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思树 军嫂情
2021-12-29 00:00:00牛鹏飞
军嫂 2021年5期
2014年1月26日，习近平主席冒着零下30多摄氏度的严寒，来到内蒙古三角山哨所亲切看望慰问戍边官兵，并倾听官兵讲述哨所“相思树”的故事。听完故事，习近平十分感动，嘱咐要照顾好烈士亲属。
2020年，军嫂温馨将“相思树”搬上了银幕。在拍摄这部影片的前前后后，她也续写了一种属于军嫂的情怀。
“可能是我长了一张让人容易误解的脸吧，其实我并不娇弱，骨子里更喜欢打拼。”接受采访时，温馨笑着说。
温馨，一个出生在内蒙古科尔沁草原的蒙古族姑娘。她曾是一名电视编导、电视剧制片人，如今是一名电影制片人，同时是内蒙古自治区青联常委、全国青联委员。身为军嫂，温馨拍了一部军嫂题材的电影——《守望相思树》。
一
2019年1月，温馨和一个朋友谈起自己的打算，说想做一部军旅题材的电影。朋友说：你是军嫂，又是从内蒙古电视台走出来的新闻工作者，内蒙古三角山哨所有一个动人的“相思树”故事……把这个爱情故事搬上银幕，就很有意义。
1984年初夏，时任内蒙古三角山边防连连长的李相恩，带队巡逻时突遇洪水，李相恩为救战友被湍急的河水卷走。他的妻子郭凤荣为寄托哀思，在李相恩驻守的哨所旁种下一棵樟子松，官兵称它为“相思树”。郭凤荣没有再嫁，独自抚养儿子长大成人。2010年，她身患癌症，临终前嘱咐家人把她的骨灰撒在丈夫牺牲的地方，永远陪伴丈夫驻守边关。
温馨很早就听说过这个故事，再次听朋友讲起，她又一次被这段刻骨铭心的爱情深深打动：这已经不是普通意义的忠贞不渝，而是军嫂特有的信仰——我愿意守望你驻守的地方。
温馨对军嫂的苦与乐深有体会。她的父亲曾长期在海军服役，当时母亲一个人带着她和弟弟，她亲眼目睹母亲的艰难与坚韧。
温馨初识爱人单大毛时，单大毛是驻京某部的一名军官。2015年5月，介绍人曲老师邀请他们一起吃饭，让温馨和单大毛见见面。温馨同时叫来两个闺蜜帮忙把把关。约好6点吃饭，可是等到8点，单大毛也没来。温馨觉得这人有点不靠谱。
等到8点多，门被缓缓地推开了，进来一人。
曲老师说：“唉呀，大毛，快快，来坐。”
单大毛好像瞬间就猜到了哪个是温馨，什么话都没说，很自然地坐在了她的对面。曲老师随后向单大毛介绍了一圈，他只是点头微笑，依然没说什么，一副十分沉稳的样子。随后，温馨的两个闺蜜便开始“盘问”单大毛，一问一答间，他显得从容得体。在旁听中，温馨了解到他工作任务繁重，加班是常事，今天下班还算是早的了。
大家散后，温馨收到了单大毛一条短信：很高兴认识你。
温馨回道：好的，有空常联系。
如果说两人的相亲是从单大毛的迟到开始，那么，两个人领证则是以单大毛“速战速决”取得“胜利”的。
两人见面两个月后，单大毛便去新疆执行任务。2016年1月的一天，单大毛给温馨打电话说：“1月21日，我可能回北京一趟，回去见你一面。”
“干嘛呢？”
“你觉得咱俩能结婚，就去领个证吧。这次回去我在北京待不了几天。”
温馨心想，这有点太突然，总共也就见了几次面，平时大多是靠微信“隔空”联系的。可就在那一瞬间，她觉得如果这次放弃了，两人有可能就擦肩而过了。当时温馨不乏优秀的追求者，但她从骨子里还是最钟情军人，而且也非常欣赏单大毛，认为他是一个有情怀、有思想、有担当的人。
“哪天领？”温馨问道。
“咱俩就23日领吧。”
温馨答应了。她这样的决定，其实也考虑到了母亲之前的意见。母亲见过单大毛，觉得他踏实可靠，值得女儿托付终身。
2016年1月23日，单大毛和温馨在北京领了结婚证……
结婚后，单大毛基本不怎么着家，不是在外出差，就是在单位加班。温馨算是体会到了等待的难熬，每天她回到家就开始等他，等着等着就眯着了，醒来后灯还亮着，人还是没影。时长日久，温馨感到一种难言的苦闷、孤独。
之前，温馨以为那些边防军人和家人大概是一年见一次，没想到在大城市的军人也是“近在咫尺、远在天涯”。
两人为此争吵过，单大毛对温馨说：“我穿上这身军装就不由自己，一切以工作任务为重，你想让我回来陪你，我就能陪你？对不起，我做不到！”
有时，温馨向母亲抱怨，母亲就劝她：“军人就是这样，你得包容他、理解他，他都忙成那样了，你再跟他吵，他还有好日子过吗？你要心疼他！选择了一个人，就要守好这个家。”
2019年初，单大毛工作调整，不再像以往那样频繁出差、加班，二人有了更多相聚时间。渐渐地，温馨也接触到很多优秀的军人、军嫂，也听了不少关于他们的故事。这些军嫂大多与爱人两地分居，或为了更好地照顾孩子和双方父母，她们辞去了不错的工作……温馨想，有机会要为这些可敬可爱的军嫂拍一部电影。当听到朋友推荐“相思树”的故事时，她当即决定要把它搬上银幕。
二
温馨找到了老朋友编剧胡金岚。胡金岚曾在北京市公安局政治部从事宣传工作，报道过公安战线数百位英雄，同时也采访过众多警嫂。
温馨和胡金岚一起走进了三角山哨所。蓝天白云下，那棵被蓝色哈达缠绕的樟子松巍然挺立。她们采访了哨所官兵，也采访了多位退役老兵，其中包括李相恩连长的战友。她们越来越深切地感受到：正是一代代戍边军人和他们的亲人，用艰苦与牺牲、隐忍与坚守，在风雪边防线上筑起了一道钢铁长城。
回到北京，温馨和胡金岚决定原原本本地讲述这个平凡而伟大的女人的故事，以此向英雄致敬、向军嫂致敬。
剧本出炉后，胡金岚向温馨介绍了青年导演丁震。丁震的父亲是我国第四代导演、中国人物传记电影泰斗级导演丁荫楠，他拍摄了《周恩来》《孙中山》《邓小平》等许多脍炙人口的电影。丁荫楠勉励温馨说：“这个题材是主旋律文艺片，充满正能量，但是基本没有商业市场，一定要做好心理准备。如果你想好了决定做，我们父子会全力支持！”
计划做相思树的电影时，温馨还是中央电视台中国国际电视总公司的制片人。有人劝她：“你知道做电影有多难吗？比电视剧更难，何况你没有电影拍摄制作经验，没有团队，也没有大量资金，你做什么电影？千万不要丢了工作又折兵。”
央视的这份工作的确来之不易。2004年，温馨大学毕业后，考入内蒙古广播电视台汉语卫视频道，担任《蔚蓝的故乡·音乐部落》栏目组编导兼外景主持人。2007年6月，温馨和栏目组制片人商量：我们可以关注那些从内蒙古走出去的音乐人。全国还有很多音乐人也非常喜欢演唱内蒙古的歌，我们也把他们请来。按这个思路，温馨采访了黑鸭子组合、汪峰、萨顶顶、韩红等音乐人。果然，节目播出后取得很好效果，2008年，栏目荣获全国电视文艺“星光奖”、全国少数民族题材电视艺术“骏马奖”。
面对鲜花与掌声，温馨没有春风得意，而是感到了知识恐慌、本领恐慌。同年，温馨获得到中国传媒大学进修学习的机会。这期间，她在北京电视台文艺频道《光荣绽放》栏目组实习。栏目制片人田歌很欣赏温馨，认为她是一个“不安分”的好苗子。温馨学习结束准备返回内蒙古时，田歌热情挽留：“你再跟我一年，保证你能胜任制片人。”
2014年12月，温馨应聘到中国国际电视总公司，担任电视剧执行制片人。初来乍到，领导便把她叫到办公室安排任务：“温馨，你现在就去广东中山，跟《小镇大法官》这部剧……”到了广东中山，温馨对剧组大事小情的具体工作上手挺快，但压力特别大。那些日子，她常常深更半夜流着泪质疑自己：我干得了这活儿吗？行不行啊？质疑到最后，还得给自己打气：我不能不行啊！
在广东，温馨一待就是3个月，而她的工作也得到了领导的认可：“一开始我看你文文弱弱的，不太像吃苦耐劳的人，还怕你坚持不下来呢！”
后来，温馨又担任了《飞哥战队》《魔都风云》两部电视剧的联合制片人，更加适应了工作节奏。“我觉得有的时候，你的人生能不能实现超越，其实在于关键时候你有没有咬牙挺过来。”
温馨一旦作出了决定，几头牛也难拉得回来。可她没想到，拍电影拉投资就出师不利。有人一听她要拍一部军嫂题材的电影，便撇嘴说：“谁看啊？”有一些投资人劝她改弦更张，好好弄一部可以赚大钱的电影。还有人建议故事核可以不变，改变主人公的军嫂身份或许更具商业化，可以给她投资1000万元……温馨说：做任何事情都要有敬畏之心，不能对不起老连长和嫂子，宁愿去借钱也不能改变主人公的身份。
拉不来投资，还有人劝温馨不要有一说一，对外就说这部电影一定能赚钱，把投资先解决再说。她坚决不同意：“我撒不了这个谎，我不能骗人，得有什么说什么。”
异常沮丧中，温馨无意中翻出了对李心的采访录音。李心是李相恩和郭凤荣唯一的儿子，与她年龄相仿，目前是内蒙古一名普通的基层干部。李心接受采访时，声音平和、低沉，言语中充满对现实生活的知足、对所有过往的感恩、对父母的怀念和对未来的期盼……这让温馨更加下定决心，要让更多人在大银幕上看到李心父母的爱情，看到一代代边防官兵及家人的家国情怀！
实在没办法，温馨便向好友和同学开口，让他们以投资的形式对影片给予支持。
三
2019年8月22日，《守望相思树》正式开机。连续数月的筹备终于告一段落，温馨的心放下了一半，可真正的考验才刚刚开始。
开机第一天，执行制片就说制作费用超出预算约30%，必须追加资金。接着，生活制片又来告知，阿尔山地区已经进入雨季，接下来的十几天将阴雨不断。然后，负责道具的人员也来了，由于年代久远，20世纪80年代的道具枪没地方找……“实在没有办法，只能硬着头皮往前冲。”温馨把所有问题都记在本子上，开始一个一个解决。
温馨说，每个人的心中都应该有一棵挺拔向上的树，“相思树”的故事也在不断激励她向上向善。拍摄中途，女主角朱研突然遭遇车祸，锁骨粉碎性骨折、4根肋骨骨折，需立即回京做手术。不知哪来的勇气，温馨当即决定让摄制组修改剧本继续拍摄，自己护送朱研连夜赶回北京进行手术。
主创团队及时调整方案，改动了剧本中原有的一场戏——将两位不同时代背景的军嫂会面，变为超越时空的书信对话，反而呈现出一个更有意境的片段。
杀青后，丁震亲自操刀进行多次精剪，终于完成了这部影片。
《守望相思树》于2020年11月底在院线公映，尽管受到新冠肺炎疫情的影响，也没有更多经费做宣传，但引发了一定的社会关注，《人民日报》《光明日报》《解放军报》等多家媒体报道了影片情况。该片被中共内蒙古自治区党委宣传部列为自治区重大主题文艺精品创作（2019—2022）重点项目，被中央军委政治工作部列为“庆祝建党100周年军队重点影片”，被中宣部电影局列为2020年重点扶持精品影视项目，还获得了国防军事电影盛典优秀影片文荣奖。温馨还做了不少场次的公益放映，先后走进北京航天城、陆军政治工作部宣传文化中心、某特战旅和高校校园等，受到广泛欢迎。
饮水思源。《守望相思树》源于三角山哨所，源于那棵风雨中挺立的樟子松。2021年1月，温馨、丁震等部分主创人员，将《守望相思树》送到了三角山哨所。
官兵观看影片后非常感动，连长王禹博说：“《守望相思树》讴歌的是千千万万名军嫂，她们身上承载着中华民族优秀女儿的精神品质，她们是军人最坚强的后方。我们深情期盼全社会更多的人理解支持军嫂群体。”
战士王挺说：“老连长李相恩和郭凤荣嫂子把一生献给了边关，我们也要用生命守卫祖国！”王挺是四川人，守边防已有9年。他本来是有机会离开的，但一直舍不得三角山哨所。王挺告诉温馨，这部电影让他想到自己的妻子。他们结婚刚两年，她每周休息时都会坐两个小时的车，回乡下给公婆做饭、洗衣服，替他尽孝……
温馨一行还踏着厚厚的积雪，随官兵重走老连长牺牲的那条路，并在李相恩和郭凤荣的墓前祭扫。看到巡逻官兵眉毛上结的冰花，温馨不由得用手抚去那些冰花。那一瞬间，她和战士的眼里都盈满了泪水。
忠诚捍卫祖国疆土，坚贞守望至爱亲人。“边防军人的爱就是，穿上那身军装，他是属于祖国，不再只属于哪一个人。”回想自己刚结婚时的经历，与那些边防军人的妻子相比，温馨觉得自己挺“矫情”。她对“相思树精神”也有了更深的领悟，那便是坚定的守与望——守是担当与责任，望是期许与梦想。电影拍摄完后，温馨第一时间给李心寄去了光盘。李心说：“您拍这部电影很难，而我什么忙都帮不上。”
温馨回答：“我拍这部电影，也是为中国边防军人和军嫂作一点贡献，所有的难都已经过去了，收获最多的还是感动、理解与真情。”
初夏，边防哨所的那棵“相思树”又添新绿了。温馨正准备续拍军旅题材电影，她说：“困难也许很多，但我会一直坚持——坚持一份情怀，坚持做有意义的事。”
编辑/彭清雯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