组织·驱动·成效:抗美援朝时期志愿军卫生教育研究

2022-01-01 01:02:24杜贤赞余文华
关键词:志愿军卫生教育

杜贤赞,余文华

(1 安徽师范大学 历史学院,安徽 芜湖241000;2 安徽工程大学 马克思主义学院,安徽 芜湖 241000)

卫生教育工作是抗美援朝战争的重要组成部分。抗美援朝战争中,中国人民志愿军卫勤工作面临着前所未有的困难和问题,卫生教育工作也是在不断研究改进中发展,积累了丰富的经验。这场伟大的战争,在党和政府的正确领导下,逐步扫清了广大医务工作者思想上的障碍,帮助其树立正确的思想意识。志愿军不断总结、创新战场卫生教育方式方法,普及卫生医疗知识,取得了现代化战争卫生教育工作的经验,提高了战场救治水平,强化了各项卫生制度的执行,有力推动了国内卫生运动,从而拓展了医学发展的新领域,为我国军事医学打下了基础,对新中国卫生教育工作提供了可资借鉴的历史经验,诠释了伟大抗美援朝精神的内涵和真谛。目前,学界对于抗美援朝时期卫生教育工作的研究主要集中于反细菌战时疫情的防治[1-7],从整体上对志愿军入朝前后卫生教育工作尚缺乏系统深入的研究。笔者在相关资料及既有研究的基础上,对志愿医疗队组建的背景、过程进行梳理,探析在朝鲜战场上志愿军卫生教育工作的开展以及所产生的影响,以期推动相关研究的进一步深入,对新中国卫生教育事业的研究有所裨益。

一、组织动员:医务人员的思想改造

医务工作者思想觉悟的高低直接影响着军队卫勤力量的有效补充。志愿军入朝初期,部队伤亡大,供应极度困难、伤员后送工具不足,各阶梯治疗站开展工作有限,特别是部队卫生人员战斗减员很大,急需后方医务人员的有效补充。针对严重的医疗短缺,1950 年11 月6 日,中华全国总工会向全国医务工作者发出号召:“组织抗美援朝志愿救护队,去为正在与侵略军进行战斗的中朝军民服务!”[8]动员各省医务工作者组织手术队和医疗队为志愿军服务。但解放初期,全国医务工作者受新政权领导和教育的时间较短,对“人民政府的政策不太了解”,[9]医务人员长期在半封建、半殖民地的社会影响下,对抗美援朝保家卫国的道理认识不足。另外,很多医务工作者多为知识分子,从小受业于美国津贴的教会学校或留学过英、美,虽有爱国热忱和救死扶伤的志愿,但长期生活在美帝国主义的思想麻醉中,存在亲美、崇美、恐美思想,对美帝国主义侵略本质认识不够。有的医务工作者认为“朝鲜离我们太远了,目前还是少管闲事”[10];有的存在着清高思想,纯技术观点,不愿过问政治[11];有的“崇拜某个国家的医学技术,鄙弃别的国家的医学技术,对自己国家,存在着自卑感”[12],认为“美国有啥勿好,医院里的显微镜,X 光和药品科学书都是美国的……”一些医务工作者听信留美归国人员一面之词,认为美国人民生活很好,人民安居乐业,没必要侵略别国,主张“应该听听美国之音,才能客观些”[10];更有甚者认为这场战争是苏联要我们打的,要组织手术队、医疗队,“你们积极分子去好了,我留下来保家”[10],存在着对抗情绪,不愿意参加。另外,一些医务工会干部思想上存在着畏难情绪,对组织好手术队、医疗队缺乏信心,认为难以推动、无把握,对动员工作积极性不高。鉴于此,为保障抗美援朝战争的后勤力量,党和政府掀起了一场对医务人员的思想改造运动。

1.不断对广大医务人员进行爱国主义和国际主义精神教育。抗美援朝保家卫国运动蓬勃发展之际,恰逢白求恩同志逝世11 周年,为此,中央卫生部和中华全国总工会迅速在医药领域开展了纪念活动,号召全体卫生工作者发挥白求恩同志富于正义的、崇高的国际主义精神。毛主席曾在纪念白求恩的文章中提到:“一个外国人毫无利己的动机,把中国人民的解放事业,当作他自己的事业,这是什么精神?这是国际主义的精神,这是共产主义的精神,中国共产党员每个同志都要学习他这种精神……”[13]为此,中央卫生部在《人民日报》发表《发挥白求恩大夫国际主义精神纪念白求恩同志逝世十一周年》一文,强调:“特别是医务卫生工作者,更应该继承白求恩大夫的遗产,对争取祖国解放的朝鲜战士和人民去发挥救死扶伤的革命人道主义与崇高的国际主义精神,来纪念白求恩。”[13]全国各地借助广播、座谈会、报纸、黑板报、打标语、墙报、漫画等形式,在全社会营造学习白求恩同志克服困难与国际主义精神的社会氛围。通过不断的舆论动员,广大医务工作者爱国主义与国际主义精神被激发出来,抗美援朝的爱国情绪极为高涨,加速了抗美援朝志愿医疗队的组建。如北京志愿赴朝医疗手术队启程之际,首都卫生界召开欢送大会,手术队队长陈景云教授就表示:“今天我们的手术队也就是学习白求恩大夫伟大的国际主义精神,到朝鲜前方去救护我们的援朝志愿部队和朝鲜人民军。”[14]北京市卫生局在举行抗美援朝医疗队欢送会上,墙壁贴满了“学习白求恩大夫的国际主义精神”“向抗美援朝医疗队看齐”等标语。[14]西安市1 700 余名医务工作者举行抗美援朝运动大会,会上,中医师公会冯泽生认为:“卫生工作者应学习白求恩同志不朽的国际主义精神,随时准备献身于世界和平民主事业。”[15]中央卫生部察蒙鼠疫防治所、内蒙卫生部防疫队、察哈尔省察北专署防疫队等防疫机关123名工作人员,联名致函《内蒙古日报》,表示“要学习白求恩大夫的英雄榜样,到朝鲜去救护向美帝进行斗争的我国援朝志愿部队暨朝鲜人民军。”[16]上海军医大学师生在抗美援朝的怒潮中,志愿组织了一支55 人的手术队,行前,该校召开欢送大会,会上李蓝丁、顾城泉医师都表示坚决学习白求恩同志的伟大国际主义和爱护伤员的精神,以实际行动来击败美帝的侵略行动。[17]另外,一些地方医务组织以“白求恩”命名组建志愿医疗队,如哈尔滨医科大学外科学院260 余人组成“白求恩青年医疗队”,成都市川西第二医院以“白求恩”命名组成的一支130 多人的志愿医疗队,河南开封北仓女中组成了“白求恩”救护队等,以实际行动弘扬爱国主义和国际主义精神。

2.通过各种形式提高医务人员的政治觉悟。通过座谈会、报告会和控诉会,初步批判了亲美、崇美、恐美的思想情绪,建立了仇美、鄙美、蔑美的观点,在思想上与美帝国主义划清界限。如北京市妇联、医联邀请各医院女大夫和各区保健网的助产士30 余人座谈时事,会上,曾经去过美国的田凤銮大夫说:“我是基督徒,我不恨人,但我恨罪恶,像美国这样侵略就是罪恶,我就要恨。”[11]她还列举出在美期间受到的不平等待遇:有一次有人送她戏票,但是戏院不准有色人进去,后来勉强让一个人带进去,也被安置在一个小角落里。叶恭绍大夫介绍在美国参加过一个医学会,参加者几乎全是男大夫,因为在美国不赞成女人结婚后再做事情,医学校里只有百分之十是女学生,但是,到毕业后出来做事的就更少了,许多地方不给女人做事的机会。[11]揭露了美帝的罪恶、腐化和民主的虚伪。同时,通过举行归国留学生报告会,对医务职工进行教育,揭露美帝国主义由于扩张军备,积极备战,国内人民正在遭受失业和贫困的悲惨情景,“在纽约你随处可以看见人民反战情绪的高涨……差不多所有的在白人认为低下的工作,都是黑人去做……除了极少数的进步报纸之外,绝大多数的报纸和广播都操在华尔街资本家手里”。[18]另外,通过控诉会,让广大医务工作者明白美帝国主义在中国办学校、设医院是配合美国统治集团的全盘计划来进行侵略的烟幕,认识到“他们是无耻的匪徒,是杀人不见血的刽子手,我们必须坚决地斩断和他们的关系”,[19]坚决抛弃对美帝国主义的任何幻想。最后,集中发挥功臣、模范的带头、桥梁和骨干作用。如上海总工会召开了专家、主任医师及护士长座谈会,北京卫生局召开了医院院长、主任座谈会等,打消了他们思想顾虑,提高了政治觉悟。会议中,模范功臣、专家们纷纷表达参加志愿医疗队的决心,同时更教育了其他医务工作者。广大群众热烈卷入参加医疗队的高潮,对推动抗美援朝医疗队的组建工作起到了推动作用。

通过思想改造,初步澄清了广大医务工作者中的混乱思想,各地通过开展时事学习,巩固了对美帝国主义侵略本质及基本弱点的认识,对于中、朝两国唇亡齿寒的形势关系有了更深的认知,对爱国主义和国际主义精神有了更深刻的理解。经过教育,使医务人员懂得“参加抗美援朝工作是十分光荣的,使其自觉地参加这一工作,使这一工作变为经常化”。[12]经此动员,在全国卫生界迅速掀起了参加抗美援朝志愿医疗队的热潮,几乎各城市半数以上的医务人员都积极报名,在抗美援朝近三年间,全国各地共组建了159 个志愿医疗队,分布在全国27 个省、市、自治区,半数以上来自医药卫生力量较强的大城市,如北京、上海、广州、武汉、天津和沈阳等。[20]从人员组成结构来看,志愿医疗队主要有医生、卫生行政、护士、防疫、化验、药剂、X 线等人员组成,覆盖面较广。抗美援朝期间,志愿军后勤卫生部根据志愿医疗队担负的任务、成员以及技术等情况,以前后方为界,分配到前方的师、军、兵站等阶梯以及后方医院和关内康复医院,在抗美援朝医疗战线发挥作用。医务人员的思想改造是个持续性过程,尽管各个时期志愿医疗队的思想状况呈现不同特点,但党和政府对这些群体的思想政治工作是成功的,通过不断进行的思想教育,入朝前后这些群体的思想情况始终是健康的,政治觉悟不断提高,更加热爱共产党,爱国主义和国际主义精神始终占主导地位,充实了部队的医疗力量,逐渐与部队卫生力量融为一体,是抗美援朝战争中卫生队伍的重要组成部分,为抗美援朝战争的胜利奠定了坚实的基础。

二、政策驱动:卫生教育措施的推行

有针对性地制定卫生教育政策是提高部队卫生知识水平的重要方法,也是保障部队战斗力、减少非战斗减员的重要手段。中国人民志愿军由于仓促入朝,给养供应落后,医务人员基本上都没有受过系统的训练,无论在卫生勤务、野战外科和卫生防疫方面都缺乏系统的理论知识,再加上朝鲜特有的医学地理环境和出国作战对象的差异,给志愿军卫生工作带来了极大的挑战。如现代化战争新式武器的使用,如何科学地组织大批伤员阶梯治疗和快速后送;针对不同的病症,如何采用对应的防病措施使用不同的药物控制;1952 年初,美帝国主义在朝鲜战场大规模使用细菌武器,如何有针对性地粉碎敌人的细菌战,等等。这些医疗卫生问题已完全超出医务人员的平常认知,因此,出现“在医疗上时常发生事故,如乱开刀、给错药、救治不及时等”[21]现象,急需提高医务人员的业务技术水平。1951 年6月,我军开始转入阵地战,在粉碎敌人“夏秋季攻势”后,战线基本稳定于三八线附近。利用这段时机,志愿军自上而下建立和完善了卫生领导体系,成立了志愿军后勤司令部卫生部(简称志后卫生部),并于本年末下设教育处负责卫生教育宣传工作,通过制定卫生教育宣传政策,向全军医务人员普及卫生防病、战伤救治知识,从而使卫生教育逐渐普遍化。

1.以短期集训为主要教育特点。战线趋于稳定为卫生教育工作创造了有利条件,志后卫生部开始对部队医务人员进行有计划、有步骤的培训,提出了训练工作任务和方针,制定了训练计划大纲,规范了组织实施的方法和步骤,从而使卫生人员训练工作步入正轨。由于野战环境下,部队更换驻地频繁,不易集中,卫生人员任务繁重,学习时间紧张。因而,短期集训成为作战环境下卫生训练的主要方式。根据实际情况,志后卫生部提出了“各级分工、普遍展开、重点学习”的训练原则,“各级分工,即师训练初级卫生人员,军训练中级卫生人员,志后卫生部训练卫生队长以上的卫勤干部。普遍开展,即各级在统一的训练大纲要求下展开训练。重点学习,即从实际出发,解决工作中最迫切需要解决的问题,规定以学习野战卫生勤务与野战内外科为各级必修课程”。[20]根据卫生人员的不同层次设置不同的卫生教学内容。如针对卫生队长以上的卫勤干部,主要以学习卫勤战术为重点,另外包括传染病、药材供应、流行病学、军队卫生、野战内科和外科,以及培养卫生人员结合沙盘作业、计算尺、防毒用具的应用等。后期为配合反细菌战工作需要,还开办了病理解剖、检验、昆虫学等训练班,进行防疫普训。据统计,全军60%以上的卫生干部都受到一次短训[20];初级卫生人员主要由师、团两级组织短期集训,护士主要学习防疫教材以及疾病的护理和预防,卫生员主要以解决战救问题为学习内容,重点掌握止血、包扎、固定、搬运技术以及卫生防疫等相关知识。以1952 年15 军为例,全年共集训初级卫生人员706 人,占总人数的61%,平均每期时间7~9 天,共举办13 期。12 军在1953 年共集训卫生员721 人、护士171 人,分别占总数的88%和68%。[20]据不完全统计,1952 年全军共开办大小不同类型的训练班282 次,参加学习人数达一万余人。[22]一年来志愿军各级皆普遍运用短期集训形式,有重点地根据需要进行学习,做到边战斗边学习、边做边学的原则。截至1953 年,全军共有46 722 名卫生人员得到轮训,[23]极大地提高了各级卫生人员业务水平,同时培养了大批卫生干部。

2.以卫生课为主要教育方式。卫生课制度是志愿军入朝后就建立起来的卫生教育制度,在反细菌战开始后逐渐成为部队普遍而经常性的卫生教育方式,每周上课时间为2 小时,讲课内容着重于昆虫与疾病的关系、害虫减灭的方法、传染病的防治、个人卫生及卫生守约等理论知识。上课的方法主要有两种:一种是在分散的情况下,抽调中级医干(医助和卫生队长),以班排为单位,分头下连上卫生课。由于朝鲜地势多山,尤其前沿部队居住比较分散,很难集中,因此,由营以上医生和卫生员分散到班排去讲课,这是保证卫生课能普遍而经常举行的重要条件;二是训练卫生员或文化教员回连后到班排讲卫生课。在以班排为单位讲卫生课的情况下,连队卫生员担任教员已不符需要,把文化教员和卫生员集中到师后或团卫生队接受防疫课程后,回到班排去教课。一方面解决了教员不够的问题,另一方面因文化教员水平高讲课容易懂,对战士们的帮助大,而且充分发挥了文教的积极性。[24]从卫生课制度施行的效果来看,全军学习情绪普遍高涨,不论上课或讨论都能够遵守时间,上课时用心听课,讨论时积极发言。教员对战士非常耐心,中心扼要地讲解内容,使听课者易于领会。如某师的卫生员训练班,学习有搞不通的问题能及时得到解答,教员经常深入各班、各小组了解学习情况,征求教学意见,及时解答问题。[25]据统计,全军多数单位80%~90%的人员参加卫生课学习,平均学习时间为60 小时,测验成绩在80 分左右。[24]

3.宣教手段多样化。卫生宣传教育工作在反细菌战初期形成了广泛的群众运动。志愿军后勤卫生部灵活运用各种媒介,采用了众多贴近战士生活实际的宣教方法。一是通过黑板报、墙报、漫画、标语、快板、相声、拉洋片、幻灯、歌剧等活动,内容结合卫生防疫常识与群众需要,通过每周的文娱晚会表演的形式展现出来。如反细菌战初期,进行卫生防疫常识教育,仅某部一个团在突击卫生教育期间,一周内(以连为单位的统计) 就广播99 次,编演小剧21 个,快板23 个,墙报稿68 篇,标语334 条,[24]内容非常丰富,形式活泼,很受战士们欢迎。二是巡回展览会,主要有两种:一种为反细菌战武器展览会,陈列各种捕鼠灭虫的工具,通过展览达到经验的推广;另一种是解说细菌治病和防病的展览会,布置了350 篇宣传画,并有专人详细讲解。为了使防疫知识普遍推广,有专门组织的防疫宣传队到各连去巡回展览。[26]三是出版卫生宣传片、卫生明信片、卫生扑克、卫生日历等。如1953 年初,志愿军后勤卫生部为指战员印制“战士卫生邮便”,全套20 种,这套邮便既是一种写信用的军用邮政品,同时也起到宣传野战卫生常识的作用。在此邮便的背面印有大量有关野战卫生常识的宣传口号和注意内容,如“贯彻卫生制度,保证部队健康”“动员起来讲究卫生,减少疾病粉碎敌人的细菌战”以及“怎样进行战场救护?行军驻防应注意什么?如何防止传染病及简单治疗方法”[27]等。据统计,抗美援朝战争期间,志愿军后勤卫生部共发行卫生扑克10 万套,卫生明信片20 万套,卫生多年日历片5 万套。[20]四是出版卫生刊物。部队入朝之初,由于强调轻装因而医务书籍留滞国内,其后环境稳定,深感医书奇缺,加上供应运输困难,不能将国内出版的书报大批运至朝鲜。为此,1951 年底,志愿军后勤卫生部开始筹备卫生刊物的出版发行。1952 年初出版了两种医学专用刊物,即《野战卫勤通讯》和《医学文摘》,前者主要任务是传达上级的意图和交流经验,提高业务水平;后者主要介绍国内外新的医学资料和医疗经验,并为医助以上医工的主要学习参考资料之一。随后又出版了《活页文选》和《学习参考资料》等不定期刊物。自1952 年起,《野战卫勤通讯》共发刊34 期,刊登文章456 篇,内容涉及卫生勤务、医疗工作、卫生防疫、军药工作、训练工作等。《医学文摘》共出版23 期,刊登文章307 篇,内容涉及内科、外科、卫生勤务与防疫、基础理论、临床药理、其他临床各科等领域。[20]

除上述几种刊物外,志愿军后勤卫生部针对卫生干部刊印了17 种学习资料,超100 万字。另外,还将上级发来的书报及时转发至各部队,截至1952年11 月份,共发出书籍149 644 册,报纸2 090 043份,杂志224 593 册,[22]保证了各级学习材料的供给。刊物作为教育训练的重要方式,为学习卫生知识提供了便利,促进了全军卫生训练工作,改进了志愿军在卫生防疫、野战救护和医疗后送等方面的工作,为部队卫生工作积累了经验,起到了桥梁作用。

三、教育成效:卫生教育工作的影响

抗美援朝战争是一场中美之间进行的现代化战争,由于现代化大规模持久作战的特点以及战争环境艰苦,卫生条件差,再加上美帝国主义使用细菌武器,对部队的卫生工作带来了重大考验。三年来,志愿军卫生教育工作,是在不断克服困难和缺点中逐步前进,积累的丰富经验不仅提高了部队卫生知识和健康水平,保障了军队战斗力,而且为新中国卫生教育事业创造了新局面、提供了可资借鉴的历史经验。

1.树立和巩固了“预防为主”的思想,加强了各种卫生制度的贯彻执行。1950 年8 月7 日,第一届全国卫生会议将“预防为主”确定为新中国卫生工作的三大原则之一。在抗美援朝战争中,为了使“预防为主”的思想普遍贯彻到医务人员与部队指战员中去,部队将卫生防病工作作为一项政治任务来抓。在战争与防疫相结合的原则下,通过卫生宣传教育改善了环境卫生,建立与健全了卫生制度,加强了卫生建设。特别是自反细菌战以来,由于开展广泛的宣传运动,不但控制了传染病的发生,而且一般的发病率也大为降低。一是普遍建立了卫生防疫组织。全军连以上单位建立了卫生防疫委员会,并设立了专门的办公室,连以下单位组成了卫生防疫组。交通兵站区设立了卫生防疫站,并建立了一套比较完整的卫生防疫报告制度。二是普遍推行了预防注射和接种。部队通过集中短训、上卫生课、听广播、开座谈会、看报等形式的宣传教育,巩固了卫生防病的思想,志愿军预防注射和接种率大为提高。1952 年全军各种预防疫苗接种率:鼠疫苗占96.2%,斑疹伤寒疫苗占91.9%,五联疫苗占93.3%,霍乱疫苗占90%,种痘占75.6%,[21]相比之前大为提高。三是加强部队卫生建设。通过卫生运动清除了堆积的垃圾,改善了环境卫生,养成良好的卫生习惯。如七四四部卫生模范连八连,在部队卫生建设期间,人人讲卫生,每班建有盖防蝇蛆厕所,自觉做到不随地大小便,三十米以外挖有带盖垃圾坑,扫除之垃圾随时焚烧掩埋。住室中均带有痰盂,做到不随地吐痰。严格食品管理,厨房烧火部与做饭菜部隔绝,防止灰尘及柴渣等进入食物中,并设有橱柜纱罩,炊具、食具用后放入,保持其清洁……[28]另外,部队广泛开展了捕灭老鼠、苍蝇、跳蚤等运动。据统计,1952 年全年,全军共捕老鼠五百五十余万只,捕苍蝇三十二亿余万只,捕蚊四亿八千余万只。建筑水井二万三千余口,澡堂八千余处,灭虫室三千五百余间,厕所十一万余所。[21]

2.熟练掌握了战伤救治技术和常见病的防治方法,提高了自救互救率。在抗美援朝战争初期,由于医务人员不足,自救互救技术差,战士阵亡率高。为应对战斗需要,除对连部卫生员进行有关的训练外,同时也使广大指战员熟练急救技术。因此,志愿军后勤卫生部把急救常识列入战斗技术之一,在全军开展自救互救教育,在休整时即以营、连为单位采取课堂讲解的办法,对指战员进行教育;在一线阵地上则由卫生员和卫生战士逐班地进行宣传教育和实际操作表演,使训练普及深入。如十五军在1952 年未进入阵地前,即在部队展开一次自救互救教育。进入阵地后,又派出卫生人员到连营协助教育三天,并以营为单位抽调卫生战士训练,再由卫生战士回班教战士,收效很大。因此,该军在上甘岭战役中互救率和自救率分别达到39%和25%。[29]对八个军的调查统计显示,在抗美援朝战争中得到卫生员包扎者约35%~40%,而自救互救占包扎总数的50%~60%。[29]志愿军伤员的自救互救率占伤员总数的57.7%[30]。由此可以看出,自救互救在火线救护中起到重要的作用,极大地挽救了战士的生命。入朝作战初期,正值朝鲜严寒季节,全军共发生冻伤51 528 人,发生率为14.9%,[30]特别是东线第九兵团,在严寒的长津湖一带作战,防寒装备不足,长时间伏在雪地里,以致冻伤者达3万余人。第三次战役后,全军加强了防冻训练,强化了生活管理和卫生监督,冻伤发生率逐渐降低,1952 年冻伤发生率降为2.4%,1953 年仅为1.5%。[30]1950 年末,虱媒传染病一度在志愿军流行,发病率为1.8%,[30]1951 年3 月,前勤卫生部印发《春季防疫工作指示》,将预防虱媒传染病作为防疫工作的中心,通过建立疫情报告制度,开展灭虱卫生教育,动员疫苗接种,迅速控制了疫病的蔓延,发病率从1951 年18.12‰和1952 年1.55‰降到1953年0.04‰。[30]1951 年初部队出现夜盲症现象,1952年4 月达到高峰,平均发病率达到6.7%,严重影响部队夜间任务的执行。为此,部队采取了服用鱼肝油及甲种维生素、青蛙肝、牛蛙肝等动物肝脏、松针叶浸液,发动战士种植蔬菜、挖掘野菜等措施,[31]夜盲症发病率普遍下降,1952 年7 月为0.15%,1953 年2 月仅为0.04%。[30]对于细菌战,志愿军后勤卫生部在前期经验的基础上,在专家的科学指导下,有针对性地开展了反细菌战斗争,通过成立各级防疫委员会,供应大批防疫疫苗,组织专门防治机构,成立对空监视及扑灭小组,保证大批消杀药品的供应,进行卫生防疫宣传教育,克服麻痹思想,消除恐惧心理,广泛开展群众运动,养成良好的个人卫生习惯,粉碎了美军的细菌战,全面改善了全军的卫生状况。

3.培养了卫生后备力量,促进了新中国卫生事业的发展。由于党和政府的正确领导,志愿军全体医务人员在朝鲜战场上发挥了高度的爱国主义、国际主义与革命人道主义精神,涌现了众多英模事迹。如冒火抢救朝鲜老大娘安东氏而光荣牺牲的护士王永维。牺牲后,驻地老乡像失去亲人一样放声大哭,安东氏的孙子宋根玉(铁山郡政府文书科长)当即到坟前祭奠,并请求将王永维的遗体留在朝鲜,悲痛地说道:“我将子孙世代的纪念着。”[32]中国人民志愿军政治部为褒扬王永维烈士不朽的国际主义精神,特追记其一等功,并追授“二级模范”和“模范团员”的称号。战争期间,志愿军卫生人员序列中,涌现出近7 000 名功臣。[33]1956 年7 月28日,志愿军后勤司令部召开志愿军卫生先进工作者代表会议,351 名卫生方面的先进工作者代表出席,会上23 名先进卫生工作者代表作了经验交流。[34]这些医务工作者在抗美援朝战争中积累了丰富的医疗经验,回国后,积极投身新中国医学教育事业,开拓了新的医学领域,对新中国卫生教育事业的发展起到了推动作用。如:中国微生物学、细菌学专家陈文贵,1952 年反细菌战期间,中央卫生部委派其赴朝担任志愿军卫生部顾问兼检验队队长。回国后,担任中央卫生部防疫司司长,积极筹建微生物学流行病学研究所,举办流行病学医师进修班,培养出一批又一批既懂理论又有实际工作经验的流行病学干部,为新中国流行病学的发展做出了贡献。[35]

此外,在党和军政首长的领导下,在朝鲜反细菌战中形成了卫生工作与群众运动相结合的治理经验,有力推动了国内爱国卫生运动的发展。对于运动的时代意义,《人民日报》曾发文强调:“这个运动,已经取得了伟大的胜利,不仅粉碎了美帝国主义的阴谋毒计,提高了卫生工作的水平,加速了我国卫生事业的建设。”[36]运动中,党和政府利用各种媒介向工人、农民、市民反复进行卫生工作的宣传,提高了人民群众的思想觉悟,改变了过去一些不卫生的习惯,破除了不少迷信的风俗习惯,起到了移风易俗的作用。“几千年来由于帝国主义、封建主义、官僚资本主义统治剥削和压迫所造成的不讲卫生的情况已经有了显著改变。广大乡村和城市到处呈现清洁卫生的新气象,疾病在全国范围内显著地减少,有些传染病几乎绝迹”。[37]各地工厂、机关、学校、部队和广大的农村都进行了清洁卫生运动,清除了垃圾和杂物,清理和修建了下水道,改良和修建了厕所,填平了污水坑,疏通了沟渠,改良了水源,普遍进行了扑灭传染病的媒介动物,全国的卫生面貌焕然一新。在爱国卫生运动中,全国各地出现了很多模范单位和模范人物,他们在运动中起了带头作用,积累了许多宝贵的经验,成为各地推行卫生工作的有力支柱。群众性卫生运动体现了新中国在应对突发公共卫生治理中的中国智慧,推进了我国卫生事业的发展,体现了制度的优越性。

抗美援朝战争中的卫生教育工作是在困难和挫折中不断改进的,积累了宝贵经验。对医务人员思想改造的过程,既是新旧思想斗争的过程,也是比较长期的改变过程,党和政府将思想改造与社会运动、当前实际相结合,通过举行纪念白求恩活动、对美批判运动、发挥功臣和模范的带头作用等,有效纠正了新中国初期卫生人员中存在的错误思想,认识了“为谁服务”的道理,划清了敌我界限,有效提升了新中国医务人员爱国主义和国际主义精神。入朝后,志愿军卫生教育经历了被动应对、主动作为、走向成熟三个阶段,通过不断地积累经验建立起卫生教育工作的固有模式,形成了一套成熟的经验,对部队贯彻执行各种卫生制度、增长卫生常识、推动新中国卫生事业的发展具有重要作用。当然,由于入朝前后卫生工作的历史情况和环境条件,以及受技术和认知水平的限制,志愿军的卫生教育工作存在很多缺点,也留下了深刻的教训,这也是下一步探讨的重点。抗美援朝战争中的卫生教育工作是新中国初期卫生教育的重要组成部分,不仅保障了志愿军在抗美援朝战争中的生命安全,而且还提高了人民的健康水平,推动了新中国卫生事业的健康发展,对我们今后科学应对突发公共卫生问题提供了经验借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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