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志标
(长江师范学院财经学院,重庆 408100)
社会主要矛盾从来都不是一成不变的,我国社会主要矛盾转化既有其厚植的历史背景与现实背景,也存在哲学、经济学等跨学科理论基础,由此提出了阶段性的实践命题。研究我国社会主要矛盾转化的背景有助于深刻理解社会主要矛盾运动,把握社会主要矛盾转化的规律;研究我国社会主要矛盾转化的理论基础有助于对矛盾中的关系作出阐释,捕捉化解社会主要矛盾的着力点;研究我国社会主要矛盾转化的实践命题则呼应了我国作为社会主义国家的本质特征及其在实现共产主义社会征程中的阶段性目标。背景是我国社会主要矛盾转化的依据,理论基础构成对我国社会主要矛盾转化的阐释,实践命题则体现了我国社会主要矛盾转化的现实性及要求。
中华人民共和国成立后,我国处于国民经济恢复的困难时期。在该时期社会主要矛盾的讨论中,主要存在三种观点:一是认为主要矛盾仍然是人民大众同三座大山之间的矛盾;二是认为主要矛盾因时而变;三是认为主要矛盾是无产阶级与资产阶级之间的矛盾。[1]经过三大改造后,1956年党的八大确定我国社会的主要矛盾是人民对于建立先进的工业国的要求同落后的农业国的现实之间的矛盾,是人民对于经济文化的迅速发展的需求同当前经济文化不能满足人民需要的状况之间的矛盾。[2]但1962年召开的党的八届十中全会又回到了“无产阶级与资产阶级的矛盾为主要矛盾”的错误论断上。[3]直到党的十一届六中全会后,确定我国社会的主要矛盾是人民日益增长的物质文化需要同落后的社会生产之间的矛盾。
自党的十一届六中全会以后,关于我国社会主要矛盾的研究经历了三个阶段:第一个阶段(1979-1992),学术界对我国社会主要矛盾的争论与整合阶段。党的十一届六中全会提出了我国社会主要矛盾是人民日益增长的物质文化需要同落后的社会生产之间的矛盾。[4]在这一阶段,学术界关于我国社会主要矛盾的看法存在对立的观点:一种观点认为,党的八大提出的“先进的社会主义制度与落后的社会生产之间的矛盾”[5]仍符合当前阶段的特点;另一种观点认为,资产阶级和无产阶级的对立矛盾还没有结束,[6]仍要关注阶级斗争[7]。此外,也存在着其他看法,如生产力与生产关系的矛盾,社会生产与社会需要的矛盾等。[8]在这个阶段,对于我国社会主要矛盾的认知有争论,但是在争论后总体上逐渐达成一致论断。第二个阶段(1992-2017),学术界对我国社会主要矛盾认识的发展阶段。在这个阶段,我国经过改革开放之后的发展逐步解决了温饱问题,开始迈向小康社会阶段,社会生产力也得到了极大发展,因此对于社会主要矛盾的认识在形式上不断深化、在内容上不断丰富,已经在实质上提出了质量矛盾问题,但是对质量矛盾尚未达成共识,因此对我国社会主要矛盾的认识总体上呈现出有所发展但未取得质的飞跃的特征。经过邓小平“南方谈话”后,党的十五大报告进一步明确我国社会的主要矛盾是人民日益增长的物质文化需要同落后的社会生产之间的矛盾。[9]之后这一表述一直未变。学术界对此主要矛盾总体持赞成态度,[10]但是认为在发展阶段上具有与以往不同的新的表现形式。[11]在新的表现形式方面,多认为物质需要的矛盾在趋缓,而文化、精神、政治需要与满足之间的矛盾[12]在加强;也有学者指出,物质数量不足的状况已经改变,但是质量不高的问题凸显,[13]第三个阶段(2017-),致力于实现高质量发展的新阶段。党的十九大提出了我国社会主要矛盾的新论断,即人民日益增长的美好生活需要和不平衡不充分的发展之间的矛盾。[14](P11)新论断认识到了我国社会生产力的巨大发展,提出了经济、政治、文化、社会、生态等多样化增长需要,[15]反映出人民需求的地位、结构和层次。[16]这一重要论断的提出兼具理论依据、实践依据与历史依据,[17]反映出发展的新阶段性特征。[18]相比过去,新时代所提出的社会主要矛盾将原来的“物质文化需要”修改为“人民美好生活需要”,这就使需要的内涵更加丰富、质量更高;将原来的“社会生产”修改为“不平衡不充分的发展”则表明,我国经历近40年的改革开放后,社会生产力在整体上已有巨大提升,所以区域、部分、领域的不平衡不充分成为社会生产力中的矛盾表现,而解决了不平衡不充分的发展就意味着我国社会将迈入高质量发展的新阶段。能够适时提出我国社会主要矛盾转化这样一个时代命题反映出新时代中国领导人的理论勇气、现实洞见和转型战略。
从我国社会主要矛盾论断的曲折变化来看,我国社会主要矛盾不是僵化的,而是因时因地而变的,符合历史唯物主义特征。除了个别历史阶段外,多数历史阶段所提出的我国社会主要矛盾都以人民为本位,因为阶级差别已在中华人民共和国建立初期被消灭,我国社会的主体就是人民,因此我国社会主要矛盾也就演变为人民内部的矛盾,进而明确为人民有需要但需要没有被满足这样一对矛盾。在改革开放之初,温饱问题尚未得到解决,因此人民的需要体现为物质需要以及少部分文化需要。但是,随着我国综合国力的提升,人均收入水平达到中高收入国家水平,人民群众的需要也逐渐多样化,人民不仅满足于物质需要和文化需要,而且对经济、政治、文化、社会、生态提出了越来越多、质量越来越高的需要,这就产生了新的需要与需要不被满足之间的矛盾,因此党的十九大提出我国社会主要矛盾已经发生变化。
我国社会主要矛盾转化有其现实背景,即人均收入水平提高、主要物质供给日益丰富、主要文化供给日益丰富、参政议政愿望不断增强、生态环境亟待改善。人均收入水平提高是社会主要矛盾转化的内在动力,使得人民美好生活需要的层次性跃升、种类增多;主要物质供给和文化供给的日益丰富为满足人民美好生活需要的改变提供了生产可能性;参照议政愿望、生态环境改善则构成人民美好生活的新需要,是人们满足了基本物质需要和文化需要之后产生的递进需要。
人均收入水平通常可以用人均可支配收入衡量。2012年及其以前,国家统计局在统计时分城镇人口和农村人口进行统计,城镇人口统计的是城镇居民家庭人均可支配收入,农村人口统计的是农村居民家庭平均每人纯收入;2013年及其以后,则统计一般性的人均可支配收入,不再区分城乡人口。因此,对于2012年及其以前的数据,需要结合城乡人口加以测算。由于早期人均可支配收入很低,此处仅参考近二十年的情况,大致可以反映出改革开放后我国人均可支配收入的变化趋势。根据中国统计年鉴数据,可以得到如图1所示的1998-2017年这二十年的全国人均可支配收入情况。
由表1可以看出,在最近二十年里,我国人均可支配收入以2012年为拐点呈现出由加速增长到减速增长的趋势,且目前仍在快速增长。2003年我国人均可支配收入接近5000元,到2008年接近1万元,2011年接近1.5万元,2014年超过2万元,2017年超过2.5万元。我国人均可支配收入的增长使得人们的腰包鼓了起来,消费能力增强。近年来经济增长动力也逐渐由外部拉动转向为内部拉动,消费的拉动作用在日益增长,其背后的动力就在于人均可支配收入已经达到了一个相对较高的水平,且仍然在快速增长。人们收入的增加带来了新的消费需要,同时使人们开始更加关注生活质量和生活满意度,这就将过去对于物质和文化的需要转变为对更加广泛的社会产品的需要,如对公平、正义、环境的需要就属于广义上的社会产品。同时,收入的增长也使得消费升级,即便消费同一种产品,人民群众对于产品的质量也提出了更高的要求,[19]这迫使我国经济转向高质量增长阶段。
表1 1998-2017年全国人均可支配收入
这里以汽车、计算机、手机等家庭主要消费的物质产品为例加以说明。表2为2017年世界各国乘用车数量概况。由表2可以看出,中国乘用车数量达24.81万辆,是排名第二位的日本的近3倍,第三位的德国的4倍多,第四位的印度的6倍多。乘用车数量的大幅增长是造成中国不少城市拥堵进而不得不采取限制牌照和限行措施的主要原因。
表2 2017年世界各国的乘用车产量(百万辆)
根据工信部的数据,2017年,中国手机、计算机和彩电产量都居世界第一位,整个电子信息产业收入规模达20万亿元。[20]在世界500余种主要工业产品中,中国有220多种产量都位居世界第一。[21]例如,2016年中国生产了1.3亿台空调,占全球的80%以上,居世界第一位;中国电冰箱产量从1988年起跃居世界第一,之后已经保持了30年。[22]
中国有100多种消费品的产量都居世界第一。中国的家电、制鞋、棉纺、化纤、服装等产能占全球的50%以上,轻工、纺织出口占全球的30%以上。[23]中国还是全球粮食产量最多的国家,2017年中国粮食产量6.18亿吨,占全球粮食产量的23.5%,联合国粮农组织预计中国2018年粮食产量可以达到6.25亿吨,约占全球的24%。[24]
从家庭平均消费情况看,也能佐证主要物质供给日益丰富的论断。2013-2017年,我国移动电话和彩色电视机的拥有量较为饱和,尤其移动电话在2017年每家已接近于2.5部,而在2000年,移动电话对于很多家庭还是奢侈品;空调、冰箱和洗衣机已成为绝大多数家庭的标配,在2017年拥有量都在90%以上;2017年,过半家庭拥有电动车和计算机,接近30%的家庭拥有汽车。[25]1973年末,日本90%以上家庭拥有洗衣机、电冰箱、电视机,36.7%以上家庭拥有汽车,12.9%以上的家庭拥有空调,7.5%以上的家庭拥有微波炉。[26]可以看出,平均而言,我国2013-2017年的消费水平大致相当于日本20世纪70年代的消费水平,在个别耐用品消费方面超过了当时的日本。
与物质供给日益丰富相伴的是我国主要文化产品供给也日益丰富。截至2016年12月20日,中国内地银幕数已达40917块,超过北美的40759块,成为全球银幕数最多的国家;[27]2017年银幕数递增至50776块。[25]2017年,中国电影票房突破559亿元,成为全球第二大电影市场,[28]其中国产电影票房收入301.04亿元。[25]中国电影产量在2016年有772部,[29]预计2020年将达800部,[30]产量居世界第三位。
中国电视剧产量自2010年以来稳居世界第一,并拥有世界最多的电视剧生产企业。[31]中国电视剧产量在2012年达到峰值17000集,2014年完成生产并获准发行的有15938集,[32]2015年升至16540集,[33]2016年降为14912集,2017年又下降至13470集。[34]我国电视节目覆盖率2017年已达99.07%,广播节目综合人口覆盖率达98.71%,[25]这些在世界上都是了不起的成就。
2017年我国县级图书馆有2753个,[25]占县级行政区划单位的比例为96.56%,而且自博物馆、图书馆免费开放以来,人们只需要凭身份证就可以免费办理借阅手续,因此使得我国大多数地区的人口都拥有了接触图书的机会。同时,公共图书馆承担了一定的教育与培训职能,2017年公共图书馆共举办展览30443个、讲座74174次、培训班50973个。[25]2017年有博物馆4721个,观众参观人次达9.72亿人次。[25]
截至2017年,全国有艺术表演团体15742个,演出场次293.58万场,国内演出观众人次达12.47亿;有艺术表演场馆2455个,演(映)出场次141.98万场,观众人次达1.35亿。[25]更重要的是,文化部门在近年来推出了文化下乡、文化进社区活动,不少表演团体通过政府采购获得了补贴,城乡居民可以就近看演出,从而在一定程度上实现了文艺表演的城乡均等化。
伴随着收入水平的提高,人们对制度有了更多关注,并反思制度对于自身、家庭和社会的影响,由此产生了较多参政议政的愿望。参政议政可以通过正式的方式实现,例如被选举为人大代表或政协委员后提交议案或提案,也可以通过非正式的方式,例如在网络论坛、微信群、QQ群等网络化社交群体中发表自己对于某些事件的观点来实现。
“仓廪实而知礼节,衣食足而知荣辱。”参政议政愿望体现了人们对自我尊严、对他人尊严、对自我权利、对他人权利的思考,这种思考超脱了基本需要,体现为对民主、法治、公平、正义、安全的多层次高级需要。而这些需要只有通过参政议政的方式才能得以实现。因此,人们不再像过去那样漠视一些事情,同时一些事情也会因处理不及时而在网络化背景下被迅速放大,成为全国性关注的事件。对于这种新变化,政府需要更多的关注。只有将这些新变化纳入到新矛盾之中,才能把关注转变为切实的行动,致力于解决这些新矛盾。
改革开放以来,由于对经济利益的过度追逐和对人类所处自然环境的漠视,中国人民所处的生态环境不断恶化,直至2013年,笼罩全国30个省份的雾霾引起了全国人民的关注和反思。生态环境治理开始被提上日程,人们对生态环境改善的需要得到了政府的及时回应。政府在几个方面迅速作出了反应:一是将环境保护总局升格为环境保护部;二是致力于制定更为严格的环境保护法,即自2015年1月1日起施行的《中华人民共和国环境保护法》;三是将生态环境改善作为地方政府的考核目标;四是加大了环境执法力度。
生态环境恶化与经济发展之间的矛盾从一开始就存在,但是直到近几年才真正得到了全社会的关注。这与人们收入水平的提高是密不可分的。收入水平的提高使人们能够从一个更全面的视角审视自己在增加收入与获得健康之间的平衡。人们要增加收入,但却不愿再牺牲健康,这就决定了生态环境需要被改善。而改善生态环境也使不少地方的经济付出了代价,但是在长期与短期经济利益的考量中,人们仍然倾向于使生态环境改善,这在某种程度上反映了健康的价值越来越被人们重视。
我国社会主要矛盾转化的理论基础是辩证唯物主义的矛盾论。具体涉及到矛盾论中矛盾的普遍性和特殊性、主要矛盾与次要矛盾的关系、矛盾变化的原因等方面。
“矛盾的普遍性原理揭示了矛盾是普遍存在的,即无时不在、无处不在。”[35](P12)因此,无论在社会发展的任何阶段,我国社会的矛盾都是存在的。“矛盾的特殊性原理揭示了矛盾的表现形式不是一成不变的。在社会发展的不同阶段,我国社会的矛盾因此有不同表现形式。”[35](P22)。矛盾的特殊性原理说明了矛盾的变化性,从而为我国社会主要矛盾变化提供了直接理论根据。
矛盾包括多个方面,可以将其概括为主要矛盾与次要矛盾。其中,对事物性质起决定性作用的是主要矛盾,所以要抓住主要矛盾。因此,要解决我国社会的矛盾问题,就要抓住我国社会主要矛盾这个“牛鼻子”。我国社会主要矛盾与所处历史阶段密切相关。每个阶段因生产力水平不同会形成特定的矛盾表现形式。
矛盾变化的原因包括内部和外部两个方面。从内部来看,在经历改革开放四十年后,我国生产力水平有了极大的飞跃,不少产品的生产能力过剩;生产产品类型多样化,且能够满足不同层次的需要;[36]人民收入水平快速增长,从而衍生出巨大的消费需求和消费潜力。从外部看,随着我国综合国力增强,跃升为世界第二经济大国,外部世界看待我国的态度开始出现分歧,其中抑制与利用占据主导地位。面对复杂的国际政治经济形势,我国政府向世界释放出了一个崛起中的大国的善意,发起“一带一路”倡议,呼吁构建世界人类命运共同体,试图以平等与和平的方式改变世界格局,但是以美国为首的西方阵营不愿意看到中国崛起,因此开始从经济方面抵制中国,尤其是2018年发动的贸易战、企业战、间谍战,“兵锋”直指中国。这种内外变化的情况决定了中国经济发展战略在短期内必须由以外贸为代表的外部驱动转向以消费为代表的内部驱动。
自2008年全球金融危机以来,贸易保护主义抬头,且愈演愈烈,尤其是针对中国的贸易战对于我国依靠外需驱动经济发展的战略带来极大的冲击。因此,外需对于经济的贡献逐渐下降,经济增长的动力转向投资和消费。由于公共投资对于私人投资存在一定的挤出效应,所以投资驱动的潜力是有限的,在这样的情况下,经济增长必然更多地依赖于消费。那么,随着经济发展战略的转移,自然而然产生的问题是如何激发人民群众的消费意识?消费来自人们的需要。当人们的物质需要得以满足后会产生更多的文化需要,当物质和文化需要都得到一定程度的满足后,人们又会形成对质量的要求及更多样化的需要,即美好生活需要。[37]春秋战国时期思想家所说的“大同社会”以及陶渊明笔下的“桃花源”,无疑勾勒出中国人对理想社会的愿景,是从古至今人们所向往的美好生活。但是,这样的美好生活毕竟是图画式的,朦朦胧胧,可思而不可见。要将模糊的图影化为人们可以理解的事物,因此便有了对美好生活需要的具体化描述,即人民美好生活需要既包括了对于物质文化生活的更高要求,也包括了日益增长的对于“民主、法治、公平、正义、安全、环境等方面的要求”[14](P11)。
人民群众对于美好生活的需要决定了社会供给的方向,其中有的供给是制度层面的,有的供给则可以转化为经济层面的。现有的条件能否满足人民群众的美好生活需要便成为矛盾之源。在物质和文化供给已经极大丰富的中国,只要进行持续的分配与再分配改革,那么总是可以在数量上满足人们的物质文化需要。但是,即便进行了完美的分配制度改革,也会因为高质量产品的短缺而无法满足人们的需要。至于更高层次的民主、法治、公平、正义的需要,则依赖于政治与法治体系的不断健全与完善才能被满足,因此这些领域将成为未来我国持续改革的方向。安全的含义较为广泛,既有对待自己的,也有对待他人的;既包括政治的,也包括经济的,还包括身体的。因此,有些安全的需要实际上与民主、法治、公平、正义紧密相关,当这些方面得到完善后,此类安全需要自然得到满足。当前,对人们影响较大的还是经济安全和身体安全。经济安全在于收入能够持续得以保障,因此要求我国的经济仍需要持续增长,以便提供充足的就业机会,要求养老等社会保障体系不断完善,以便为老年人、残疾人等人群提供必要的生活保障。身体安全包括两个方面:一是指个人身体不受外部威胁;二是指个人健康不受外部威胁。在第一层含义中,身体安全能否得到保障取决于一个人所处地区的社会治安;在第二层含义中,身体安全能否得到保障则取决于一个人所处地区的生态环境以及获取洁净食物、水、空气的可能性。因此,在某种意义上,人民群众对于环境的需要是由对安全的需要衍生出的。人们之所以产生对于环境的需要,是因为在经济发展的浪潮中,人们面临的自然生态环境在恶化,有些方面恶化的程度已经危及了我们的健康及世代延续。所以,到了必须治理环境的时候。
一方面是人们产生了对美好生活的需要,另一方面却因为现实条件的制约使得这些美好生活需要尚无法得到满足,这样就形成了新时代我国社会的主要矛盾。化解矛盾的根本在于供给侧的持续变革。当然,这里的供给侧不仅仅是经济领域的,还包括了政治、法治、安全、环境等领域。变革的趋向一是增加供给,二是改进质量。这也是党的十九大作出我国进入高质量增长阶段论断的主要依据。
我国社会主要矛盾是根据我国历史背景和现实背景做出的科学判断,这一科学判断在实践层面具有发展的价值观意义。具体体现在:第一,我国社会主要矛盾转化是阶段性的,意味着我国进入了新发展阶段;第二,我国社会主要矛盾转化提供了新的发展机遇和挑战,这是由矛盾双方力量共同形成的;第三,我国社会主要矛盾转化需要更好地推动人的全面发展和社会全面进步。
我国社会主要矛盾转化是一个阶段性变化。这样一个命题包含着两层含义:第一,我国社会主要矛盾转化是一个历史性变化,而且是事关全局的历史性变化;第二,我国社会主要矛盾转化并没有改变我国处于社会主义初级阶段的基本国情。自党的十一届六中全会将我国社会主要矛盾表述为人民群众日益增长的物质文化需要同落后的社会生产之间的矛盾后,经过四十年的发展我国已经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正以一个崭新的面貌屹立于世界。随着我国的发展,学术界已经开始探讨社会主要矛盾的变化,这些讨论关注了除物质和文化需要以外的其他需要以及对质量的要求。所以,党的十九大报告作出我国社会主要矛盾转化并非突然的,而是在理论与现实发展基础上经过深思熟虑作出的判断。相比学术界的试探性、小步迈进,党的十九大报告的表述对人们的思想产生了颠覆性的冲击。这一深刻表述顺应了社情民意,又高瞻远瞩,为未来的改革发展在舆论上进行了铺垫。作出我国社会主要矛盾转化这样一个判断,站在了历史的新起点上,具有划时代的意义。也正是基于此,我国提出了到2020年全面建成小康社会,到2035年基本实现社会主义现代化,到本世纪中叶把我国建成富强民主文明和谐美丽的社会主义现代化强国。[14](P27-29)如果没有我国社会主要矛盾的变化,就难以确立新的发展目标。在这个意义上,我国社会主要矛盾转化是事关全局的。
我国社会主要矛盾中的不平衡不充分发展决定了我国依然处于社会主义初级阶段这样一个事实。尽管在宏观体量上我国的很多指标都已位居世界领先地位,但是在个体、微观、区域层面,发展是不平衡的,也是不充分的。要实现伟大的中国梦,各个地区、各个领域、每个微观主体发展的任务依然很艰巨。区域的不平衡表现在东部、中部、西部在发展上的差距以及城乡发展差距;[38]领域的不平衡性表现在产业发展、产品发展等层面;微观主体的差异性更加显著。
我国社会主要矛盾转化对未来提供了新的发展机遇和挑战。机遇来自人民群众没有得到满足的美好生活需要,挑战则在于如何满足人民群众的美好生活需要。人民群众对美好生活的需要对于发展具有双重意义:第一,虽然物质文化需要已基本得到满足,但是人民群众还存在着更多样化的需要有待满足;第二,虽然数量上已经能够满足人民群众的物质文化需要,但是人民群众对产品质量提出了更高的要求,因而质量需要尚未得到满足。这就决定了我国未来在供给侧需要作出的努力是既满足人民群众的多样化需要,又满足人民群众的高质量需要。多样化需要和高质量需要的满足都依赖于供给侧的进一步改革和释放活力。供给侧如何调整、是否调整对路、是否调整到位将影响到人民群众美好生活需要的实现时间和实现程度,因此对供给主体形成了挑战。
在新的发展机遇中,社会公共产品的供给是关键。无论民主、法治、公平、正义、安全还是环境,都绝非一个企业所能提供,只能仰赖于政府的公共供给。这些公共产品供给的数量和质量也都取决于政府在满足人民群众美好生活需要方面的决定和改革。从党的十九大报告中可以看出,以习近平同志为核心的党中央对满足人民群众的这些需要既有决心,也有信心。决心在于对全面建设社会主义现代化国家的宏伟蓝图的描摹,信心在于所提出的十四个“坚持”的基本方略。并且,党的十九大报告还提出了具体实现路径,这包括:“贯彻新发展理念,建设现代化经济体系”[14](P29);“健全人民当家作主制度体系,发展社会主义民主政治”[14](P35);“坚定文化自信,推动社会主义文化繁荣兴盛”[14](P40);“提高保障和改善民生水平,加强和创新社会治理”[14](P44);“加快生态文明体制改革,建设美丽中国”[14](P50);“坚持走中国特色强军之路,全面推进国防和军队现代化”[14](P53);“坚持‘一国两制’,推进祖国统一”[14](P55);“坚持和平发展道路,推动构建人类命运共同体”[14](P57);“坚定不移全面从严治党,不断提高党的执政能力和领导水平”[14](P61)。由此可以看出,面对由新的发展机遇所带来的挑战,党中央已经有了清晰的应对策略。
在新的发展机遇中,质量发展是主攻方向。经过改革开放的四十年,人民群众已经有足够的能力消费多样化的物质和文化产品,而且物质和文化供给已经较为丰富。但是,在丰富的产品里,质量问题依然困扰着人们。无论物质还是文化需要,人们都希望产品质量更高,更具个性化。这带来了原有产业结构升级转型的需要。面对这一变化,市场供给主体若坚持不采取行动,那么就会在新一轮高质量发展的竞争中出局。近期不少地方被淘汰的企业就反映了这一现实。面对高质量发展的需要,只有采取积极主动的姿态,加大研发与创新力度,市场供给主体才能抓住新发展机遇,迎难而上。
民主、法治、公平、正义、安全与环境的保障以至于产品质量的提高都依赖于人的综合素质提高,并且只有社会意义上的人的素质的全面提高才能最终实现这些美好生活需要的供给。毕竟,人们都生活在一定的社会关系之中,无论什么样的社会关系,只要置身其中,人与人之间都在相互影响。所以,只靠单个人的素质提升,无法改善整个社会的素质。在此背景下,必须更好地推动人的全面发展和社会全面进步。
人的全面发展和社会全面进步是解决我国社会主要矛盾需求侧的根本出路。人民美好生活需要归根结底要靠人的全面发展和社会全面进步来满足。人民对美好生活的向往是全社会奋斗的目标和动力所在。而在实践意义上,必须把美好生活需要具体化为对高质量物质与文化产品的要求,对民主、法治、公平、安全与环境的要求。高质量的物质产品生产不仅是技术问题,更涉及创新性问题。要生产高质量的物质产品,就要有精湛的技艺,就需要技术人员提升自己的水平,同时也要不断开拓创新。这需要社会提供一个有利于创新的环境,对于创新者能够给予足够的精神与物质激励。民主、法治、公平、安全与环境需要公民共同体的维系才能得到保证,而这又依赖于人的全面发展和社会全面进步。只有大多数人都建立起民主意识、法治意识、公平意识、安全意识和环境保护意识,整个社会才有望在这些领域取得长足进步,满足人民群众对这些领域的需要。
人的全面发展和社会全面进步是解决我国社会主要矛盾供给侧的题中应有之义。与人民群众对美好生活需要相对的是矛盾的另一侧,即不平衡不充分的发展。不平衡不充分的发展一方面说明我国尚未达到社会主义高级阶段,另一方面说明目前还有很大的发展空间。要实现平衡发展,就要化解区域差异、城乡差异问题;要实现充分发展,就要破除体制机制的障碍,使发展的主体能够充分发挥能动性。解决了平衡发展和充分发展的问题,自然而然就能推动人的全面发展和社会全面进步,在这个意义上,人的全面发展和社会全面进步正是解决我国社会主要矛盾供给侧的应有之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