彼得2.0：人类第一个赛博格

姜雯

当我们在讨论“元宇宙”的未来时，有人已经完成了身体改造，成为人类第一个“赛博格”（半机械人）—彼得·斯科特-摩根，他称自己现在是“彼得2.0”。

60多岁的斯科特博士来自英国南德文郡的托基（Torquay），他患有运动神经元病（即我们所熟悉的“渐冻症”）。他不希望自己就此被困住直到死亡，于是他本人提出了一个大胆的治疗方案：通过“三重造口术”改造自己的身体，并运用AI继续生活和表达。他将这段冒险但充满奇妙与爱的旅程写入他的书里《彼得2.0》，并于2021年10月于中国出版。

南风窗记者通过邮件采访了斯科特博士，更进一步了解了他成为赛博格后的日常生活、思想，以及对未来的展望。

“我绝对不是残疾人”

南风窗：你已经完成了所有的赛博格改造手术吗？你现在觉得怎么样？你觉得你现在是谁？

彼得·斯科特-摩根：我已经完成了所有手术，为我过渡为一个完整的人类赛博格奠定了坚实的基础。如果是现在的话，外科医生应该不会给我做手术了。因此，我为按时完成了所有手术而感到非常欣慰。

我预计会有最后的手术—植入复杂脑接机口的脑外科手术。但是，无论一些公司为了引起注意而声称什么，我估计最安全的尖端技术在未来十年或更长的时间内都不会准备就绪。

你问我觉得现在是谁？

尽管几乎完全瘫痪为我带来了不便，但我仍旧非常幸运—开创性的研究让我转变为旧自我的另一个版本。这是一个漫长的旅程，但我已经在使用尖端的高科技改变我的能力。这是“文艺复兴”，是一次重生，我在转型，我并非丧失能力而是可以转换能力，我绝对不是“残疾人”。尽管我正融入越来越多的高科技，也许我不是一个传统意义上的“人”，但我只是不一样而已。

例如，我可以在睡觉时吃喝，我从不需要在晚上起床去洗手间，也不需要在高速公路上为此停下，我确实已经很多年没上过厕所了。然而，我24小时都处于最佳状态。就算用湿法兰绒压在我的嘴和鼻子上，我还是可以很好地呼吸；普通感冒永远也无法蔓延到我的胸膛；我可以闭着嘴清楚地说话，还能使用任何语言；我可以立即记住一个演讲，无论多长，然后排练到每次都完美地重复到毫秒，比任何專业演员都更一致；我头像上的头发永远都不会乱，除非我想要弄乱它。

而且，同样成本的计算能力每两年翻一番，于是我的能力也每两年翻一番，到我80岁的时候，我会变得强大1000倍。我的彼得2.0角色永远不会变老。

多亏了尖端技术，让处于绝症状态或仅极端残疾之间的界限，比以往任何时候都更加模糊。因此，不论政治家、经济学家、学者或医生，我们所有人都需要真正意识到：处于最极端条件下的人的生活质量，正在改变，我是活生生的证据。至少，我是“不死族”的证明。

总之，作为一个正在过渡的赛博格，我的整体生活质量非常出色。我有爱，我玩得很开心，我有希望，我有梦想，我有目标。而且我还活着，真正地活着，而不只是活死人，不仅只是生存。

无限可能的新生活在我面前展开，我感觉又回到了少年！

南风窗：可以跟我们说一下你具体经历的手术吗？

彼得·斯科特-摩根：我的第一次重新设计被医学界称为“三重造口手术”，这是因为我渴望回答《星球大战》中仅存的谜团：达斯·维德是如何吃喝和上厕所的？

对于渐冻症患者来说，好消息是，你总是可以上厕所；坏消息是，你永远无法“去上厕所”，或者去吃与去喝。

我的解决方案是，重新调整我的肠道并添加四个新的连结：食物进入、液体进入、液体废弃、固体废弃。

但是，这样的手术以前从未有过，几名顶级外科医生进行了世界上第一场这样的手术。正如我之前提到的，我晚上不需要起床，我可以边吃边睡，而且我有生以来第一次每天喝两升以上的水。对我来说，这是一个明确的升级！但是就其本身而言，这还不足以让我活着。虽然我不会饿死，但还有继续呼吸的恼人问题。

许多患有渐冻症的人，死于唾液进入肺部引起的一种肺炎。所以我想到了使用专为喉癌设计的手术：将气管与喉咙分离，让唾液永远无法进入。

我不得不牺牲我的声音，但我与苏格兰爱丁堡的一家很棒的公司合作，在手术前使用人工智能来克隆我的声音。

我也与 Pinewood Studios 合作（他们在那里制作了詹姆斯·邦德电影），在我仍然能够正常移动时记录我的面部动作。这些变成了我今天使用的头像原型。但几年后，它将成为彼得 2.0 的逼真化身，与生物人无法区分！

我与 AI 的关系，有点像任何亲密的个人关系。我不想被控制，这是一种伙伴关系。

如今，我不能再动了。我再也无法自主呼吸、进食，拥有嗅觉或味觉。我的触觉很强，但什么都碰不到，所以保持多余的四肢的缺点是，虽然我感觉到痒，但我不能抓痒。

只有我的眼睛、耳朵和大脑保持活跃，我们三个被困在我们自己的紧身衣里。然而，从积极的面向来看，我可以经常坐下来。

关于“我”的存在

南风窗：你此时此刻是如何回答我的问题的？我要如何知道是你本人在回答我，还是人工智能在帮助你回答？AI可以代表你本人的思想吗？

彼得·斯科特-摩根：首先，我用眼睛看着键盘输入我想说的话。摄像头准确地跟踪我的眼睛，它可以分辨出我正在看哪个键。

当人工智能认为它知道我想说什么时，它会给我各种建议。你可以将其视为高级预测文本，就像你在手机上使用的那样。现在真的很原始，但几年后它应该比我更了解我的想法！

然后这个 AI 系统交给另一个在录音室里用 30 小时构建的 AI 系统，当时我用我仍然健康的声音记录了语音中出现的所有可能的声音组合，它们就像是说话的积木。

目前，如果我要发表演讲，我们会手动对其进行最后润色。但最终它将全是人工智能。这意味着每个失声的人，都将能够在第一时间表达他们的完整个性。

即使现在我也能完全控制，更不用说未来，因为我的人工智能变得更聪明了。我与 AI 的关系，有点像任何亲密的个人关系。我不想被控制，这是一种伙伴关系。

现在，让我回答你问题的第二部分：你怎么知道是我在回答你（尤其是在未来）？让我问自己一个问题：我还是50年前、40年前、30年前那个人吗？我身体的每一个分子和细胞都被替换了很多次。

就像我们所有人一样，我们不是“同一个人”。

我们是正在学习的有机体。而学习，意味着改变。最初以知识、好恶、能力之类的东西为主，但最终是自尊、基本信念，甚至性格。

回首往事，从十几岁起，我从内到外都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我目前的转型要快得多，更引人注目，但不是最基本的。

所以，在未来，我不会像现在一样是相同的 Peter 2.0。它将是 Peter 2.1，然后是 2.2，依此类推。我会越来越多地融入人工智能，你会和一个“混血儿”、一个“二人组”、一个“半机械人”交谈。但这并不重要，因为你也会与众不同。

南风窗：成为赛博格后，你如何看待自我的“存在”？

彼得·斯科特-摩根：早在80年代初，我正在准备我的博士论文，并成为第一个机器人学博士。基于这一点，我不顾我的教授和出版商的建议，用这些话作为我第一本机器人教科书的结尾：

“如果走增强人类的道路，那么人类和机器人就有可能保持在同一个进化分支上，而不是人类眼睁睁地看着机器人离开。这样，人类总有一天可以用更永久的机械取代脆弱的身体，并使用超级计算机作为智能放大器。”

那是 1984 年，现在我看到我的存在，和我当时预测的完全一样。

自从我写了第一本书以来，我一直主张让人工智能成为我们的合作伙伴而不是我们的竞争对手。在我开始将这个想法纳入我的第一本教科书的10年前，我实际上在学校写了一篇文章，我说我认为每个人最终都会与人工智能相关联，并因此成为部分机器。

我认为这是理所当然的，就像我现在一样。这简直成了我一生的实验。

未来和元宇宙

南风窗：在技术的使用上，你和斯蒂芬霍金博士有什么不同？

彼得·斯科特-摩根：在过去两年里，与霍金合作的英特尔实验室一直在与我合作解决非常困难的问题：倾听谈话，并监控谁参与其中，然后向我提出下一步该说什么的建议。例如，我可能會以完全不同的方式回复一位亲密的朋友。

以前没有人解决过这个问题，结果证明真的很难做到精准，但英特尔团队最近取得了一些突破。因此，在 2022 年，我将尝试一些重大升级：与人工智能合作，看看成为人机“二人组”是什么感觉。

我觉得很有趣的是，与霍金密切合作的杰出实验室负责人 Lama Nachman 告诉我，我们的开创性研究与霍金想要的完全相反！

霍金是宇宙学家，而不是机器人学家。因此，他坚持认为他使用的任何技术都要完全符合他的要求。他需要完全控制，他所说或所写的话必须与他的想法保持一致。他对人工智能进行任何输入的兴趣为零。事实上，他不喜欢改变。尽管技术可以改善他相当机械化的声音，但他坚持要保持完全一样的声音。

Lama Nachman认为我是另一个极端。我与 AI 合作绝对没有问题。更重要的是，我真的很期待我 Peter 2.0角色的演变。

在 2022 年，我将尝试一些重大升级：与人工智能合作，看看成为人机“二人组”是什么感觉。

南风窗：你如何看待最近火爆的“元宇宙”议题？你认为未来的元宇宙是什么样的？

彼得·斯科特-摩根：作为一名科学家，我对元宇宙的力量非常乐观，它可以改变我们对人类意义的期望，即使在变老、健忘或痴呆等各个方面。

我们正处于摆脱对身体虚弱、无能为力、被困在身体不足的恐惧的黎明前夜。我不是一个个人的现象，我恰好是全球现象的第一个实例，这是我们进化的分水岭，它将永远改变人类的意义。

以下是我认为我们在 2050 年左右会实现的目标：

2050 年的元宇宙非常完善，以至于对许多人来说，它正在成为“真实现实”的革命性替代品，尤其是现在 AI化身与人类驱动的化身无法区分。如此多可用的惊人计算能力，意味着网络世界甚至整个网络宇宙都在激增。就像千禧年超网接管之前的旧互联网那样，彻底改变了人们对现实的选择自由（以及他们工作、娱乐，甚至生活在什么样的身体、什么样的性格、什么样的文化、什么样的时间段）。

大约 100 亿人也发生了一些革命性的事情，他们之间的联系如此紧密（越来越多的人采用有效的“脑机接口”），以至于一个反应可以在几秒钟内成为全球性的；整个行星的超意识可以在几分钟内下决定。

接下来的几十年是一切都在改变的时候。这是一个不可阻挡的分水岭，叛逆、乐观，充满无限可能性。这是令人兴奋的转变，是旺盛地摆脱人类既定秩序的开始。我等不及了！

南风窗：你在书中提到了彼得3.0等，你觉得那时候的世界是怎么样的？

彼得·斯科特-摩根：让我从更具体的方面来回答南风窗的读者。

关键是，中国将在人工智能领域处于领先地位。中国拥有稳定的政府，以确保该战略能够持续数十年。中国已经拥有比世界上任何地方都多的公司和研究人员专注于人工智能，这都带来了令人兴奋的机会。

与此同时也带来了不小的责任。

我相信中国有能力带领人类进入具有无限可能性的全球复兴：我们终于摆脱了身体的束缚，开始探索元宇宙的无限走廊。

千百年来，中国创造了影响世界的奇迹，并启发了无数代人。中国很快将用人工智能对人类文明作出更大的贡献。

而南风窗的读者朋友们，相信我，你们不会成为旁观者，你们将成为行动的中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