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胜利 李 航
内容提要: 自2013年提出以来,“一带一路”倡议在大洋洲得到了越来越多国家的认可与响应,在政策沟通、贸易畅通、资金融通、设施联通和民心相通这五大领域都取得了重要进展,促进了中国与大洋洲国家的共同发展。由于大洋洲地区岛国众多、经济发展水平各异、种族成分复杂及澳大利亚和新西兰在大洋洲地区秩序中的领导地位等因素的影响,“一带一路”倡议在该地区面临着大国博弈、政局动荡等政治安全风险。这需要中国从舆论引导、妥善处理涉华问题、加强大国间沟通、完善安全保障、海洋环境合作等方面考虑,多措并举,以便增强政治互信和经济合作,促进“后疫情时代”“一带一路”倡议在大洋洲地区顺利实施。
“一带一路”倡议是中国政府重点实施的一项旨在加强与世界各国合作的倡议,也是构建新型国际关系和推动构建“人类命运共同体”的重要实践。大洋洲是“一带一路”倡议推进的重点区域。自2013年“一带一路”倡议实施以来,大洋洲已有11个国家与中国签订“一带一路”合作项目。这既包括位居西方发达国家行列的新西兰,也有斐济、萨摩亚、汤加等发展相对落后的太平洋岛国。
“一带一路”倡议在大洋洲的推进,得益于各国利益的深度融合和彼此间巨大的合作潜力,以及中国与多数大洋洲国家关系的稳定。“一带一路”倡议的实施,有力地推动了大洋洲国家的发展,也得到大洋洲国家的认可与支持。①《专访:携手“一带一路”合作 共建双赢互利关系——访巴布亚新几内亚总理奥尼尔》,2018年11月14日,新华网,http://www.xinhuanet.com/world/2018—11/14/c_1123711960.htm,访问日期:2020年7月13日;《专访:中国与“一带一路”参与国疫后合作潜力巨大——访斐济著名学者凯什米尔·马昆》,2020年6月27日,新华网,http://www.xinhuanet.com/world/2020—06/27/c_1126165104.htm, 访问日期:2020年7月13日。与中国复交不久的基里巴斯迅速宣布加入“一带一路”倡议,这标志着“一带一路”合作项目已覆盖了所有与中国建交的太平洋岛国。
然而,“一带一路”倡议在大洋洲也面临诸多风险。例如,澳大利亚联邦政府始终未就“一带一路”项目与中国签署任何官方协定。中国与维多利亚州签署的“一带一路”协议也最终被澳大利亚联邦政府否决。作为大洋洲最具影响力的国家,澳大利亚的态度和行为无疑会对其他国家产生影响。此外,美、日等大国对大洋洲地区事务的干涉、大洋洲国家内部政治经济状况不稳定和大洋洲非传统安全问题突出等因素,都对“一带一路”倡议在大洋洲的推进形成了挑战。
面对利弊兼有的复杂形势,“一带一路”在大洋洲如何开展,有必要分析“一带一路”倡议在大洋洲推进所面临的政治安全风险,并探究政治安全风险防范所面临的挑战。
“一带一路”倡议以政策沟通、设施联通、贸易畅通、资金融通、民心相通为主要内容,旨在积极利用现有的双多边合作机制,促进区域合作蓬勃发展。②《推动共建丝绸之路经济带和21世纪海上丝绸之路的愿景与行动》,2015年3月30日,中华人民共和国商务部官网,http://zhs.mofcom.gov.cn/article/xxfb/201503/20150300926644.shtml, 访问日期:2020年7月13日。然而,要在大洋洲地区深入推进“一带一路”倡议,还面临一系列政治安全风险,主要体现在以下几个方面。
1.国际社会的负面舆论影响大洋洲国家的认知
国际社会对“一带一路”倡议的认知并非完全正面,很多大洋洲国家难免受到一些错误国际舆论的影响,进而推出不利于“一带一路”倡议推进的政策。
首先,关于“一带一路”倡议可能会造成发展中国家“债务危机”(债务陷阱)的说法从未停止。例如,全球发展中心(CGD)曾发布一项题为《从政策角度考察“一带一路”倡议的债务影响》的研究,指出有23个国家容易被债务问题所困扰。①John Hurley, Scott Morris and Gailyn Portelance, “Examining the Debt Implications of the Belt and Road Initiative from a Policy Perspective,” Center for Global Development, Washington, U.S., March 2018.新冠肺炎疫情爆发以来,这种说法进一步扩散,认为它会使发展中国家甚至全球经济形势更加恶化。②Benn Steiland and Benjamin Della Rocca, “Chinese Debt Could Cause Emerging Markets to Implode,”April 27, 2020, https://www.foreignaffairs.com/articles/east-asia/2020—04-27/chinese-debt-could-cause-emergingmarkets-implode, 访问日期:2020年7月13日。《纽约时报》撰文指出,“随着新冠肺炎病毒在全球的蔓延,越来越多的国家无力偿还中国的贷款,但受制于国内的金融体系和人民需求,中国很难做出贷款延期的选择。”③Maria Abi-Habib and Keith Bradsher, “Poor Countries Borrowed Billions from China. They Can’t Pay It Back,” May 18, 2020, https://www.nytimes.com/2020/05/18/business/china-loans-coronavirus-belt-road.html, 访问日期:2020年7月13日。事实上,在2020年6月,中方已宣布在中非合作论坛框架下免除有关非洲国家截至2020年底到期的对华无息贷款债务。
其次,宣称“一带一路”倡议会将有关国家纳入中国的势力范围。华盛顿智库“高级国防研究中心”(C4ADS)认为,“有关‘一带一路’倡议可以促进全球贸易的说法是值得怀疑的,中国的真正目的是扩大其政治影响力和军事存在。”④The Associated Press, “Belt and Road’s Real Aims? Expanding China’s Global Influence and Military Presence, US Study Says,” April 18, 2018, https://www.scmp.com/news/china/diplomacy-defence/article/2142266/belt-and-roads-aim-promote-chinese-interests-and, 访问日期:2020年7月13日。《外交学者》杂志撰文指出,中国推进“一带一路”倡议的战略选项并不是相互孤立的,中国正在构建一个以本国为核心的势力范围。⑤Daniel Russel and Samuel Locklear, “China Is Weaponizing the Belt and Road. What Can the US Do about It?” October 22, 2020, https://thediplomat.com/2020/10/china-is-weaponizing-the-belt-and-road-what-canthe-us-do-about-it/,访问日期:2020年12月17日。中国通过增强与沿线国家的经济联系,提高经济外交的有效性,从而逼迫沿线国家接受其利益诉求。⑥Jeremy Garlick and Radka Havlova, “China’s ‘Belt and Road’ Economic Diplomacy in the Persian Gulf: Strategic Hedging amidst Saudi–Iranian Regional Rivalry,” Journal of Current Chinese Affairs, Vol.49,No.1,pp.82-105.
最后,国际社会中不乏“中国要建立国际新秩序”的论调。特朗普政府在《国防战略报告概要》中声称,“中国正在运用掠夺性经济来强制邻国,按照自身利益重塑印太秩序,未来目标是取代美国,成为全球霸主”。①The Department of Defense, Summary of 2018 National Defense Strategy of the United States of America,Washington, 2018, p.2.《亚洲时报》直接将中国“一带一路”倡议与美国的“战后援助计划(马歇尔计划)”相比较,并认为“‘一带一路’倡议体现了中国领导人的价值观,预示着一种新的国际秩序”。②Benjamin Zawacki, “China’s Belt and Road Paves over Rules and Rights,” August 28, 2019, https://asiatimes.com/2019/08/chinas-belt-and-road-paves-over-rules-and-rights/,访问日期:2020年7月13日。美国战略与国际问题研究中心的甘思德(Scott Kennedy)也认为,“一带一路”倡议的实施有助于中国打破现有经济发展模式和规则,并建立起以中国为核心的经济发展秩序。③Scott Kennedy and David A. Parker, “Building China’s One Belt One Road,” Center for Strategic and International Studies (CSIS), Washington, U.S., April 2015.
在国际社会的负面舆论影响下,大洋洲一些国家对“一带一路”倡议存在质疑,这不可避免地影响到“一带一路”倡议的顺利推进。就澳大利亚而言,它一直对“一带一路”倡议保持谨慎态度,总体上不愿与中国签署全面的“一带一路”合作协议。④Andrew Greene and Andrew Probyn, “One Belt, One Road: Australian ‘Strategic’ Concerns over Beijing’s Bid for Global Trade Dominance,” October 22, 2017, https://www.abc.net.au/news/2017-10-22/australian-concernsover-beijing-one-belt-one-road-trade-bid/9074602, 访问日期:2020年7月14日。澳大利亚学术界也提出反对意见。例如,大卫·布鲁斯特(David Brewster)认为,“这一倡议体现了中国重塑世界的野心,它将改变欧亚大陆和印度洋地区的战略部署和经济特征。”⑤David Brewster, “China’s rocky Silk Road,” December 9, 2015, https://www.eastasiaforum.org/2015/12/09/chinas-rocky-silk-road/,访问日期:2020年7月14日。新西兰虽然参与了“一带一路”倡议,但对中国影响力的上升也存在顾虑。新西兰学者布雷迪(Anne-Marie Brady)在2017年底向政府提交的建议中称,“新西兰应与其他国家一道就中国‘一带一路’倡议可能对全球政治、经济独立、战略资产控制等产生的影响展开讨论”。⑥Jason Young and Jake Lin, “The Belt and the Road: a New Zealand Appraisal,” New Zealand Contemporary China Research Centre, Wellington, New Zealand, August 2018.在南太平洋岛国,政府和公众的质疑延缓了“一带一路”倡议推进的进程。例如,巴布亚新几内亚副总理查尔斯·阿贝尔(Charles Abel)曾表示:“尽管中国的援助和投资为本国提供了机会,但与中国的互动并不一定有利于社会治理,特别是在我国某些制度框架很薄弱的情况下。”①David Wroe, “Looking North: PNG Signs on to China’s Belt and Road Initiative,” June 21, 2018, https://www.smh.com.au/world/asia/looking-north-png-signs-on-to-china-s-belt-and-road-initiative-20180621-p4zmyv.html, 访问日期:2020年7月15日。中国公司在波格拉地区的金矿项目也引起当地政府和公众的反对,导致巴布亚新几内亚政府拒绝了中国关于将特别采矿权延期20年的申请。②Reuters Staff, “Papua New Guinea Refuses Extension of Barrick Gold Mine,” April 24, 2020, https://www.reuters.com/article/papua-barrick-mining/papua-new-guinea-refuses-extension-of-barrick-gold-mineidUSL5N2CC2JT, 访问日期:2020年7月15日。
2. 涉华问题容易恶化中国与大洋洲国家的关系
在美国的干涉下,一些与中国相关的议题国际化,也成为影响中国与大洋洲国家共建“一带一路”的重要因素,如南海问题和香港问题。
一是南海问题。澳大利亚以往在南海的态度上是对美国的呼应与追随,但近期已呈现出从“被动”转“主动”的趋势,动辄就某一与己无关的具体问题向中国发难,甚至联合其他国家开展外交舆论攻势。③李洋、吴明华:《逆全球化思潮与澳大利亚对“一带一路”倡议的排斥》,载《公共外交季刊》,2017年第4期,第19页。2020年7月23日,澳大利亚向联合国提交声明,不承认中国对南海宣称的主权。④The Permanent Mission of Australia to the United Nations, “The Statement submitted to the United Nations by the Permanent Mission of Australia to the United Nations,” July 23, 2020, https://www.un.org/depts/los/clcs_new/submissions_files/mys_12_12_2019/2020_07_23_AUS_NV_UN_001_OLA-2020—00373.pdf, 访问日期:2020年7月15日。新西兰对中国的南海政策也不乏指责。2018年7月,新西兰政府发布的“战略防务政策声明”中提到,中国在南海用填海得来的土地驻军,不断增加在太平洋地区的影响力,并强调通过“五眼联盟”以及北约等国际组织增加与其他国家的防务合作。⑤NZ Department of Defence, Strategic Defence Policy Statement 2018, Wellingten, 2018, pp.20-27.2018年10月,澳大利亚和新西兰共同参与了在南海地区进行的“五国团结—2018”联合军演,以彰显其“捍卫该海域航行自由”的决心。⑥SBS News, “Australian Military in South China Sea,” October 1, 2018, https://www.sbs.com.au/news/australian-military-in-south-china-sea,访问日期:2020年12月10日。此外,绝大部分太平洋岛国在南海问题上都持有中立的立场,仅有巴布亚新几内亚、斐济等少数国家支持中国的主张。然而,为了遏制中国在南海“势力的扩张”,美国、澳大利亚等国势必会加大对太平洋岛国的拉拢力度。
二是中国香港问题。澳大利亚政府一直关注中国香港局势的发展,并在多个场合就相关事件发表评论。例如,在“昆士兰大学冲突事件”发生后,澳大利亚外长佩恩(Marise Payne)公开批评中国驻布里斯班总领馆的声明,称“不会容忍在澳大利亚的外交官干涉言论自由”。①Australian Associated Press, “Australia Warns Diplomats after China Praises ‘Patriotic’ Clashes with pro-Hong Kong Protesters,” July 27, 2016, https://www.theguardian.com/australia-news/2019/jul/27/australia-warnsdiplomats-after-china-praises-patriotic-clashes-with-pro-hong-kong-protesters,访问日期:2020年12月10日。在中国香港《国安法》颁布后,澳大利亚总理莫里森指责其破坏了中国香港的《基本法》,打破了中国香港地区的自治,并宣布暂停与中国香港的引渡协议。②Gerry Shih and David Crawshaw, “Australia Suspends Hong Kong Extradition Treaty, Invites Migrants from City,” July 9, 2020, https://www.washingtonpost.com/world/asia_pacific/hong-kong-china-security-lawextradition-treaty-visas-australia-travel-warning/2020/07/09/2eb4c3d4-c1c2—11ea-8908—68a2b9eae9e0_story.html,访问日期:2020年12月10日。其后,澳大利亚又与美国、加拿大、英国发表了关于中国香港问题的联合声明,称《国安法》破坏了“一国两制”的框架,危及中国香港的稳定和繁荣。③Australia Ministry of Foreign Affairs, “Joint Statement on Hong Kong National Security Legislation,”May 23, 2020, https://www.foreignminister.gov.au/minister/marise-payne/media-release/joint-statement-hongkong-national-security-legislation,访问日期:2020年7月28日。新西兰政府也于2020年7月宣布中止与中国香港的引渡条例。新西兰外长彼得斯(Winston Peters)宣布,新西兰已对中国香港保持司法独立失去信任。④Praveen Menon, “New Zealand Suspends Extradition Treaty with Hong Kong,” July 28, 2020, https://www.reuters.com/article/us-hongkong-security-newzealand-idUSKCN24S2U1,访问日期:2020年7月28日。澳大利亚和新西兰对中国内政的无端干涉引起了中国人民的强烈反对,中国与这两国的关系有所恶化,这对“一带一路”倡议的推进造成了不利影响。
3.“逆全球化”影响国际经贸合作
自2008年全球金融危机爆发以来,“逆全球化”趋势不断增强,2020年新冠肺炎疫情在全球的蔓延导致全球化困难增加。“逆全球化”强调贸易保护主义和单边主义,否定国际贸易和多边主义秩序。“一带一路”倡议旨在冲破各国间的贸易壁垒,加强技术、管理、资本等生产要素的跨国流动,最终实现国际社会的互联互通和共同发展。这与“逆全球化”形成了鲜明的对比。因此,“逆全球化”一定会对“一带一路”倡议的推进造成阻碍。对中国投资者而言,这意味着国际投资将面临更多不确定性。受“逆全球化”思潮影响,澳大利亚和新西兰社会的疑华情绪有所上升,对来自中国的投资者、留学生和游客等群体持怀疑甚至敌视态度,这将损害中国与澳、新两国关系的健康发展,也不利于“一带一路”在大洋洲的推进。虽然大部分南太平洋岛国都高度重视吸引外国投资和扩大开放市场,不过一旦贸易保护主义抬头,就随时可能对中国的投资造成风险。例如,马拉佩(James Marape)当选巴布亚新几内亚新任总理后,提出“夺回我国经济的主导权”的口号,对不完全符合现行法律条款的能源开发合约进行重新审议,①《巴布亚新几内亚新总理上任 欲新修资源开发法律》,2019年5月31日,新华网,http://www.xinhuanet.com/world/2019—05/31/c_1210148139.htm,访问日期:2020年12月15日。并通过修订能源领域的法律来保护土地所有者和地方政府的利益。②Helen Tarawa, “Act amendment Passed,” June 10, 2020, https://www.thenational.com.pg/act-amendmentpassed/,访问日期:2020年12月25日。这导致众多能矿领域的大型外资项目都将面临重新谈判或中止的困境。
由于各大国在大洋洲地区均存在一些特殊利益,因此,中国在大洋洲地区推进“一带一路”倡议不可避免地会面临大国博弈的风险,其中以中美、中日之间的博弈影响最为深远。
1.美国阻扰“一带一路”建设
美国对“一带一路”倡议一直持疑虑态度,并经常劝阻其他国家参与“一带一路”建设。③岳小颖:《南太平洋地区形势与“21世纪海上丝绸之路”建设:挑战与应对》,载《国际论坛》,2020 年第2期,第141—154 页。特朗普政府延续了这一态度,更多地从中美战略竞争的角度看待“一带一路”倡议。为阻扰“一带一路”建设,美国在以下三个方面做出了回应。
首先,美国加大了对大洋洲国家的支持和援助。在基础设施投资领域,美、日、澳三国政府于2018年11月就下属金融机构在亚洲等地以联合融资等方式支援基础设施开发达成协议,其中巴布亚新几内亚的基础设施项目被确定为最优先考虑的事项。④Prime Minister of Australia, “Joint Statement of The Governments of Australia, Japan, and the US of on the Trilateral Partnership for Infrastructure Investment in the Indo-Pacific,” November 17, 2018, https://www.pm.gov.au/media/joint-statement-governments-australia-japan-and-united-states, 访问日期:2020年7月15日。此后,美国又于2019年提出了“蓝点网络”计划,旨在“统筹政府、私营部门和民间社会力量,以开放、包容的姿态将全球基础设施建设的标准提至高质量、可信赖的程度”。⑤U.S. Department of State, “Blue Dot Network,” https://www.state.gov/blue-dot-network/, 访问日期:2020年7月15日。在发展援助领域,在图瓦卢举行的2019年“太平洋岛屿论坛”(PIF)上,美国承诺向该地区提供3650万美元的额外援助,涵盖社会治理、环境保护和安全援助培训等。⑥U.S. Embassy in Fiji, Kiribati, Nauru, Tonga and Tuvalu, “Pacific Islands Forum - U.S. Engagement in the Pacific Islands,” August 17, 2019, https://fj.usembassy.gov/pacific-islands-forum-u-s-engagement-in-the-pacificislands/, 访问日期:2020年7月15日。同时,美国也协助汤加王国进行抵御气候变化和自然灾害影响的培训。①U.S. Embassy in Fiji, Kiribati, Nauru, Tonga and Tuvalu, “U.S. Government-Supported Training to Boost Tonga’s Resilience Against Climate Change and Natural Disasters,” July 1, 2019, https://fj.usembassy.gov/u-sgovernment-supported-training-to-boost-tongas-resilience-against-climate-change-and-natural-disasters/, 访问日期:2020年7月15日。这些行动不仅有利于增加大洋洲国家对美国的好感,更有助于美国劝阻这些国家不要参与“一带一路”项目。
其次,美国以安全承诺为由深化与大洋洲国家的关系。作为美国在大洋洲的重要盟国,澳大利亚扮演了重要的角色。美国拉拢澳大利亚参与其主导的“印太战略”“蓝点网络”计划等,同时不断加强与澳大利亚的军事合作关系,以遏制中国在大洋洲地区的“扩张”。②Brad Norington and Cameron Stewart, “America Turned to Australia for Help in Its Fight against China,”August 5, 2019, https://cn.theaustralian.com.au/2019/08/05/26650/, 访问日期:2020年7月15日。自2013年美、新恢复联合军事演习以来,两国的军事合作关系有所发展,2016年美国“桑普森”驱逐舰顺利访问新西兰,成为新西兰实行“反核”政策以来第一艘停靠新西兰港口的美国军舰。③Audrey Young, “US Warship USS Sampson Heads to New Zealand,” October 18, 2016, https://www.nzherald.co.nz/nz/us-warship-uss-sampson-heads-to-new-zealand/LYJTTU5AKYQAFSPEYXAZ46WNIA/, 访问日期:2020年7月15日。在对大洋洲国家的政策上,美国强化了与这些国家的安全关系,包括频繁的高级别访问、建设军事设施及军事演习等。④U.S. Department of Defense, “U.S. Could Help Pacific Allies Build Capabilities, Navy Undersecretary Says,”October 4, 2018, https://www.defense.gov/Explore/News/Article/Article/1655087/us-could-help-pacific-allies-buildcapabilities-navy-undersecretary-says/, 访问日期:2020年7月15日。2019年,特朗普首次会见了帕劳、马绍尔群岛和密克罗尼西亚三个自由联系国的首脑,四国重申了特殊关系和对《自由联系条约》的承诺;⑤U.S. Embassy in Fiji, Kiribati, Nauru, Tonga and Tuvalu, “Joint Statement from the President of the United States and the Presidents of the Freely Associated States,” May 22, 2019, https://fj.usembassy.gov/joint-statementfrom-the-president-of-the-united-states-and-the-presidents-of-the-freely-associated-states/, 访问日期:2020年7月15日。2019年,美国国会通过了《2020年国防授权法案》,为提高八个太平洋岛屿国家的军事能力给予更多的资金支持。⑥U.S. Congress, “National Defense Authorization Act For Fiscal Year 2020,” December 20, 2019, https://www.congress.gov/bill/116th-congress/senate-bill/1790, 访问日期:2020年7月15日。
最后,美国更加重视澳大利亚和新西兰在大洋洲事务中的作用。由于澳大利亚和新西兰在大洋洲的特殊地位,美国希望通过发挥这两个国家的作用,更深入地影响大洋洲国家对中国的态度,以达到阻止“一带一路”项目顺利推进的目的。例如,在中国公司承担瓦努阿图卢甘维尔港码头项目时,美国媒体不断炒作其作为军事基地的可能性,①David Wroe, “China Eyes Vanuatu Military Base in Plan with Global Ramifications,” April 9, 2018,https://www.smh.com.au/politics/federal/china-eyes-vanuatu-military-base-in-plan-with-global-ramifications-20180409-p4z8j9.html, 访问日期:2020年7月15日。最后,瓦努阿图外交部长拉尔夫·雷甘瓦努(Ralph Reganvanu)不得不出面予以否认。②Pacific Beat, “Vanuatu Prime Minister Assures Malcom Turnbull There Will Be No Chinese Military Base on Islands,” April 19, 2018, http://www.abc.net.au/news/2018-04-19/vanuatu-pm-says-there-will-be-no-chinesemilitary-base/9674898,访问日期:2020年7月15日。
2.日本谋划对冲“一带一路”倡议的影响力
自中国提出“一带一路”倡议以来,日本各界也在不断调整认知和对华态度。总体来说,日本并不主张全面抗拒“一带一路”倡议,而是希望在保证经济利益的前提下,有限参与“一带一路”的部分项目。日本还联合美国、印度和澳大利亚,在“印太战略”框架下加强在基础设施领域的合作,③The United States Department of Defense, Indo-pacific Strategy Report, Washington, 2019, p.4.以便对冲“一带一路”倡议。在大洋洲方向,日本可能在以下几个方面会对“一带一路”倡议的推进造成影响。
首先,日本高度重视与美国、澳大利亚及新西兰的合作关系,试图通过美国的联盟体系和伙伴关系网络介入大洋洲事务。近年来,随着日本与美、澳的军事演习日趋频繁,相关的军事合作制度已经建立,日本可以“合法”参与大洋洲地区的安全事务。由于美、澳、新等国的支持,日本企业在大洋洲的投资具有先天性优势,中国企业在项目招标中面临着激烈竞争。
其次,日本把对大洋洲岛国的发展援助视为其大洋洲战略的重中之重。长期以来,日本在民生、基础设施、人才培养等领域向大洋洲岛国提供了大量援助。2019年5月,为深化与太平洋岛国的关系,日本政府又制定了《今后对太平洋岛国政策的方向性》文件,提出了跨部门援助当地机场、港口、通信等基础设施建设的方针。④《今後の対太平洋島嶼国政策に関する方向性》,令和元年5月17日,日本外務省公式サイト,https://www.mofa.go.jp/mofaj/files/000479690.pdf,访问日期:2020年7月15日。随后,日本外相河野太郎访问了四个大洋洲岛国,并表示“日本想要确保该地区的稳定与安全,实现具有复原力和可持续的发展,加强日本与太平洋岛国之间的民间交流和互访,向太平洋岛屿地区投入更多资源,与志同道合的国家结成伙伴关系”。⑤Japan Ministry of Foreign Affairs, “Foreign Minister Kono Delivers Speech on Japan’s Policy on Pacific Island Countries,” August 5, 2019, https://www.mofa.go.jp/press/release/press4e_002568.html, 访问日期:2020年7月15日。如此密集的援助行动,体现了日本对中国影响力上升的担心,并想通过深化与大洋洲岛国的援助关系来抵消中国对大洋洲岛国的影响。
再次,日本力图通过支持南太平洋各国基础设施建设等手段抵消中国“一带一路”倡议的影响。早在 2008 年,日本主导下的亚洲开发银行就联合澳大利亚与新西兰的对外事务与贸易部、世界银行等共同成立太平洋基础设施项目集团,其后日本国际协力机构、欧盟委员会等也相继加入。这个机构后来又得到了美国的大力支持,其共同目的在于:与“一带一路”倡议展开竞争,在基础设施建设领域获得对华竞争优势。
最后,日本通过渲染共有的“岛国”身份,表达对大洋洲岛国环境问题的深度关切,进而获得大洋洲岛国的好感。在连续四届的“日本—太平洋岛国领导人峰会”上,减灾、可持续发展和环境保护一直都是峰会讨论的主题。①Japan Ministry of Foreign Affairs, “Japan and the Pacific Islands Forum Relations,” March 22, 2019,https://www.mofa.go.jp/region/asia-paci/spf/index.html, 访问日期:2020年7月15日。日本不断通过援助、人员培训等方式帮助太平洋岛国应对这些挑战,包括:支持国际金融中心努力实现低碳发展,协助建设太平洋气候变化中心,向大洋洲岛国提供人道主义援助等。
1.多数大洋洲国家政局不稳,延缓“一带一路”建设项目推进进程
大洋洲国家大多仿效英国建立了议会制,政党政治的稳定与否对国家政局产生了重要影响。由于地理特征和社会环境的影响,近年来这些国家的政治大多呈现出“碎片化”的特征。
一方面,大洋洲国家多为岛国,广泛分布的岛屿成为这些国家重要的地理特征。岛屿之间相隔甚远,容易产生不同的族群和政治团体。许多大洋洲国家的政党数目较多,且政党之间存在较多政治分歧,难以凝聚统一的政治共识。另一方面,大洋洲国家的现代政治起步较晚,种族部落仍然在国家政治中有很大的影响力,许多政治人士更依赖其所处的种族部落而不是政党,导致许多政党缺乏强大的凝聚力。这也致使多数太平洋岛国没有一个政党能掌握绝对的执政优势,许多政府都是由多个政党组成的联合政府。联合政府存在的问题在于:领导人执政基础较弱,很难改变国家的传统对外政策;政策连续性较差;政治斗争严重,国内政治局势不明等。这些问题都有可能增加中国政府和企业研判的难度,并在投资布局上陷于困境,也使得已经进行的“一带一路”建设项目可能因东道国国内政局变化而面临不确定性。
2.大洋洲分散的地理特征,增加“一带一路”建设成本
大洋洲由澳大利亚大陆和众多面积大小悬殊的岛屿组成,岛屿面积占全洲总面积的13.8%。广泛分布的岛屿增加了“一带一路”的建设成本。一方面,这种地理特征提高了基础设施建设的成本。当地主要的交通运输方式是海运,缺陷在于航速低、时效性差、燃料消耗大和依赖于优良港口等。如果要在各岛屿之间建立起方便、高效的互联互通网络,势必要在港口建设等基础设施领域增加投入。另一方面,各岛屿相对孤立和相互隔绝的地理状况十分不利于地区间的交流,这导致大洋洲各国的贸易体制和经济发展状况存在差异,各国对开展国际贸易和加强经济合作的需求也比较小。迄今为止,大洋洲地区仍未产生一个覆盖所有国家的区域经济合作组织,由澳大利亚和新西兰推动的《太平洋紧密经济关系协定》(PACER)谈判也因个别岛国的反对而遇到各种困难。这导致“一带一路”倡议在各国面临着不同的挑战,中国政府和企业需要针对各国的特殊情况做出不同的回应,并采取“点对点”的方式进行合作,这显然增加了交易成本。
3.落后的社会经济环境,制约“一带一路”目标实现
大洋洲国家大部分是落后、贫困的发展中国家,在社会治理、治安管理和基础设施建设上存在各种各样的问题,这也给“一带一路”倡议带来了各种影响。
首先,大洋洲国家社会治理能力普遍不足。许多大洋洲国家仍然保留着浓厚的部族色彩,部落在社会治理中扮演着重要角色,并对政府决策具有重要影响。例如,在马绍尔群岛,由各部落酋长组成大酋长委员会独立于国会,酋长委员会对国会的决议具有重要影响。①刘丽坤:《浅析马绍尔群岛的社会治理》,载《太平洋岛国研究》(第一辑),社会科学文献出版社2017年版,第117—124页。这导致多数大洋洲国家的社会治理手段仍然非常落后,行政效率低下、行政腐败、不尊重法律等现象时有发生,极大地影响了中国企业的投资。
其次,少数大洋洲岛国的社会治安不容乐观。安全问题有可能成为中国投资面临的主要风险之一。例如,在巴布亚新几内亚,部分地区部落冲突加剧、械斗不断,大城市抢劫、杀人等刑事案件数量呈上升趋势。②韩锋、赵江林:《列国志:巴布亚新几内亚》,社会科学文献出版社2012年版,第171—173页。汤加王国抢劫盗窃案件和交通事故频发,曾于2018年造成两名中国公民遇害。①《两名中国公民在汤加遇害 中国驻汤加大使向汤方提出交涉》,2018年3月1日,人民网,http://travel.people.com.cn/n1/2018/0301/c41570-29840486.html,访问日期:2020年7月15日。由于经济状况不佳和当地民众生活习惯落后,盗窃案件在萨摩亚、斐济等岛国普遍发生。
最后,各国基础设施建设落后,尤其是交通设施建设长期滞后。大洋洲岛国基础设施严重不足且分布不均,造成区域内缺乏有效合作机制以促进资源整合,导致资源利用率较低。②中国人民大学重阳金融研究院:《人大重阳研究报告第61期:扬帆向南——中国与太平洋岛国共建“一带一路”的机遇与挑战》,2019年11月22日,人大重阳网,http://www.rdcy.org/index/index/news_cont/id/63867.html, 访问日期:2020年7月15日。当前,中国对大洋洲国家的投资仍以基础设施建设为主,然而受制于现有的条件,“一带一路”建设面临诸多实际困难。
4.文化差异导致认知冲突,影响“一带一路”深入推进
大洋洲国家与中国相隔甚远,在民族、宗教和文化等方面存在巨大差异。由于受到长期的殖民统治,大洋洲各国总体上对西方文化的认同感较强。此外,在大洋洲岛国的社会意识形态中,土著文化依然发挥着举足轻重的作用。
作为西方国家曾经的殖民地,大洋洲国家一直在情感和文化上与母国保持着紧密的联系,普遍对非西方国家存有警惕心理。它们更看重西方大国的援助,并与西方大国保持一致。这种盲目排外的文化心理与“一带一路”倡议所秉持的“开放包容”理念存在冲突。
由于土著文化在当地盛行,大洋洲岛国的现代化与发展意识普遍不强。这在普通民众中具体表现为:对工作和投资教育不感兴趣,不愿意服从管理,办事效率低,缺乏精细化语言等。③同上。这导致大部分民众对“一带一路”倡议不感兴趣,一部分政府官员出于维护自身政治利益的考量支持“一带一路”倡议。实际上,“一带一路”建设在当地缺乏持续推进的动力。
在岛屿主权归属和海洋边界划分上,大洋洲国家间存在不少矛盾。一方面,由于大洋洲海洋面积广阔,各国虽在陆上并不接壤,但宣称的专属经济区存在多处重叠。另一方面,大洋洲国家海上商业活动比较频繁,因此,它们更看重海洋带来的经济利益,加上殖民统治带来的历史遗留问题,就增加了这一问题的复杂性。例如,斐济和汤加王国都宣称拥有位于两国之间的密涅瓦礁石。现阶段,汤加王国拥有对这一礁石的控制权,但斐济并未承认。许多大洋洲国家提出的200海里专属经济区的主张都有重叠,这种情况容易引发纠纷,包括汤加王国和美属萨摩亚、库克群岛和基里巴斯、库克群岛和纽埃、密克罗尼西亚和巴布亚新几内亚等。
这些繁杂的领土主权和海洋权益争端至今未能得到解决,极大地影响了各国之间的关系。一方面,领土主权争端容易恶化当事国之间的关系,但如果这些矛盾激化升级,更会造成大洋洲地区局势紧张,给“一带一路”建设带来极大的威胁。另一方面,“一带一路”倡议包含大量的海洋合作项目,这些涉事海域也是中国投资的重点区域,出于加强控制和降低争端敏感性的需要,相关国家不可能同意中国企业完全进入这些地区。
在贸易制度安排上,大洋洲国家之间存在诸多不同,主要矛盾存在于澳大利亚、新西兰这两个发达经济体与南太平洋岛国之间。由于经济发展水平和发展模式存在很大差异,澳大利亚、新西兰往往会采取不同的经济体制和国际贸易政策。①克利奥·帕斯卡、刘琳:《澳新对太平洋岛国经贸政策难言合理》,载《文汇报》,2018年11月13日第6版。2017年签署的《太平洋紧密经济关系协定》(PACER)并未容纳巴布亚新几内亚、斐济和瓦努阿图等国,主要原因就是这些岛国与澳大利亚、新西兰在贸易政策上存在许多矛盾。
这些矛盾给“一带一路”倡议带来的风险主要体现在以下三个方面:第一,大洋洲存在多种不同的贸易制度,这在一定程度上阻碍了大洋洲地区的贸易畅通,使中国企业面临诸多复杂的准入门槛、投资和贸易壁垒。第二,由于缺乏一套被各国所认可的区域自由贸易安排,当全球贸易规则不足以解决贸易分歧时,不同国家间的贸易冲突可能会导致国际贸易争端无法有效解决。第三,不利于大洋洲区域经济一体化的发展。“一带一路”倡议旨在建设共商、共建、共享的区域一体化,如何处理好不同贸易制度间的关系,以及促进大洋洲国家在贸易、投资和基础设施上的配合,是中国深入推进“一带一路”倡议面临的主要问题。
1.恐怖主义
由于经济社会发展水平各异、地理条件不同、国家政策变化等因素的存在,大洋洲国家面临着不同程度的恐怖主义威胁。在经济与和平研究所(Institute for Economics and Peace)①Institute for Economics and Peace, “Global Terrorism Index 2020,” November 2020, https://www.visionofhumanity. org/wp-content/uploads/2020/11/GTI-2020-web-1. pdf, 访问日期:2020年12月25日。发布的《全球恐怖主义指数2020》中,大洋洲有三个国家上榜,其中新西兰的全球恐怖主义指数为4.337,排第42位;澳大利亚的全球恐怖主义指数为2.148,排第74位;巴布亚新几内亚的全球恐怖主义指数为0.691,排第94位。其中,澳大利亚和新西兰主要面临着“白人至上”和恐怖主义的威胁,巴布亚新几内亚国内的部落冲突非常频繁。此外,对其他大洋洲岛国而言,由恐怖主义衍生而来的海盗问题,可能成为制约“一带一路”倡议深入推进的主要障碍。
恐怖主义对“一带一路”倡议带来的挑战主要有:第一,恐袭和暴力事件本身可以破坏“一带一路”建设,给当事方造成难以估量的损失。例如,在巴布亚新几内亚的赫拉省,部落极端武装分子射杀包括妇女、儿童在内的平民以及地方政府官员,中国企业人员的安全受到很大的威胁。②《巴布亚新几内亚:地震灾后治安恶化,赫拉省部族冲突频发,社会安全综合风险持续预警》,2018年4月10日,广东省商务厅走出去公共服务平台,http://go.gdcom.gov.cn/article.php?typeid=39&contentId=11705,访问日期:2020年7月17日。第二,恐怖主义体现了部分极端主义人士对外来移民和国际投资的敌视,华人群体在当地的生活和中国企业的投资均面临较大威胁。第三,海盗活动极易威胁中国与大洋洲的运输通道和海港安全。
2.自然灾害
大洋洲国家自然灾害频发,主要包括地震、海啸、飓风、火灾等。首先,大洋洲处于太平洋板块、美洲板块和南极洲板块的交界处,容易发生地震和火山活动。2020年7月17日,巴布亚新几内亚发生7.3级地震,并触发海啸预警,同时衍生的山体滑坡给当地造成了严重的经济损失。③Reuters Staff, “Quake of Magnitude 7.3 Hits Papua New Guinea, Tsunami Warning Briefly Issued,” July 17, 2020, https://www.reuters.com/article/us-papua-quake-idUSKCN24I0A1, 访问日期:2020年7月17日。其次,由于地处赤道附近,大洋洲国家还面临热带飓风的袭扰,2015年3月13日,袭击南太平洋的最强大旋风袭击了瓦努阿图,致使7.5万人无家可归,并造成5.9亿美元的损失。④Adam Connors, “Connors, A. Pam: Vanuatu One Year on,” March 13, 2016, http://www.abc.net.au/news/2016—03-13/cyclone-pam-vanuatu-one-year-on/7242620, 访问日期:2020年7月17日。2018年2月13日,吉塔飓风袭击了汤加王国,摧毁了10.7万人口中约40%的房屋。⑤Chris Dolce, “Tropical Cyclone Gita Hammers Tonga: Injuries Reported, Homes Destroyed,” February 14, 2018, https://weather.com/storms/hurricane/news/2018-02-11-tropical-cyclone-gita-american-samoa-tongaforecast-impacts, 访问日期:2020年7月17日。最后,大洋洲的夏季高温、降水量少、树木易遭雷击,很容易发生野外火灾。澳大利亚几乎每年都会发生丛林大火。这些自然灾害给当地造成了巨大的经济财产和人员损失,正在进行的“一带一路”项目也因此面临着巨大风险。
3.环境问题
大洋洲国家主要的环境问题在于:第一,过度开发造成对生态环境的破坏。在内陆城市的扩张和各产业开发的过程中,许多水资源被人为污染,使水资源短缺情况更加严重。森林砍伐、开荒造田、气候变化带来的降雨量减少使斐济国内水土流失情况非常严重,河流则由于城市化的发展普遍出现水源被严重污染的局面。①中国人民大学重阳金融研究院:《人大重阳研究报告第61期:扬帆向南——中国与太平洋岛国共建“一带一路”的机遇与挑战》,2019年11月22日,人大重阳网,http://www.rdcy.org/index/index/news_cont/id/63867.html,访问日期:2020年7月16日。同时,部分国家的森林和渔业等资源也存在过度开发的问题。例如,所罗门群岛因非法采伐和商业过度开发而面临森林资源枯竭的风险;瑙鲁丰富的磷酸盐矿资源因过度开发濒临枯竭等。第二,全球气候变化引发的系列问题,一些小型岛国如瑙鲁、图瓦卢、基里巴斯等,始终面临海平面上升的威胁。②UN News, “‘Save Tuvalu; Save the World’; UN Chief Echoes Rallying Cry from Front Lines of Global Climate Emergency,” May 29, 2019, https://news.un.org/en/story/2019/05/1039431, 访问日期:2020年7月16日。自然资源枯竭的严峻形势降低了当地的投资吸引力,不仅不利于吸引中国企业前往投资建厂,也不利于中国企业获取经济效益和回收投资成本。第三,日益恶化的生态环境增强了当地人的环境保护意识,来自外国的投资必须符合一定的环境保护标准,这导致“一带一路”倡议面临较高的环保门槛,甚至容易受到无端的指责。
在防范政治安全风险的过程中,“一带一路”可能会受到各种挑战,这些挑战既来自国际层面的中美战略竞争,也来自大洋洲国家和中国本身。
随着综合国力的不断上升,中国对国际事务的参与更加积极,这加剧了美国对自身霸权地位的担忧。可以预见的是,美国在较长一段时期仍然是世界头号强国,而中国也会继续保持平稳的发展态势,中美战略竞争将会常态化。具体到大洋洲地区,美国质疑中国“一带一路”倡议的真正目的。例如,美国主流智库认为,“一带一路”倡议在南太平洋岛国地区的战略意图主要包括以下几个方面:优化地缘战略局势,获取当地自然资源,提升中国在南太平洋岛国的政治外交影响力等。①程时辉:《美国主流智库对“一带一路”倡议在南太平洋岛国地区的认知及启示》,载《情报杂志》,2020年第6期,第13页。伴随中国推进“一带一路”倡议的步伐加快,中国和大洋洲国家的合作势必会引起美国更强烈的关注,给双方的互联互通增加阻力。中美战略竞争越激烈,“一带一路”倡议在大洋洲地区的推进就会面临更多挑战。
一方面,中、美两国在大洋洲地区围绕基础设施、民生、能源等援助展开的竞争深深影响着大洋洲国家的政策立场。2018年12月11日,美国加入由日本、澳大利亚、新西兰和欧盟等国设立的太平洋基础设施项目集团(the Pacific Region Infrastructure Facility,PRIF),旨在共同改善太平洋岛国的基础设施状况,②U.S. Department of State, “The United States Joins the Pacific Region Infrastructure Facility to Support Infrastructure Development in the Pacific Islands,” December 11, 2018, https://www.state.gov/the-united-statesjoins-the-pacific-region-infrastructure-facility-to-support-infrastructure-development-in-the-pacific-islands/, 访问日期:2020年12月16日。其实质是为了对中国的基础设施项目进行干扰和抗衡。此外,在美国的鼓动和支持下,澳大利亚、新西兰和日本也相继扩大对太平洋岛国的援助力度。例如,美、日、澳选择在巴布亚新几内亚投资一个液化天然气项目,以此作为三国首次联合融资的印度—太平洋地区项目,这个项目的融资规模预计将超过10亿美元。③Hisao Kodachi, “Japan, US and Australia Begin Own ‘Belt and Road’ in South Pacific,” June 25, 2019,https://asia.nikkei.com/Politics/International-relations/Japan-US-and-Australia-begin-own-Belt-and-Road-in-South-Pacific, 访问日期:2020年12月16日。此外,美、日、澳还与巴布亚新几内亚政府讨论了在通信基础设施上提供的额外援助,以阻止中国的华为公司为巴布亚新几内亚建设互联网基础设施。④Rod McGuirk, “US, Japan and Australia Challenge Huawei in Papua New Guinea,” September 28, 2018,https://apnews.com/article/b9d70f90f0524e038ec4eee69686dfcf, 访问日期:2020年12月16日。在各方的援助下,大洋洲国家会选择从自身利益出发,多方衡量与各方合作的收益,而不是始终将“一带一路”倡议放在首位,这极大地限制了“一带一路”倡议的深入推进。
另一方面,出于遏制中国在大洋洲地区影响力的需要,美国加强了与日本、澳大利亚、新西兰、印度等盟国和伙伴国的安全关系,并不断拉拢南太平洋各国加入美国主导的安全体系。美国认为“中国不断扩大的经济利益会迫使中国军队在更遥远的海洋环境中行动,以保护中国公民及其投资”,⑤U.S. Department of Defense, Assessment on U.S. Defense Implications of China’s Expanding Global Access, Washington, 2019, p.2.因此,维持并扩大美国在大洋洲地区的军事存在十分有必要。美国的这些举动对“一带一路”倡议造成了极大的挑战,主要表现在以下方面:第一,恶化了大洋洲地区的安全环境,对中国的海外投资了造成了安全威胁。第二,夸大了中国对大洋洲国家的安全威胁,迟滞了大洋洲国家接受和建设“一带一路”倡议的进程。第三,增强了各国对美国的安全需求,干扰“一带一路”建设。由于中国与大洋洲国家的安全关系远不如美国,因此美国可以在安全合作的基础上与这些国家开展经贸合作,并把安全优势转化为经贸领域的优势,这将降低大洋洲国家对中国的经济需求,不利于中国与大洋洲国家的经济合作。
得益于地缘政治优势,澳大利亚和新西兰在大洋洲地区事务中具有较强的影响力。近年来,为应对中国在该地区影响力,两国相继提出新的地区战略。例如,澳大利亚在2017年公布的《外交政策白皮书》中提出了“太平洋进阶”(Step Up)政策;①Australia Government, 2017 Foreign Policy White Paper, Canberra, 2017, pp.1-109.新西兰提出了“太平洋重置”(Pacific Reset)战略,其核心是“致力于与太平洋岛国建立更深入、更成熟的政治伙伴关系,并支持其独立性和可持续的社会和经济复原力”。②Winston Peters, “Winston Peters On New Zealand in the Pacific,” March 1, 2018, https://www.lowyinstitute.org/publications/winston-peters-new-zealand-pacific, 访问日期:2020年12月16日。具体来说,首先,澳大利亚、新西兰两国不断加强与太平洋岛国高层互访,试图通过强化政治联系来影响这些国家的对华态度。③Scott Morrison, “Australia and the Pacific: A New Chapter,” November 8, 2018, https://www.pm.gov.au/media/address-australia-and-pacific-new-chapter, 访问日期:2020年12月16日。新西兰也准备派遣14名新外交官到太平洋地区,以“表明新西兰致力于促进太平洋的安全和繁荣,提高新西兰在太平洋地区的话语权”。④Reuters Staff, “NZ Ramps up Diplomatic Presence in Pacific where China Influence Rising,” December 4,2018, https://www.reuters.com/article/us-newzealand-pacific-idUSKBN1O3094, 访问日期:2020年12月16日。其次,澳大利亚、新西兰通过加强与南太平洋岛国的防务安全合作,以及向南太平洋岛国提供安全援助,构建对接美国亚太同盟体系的大洋洲安全体系。再次,澳大利亚、新西兰两国逐渐加大对太平洋岛国的经济援助,这既有增进与南太岛国经济联系的考虑,也是为了抗衡中国“一带一路”倡议的影响力。2018年11月,澳大利亚总理莫里森宣布,成立一支规模为20亿澳元的南太平洋地区基础设施建设基金,涵盖电信、能源、交通、水利等多领域;①The Associated Press, “Australia Details Investment in South Pacific Infrastructure,” November 8,2018, https://ottawacitizen.com/pmn/news-pmn/australia-details-investment-in-south-pacific-infrastructure/wcm/41511394-d0dd-45a2-bea2-354a9c484f0e/, 访问日期:2020年12月16日。2018年5月,新西兰外长彼得斯则宣布,要在未来4年增加7.14亿新西兰元的支出用于国际援助,其中大部分将着眼于太平洋地区。②Charlotte Greenfield, “New Zealand Hikes Foreign Aid Budget with Eye on Contested South Pacific,”May 8, 2018, https://www.reuters.com/article/us-newzealand-pacific/new-zealand-hikes-foreign-aid-budget-witheye-on-contested-south-pacific-idUSKBN1I90X8, 访问日期:2020年12月16日。最后,澳大利亚、新西兰两国通过加强与南太岛国的人文交流,培养大洋洲国家共同的价值观,增进各国之间的感情。③Australia Ministry of Foreign Affairs, “Australian Content Boost for Audiences in the Pacific,” May 25,2020, https://www.foreignminister.gov.au/minister/marise-payne/media-release/australian-content-boost-audiencespacific, 访问日期:2020年12月16日。
澳大利亚和新西兰对中国的防范将在以下四个方面对“一带一路”倡议形成挑战。第一,澳大利亚和新西兰可以在一定程度上影响南太平洋岛国的对华态度和政策行动。由于澳大利亚和新西兰的鼓动宣传,在太平洋岛国内部不乏质疑和反对“一带一路”倡议的声音。例如,巴布亚新几内亚国会议员艾伦·伯德(Allan Bird)担心巴布亚新几内亚向中国偿还贷款的压力,而对于澳大利亚给予的援助,巴布亚新几内亚则不用担心偿还。④Ben Packham, “Political Circles in Papua New Guinea Worry about China’s Investment,” November 16,2018, https://cn.theaustralian.com.au/2018/11/16/14834/, 访问日期:2020年12月16日。而所罗门群岛甚至因澳大利亚的介入,主动放弃了与华为签署的铺设海底电缆的合同。⑤Agence France-Presse, “Solomon Islands Drops Chinese Tech Giant Huawei for Billion-dollar Undersea Cable, Signs Australia,” June 13, 2018, https://www.scmp.com/news/asia/diplomacy/article/2150616/solomonislands-drops-chinese-tech-giant-huawei-billion-dollar, 访问日期:2020年12月16日。第二,中国企业在大洋洲的投资面临着较大的竞争压力。澳大利亚和新西兰在大洋洲地区的投资由来已久,多数国家仍未摆脱对两国的经济依赖。以巴布亚新几内亚为例,澳大利亚对巴布亚新几内亚的投资占其外国投资总额的近三分之二,巴布亚新几内亚的工、矿、林、渔等行业目前大部分为澳大利亚企业所垄断。而中国企业在大洋洲国家的投资较晚,根基不牢,一些大型项目的动工时间也不长,无法迅速给当地民众带来切实利益,这势必会增大中国企业在大洋洲地区的竞争压力,进而阻碍“一带一路”建设的有效推进。第三,澳大利亚、新西兰两国加强大洋洲安全合作的努力迎合了美国构建亚太安全体系的需要,恶化了中国的投资环境。莫里森在会见时任美国副总统彭斯时表示,“与美国的联盟关系将有利于建设一个更强大、更繁荣的太平洋”,①Nicole Hasham, “Mike Pence Announces US-Australia Military Pact to Expand Manus Island Naval Base,” November 17, 2018, https://www.smh.com.au/politics/federal/mike-pence-announces-us-australia-militarypact-to-expand-manus-island-naval-base-20181117-p50goi.html, 访问日期:2020年12月16日。而美国也对加入大洋洲安全合作表现出浓厚的兴趣,这导致大洋洲国家特别是太平洋岛国在安全事务上更加依赖美国,削弱了其在外交政策上的自主性,甚至不排除部分国家为了满足自身的安全需求而排斥“一带一路”倡议。第四,削弱了“一带一路”深入推进的社会基础。由于澳大利亚、新西兰与太平洋岛国同属大洋洲国家,且双方始终保持紧密的社会联系,因此,太平洋岛国民众从心理上更加认可以澳大利亚、新西兰为代表的西方国家,并乐于接受其发展援助,并开展各领域的合作。
就中国自身而言,在部分领域的弱势和短板阻碍了“一带一路”倡议在大洋洲的影响力,这主要包括:对大洋洲地区的系统性研究尚处于起步阶段,对大洋洲国家的公共外交投入不足,中国企业的经营意识存在问题等。
首先,近年来, 随着“一带一路”倡议在大洋洲地区的不断推进,加强对大洋洲的研究已势在必行。然而,从整体上来看,目前我国对大洋洲地区的研究尚存在不少短板,在许多领域的研究亟待加强。例如,重视大国博弈和大国战略,而忽视小国的外交政策;注重研究地区大国如澳大利亚、新西兰和巴布亚新几内亚等,而缺乏对太平洋岛国特别是未建交国家的了解;较少把大洋洲地区视作一个整体,没有从总体上把握大洋洲国家的共同利益诉求和政策立场,特别是容易忽略对大洋洲地区组织、经济一体化、非传统安全合作的研究。这不仅不利于中国民众和企业对大洋洲国家的了解,进而导致“一带一路”倡议在某些小国难以深入推进,更使得中国政府和企业缺乏系统性的合作规划。
其次,中国对大洋洲国家的公共外交投入不足,主要体现在:第一,没有很好地发挥当地华人华侨的作用。华人华侨群体在大洋洲国家所占的比例并不低,如澳大利亚华人人口总数约为121.39万,占到总人口数的3.9%。②Australia Bureau of Statistics, “Census Data 2016,” June 28, 2017, https://www.abs.gov.au/census, 访问日期:2020年12月16日。但在大洋洲国家质疑和反对“一带一路”倡议时,华人华侨并没有发挥积极的作用。第二,中国缺少了解大洋洲国家文化的人才,特别是对大洋洲国家语言、价值观和宗教的了解非常有限,这极大地阻碍了双方的深度交流沟通。第三,中国媒体在大洋洲国家(特别是太平洋岛国)的影响力相对有限。这些因素导致大洋洲国家对中国和“一带一路”倡议缺乏必要的了解。如果不了解这些国家民众的真正需求,主动澄清和解决相关问题,很容易加深它们对“一带一路”倡议的误解,甚至出现反华情绪。
最后,在海外投资的过程中,中国企业的经营意识存在问题。这不仅影响了中国企业的投资收益,而且严重损害了中国企业的自身形象和中国的国家形象。对大洋洲国家而言,环境问题是关系到本国生存与发展的大问题,但中国企业在经营过程中,并没有处理好经济收益和生态保护的关系,对当地环境造成破坏,引发了一些当地民众的抵触和反对。①Melanie Burton and Tom Daly, “Chinese-owned Nickel Plant Spills Waste into Papua New Guinea Bay,”August 28, 2019, https://www.reuters.com/article/us-papua-mining-spill-idUSKCN1VI0VW, 访问日期:2020年12月17日。此外,中国企业不注重安全隐患、不尊重当地习俗的情况也偶尔发生,这也加剧了“一带一路”面临的挑战。
通过对“一带一路”倡议在大洋洲面临的政治安全风险的分析可以发现,在大洋洲推进“一带一路”倡议仍然有很大的不确定性。因此,我们需要在深度分析这些政治安全风险形成原因的基础上,采取政治安全风险防范的措施,以有效应对“一带一路”建设中出现的挑战和危机。
为了改变国际社会对“一带一路”倡议的错误认知,中国应当加强舆论方面的引导,塑造积极的国家形象,减少大洋洲国家的疑虑。首先,中国政府要坚持向国际社会及大洋洲国家阐释中国的外交理念和发展路径,多阐释“一带一路”的发展理念、政策框架和合作原则等,通过博鳌亚洲论坛、太平洋岛国论坛、联合国、世界气候大会等多边平台和首脑外交加强与大洋洲国家的政策交流,了解其利益关切和主要疑虑。②张颖:《试论“一带一路”倡议在南太平洋岛国的实施路径》,载《太平洋学报》,2019年第1期,第98页。其次,应重视发挥媒体的作用。西方国家对“一带一路”的恶意扭曲,之所以能得到众多国家的回应和支持,关键在于西方媒体能垄断全球话语权并掌握国际舆论,中国应加强传媒产业发展,提升其国际影响力,向国际社会更好地正面报道“一带一路”。再次,应充分发挥在外华人华侨的桥梁作用。当前,中国在大洋洲投资经商、学习和旅游的人越来越多,这些华人华侨可以成为民间外交的主力。中国企业也可以通过投资经商,促进当地的社会经济建设,用事实反击西方国家关于“债务陷阱”“势力范围”的言论。最后,应加强中国与大洋洲国家的人文交流,如扩大教师、学者和留学生的往来,强化各大院校之间的交流与合作,鼓励中国游客到大洋洲旅游,增进相互之间的认识与理解。①梁源:《“一带一路”在太平洋岛国地区的良性发展路径》,载《人民论坛·学术前沿》,2019年第10期,第110页。
各种涉华问题关系到中国的国家利益,中国坚决反对其他国家以各种理由干涉中国内政,捍卫中国的领土主权完整和国家独立。但出于稳定周边环境及促进和平发展的需要,中国应当秉持谨慎态度,从大局出发,巩固与相关国家的合作关系。
第一,区别对待各类国家,利用这些国家之间的矛盾分化对方力量,防止它们结成“反华统一战线”。在“涉华”问题上,虽然一些国家不乏以联合的形式反对中国,但它们关注的利益并不完全一致,甚至在某些方面存在分歧和矛盾。例如,澳大利亚和新西兰在南海并没有主权声张,也不像美国那样担心亚太主导权易手,而只关注南海的航行自由和贸易畅通问题。针对不同的对象,中国可以灵活采用外交、军事和经济等多种手段,避免这些国家与美国形成反华同盟。
第二,寻找共同利益,逐步解决争议问题。中国不能期望以“一劳永逸”的方式解决周边问题,而应当不断寻找和相关国家的共同利益,优先解决没有纠纷的问题。对于存在矛盾的事项,应当加强沟通,推动和平解决。
第三,积极管控与美国的分歧,加强中美冲突预防。中国应当清醒地认识到,美国介入涉华问题的背后,是其遏制中国政策的体现。伴随中国综合国力的增强和国际影响力的提高,美国会在更多问题上采取各种措施与中国对抗。解决这些问题的根本路径是发展综合国力,增加美国遏制中国的成本,降低美国与中国全面对抗甚至擦枪走火的可能性。此外,要加强与美国的沟通,积极加强危机管控机制,避免中美竞争出现失控状态。
大国博弈一直是影响“一带一路”的重要因素,由于美、日两国在大洋洲事务中具有重要影响,因此,增强中国与美、日两国之间的关系,对“一带一路”倡议在大洋洲的顺利推进具有重要意义。首先,就美国而言,“一带一路”倡议并不是把美国完全排斥在中国参与的市场合作外。中国从一开始就声明,“一带一路”建设是开放的、包容的,欢迎世界各国和国际组织积极参与,共同打造开放、包容、均衡、普惠的区域经济合作架构。①《推动共建丝绸之路经济带和21世纪海上丝绸之路的愿景与行动》,2015年3月30日,中华人民共和国商务部官网,http://zhs.mofcom.gov.cn/article/xxfb/201503/20150300926644.shtml,访问日期:2020年7月13日。因此,中、美两国可以发挥各自在经济上的优势,在许多项目上开展合作。
其次,增强“一带一路”倡议与现有国际秩序的融合度。美国反对“一带一路”倡议的根本原因是担心其挑战了美国主导的国际秩序。但事实上,“一带一路”建设并非要颠覆当前的国际秩序,而是以“遵守和优化现有国际规则”的理念参与国际合作,尊重现有国际合作机制的地位和作用。这既是全球治理体系和国际秩序变革的需要,也符合世界所有国家特别是广大发展中国家的利益。②陈晓晨:《全球治理与太平洋岛国地区主义的发展》,载《国际论坛》,2020年第6期,第119—136页。“一带一路”建设会触及一些国际制度改革,对此需要加强其与现有国际制度的融合。
最后,坚持区域合作以缓解地缘政治竞争。习近平主席在推进“一带一路”建设工作5周年座谈会上曾强调,共建“一带一路”是经济合作倡议,不是搞地缘政治联盟或军事同盟;是开放包容进程,不是要关起门来搞小圈子或者“中国俱乐部”;是不以意识形态划界,不搞零和游戏。③《推动共建“一带一路”走深走实造福人民》,2018年8月27日,新华网,http://www.xinhuanet.com/politics/leaders/2018—08/27/c_112333656,访问日期:2020年7月13日。中国与大洋洲各国具有良好的合作基础,并已形成紧密的政治经济联系,开展区域合作不仅有利于巩固经济联系和增强政治互信,也有利于缓解这些国家对中国的敌视态度,减少他们与美国组建反华联盟的可能性。
就日本而言,一方面,中、日已经在多个领域达成合作共识。中国要利用好两国现有的对话沟通机制,通过双边、多边方式与日本加强合作。例如,在第三方市场合作领域,积极落实两国签署的《关于中日第三方市场合作的备忘录》。另一方面,对于日本各界的担忧,中国可以通过官方和民间两个渠道针对性地进行解释,提高“一带一路”倡议的公平性和透明度,以减少日本对“一带一路”倡议的误解和疑虑。此外,受历史遗留问题的影响,中、日两国在许多地区热点问题上存在分歧,政府间的政治互信尚存不足,民间也容易受到民族主义情绪影响。在通过经贸合作增强两国政治互信的同时,中国也要进一步加强高层互访和民间交流,妥善解决历史遗留问题,增进两国人民间的友好感情,促进中日关系的稳定发展。
为有效应对“一带一路”建设过程中随时可能出现的安全突发事件,中国应加强海外利益保护能力建设,与沿线国家共同构建“一带一路”安全保障体系。
首先,应加强中国军队的能力建设。在安全突发事件发生时,如有需要,中国政府可以通过军事手段撤回当地的侨胞。这需要中国军队加强自身能力建设,通过提升战略投送能力和后勤保障能力,切实捍卫中国公民和企业在海外的正当权益。
其次,应加强领事保护能力建设。大多数沿线国家都与中国签署了相关协定,以确保中国在其他国家直接投资的人员和财产得到充分保护。但大洋洲小国较多,在保护外国公民上能力有限,中国应提升领事保护能力,推动领事保护工作参与多元化、协调网络化、管理法制化,①夏莉萍:《中国领事保护新发展与中国特色大国外交》,载《外交评论》,2020年4期,第1—25页。丰富领事保护的手段,包括利用私营安保公司、雇佣领保联络员等。
最后,应充分发挥双边、多边合作机制的作用。一是加强与大洋洲国家的安全防务合作,在共同关心的安全问题上积极探索应对方法,可以通过联合演练的形式提升各自军队的建设和训练水平,提高沿线国家在处理国内安全突发事件和保护外国公民上的能力。二是加强对大洋洲国家的防灾援助,包括提供监测信息服务、建设灾害预防机制和帮助灾后重建等。中国还应积极参与维护地区和平与安全,减少倡议沿线建设因争端冲突而带来的安全风险。
海洋是大洋洲国家赖以生存的空间和财富,大多数大洋洲国家都重视发展海洋经济,以利用海洋资源为主要特征的渔业和旅游业是这些国家的重要产业。由于全球气候变化和过度开发等原因造成的生态环境问题,大洋洲国家的生存和发展普遍面临威胁,因此,环境问题是大洋洲国家最关心的国际性问题之一。中国应当重视大洋洲国家在这两方面的合理诉求和利益关切,加强与大洋洲国家的海洋和环境合作,这既有利于改善中国企业的投资环境,也有利于各国以海洋为纽带发展共同利益。①《推动共建丝绸之路经济带和21世纪海上丝绸之路的愿景与行动》,2015年3月30日,中华人民共和国商务部官网,http://zhs.mofcom.gov.cn/article/xxfb/201503/20150300926644.shtml,访问日期:2020年8月5日。
首先,中国应重点支持大洋洲国家的基础设施建设,投资建设道路、港口和海底光缆等,打破大洋洲国家落后、封闭的地理状态,促进大洋洲国家之间、大洋洲国家和域外国家之间的贸易畅通。
其次,发挥中国的资金和技术优势,科学开发利用海洋资源,提升海洋产业合作。大洋洲国家的渔业和旅游业大多处于落后水平,存在科技含量不高、开发方式落后和资源利用率低等问题,中国可以引导国内企业有序参与大洋洲国家的海洋资源开发,帮助大洋洲国家提升其国内产业的现代化水平,推动其海洋产业发展。②中国人民大学重阳金融研究院:《人大重阳研究报告第61期:扬帆向南——中国与太平洋岛国共建“一带一路”的机遇与挑战》,2019年11月22日,人大重阳网,http://www.rdcy.org/index/index/news_cont/id/63867.html, 访问日期:2020年8月5日。
最后,中国需要重视环境保护,与大洋洲国家一道加强海洋保护,积极应对各种环境问题。这主要包括:中国企业在投资经营的过程中应当时刻以保护环境为重要准则,注重经济和生态双效益,以不破坏当地生态环境为前提获取经济收益。中国还可以向大洋洲国家提供在应对海洋灾害、海平面上升、海岸侵蚀、海洋生态系统退化等方面的技术援助等帮助。
中国在大洋洲地区推进“一带一路”的目的并不是取代澳大利亚和新西兰在大洋洲的地位,更不是谋求建立以中国为核心的势力范围。首先,中国要认识到了澳大利亚和新西兰对大洋洲地区秩序建构的重要作用,澳大利亚和新西兰在大洋洲经济一体化、安全防务、防灾减害等领域依然具有一定优势,中国要支持澳大利亚和新西兰继续发挥积极作用而不是谋求取代。其次,中国要加强与澳大利亚和新西兰在各领域的合作,强化与澳大利亚和新西兰的全面战略伙伴关系。虽然,近年来中澳关系一度遭遇挫折,中新关系也因香港问题蒙上阴影,但中澳和中新已经形成了相互依赖的关系,推动各方的对外开放和加强经济合作有利于三国的经济社会繁荣。①邢瑞利:《“一带一路”倡议在南太平洋地区的进展、挑战及应对》,载《边界与海洋研究》,2018年第3期,第105页。最后,中国要重视同现有区域合作机制的合作。在大洋洲地区,中国倡导的“一带一路”倡议与太平洋岛国提出的“蓝色太平洋”倡议具有很大的合作潜力。2018年11月,习近平主席在同建交的太平洋岛国领导人举行集体会晤时明确表示,支持岛国推进“蓝色太平洋”倡议和帮助太平洋岛国应对气候变化。②《习近平同建交太平洋岛国领导人举行集体会晤并发表主旨讲话 支持岛国推进“蓝色太平洋”倡议》,2018年11月16日,新华网,http://www.xinhuanet.com/world/2018—11/16/c_1123726560.htm,访问日期:2020年8月5日。此外,中国还可以加强与太平洋岛国论坛、太平洋共同体、太平洋岛国发展论坛等区域合作机制的沟通合作,与太平洋区域贸易与经济合作协定、太平洋紧密经济关系协定和太平洋岛国贸易协定的对接,力求融入现有的大洋洲地区合作框架当中。
“一带一路”是中国推进新型国际合作的重大举措,自实施以来已经有效地促进了中国和世界各地区、各国家之间的合作。大洋洲是“一带一路”实施的重要区域,目前在政策沟通、设施联通、贸易畅通、资金融通和民心相通这五大领域都取得了重要进展。不过,随着“一带一路”在该地区的推进,政治安全风险也不断显现。本文主要从全球、地区、国家和国内四个层次分析了“一带一路”实施在该地区面临的政治安全风险,并探讨了政治安全风险防范的挑战与应对举措。在“后疫情时代”,“一带一路”在大洋洲的持续推进将面临更多的不确定性,这需要中国从舆论引导、妥善处理涉华问题、加强大国间沟通、完善安全保障、海洋环境合作等方面多措并举,以增强各国政治互信和经济合作,促进“后疫情时代”“一带一路”在大洋洲地区的顺利实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