水分和土壤来种植,让食物的味道更趋近于本味。再比如,把一间荒废的客房作为民宿使用,根据心情,偶尔接受房客预订。她说,与其关上大门,不如让家成为一个开放的空间,接纳别人的到来。
决定尝试做民宿,是始于一次四国旅行。芝霖居住在一家上百年的古民居中,电话要靠手指转圈拨号,走路踩在木头上都是吱吱嘎嘎的响声。房费只是普通酒店的1/5,虽然是老旧的屋子,却是芝霖来日本睡得最踏实的一晚。
重新思考住所与居住的关系之后,芝霖突然明白,一间让人能卸下重担的住所,未必非得是高级的、精致的和昂贵的。所有这些,让她相信自己也能开一家令客人充满愉悦的民宿。
如愿成为梦想中的民宿老板娘,芝霖的初衷只有一点:让大家舒适地成为自己。有些人想聊天,他们就一起在客厅喝喝茶;有些人在意独处空间,她也不会冒然打扰。
在她接待过的客人里,有因为创业穷困潦倒但依然野心勃勃的年轻人,有沉浸在自己世界里不理会外界的哲学家,有出版过很多漫画但突陷创作瓶颈的苦闷漫画家……晚上能听到若有若无的潺潺溪水声,清晨小鸟叽叽喳喳叫个不停,很多住客都会说:“这里就像在室内野营,离自然很近。”
芝霖生活的地方是山梨县北杜市,这里有“日本小瑞士”之称,在日本泡沫经济时代是无数日本名人的避暑胜地。如今,这里已不再是年轻人向往的地方,芝霖却在这里找到了归属感。她每天开着红色面包车往返于公司与木屋之间,车的样子有些显旧,开起来也有噪声,但这并不妨碍它的特别。如同芝霖的人生轨迹,偶尔会担心自己不太入流,但真到了做决定的时候,还是任由自己行驶在忠于内心的道路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