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隐藏人物》中的女性主义表现

⊙梁子荃［广西艺术学院，南宁 530022］

20世纪60年代，非裔女性开始了女性精神意识的觉醒，即使是在所处时代固有的种族歧视和性别歧视的双重压力下，她们试图摆脱社会对非裔女性的刻板印象，开始通过自身的努力走入被白人男性把控的精英行列之中，争取平等公正的社会地位以及教育权。电影《隐藏人物》通过讲述三位非裔女性奋斗的故事，展示各具特色又有共通性的人物形象，体现了在后殖民主义思想文化背景下女性主义精神的闪光。

一、时代背景中对黑人女性的固有化歧视

故事发生在20世纪60年代的冷战寒冬时期，太空技术关乎美国未来及世界未来，并且美国落后于苏联。在退出殖民战争后，人们的思想意识也发生了巨大的变化，开始争取更多层面上的平等，其中最主要的是种族平等和女性平等。在这个歧视与革新并存的思想环境背景下，黑人女性追求平等的意识得到发展并且迅速崛起，并由此逐渐发展出第三世界女权主义。电影以三位黑人女性的视角和经历为主线，多角度多方面地叙述展示了这一思想，阐述了非裔女性在种族歧视和性别歧视下如何通过自己的奋斗来争取平等的故事。影片多次通过台词叙述深入体现了时代所特有的种族歧视观念。桃乐丝在合理的范围提出自己想要升任主管的要求，却被以“有色人种不在固定主管考虑范围”这样的理由拒绝，这是一个非常明显的种族歧视情节，通过白人女性的表达来将这个歧视更加直观地体现出来。为了深刻体现种族歧视和性别歧视这两个议题，影片非常全面地塑造了不同类型的人物形象符号来分别代表不同的阶级层次，并且通过他们的行为言谈来反映不同阶层对于思想革新的态度以及对有色人种，特别是有色女性人种的态度，全面展现了时代背景下守旧思想主义和革新思想主义的交锋，也正是在这样的思想交锋中，三位有色人种女性才得以有了突破的机遇。

二、具有代表性的人物形象

影片中的人物形象符号除了通过肤色和性别的大方向区分，其中也有其他人物形象，不同的人物形象代表了不同的思想方向。

首先是代表守旧主义的人物形象，即对非裔女性带有主观歧视态度的形象。由吉姆·帕森斯扮演的保罗很具体地表现了一个位于“金字塔顶尖”的白人精英男性形象，他对待非裔女性凯瑟琳的态度属于有意识性的歧视行为，而这类型形象符号也深刻地展示出白人男性对于非裔走入精英阶层的不安心理，试图通过排斥和歧视等行为来维护自身地位。

另一位由凯文·科斯特扮演的白人上司艾尔·哈里森在影片前期下意识地忽略了凯瑟琳作为一个黑人女性所面临的困境，这一潜意识观念体现了白人男性对于非裔女性的视而不见。而且作为“大家长”的哈里森相当于NASA中的父亲角色，他的举动代表了这个团体的风向，由他决定着NASA内部对主角凯瑟琳的最终态度，如果没有他砸掉厕所标牌的举动，凯瑟琳所做的努力也会一直沉默，被人视而不见甚至弃之敝屣。

除了来自白人男性的歧视，白人女性也对非裔女性有着高人一等的低视，米歇尔在面对桃乐丝时不仅表达出自己来非裔女性办公区招人这一行为的厌烦态度，并且在对待小心翼翼的桃乐丝时，也表现出了趾高气扬的态度和不屑一顾的神情。

非裔女性同时面对来自非裔男性的歧视，首先是吉姆·约翰逊上校，在听到非裔牧师说“上帝让我们由女人研究飞船火箭”的时候，电影给了这位非裔男性一个特写镜头，展示了他对于这件事不可思议的态度。同样的形象符号还有玛丽的丈夫，在对于玛丽想要成为工程师这一件事情上表现出激烈的反对态度，他反对的不仅是玛丽作为女性去试探这一被白人男性把持的工作，还表达了他对自己种族的悲观态度，这在当时是非常典型的心理状态。

与守旧主义相对的革新派之一是犹太人杰林斯基，他不仅给了玛丽发挥自身特长的机会，也赋予玛丽为成为一名工程师而努力的信心。另一位是宇航员约翰·格伦，他不仅是唯一一个主动与非裔工作人员友好握手并交谈的宇航员，并且在飞行前表达了对于凯瑟琳的极大信任，他对于非裔人种没有丝毫的歧视态度，这种开放的思想虽然稀少，但也推动了非裔人群努力争取自身的平等权益。

在大多数影片中，黑人女性的身材形象相对固定，但是在这部剧中，三位女性各自有着三种不同的身材，身高由高挑到相对较低，身材由圆润到中等瘦削，导演从身形方面打破了在传统影视中对黑人女性的固定形象感官。

三、努力抗争歧视的女性角色

影片中的弗吉尼亚州是一个坚定地执行着种族歧视的地域，非裔女性在日常生活中不得不谨慎小心，甚至需要委曲求全，具有时代代表性和历史性，展示了对于非裔女性苛刻而根深蒂固的消极印象，反映出非裔女性在严苛的后殖民社会环境中求得发展是极其艰难的。

影片中上层精英社会男性中心昭然可见，女性成为精英白人男性的附庸，担任的工作类型大多为秘书或者简易的计算工作，是一种服务于男性或者可有可无随时容易被淘汰的角色。电影中的小主管桃乐丝就陷入了这个随时被淘汰的困局，影片通过桃乐丝这个形象来展示女性拯救女性的方式，表达了在非裔女性备受歧视的社会环境下，她们如何寻找自身立足并且并帮助女性共同成长的命题。在穆勒的《妇女的屈从地位》中描述了妇女在社会各个领域所受到的歧视和不公正待遇，穆勒认为妇女没有理由被排斥在领导职位之外，也应该有发挥自己才能的社会空间。①影片中的三位非裔女性角色在职场上所面对的歧视大网，从底层的基础计算工作一步步成为非裔女性的代表人物，在她们身上很明显地展示了在当时的时代背景下，性别和种族歧视是被社会所默认的规则，唯有抗争才可以推动社会走向光明。而非裔女性不仅要对抗种族歧视，还要对抗男性凝视和性别歧视，这三位黑人女性在被歧视与被侮辱中艰难地工作与生活着，为了更好地生存以及寻找自我价值，在工作领域奋力打拼，她们逐渐可以担负起更多富有价值的工作，并以此争取更多的平等和尊重。②影片刻意营造出人物面对道德困境时的人生脉络走向，在个人对抗时代观念所产生的戏剧冲突中不断追求高潮和表达隐含的思想意义，准确命中了当时已成为模式化的歧视观点，将所有或黑暗或光亮的现象剖析开来。她们的奋斗历程，不仅是个人成长的旅程，也是一次打破偏见、粉碎歧视的壮举。

（一）种族歧视和性别歧视

影片开端明显地展示出了美国社会根深蒂固的种族歧视。三位非裔女性在修理抛锚在马路上的汽车时一辆警车呼啸而来，面对赶来的警察，三人的状态不是轻松而是严阵以待，赶来的警察用蔑视的语气对这三位女性进行审问和威胁，并且导演给这个警察在刚下车的时候一个镜头特写，放大了警察手握警棍的动作，这个警戒袭击动作暗含了种族之间的对抗状态，暗示了种族关系的紧张，这种歧视直至三位女性拿出NASA的工作证后才得以暂时消除。相比起种族歧视观念，国家之间的对抗成为上风，警察对身为“精英人士”的非裔女性心生敬重，伸出援助之手，证件成为她们换取尊严的必需品。

在检查三人证件的时候，警察的台词鲜明地体现了美国当时深入人心的种族歧视观念，在白人的潜意识里，黑人是无法进入如此高层次的工作领域的。在得知她们认识航天员并且担任重要工作的时候，警察的态度发生了截然的变化，不仅主动提出帮忙拖车，还愿意护送三位非裔女性前往工作场所。“护送”这个词有些耐人寻味，护送的是随时可能坏掉的车还是护送三位非裔女性，这位白人男性警察将自己放在了一个保护者的形象地位之上，相对的也将这三位非裔女性放在了弱者与被保护者的地位。

设计这一场景的时候，导演致敬了另一部电影《绿皮书》。在影片中导演通过让玛丽紧紧跟随着警车并且在到达目的地后，三人的车子超过警察的车子驶向远方这两个方式，来暗示非裔人群的不断反抗和挣扎的经历，虽然这个反抗过程可能会很长并且很艰难，但最终都会胜利。

这三位女性作为女性觉醒意识的代表人物，她们获得尊重的方式只有通过努力工作换取，才能争取到这些本就是她们身为“人”应该获得的公正和尊重。女性意识的觉醒使她们不屑于成为男性的附庸和陪跑，偏见和歧视推动她们更加奋进。然而在争取平等地位过程中的无奈和隐忍也是无法避免的，作为影片女主之一的凯瑟琳，在面对来自NASA内部的种族歧视和刁难时，只能通过隐忍和坚持，并且利用自己的智慧和奋进，出色地完成任务以后，才赢得了平等和尊重。她身上的女性主义精神成为那个特殊时代第三世界女性为自己赢得女性社会地位的标杆之一。作为社会边缘性人物，她们没有甘于淹没，而是坚定地反抗和突破男权主义的束缚，为女性发声，唤醒女性主义意识。

（二）追求尊严与公平的抗争

凯瑟琳作为第一主人公，聪慧和不放弃是她的性格标签，这份坚韧让她获得了白人上司的承认，通过自己的努力让白人看到了非裔女性身上的价值和闪光点，主动放下心中对于第三世界女性的偏见，推动了种族平等，在通过克服同僚所带来的刁难出色地完成不可能完成的任务之后，凯瑟琳才正式走入了这群白人精英男性的视线之中，打破了人们对非裔女性固有的标签，获得了尊重和平等的机会。凯瑟琳的名字得以标注在文件上，最终走进了专属于白人男性的会议室。

另一位负责手动计算的非裔女性桃乐丝在多次合理要求升职成为主管而得不到回应后，意外发现计算机这一新式机械，可能会取代她和黑人姑娘们的工作。在巨大的职场危机下，她没有怨天尤人，而是暗地里带着姑娘们研究程序和算法，并且数次寻找机会表现自己所学，在多次暗地里帮助无法解决计算机程序问题的白人男性职员后，桃乐丝的价值终于被发现，也得到了相关部门的重视。在获得来之不易的晋升机会后，她没有抛弃她的黑人姑娘们独自高升，而是提出带上同伴才会去任职的要求。在桃乐丝的带领和坚持下，这群“自带技能”的黑人姑娘成了 NASA第一批女性程序员，不仅保住了工作还更进了一步。多罗西的前瞻性让人叹为观止，她身上的女权主义精神展示了女性拯救女性的精神，体现了在多重压迫下，弱势群体之间的互相拯救。

第三位女性角色是一位“破天荒”地想当“黑人女工程师”的玛丽，她上诉状告了拒绝黑人女性继续参加教育的一流学府，并且精准定位法官心思，以成为“历史上第一位”这样让人心动而足够在历史上留名的称号进行说服，最终她的执着打动了法官，取消了黑人女性不可以就读该学院的不公条例，玛丽如愿就读心仪的学校，并且在未来成为NASA 第一位黑人女工程师。

这三位女性角色各自有着不同的角色魅力，她们分别代表了不同层次阶级的非裔女性：凯瑟琳代表的是精英阶层的非裔女性，桃乐丝代表的是中层管理阶层的非裔女性，而玛丽代表的是年轻一代的非裔女性，在不同的环境背景下，她们所面对的歧视各不相同，但是相同的是她们身上的抗争精神，不屈服于现实层面的压迫和歧视，勇于积极表达自我诉求，通过不断学习加强自身能力水平，使自己拥有足够的能力与现实相对抗，从而获得来自第一世界“强者”的认可。

四、《隐藏人物》：宣扬女性主义精神的政治目的

《隐藏人物》偏重于角度更加严肃的种族观念和女性主义观念，相对淡化了她们的个人精神成长，使得这三位女性角色更类似于时代的标志，每一位人物的出现都或多或少成为这三位女性运用自身的才智来表明反抗歧视的窗口。

电影中体现的后殖民女性主义深刻地展示了后殖民主义下的男性凝视，这样的男性中心主义极大地掩盖和扭曲了第三世界的女性色彩，“人人生而平等”这句话在特定的环境背景下将这些非裔女性群体排除在外。影片中的三位女性的遭遇更是代表了在当时社会环境下黑人女性所面对的歧视和不公，她们的抗争行为让人敬佩，影片没有从幻想的角度阐述大女主故事，而是通过女性一步步挣脱整体的等级制度，努力打破不平等和压抑性的父权结构，通过现实主义手法对真实的历史事件进行艺术化处理，放大与深化了她们身上的女性主义色彩。

这部典型的人物传记电影是一部非常明显的“政治正确”的影片，它将一个叙述和记录的职场故事讲述得扣人心弦。从女性角度运用更加细腻温婉的镜头语言多层次、多角度地剖析了在种族歧视和性别歧视的观点下，黑人女性所要面临的社会压力问题和心理问题，将种族矛盾和性别矛盾通过细节表达出来，同时也淡化了在生活化层面的丰富性，带有圣化女性的色彩。在这部电影中，凯瑟琳扮演了一个理性又睿智的“超人”形象，成为一个相对独特的个例和片面化的人物形象，这也是这部电影为了突出政治方面而不得不牺牲的另一元素。

五、结语

这部电影展示了三位黑人女性通过自强不息的努力来换取人们对于黑人女性的尊重和改观的故事。她们自强不息的精神成为那个时代黑人女性的代表，她们身上的女性主义色彩是当时最闪亮的特色，她们的精神深刻体现了女性的独立自主，展示了在艰苦环境下女性的坚韧和努力。

① 汪民安：《文化研究关键词》，《外国文学》2007年第3期。

② 张鑫：《电影〈隐藏人物〉之女权主义解读》，《兰州教育学院学报》2019年第3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