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信滔
到了现在,记忆里的椅子,也是清清楚楚的。
在我小的时候,妈妈给我买了把椅子。它区别于其他的木椅子,而是一把小藤椅。一坐上去,藤椅之间的缝隙硌得我怪难受,且它也不是很好看,我便不是很喜欢它。母亲总是让我坐在椅子上学习,她在一旁辅导我。从她的嘴里念出来的仿佛是天书,我一个字都听不进去,倒是屁股底下的椅子还能让我提提神,不然我就要睡过去了。
从那以后,我又更不喜欢那把椅子了。每每母亲让我坐上去,我便知道又要“受罚”了,又要承受母亲的絮絮叨叨。母亲看我很不情愿似的,她说:“如果你学得好,我就给你讲刘备的故事。”这可把我高兴坏了,我还不认得许多字,书上的字都是大片大片的,不如母亲讲的绘声绘色。我开始努力,把母亲说的理解下来,等她讲完了,又极力要求她讲刘备。渐渐地,我盼望着每天坐到那张小椅子上去了。看到它,就会有一股亲切的温情涌上心头。直到那把椅子断了一只脚,也不舍得丢,叫父亲帮忙去修好它。可他带回来的,是另一把新椅子,比那把藤椅更大,更高,更结实。
这把新椅子还配了一张新书桌,让我愈发高大的身材有合适的容身之地。随着年级越来越高,母亲也力不从心,不再辅导我的功课了。她有时会到我的桌边拿起作业,看了两眼后叹了口气:“现在妈妈也看不懂这些作业了,你自己加油吧。”那种失落是难以掩盖的,我只能用一次又一次的分数来安慰母亲,她也笑着点头:“不错。”但我觉得少了母亲耳边的淳淳教诲,和卖草鞋的刘备,那些枯燥的几何题和单调的文字提不起我的兴趣。儿时的快乐,终将不在了吗?
上了中学,我要远赴别镇读书。外面的椅子又不一样了。是几根铁做的椅脚上盖了一块木板。腿靠到时,冰凉凉的,很不自在。学习压力更大了,坐在椅子上的时间更长了。一天中除了吃饭与睡觉,基本都是与椅子为伴。耳边不再听见母训声,代之的是出奇的安静。抬头一看,同学都在座位上苦读,没人说话。我很想再听到母亲的教导,也想听一听刘皇叔的经历。说出来,怕是要受别人嘲笑的。多么大的人了,还想妈妈,实在是难以理解。
一次,晚上打电话给母亲,聊起以前的那把藤椅,回想起往昔的欢乐,它们都消逝在远方的时间长河之中。母亲终是只能关心我的生活状况,很少指导我学习上的问题;小藤椅也早已埋在垃圾站下了吧。回忆离我们终要远去,椅子则存在于我的脑海里。或许有一天我也會记不清母亲讲了关于刘备的什么,狭小的椅子容纳不下我的身躯。椅子上的孩子,也终要长大。
时间是我的吗?当然不是。但时间又属于谁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