雷墨
把同盟体系视为力量倍增器,这是美国的主流战略思维。二战结束以来,历任美国新总统出访海外的第一站,无一例外都是盟国。即便是特立独行的特朗普也不例外。
当然,特朗普执政四年,盟友的感觉普遍不好。但主要是他的个人风格使然,并不是美国对同盟体系的价值判断出现了变化。比如,特朗普对盟友的主要不满—军费过低,在奥巴马政府时期就成了同盟体系里的突出的问题。
只不过,奥巴马的做法是“好言相劝”,特朗普的做派是“威胁恫吓”。这两位总统对盟友的不满,原因本质上没什么不同。如果把美国比作同盟体系里的最大股东,那么矛盾产生的原因,就是最大股东在“资金”吃紧的情况下,施压其他股东增加出资份额。
拜登的同盟外交,是从安抚同盟开始的。但需要指出的是,他既没有改变“视同盟体系为力量倍增器”的理念,手法上也绝不是“基本靠哄”。但在政策意图上,拜登政府的同盟外交正在超越他的两位前任。
这种超越体现在两个具有极强相关性的层面。第一,大幅提升同盟体系里的“非安全”因素。
美国的同盟体系,传统上以安全议题为核心。无论是机构组织、制度设计还是运作成熟度上,军事上的协调与合作都远超其他领域。拜登正在改变这种局面。
每次对盟国的访问或者在白宫接待盟国领导人,拜登都会把重申安全承诺摆在前面。但这只是“前菜”,他的“主菜”是在经贸、科技、供应链等“非安全”领域,拉拢甚至施压盟友合作,至少是配合美国。
拜登政府的“高明”之处在于,在不增加出资份额的前提下,通过引导同盟体系内部资源的流向,达到提升美国“控股权”的目的。
2021年9月,拜登政府主导的美欧贸易与技术理事会首次会议在匹兹堡召开,议题聚焦投资审查、出口管控、人工智能、半导体供应链、全球贸易挑战等,并为此设立了数个工作组,以推进美欧政策沟通与协调。去年4、5月间,日韩领导人访问美国期间,都与美国达成了在科技、供应链问题上的合作意向。
“前菜”不需要多大成本,甚至是零成本。拜登执政第一年,几乎没在安全承诺上对海外盟友增加任何新的投入。除非有重大突发事件,这种态势将会是未来的常态,如果不是持续减少的话。
“主菜”才是拜登政府经营同盟体系的政策重点。如果能顺利推进,体系的“内部机理”不可能不出现变化。
与第一点密切相关的是,拜登政府试图以构建利益网“绑定”盟友。
英国政治学者马克·伦纳德,曾在其2016年出版的《争夺连通性的战争》中写道,随着互联互通水平的提升,曾经被视为防止冲突的相互依赖,已经变成了权力硬通货。他分析的案例,正是美国。
如今的拜登政府,正在把这个逻辑运用到同盟体系中。通过在经贸、科技和供应链领域构建新的联结,拜登政府意在把盟友与伙伴整合到共同的利益网中。考虑到目前主要盟国的GDP之和也不如美国,那么位居利益网中央的无疑将是美国。
有了这个中心地位,美国就能对资金、技术、贸易等的流向施加影响。新的依赖一旦形成,拜登政府不用“好言相劝”或“威胁恫吓”,也能对盟友彰显权力。
拜登政府的“高明”之处在于,在不增加出资份额的前提下,通过引导同盟体系内部资源的流向,达到提升美国“控股权”的目的。当然,这样的高明能否落地,还有待时间的检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