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晓琴 银 元 何成军
[提要]新时代赋予了红色文化资源新的内涵,也提出了新的发展要求,推动了红色文化资源价值重构。通过驱动力、状态、响应的分析构建红色文化资源价值重构的(DSR)驱动机制,从要素、形式、功能、环境四个基本维度以及政治、经济、社会、文化四大价值层面对新时代红色文化资源价值进行重新界定与阐释,进一步实现四个层面价值全面并举与叠加融合的理想状态,由此引发可能产生的新的研究方向与发展问题,为红色资源续写时代发展新篇章奠定基础。
党的十九大报告指出:“经过长期努力,中国特色社会主义进入了新时代,这是我国发展新的历史方位。”相对于过去,新时代就意味着要有新要求、新内涵、新进步。可以说,我国经济建设、政治建设、文化建设、社会建设、生态文明建设等都进入了新时代[1]。红色文化是中国特色社会主义文化的重要组成部分,习近平总书记多次强调,“把红色资源利用好、把红色传统发扬好、把红色基因传承好”,如何响应新发展阶段对于红色文化资源所提出的新发展要求?首先需要我们站在新的历史方位重新审视红色文化资源,只有正确认识资源的价值,才能更高位地实现资源的开发利用。
自“红色文化资源”相关概念提出以来,红色文化资源的价值便是首要研究问题之一,价值是主体对客体所表现出来的意义和有用性的评价,是主体加诸于客体之上的行为依据[2]。多年来,学者们以“红色文化资源”“红色资源”“革命文化”等为研究对象,围绕红色文化资源的内涵、形式、特征、功能等内容,对红色文化资源的价值展开了系列研究,对于时间、内容、形式等认识由分歧逐步走向统一[3-5]。对于分类、特征、功能等认识则各有侧重,而对于红色文化资源主观的价值归纳明显与时代发展和政策要求相紧扣,处于不断变化之中。2004年,《2004-2010年全国红色旅游发展规划纲要》《中共中央国务院关于进一步加强和改进大学生思想政治教育的意见》发布,以红色旅游开发为导向的经济价值和大学生思想政治教育为导向的德育价值受到持续关注。王雯雯对百色市红色资源的旅游开发价值进行了定性与定量评价[6],李康平强调要真正认识和实现红色资源的教育价值,促进红色资源优势创新与大学德育创新的有机结合[7]。此后,《中国农村扶贫开发纲要(2011-2020)》《关于推进文化创意和设计服务与相关产业融合发展的若干意见》出台,在经济价值与教育价值的基础上,学者们对于红色文化资源的政治价值、文化价值的认识逐步加深。万生更从历史见证价值、经济发展价值、精神教育价值论述了陕西红色文化资源的综合价值[8]。李乔强调了红色文化资源的政治导向价值、德育价值与文化传承价值[9]。
综上,对于红色文化资源的价值认知与评价随着时代的发展而不断变化,揭示了红色文化资源价值具有时代性与扩张性的本质特征。虽然对于红色文化资源的认识都呈现出逐步加深的趋势,但是现有关于红色文化资源的研究仍然停留在以经济价值、德育价值、文化价值为主的单一层面上,缺乏系统维度,对于红色文化资源的价值研究以开发利用为导向,而关于资源价值系统的基础研究、理论创新、研究视域相对薄弱。新时代如何更加深刻地认识红色文化资源价值?如何落实以人民为中心的发展思想,更加关注资源开发给人民群众带来获得感、幸福感?红色文化资源发展与研究如何高位衔接新时代乡村振兴、老区振兴、文化自信、经济高质量发展等系列要求?这就需要我们以新的视角重构红色文化资源价值,厘清动力、内涵与相关科学问题。
参考联合国可持续发展委员会(UNCSD)提出的驱动力—状态—响应(Drive—Status—Response)理论,构建红色文化资源价值重构(DSR)驱动机制(图1)[10]。机制的逻辑在于:新时代红色文化资源发展受战略、政策、市场、需求等多因素驱动,作用于红色文化资源的四层存在与表征状态,推动红色文化资源的扩充、转化、凝聚、融通,进而影响红色文化资源的四个层面价值表达,随着阶段性动能转换,逐步推进“压力—状态—响应”闭环反馈式价值重构过程,整个驱动机制既为价值重构提供了动力,又为价值重构指明了方向,为价值重构内涵奠定了框架。
图1 红色文化资源价值重构(DSR)驱动机制
1.价值重构驱动力(D)
红色文化资源发展受内部与外部双重驱动作用,外部驱动力(D1)主要包括新战略、新政策、新市场因素,内部驱动力(D2)主要为人民群众对于精神文化的新诉求。新战略包含文化自信与文化强国战略、乡村振兴与革命老区振兴发展战略、文化与旅游融合发展战略。文化自信与文化强国战略要求详细阐发革命文化和社会主义先进文化的价值理念和鲜明特色,推动中华优秀传统文化、革命文化和社会主义先进文化的融通发展;乡村振兴与革命老区振兴发展战略要求弘扬传承红色文化,把红色资源作为坚定理想信念、加强党性修养的生动教材,围绕革命历史创作一批文艺作品,推动红色文化资源的历史凝练与呈现;文化与旅游融合发展战略要求“以文促旅”,促进红色文化资源向红色旅游资源转化,完善文化与旅游体制机制建设。新技术包含全媒体、互联网、物联网、5G、大数据、人工智能和区块链等,对于红色文化资源的恢复与重构提供了新手段,非物质形态资源的数字化呈现提供新路径。新市场指消费能力、消费方式等文化消费市场的更迭推动红色文化资源的消费主体由被动的受众变为互动、评论、传播的主体[11]。内部驱动力主要为满足人民群众对于精神文化的诉求,实现文化的创造性转化和创新性发展。创造性转化就是要按照时代特点和要求,对那些至今仍有借鉴价值的内涵和陈旧的表现形式加以改造,赋予其新的时代内涵和现代表达形式,激活其生命力。创新性发展就是要按照时代的新进步新进展,对红色文化资源的内涵加以补充、拓展、完善,增强其影响力和感召力[12]。
2.价值重构状态(S)
内外驱动力综合作用于红色文化资源的表征状态,基于“物质、制度、行为、心态”的“四层文化结构说”构成红色文化资源的“物质—制度—行为—精神”四层表征状态。物质层(S1)指人类物质生产活动及其产品的总和,是文化创造的基础,红色文化资源的物质层指中国共产党带领中国人民进行的相关物质生产或及其产品的总和,包含器物、建筑、遗址、文艺创作等;制度层(S2)指人类在社会实践中建立的各种社会规范构成,红色文化资源的制度层主要包括相关政治法律制度、保护与利用条例、经济组织形式等,如《南京市红色文化资源保护利用条例》;行为层(S3)指人类在社会实践中约定俗成的习惯定势,常以民风民俗形式存在,红色文化资源的行为层可以引申为相关惯习、仪式与活动等,如缅怀先烈的祭奠活动,建党、建军的节庆活动等;精神层(S4)指人类在社会实践中蕴化的价值、审美情趣、思维方式等,红色文化资源的精神层包括主体意识、自我认同等,如敢于斗争、敢于胜利的开拓进取精神。
3.价值重构响应(R)
红色文化资源价值表达是对价值内涵演化的积极响应,对应于“物质—制度—行为—精神”四层存在形式,以新时代“政治、经济、文化、社会、生态”“五位一体”总体布局为基础,构建“经济—政治—社会—文化”四个层面的价值系统。红色文化资源的经济价值(R1)指对于经济发展的促进作用,既包括经济开发价值也包括无形资产价值。如发展红色旅游、红色文化产业对于第三产业的促进作用。政治价值(R2)指红色文化资源对于政治关系、政治组织、政治活动等的积极作用,如对党员干部的思想引领与提升作用。社会价值(R3)指红色文化资源对于社会关系、社会活动等促进作用,如社会管理体制。文化价值(R4)指红色文化资源对于美善、文雅和文明的促进作用[13],如民族情感的凝聚与爱国精神的培育。
所谓价值重构指原有的“价值”在新的评判标准下被重新评价和书写,最终实现原有价值的继承和创新[14]。基于前文对价值的诠释以及红色文化资源重构驱动机制的剖析,新时代红色文化资源价值重构应该包含要素(F)、形式(F)、功能(F)、环境(E)四个基本维度及相对应的路径。
要素维度指对红色文化资源的本质属性的认识,即红色文化资源是什么、包括哪些存在内容。要素维度的重构主要通过对红色文化资源时间的贯通,内容的补充、拓展、完善。一是对红色历史、红色遗址遗迹等的修复、重建,丰富红色文化资源的历史遗存。二是将社会主义先进文化、优秀传统文化和时代精神纳入红色文化资源体系之中,拓展红色文化资源的时代元素。如“不忘初心,长征永远在路上”的长征精神和中国人民不屈不挠、迎难而上的奋斗精神相结合。
形式维度指红色文化资源的结构和表现方式,即红色文化资源如何存在、包括哪些存在形态。形式维度的重构主要通过对红色文化资源进行活化,以科技创新使非物质形态的红色文化资源具象化、动态化,使物质形态的红色文化资源数字化。如结合VR和AR技术与沉浸式红色演艺。
功能维度指红色文化资源对于社会的有利作用。功能维度的重构在于根据社会发展需求进一步升华和适应。一是对原有功能作用进行升华,如推动红色文化资源原有文化宣传功能向文化自信升华。二是适应时代发展要求,对现有功能进行扩充,如推动文明建设、优化发展环境。
环境维度指红色文化资源生成与发展的社会环境。环境维度的重构在于将红色文化资源的生成环境与发展环境相统一,将革命时期战争、建设时期、改革时期以及中国特色社会主义新时代所生成的战争、工业、民生等红色文化资源,与当今社会的审美标准、知识水平、物质生活层次、消费偏好等结合,既保留红色文化资源的历史特质,又衍生红色文化资源的时代价值。
基于四个基本维度的全面拓展,推动政治、经济、社会、文化在四大主要价值层面的重构,每个层面的重构都包含着四个维度的支撑,而实际过程中又各有侧重,以红色文化资源四个价值层面的构建彰显道路自信、理论自信、制度自信、文化自信。
政治价值是保障,红色文化资源的本质属性为意识形态属性。新时代红色文化资源的政治价值以彰显制度自信为中心,以功能维度、环境维度建构为主要内容,由巩固执政地位、增强国家认同、促进民族团结等宏观价值转向乡村治理、社会保障等基层治理价值,逐步凸显红色文化资源蕴含的制度优势和治理优势,强化红色资源的精神引领和先进示范作用,激发红色传统在基层治理中影响深度。
经济价值是基础,物质文化需求是人民群众的基本需求。新时代红色文化资源经济价值以发展质量和效益为中心,以要素维度、形式维度构建为主要内容,由传统文化事业、文化产业、旅游产业单一发展向综合产业发展转变。以高质量的多产业融合发展,延伸红色产业链、构建动漫游戏、文化创意、文化旅游等新兴红色文化产业体系,实现红色产业持续兴旺。
社会价值是主体,新时代红色文化资源社会价值以彰显道路自信为中心,以功能维度、环境维度构建为主要内容,由历史传承、科学研究、文化引领等价值向休闲、教育、生态建设、基础建设等民生价值转变,深刻认识和突出城乡居民在红色资源中的主体地位,以红色文化资源共建共享提升人民群众的幸福感、获得感、满足感。
文化价值是灵魂与引领,只有丰富文化内涵和精神境界,才能衍生出“美好生活”意蕴。新时代红色文化资源的文化价值以彰显文化自信为中心,以要素维度、形式维度构建为主要内容,由历史认知、艺术审美向教育人民、服务社会、推动发展转变,提升红色文化资源核心竞争力和文化软实力,筑牢“乡风文明”红色基因基础,促进社会主义文化强国建设。
新时代红色文化资源的价值重构,不仅是四个价值维度的横向延伸与拓展,也不仅是四个价值层面的纵向发展与深化,而是协同并进、叠加融合的动态系统。四个价值维度与四个价值层面相互作用,共同构成红色文化资源价值重构V-FFFE模型(图2)。其中,维度与价值组成模型锥体的五个顶点,四个维度组成的平行四边形构成底面,螺旋上升结构构成模型的内核。
图2 红色文化资源价值重构(V-FFFE)模型
四个维度涵盖了红色文化资源价值的客体与主体,要素与形式揭示红色文化资源的客观状态,功能与环境揭示红色文化资源认知主体影响。以四个维度为基础,不断支撑四个价值层面相辅相成、螺旋上升,最终由价值重构驱动机制推动模型持续运转。
新时代关于红色资源发展相关科学问题宜从两个体系进行探索。一方面,从单一层面出发,深化对红色文化资源的价值转化研究;另一方面,从价值叠加与融合角度出发,分析各价值转化间的联系与矛盾,研究红色文化资源价值的综合性转化。
围绕红色文化资源的经济价值,应实现由“数量”到“质量”的转变。重点关注如何提升红色文化资源的开发利用效率,可能引发的问题如:新时代红色文化资源活化的内涵与机制研究、红色文化资源空间数据挖掘与数字化传承研究、红色文化资源转向文化资本的机制与模式研究、红色文化资源的数字化保护与发展模式创新[15]。关注如何评价和推进红色产业发展质量,如红色旅游发展的水平评估、创新动能研究等。围绕红色文化资源的政治价值,应进一步结合国家战略,发挥治理优势。从顶层设计角度出发,深入研究红色文化资源红色文化相关制度体系,如红色文化资源保护与开发政策体系、红色文化资源开发利用的行政体制改革、经营模式、组织与管理创新、长征国家文化公园的管理体制构建研究等。围绕红色文化资源的社会价值,应突出人民是红色文化资源创造者的主体地位。一方面,探索发挥红色文化资源的综合带动效益、红色文化资源开发利用效度测评研究等。另一方面,研究社区居民与红色文化资源开发的作用关系,如红色旅游发展与居民幸福指数提升研究、红色旅游发展过程中社区居民的参与机制研究、基于游客感知的红色旅游发展测评及优化路径研究、基于利益相关者理论的红色文化资源可持续利用研究等。围绕红色文化资源的文化价值,应重点关注红色文化资源的生成逻辑与影响效应。如红色文化资源的生成机制与演化特征研究、红色文化的变迁过程、时空特征与动力机制研究、红色文化参与文化强国建设的作用、路径及效应研究、红色文化自信的内涵、逻辑与途径研究等[16]。
围绕价值的协同并进与融合发展。一方面,应重点关注政治价值与社会价值的叠加复合,探索红色文化资源与基层治理间的逻辑、参与模式与实现路径,创新社会管理新模式。如党建引领的城乡居民参与城乡社区治理的机制与路径研究、党建引领的农村集体经济组织建设机制与运营模式研究、红色文化参与乡村治理的建设模式与运作机制研究等。另一方面,重点关注以经济价值为主线的社会价值、文化价值的复合,如革命老区红色文化+旅游融合发展研究、红色文化与旅游融合发展成效评估与推进机制研究、乡村振兴背景下红色旅游与乡村旅游融合发展的机制与路径研究、红色文化资源与红色旅游产业耦合协调及补偿机制研究,红色旅游与研学教育的融合发展研究、红色旅游与党政认同及国家认同研究。
红色文化资源价值重构是新时代红色文化资源发展的必然选择。价值重构由DSR驱动机制发起,文化自信与文化强国、乡村振兴与老区振兴、文旅融合发展等国家战略,5G、大数据、人工智能等现代技术以及更迭的文化消费市场与人民群众对于精神文化的需求构成文化重构的内外驱动力,要求实现红色文化资源的创造性转化与创新性发展,红色文化资源“物质—制度—行为—精神”四层表征形式构成状态,驱动力推进了四层表征状态的完善、更新、转化、凝聚、融通,引发了“经济—政治—社会—文化”四层面的价值新表达。价值重构包含“四个基本维度”“四个价值层面”的重构,基本维度相互作用,价值层面全面并举、叠加融合,共同构成红色文化资源价值重构(V-FFFE)模型。价值重构背景下凝练了系列可能会产生的科学问题,推动红色文化资源发展更好地响应国家战略与人民群众的需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