汤 诚
(上海师范大学,上海 200234)
西方学界对中国伊斯兰教的研究始于19世纪下半叶。第一次鸦片战争后,清政府被迫开放门户。大批西方传教士、学者、探险家跟随军队和商人步入中国腹地,由此开启了与中国穆斯林接触交流,以及对其传教和进行研究的序幕。自19世纪下半叶到1949年的近百年间,对中国穆斯林抱有最大兴趣、投入最多、成果最丰的群体乃是来华传教士。他们在殖民利益的驱动和宣教热情的鼓舞下,深入中国内陆穆斯林聚居地区,展开社会调查,留下了大量原始资料。其中,更有一些佼佼者著书立说,使其研究升华到学术层面。[1]这些原始资料、社会调查结果及学术著作大多发表于传教士创办的英文刊物中,当然也不乏某些著作后来以单行本形式出版。比较集中的刊登这些资料和成果的刊物有《中国丛报》(Chinese Repository)、《教务杂志》(The Chinese Recorder)、《中国大众》(China’s Millions)、皇家亚洲文会北华分会会刊(Journal of the North-China Branch of the Royal Asiatic Society)、《穆斯林世界》(The Moslem World)以及《友穆》(Friends of Moslems)(以下简称《友穆》)等。其中,《友穆》作为中国穆民交际会(Society of the Friends of Moslems in China)的会刊,所刊绝大部分内容均与中国穆斯林有关,是研究民国时期西方传教士与中国穆斯林接触、交流乃至争论的重要资料。在基督教与伊斯兰教于民国时期在中国的相遇对话这一研究领域,《友穆》具有其特殊研究价值。
目前,由于该刊保存于国内外不同收藏机构且尚无完整的数字化版本可供使用。尽管近30年来海内外学者在这一领域发表了不少论著,但总体而言对《友穆》材料的使用是不充分的。笔者通过耶鲁大学图书馆、上海图书馆徐家汇藏书楼等文献收藏机构收集到《友穆》全部96期中88期的全文,按期数算占所有刊出期数的92%,已具备对其进行系统研究的基本条件。
1906年,基督新教各差会在开罗召开针对穆斯林世界的宣教大会,开启了世界范围内向穆斯林宣教的运动。1910年,爱丁堡世界宣教大会再次将向穆斯林世界传教列为福音运动的主要目标。在此次大会上,英国内地会传教士海恩波(Marshall Broomhall)提交了关于中国伊斯兰教的研究报告《清真教—一个被忽视的问题》(Islam in China:a Neglected Problem),由此中国穆斯林这个数量庞大但几乎被传教运动所忽略的群体进入全球传教士的视野。海恩波能在此次大会上提交该报告,与兹威默(Samuel Marinus Zwemer)在背后的推动密不可分。兹威默素有“派往伊斯兰的使徒”之誉,他不仅是第一届世界宣教大会委员会的核心成员,更是19世纪末至20世纪初向穆斯林世界宣教的领袖人物和公认权威。1917年夏天,兹威默首次来华,指导中国的穆斯林宣教工作。布道回族特委会(Special Committee for Muslim Work)的成立是兹威默此次访问最重要的成果之一。该会是基督教中华续行委办会(the China Continuation Committee)之下一个常设专门委员会,指导面向穆斯林的宣教工作。该会成立后,基督教对中国穆斯林的宣教工作进入了组织化的阶段。1922年,来自70多个差会的约1200位代表在上海召开了中国基督教全国大会,会议决定在中华续行委办会的基础上成立中华全国基督教协进会(the National Christian Council of China)。1926年,重新调整之后归属于中华全国基督教协进会的布道回族特委会被解散。对穆斯林宣教工作仍有兴趣的一批在华传教士成立了新的组织—穆民交际会(Society of the Friends of Moslems in China),该会于1927年5月在上海举行开幕集会。成立该会的目的在于联合“穆斯林的所有基督徒朋友,为使中国的伊斯兰教信徒皈依基督福音而祈祷和工作”。当时正值兹威默的女婿毕敬士(Claude Leon Pickens)及女儿伊丽莎白(Elizabeth Zwemer Pickens)来华工作。毕敬士被推荐担任穆民交际会秘书长,伊丽莎白任穆民交际会会刊《友穆》的编辑。事实上,《友穆》已于穆民交际会成立之前的4月份发行创刊号。
《友穆》于1927年4月创刊,1951年6月停刊,共编辑出版发行25卷,96期;其中,1938年第4期因故未出,1942年因故只出1期正刊,但添加1期增刊,1951年只出到第3期。个别情况下两期合刊,仍按两期计算。实际上,该刊1927年1~4期刊名为The Quarterly Newsletter Of The Society Of Friends Of The Moslems In China(译为《穆民交际会季刊》),自1928年起改名为Friends of Moslems:The Quarterly Newsletter Of The Society Of Friends of The Moslems In China(《友穆:穆民交际会季刊》),该名称一直沿用到停刊。刊物自1929年第1期起在第一页上添加“穆民交际会”汉字,1933年第1期起去除,恢复首页全英文状态。从创刊号至1931年第4期,该刊无独立封面页,只在首页上端留足约三分之一面积用作刊头。从1932年第1期起,刊物设置独立的封面页,直至停刊。每期刊物页码不一,据内容多少而定。例如,内容最少的1928年第1期仅11页,而1931年1~3期均为28页,剩下诸期以12页或16页居多。从创刊到1931年第4期,刊物一直每期独立设置页码,自1932年第1期到停刊以年度为单位连续计码,即若第1期为1~16页,则第2期为17~32页,依此类推。
刊物第1~3期在上海出版地为上海教会大厦212室,自第4期起更换到汉口洞庭街43号,后又随毕敬士夫妇辗转于湖北宜昌美国圣公会、美国普林斯顿Mercer大街48号、纽约佩勒姆庄园的庄园大道67号,但刊出期数最多的还是汉口洞庭街43号。刊物发行量无相关统计数据,但其发行范围为穆民交际会会员。每期刊物上均有会员或新会员信息。1927年第2期显示该会有会员35人[2],之后每期有新会员信息。毕敬士在该刊1931年第3期提及,穆民交际会已有会员近200名[3]。1936年,该协会的会员有425名西方传教士[4]。若以每名会员1份刊物计算,该刊的发行量应该从几十份逐渐上升至数百份之多。值得注意的是,从1933年第1期开始,该刊在封面页上添加“Confidential”(保密)字样,可见自此期起已经有意识的控制其传播范围。
目前对该刊收藏最为齐全的机构为哈佛大学图书馆。该馆收录有该刊所出版的创刊号(1927年第1卷第1期)之外的每期刊物。依据该纸本所制成的缩微胶卷藏于多所文献收藏机构。耶鲁大学图书馆以开放获取方式在线提供自1927年第1卷第2期至1944年第18卷第4期的全文。国内有上海图书馆徐家汇藏书楼收藏有1946年(第20卷)到1951年(第25卷)第1期该刊纸本,可供阅览。
《友穆》一直为毕敬士夫人伊丽莎白编辑出版。但可以肯定的是,伊丽莎白主要负责事务性工作,并不撰写相关文章。刊物作者群广泛,包括活跃在中国西北、云南、河南、湖北、山东、湖南甚至西藏等穆斯林居住区的传教士。这些在一线传教的西方传教士将穆斯林居住地的风土人情、历史风貌、各自对于穆斯林接触与交流的策略思考以及穆斯林对西方传教士在态度和行为方面的回应进行整理与分析,并在该刊上发表。但若以所发文章的数量、学术水平以及研究价值来确定该刊的核心作者群,大部分一线传教士将被排除在外,而兹威默、梅益盛(Isaac Mason)、毕敬士、海春深(George Kaufelt Harris)等人将进入我们的视野。
如前文所述,兹威默是向穆斯林世界宣教的领袖人物和公认权威。关于兹威默生平研究,上海师范大学王建平教授已有详尽论述,不再赘言。在此只就兹威默与英文《友穆》的关系稍作展开。1910年爱丁堡世界传教大会决定创办《穆斯林世界》(The Moslem World)。次年该刊成立,兹威默担任主编,主持该刊达35年。《穆斯林世界》是“基督徒对穆斯林世界时事、文献和思潮进行评论的季刊”[5],也是“从基督徒立场对伊斯兰进行调查研究的开放性论坛和共通平台”[6]。兹威默和《穆斯林世界》与英文《友穆》有着密切的联系。这种联系不仅源于兹威默与毕敬士及伊丽莎白之间的亲缘关系,更多的在于兹威默与在中国立志于向穆斯林传教的传教士有着共同的目标。这种联系体现在如下几个方面:一是《穆斯林世界》刊载许多跟中国伊斯兰相关的论文,而英文《友穆》对《穆斯林世界》进行推介甚至转载后者所刊文章。据王伟灵统计,1916~1936年间,《穆斯林世界》发表跟中国伊斯兰有关的论文37篇[7]。英文《友穆》也曾做过《穆斯林世界》从1911年到1930年所发表的跟中国伊斯兰有关的文章索引,列出所刊载相关文章、书评、地图插图等84条[8];二是兹威默经常性的在英文《友穆》上直接发表文章。仅1927~1934年间,兹威默在该刊上发表文章有10次之多,包括《与伊斯兰相关的基督徒生活和讯息:1928年耶路撒冷世界传教大会》(The Christian Life and Message in Relation to Islam,International Missionary Council Jerusalem 1928年)、《穿越伊斯兰世界》(Across the World of Islam)、《中国穆斯林所用文献》(Literature for Chinese Moslems)以及《中国伊斯兰研究文献目录》(Bibliography of Islam in China)等文;三是英文《友穆》对兹威默访华进行预告[9]、筹款[10]及报道[11]。由上可看出,兹威默不仅亲自为英文《友穆》撰写文章,将自己主编的《穆斯林世界》的文章拿来转载,其个人活动言行也成为英文《友穆》相关报道的重要内容。
梅益盛,英国人,英国公谊会传教士。1892年与妻子来华,先在重庆公谊会担任传教工作。1897年到潼川府射洪县创办公谊会,设诊所、学校各一所。1904年梅益盛到遂宁县创办公谊会月会,以遂宁为中心,开辟几处分堂。他在四川期间在回民中了解情况和传教。1915年到上海广学会任职。1932年退休回英国,对中国伊斯兰教以及中国文学和历史有研究[12]。梅益盛于1917年在上海见到了首次访华的兹威默,受其激发将传教活动专注于中国伊斯兰教和穆斯林聚集区。梅益盛热心于收集中国伊斯兰有关的书籍及其他材料,并依据这些资料进行研究。作为穆民交际会的重要组织人员,梅益盛坚持为该会刊物英文《友穆》撰稿,即使在荣休英国之后依然坚持不懈。仅在1927~1934年间,梅益盛在英文《友穆》上刊载文章达26次之多。他的很多文章学术性强,至今仍有其研究价值。例如,他的《中国回教书目》(Notes on Christian Literature for Chinese Moslems)、《中国回教书目补录》(Supplementary Notes on Chinese-Mohammedan Literature)、《中国穆斯林:首次来华时间及途径》(The Mohammendans of China:When and How they first Came)以及《中国穆斯林年表》(Chinese Moslem Chronology)等文章至今仍是西方研究中国伊斯兰领域重要的参考资料。
毕敬士,美国人,中国内地会传教士。其详细生平上海师范大学王建平教授已有相关研究刊出,不再赘言。就其与英文《友穆》的关系而言,我们可从如下几个方面加以理解:一是毕敬士从1927年“穆民交际会”成立起担任该组织秘书长,并从1927年该刊创刊到1952年停刊一直参与相关工作。他所撰写的该组织有关的报道及总结性文章给我们留下了宝贵的资料。例如,《穆民交际会五月会议》(May Meeting of the Society)、《未来面临的一些问题》(Some Problems of the Future)、《这二十年》(These Twenty Years,1927~1946年)等;二是在兹威默和梅益盛等人的影响下,特别关注中国伊斯兰教和穆斯林。他的研究兴趣使其收集了大量关于中国伊斯兰教的文献,并撰写相关文章发表于英文《友穆》。 例如,《长安西大寺》(The Great West Mosque of Chang An (Sian))、《中国的穆斯林人口》(Moslem Population of China)、《中国伊斯兰教文献参考书目注释》(Annotated Bibliography of Literature on Islam in China)等。其中,《中国伊斯兰教文献参考书目注释》成文较晚,可看作前述梅益盛《中国回教书目》及补篇的补充和丰富[13]。毕敬士发表于英文《友穆》的论著,对后来西方研究中国伊斯兰的学者诸如李渡南、伊斯莱利等人均有所影响。
海春深(1887~1962年),出生于美国明尼苏达州威诺纳(Winona),在芝加哥慕迪圣经学院(Moody Bible Institute)学习之后,于1916年加入中国内地会,驻扎中国西北,大部分时间在西宁。1917年兹威默访华激起了面向中国穆斯林的传教活动。海春深成为对中国伊斯兰以及向中国穆斯林传教感兴趣的传教士之一。1927年穆民交际会成立,海春深也是共同发起人之一[14]。在1927~1934年间,海春深在英文《友穆》上刊载文章14次,既有从青海西宁发回的实地新闻[15],也有如何与穆斯林沟通交流的建议[16],甚至还有传教士应掌握的阿拉伯语的简单课程[17]。
该刊常设栏目有实地新闻(News from the Field)、祈祷(For Prayer)和新会员(New Members)等。其他文章没有归于固定栏目之中。该刊从内容上可分为如下几类:
一是对穆民交际会相关会议的报道。作为穆民交际会的机关刊物,对该组织会议的报道是该刊的重要内容。例如,刊物1927年(第1卷)第2期以《穆民交际会五月会议》(May Meeting of the Society)为题详尽报道了该组织成立时的情况,为我们留下了很有价值的资料;刊物1932年(第6卷)第4期以《牯岭1932年》(Kuling 1932年)为题报道了1932年牯岭会议的相关情况。另外,年度会议以及执行委员会会议等均有报道,为我们了解该组织及相关成员情况留下了宝贵的线索。
二是对伊斯兰知识包括阿拉伯语的普及。兹威默精通阿拉伯语,具有丰富的伊斯兰教知识。在他的影响之下,穆民交际会及英文《友穆》均将提高一线传教士的伊斯兰教知识和阿拉伯语水平作为提升传教效果的重要途径。例如,1927年(第1卷)第4期就刊出了《中国穆斯林》(The Chinese Moslems)、《穆斯林术语》(Moslem Terms)及《伊斯兰入门》(Primer of Islam)三篇文章。1934年(第8卷)第1期开始由海春深推出《简明阿拉伯语教程》(Arabic Lesson Abbreviated)系列,对传教士进行相关语言培训。
三是对伊斯兰及基督教文献的介绍与研究。对中国伊斯兰典籍及其他类型文献的搜集、介绍和研究,是相关西方传教士的一大传统。除了前述兹威默、梅益盛和毕敬士对中国伊斯兰文献的研究论文,该刊还多次刊出《新文献》(New Literature)、《穆斯林所用文献》(Literature for Moslems)、《文献》(Literature)、《中文〈古兰经〉》(The Koran in Chinese)等内容。我们以《穆斯林所用文献》(Literature for Moslems)一文为例来看其内容。该文开宗明义指出,“特意为中国穆斯林所准备的基督教文献正在逐渐添加之中”[18]。其后列出了所增添的新文献四类,包括“书籍”“折页”“活页小册子”及“中阿语资料”,所列出的资料有《无罪先知论》《清真教慈悯之真主》《独一无二》《人已老了如何能重生呢》等20种。可以看出,传教士想以鼓励传教士向穆斯林散发相关基督教资料的形式来增进穆斯林对基督教的了解,并最终达到传教之目的。
四是对中国伊斯兰和穆斯林的其他研究。本文第二部分已提及,该刊核心作者群除了对中国伊斯兰文献进行研究之外,还对中国穆斯林人口、伊斯兰进入中国的时间、方式等议题进行研究,并将成果发表于该刊,在此不再赘述。
五是对世界其他地区伊斯兰教、穆斯林以及传教士的介绍和报道。除了刊登有关中国伊斯兰的报道和学术论文,该刊还介绍其他地区伊斯兰和穆斯林的情况,比如《印度及其他地方的穆斯林》(Moslems in India and Elsewhere)[19]、《跟伊斯兰相关的基督徒生活和讯息:1928年耶路撒冷世界传教大会》(The Christian Life and Message in Relation to Islam,International Missionary Council Jerusalem 1928)[20]等。
六是实地新闻。自1927年起该刊即设“实地新闻”栏目,刊登分布于各个穆斯林居住地区的传教士发回的观察和思考,以及与当地穆斯林交流沟通的情况。这为我们了解当时这些穆斯林居住地的风土人情、历史风貌、在一线传教的西方传教士与穆斯林的接触与交流以及穆斯林的回应等各方面提供了一手资料。本文以一则从山西长治发回的实地新闻为例说明其内容。“因为到之前传教的青海西宁的路途已经关闭,海春深夫妇暂时襄助于我们在山西长治的工作,特别是帮我们努力接触这一地区的穆斯林群体。在10月底的记录中,海春深先生说道‘我刚从一座更大的清真寺中回来。在那里我看到此地的穆斯林领袖训练有素且保持警觉。我到访过此地的穆斯林区3次,发现这是一个很大且很重要的穆斯林社区。他们对阿拉伯语和波斯语的单词和短语的使用跟甘肃西部穆斯林使用的差不多一样好。’”[21]
七是祈祷和赞颂。这一栏目主要是为了感谢上帝并祈祷上帝护佑在穆斯林居住地工作的传教士。例如,“感谢主为海沃德夫妇开路,使其到达迪化。祈祷他们能感受到主在他们之中的持久存在和足够的力量…让我们为中国和英格兰夏天的会议而祈祷,祈祷会议能激起向穆斯林传教的更大热情”[22]。
八是新会员。此栏目主要是为了登载新会员信息。穆民交际会向会员收取会费,从1927年创刊到1934年(第8卷)第2期,会费始终为年费1美元,终身会员会费10美元。自1934年(第8卷)第3期起调整为年费1美元,终身会员会费25美元。会员数量前文有所提及,不再重复。值得一提的是,会员既有个人,也有机构。以1930年(第4卷)第3期所刊载的新会员信息为例,就包括赫恩登博士(Dr.James Cantine)等6名个人会员与田纳西州圣安东尼奥圣约翰教堂主日学校这名机构会员[23]。
因该刊创刊号尚未找到,我们不确知创刊号中是否有与办刊宗旨及使命相关的信息。毫无疑问的是,刊物是为穆民交际会的宗旨和使命而服务的。1928年(第2卷)第4期和1947年(第21卷)第3期曾两次刊载穆民交际会章程,现摘译如下,有助于我们对该刊宗旨及使命的理解:
穆民交际会章程
1.目的:联合穆斯林的所有基督徒朋友,为福音中国的伊斯兰教信徒而祈祷和工作,具体方式如下:
a.通过建立与穆斯林的友好联系;
b.通过出版和分发特定文献;
c.通过吸引中外人员在中国穆斯林中工作,并配合和协助他们的工作;
d.通过激起基督教工作人员在穆斯林居住地工作的兴趣;
e.通过发行含有祈祷主题、工作新闻、用于工作的可操作建议等内容的简报。
2.穆民交际会将成立执行委员会,目前将设于上海;
3.穆民交际会的主席、秘书和财务在执行委员会中担任相同职务;
4.穆民交际会鼓励在传教当地成立地方委员会,并与执行委员会保持联系;
5.会员年费1美元,终身会费10美元,用于订阅刊物;
6.此章程为暂定稿,有待穆民交际会会议(指1927年5月成立大会)通过[24]。
西方传教士成立穆民交际会及创办英文《友穆》的根本目的在于向中国数量众多的穆斯林传教,但实际成果可以忽略不计。据不完全统计,大概只有少数几十个人选择放弃自己的信仰而接受基督教。当西方传教士离开传教地区后,许多新皈依基督教的人很快在压力下又脱离基督教而返回自己原来的族群社区。尽管如此,英文《友穆》的长期出版发行以及其中所蕴含的丰富内容还是能带给我们一些体会与认识:
一方面,以兹威默、梅益盛和毕敬士夫妇为代表的西方传教士在信仰指引下有着坚强的意志和坚定的决心。以毕敬士夫妇为例,他们从上海转汉口,到宜昌,回美国,去菲律宾,重返中国,被日本军队俘虏而后再回美国,之后再次返回中国直到解放后回国,一直坚持英文《友穆》的编辑出版工作,除个别期因故未能出版之外,基本没有间断。毕敬士对中国伊斯兰文献的研究到他最后回国之后还在继续。他于1945年获得哥伦比亚大学汉语和日本语系的文科硕士学位,硕士论文就是之后在英文《友穆》上所发表的《中国伊斯兰教文献参考书目注释》(Annotated Bibliography of Literature on Islam in China)。20世纪50年代归国后,他依然在对该文进行修订和补充,为后人研究中国伊斯兰教留下了宝贵的资料。如果研究仅仅是为了向中国穆斯林传教,回到美国之后此举已经失去意义。这说明毕敬士以传教为目的的坚强意志与坚定信心已经转化成一种学术自觉,他的身份也由一名传教士转化为一个真正的学者。
另一方面,宗教对话的前提是相互了解和相互尊重。兹威默和毕敬士有着丰富的伊斯兰教知识,特别对教义有比较深的了解,再加上兹威默长期在阿拉伯地区传教,有着很高的阿拉伯语水平,他们的西北之行很平稳,每到一处都受到中国穆斯林的热情欢迎。在清真寺里,兹威默与阿訇们用阿拉伯语交谈,在基督教和伊斯兰教的教义方面互相切磋,这两位传教士对伊斯兰教也比较尊重。因此,他们受到了穆斯林的慷慨礼遇。当得知兹威默和毕敬士要到西北的穆斯林地区考察时,一位阿訇还专门写了介绍信[25]。正是这种相互了解与尊重,才使传教士们所实践的基督教与伊斯兰教在民国时期的中国的相遇与对话成为可能。英文《友穆》核心作者群及其刊载内容所体现出的基于不同宗教互相了解和尊重的交流与对话在当今更有其现实意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