广东战略性支柱产业集群技术路线图的探索与应用——以阳江五金刀剪产业集群为例

刘 敏,邓衢文,招富刚

(1.广东省科技图书馆/广东省科学院信息研究所/粤港澳大湾区战略研究院,广东广州 510070;2.阿里巴巴集团,浙江杭州 310052;3.广东省生产力促进中心,广东广州 510070)

0 引言

推进10个战略性支柱产业集群和10个战略性新兴产业集群建设,是广东现阶段及未来5年～10年加快发展现代产业体系的重要抓手。产业集群有利于加强企业间的专业化分工协作,促进知识和技术的转移扩散,发挥资源共享和协同效应,提升集群整体竞争力,对支撑区域经济起到十分重要的作用。系统谋划和科学规划产业集群高质量发展路径有助于打破产业集群发展的路径依赖和低端锁定,更好地引领集群创新发展。路线图(roadmap)是一群利益相关者(stakeholder)的共识[1],是各相关机构决策的重要依据,可应用于多个经济领域。产业技术路线图作为路线图的一个重要类型,于20世纪70年代在美国汽车行业首次使用[2],此后在欧洲、亚洲等许多国家和地区得到广泛使用[3]。产业集群技术路线图是产业技术路线图在产业集群的具体化,是将产业技术路线图的原理、方法和流程应用于指导产业集群创新发展的实践。本文以阳江五金刀剪产业技术路线图(以下简称“五金刀剪路线图”)的制定过程和结果为例,介绍战略性支柱产业集群技术路线图的应用与探索实践。

1 五金刀剪路线图的制定过程与结果

为使产业技术路线图适用于战略性支柱产业集群转型升级的实践,五金刀剪路线图的制定工作历时2年,经历了1次启动研讨会、2次大型研讨会和6次实地调研,以及期间若干次的核心专家小范围研讨会,累计发放调研问卷近400份,经多轮发散、收敛的沟通,广泛凝聚行业共识[4],使得该路线图更具指导性,能够从根本上解决阳江五金刀剪产业集群长期形成的路径依赖和低端锁定现象,破解产业集群转型升级陷阱。

2 阳江五金刀剪产业集群转型升级分析

20世纪90年代至21世纪初期,阳江五金刀剪产业集群经历了跨越式发展。近年来,阳江五金刀剪产业集群着力实施创新驱动发展战略,进入了产业转型升级关键时期。一方面,五金刀剪产业日趋激烈的市场竞争正在推动阳江五金刀剪产业转型升级;另一方面,中美贸易摩擦、国内市场竞争加剧等严峻的内外部宏观环境正在倒逼阳江五金刀剪产业转型升级。长期以来,阳江刀剪企业以低价战略获得全球竞争优势,从而得以在外贸订单的拉动下快速发展壮大,然而,随着生产成本上升和外部需求疲软,原有的价格竞争优势难以维系。尽管面临重重挑战,但阳江五金刀剪产业集群仍具有整体优势,集群内部已形成产业链配套优势,有效的内部分工合作有利于降低单个企业生产成本,能够最大限度地缓冲要素价格上涨和成本上升带来的负面冲击,在较长时期内保持阳江刀剪的全球竞争优势。

3 阳江五金产业集群转型升级的问题分析

3.1 技术性瓶颈分析

阳江五金刀剪产业从传统的手工业发展起来,绝大多数企业没有专门的研究开发机构和研究资金投入,在钢铁原材料、热处理、机械装备、陶瓷刀、监测与标准化等产业链关键环节的技术创新瓶颈十分突出。

(1)钢铁原材料方面。一是本地具备生产常用刀剪不锈钢材料的能力,但质量不稳定;二是高档不锈钢刀剪材料受制于国外,如在材料锻造开坯等环节,本地钢铁冶炼企业目前尚不具备生产高品质的高碳高铬不锈钢材料的技术及装备;三是本地缺失主要采用叠轧技术或粉末冶金方法制作的千层钢技术和关键设备,无法批量生产千层钢等高附加值刀剪钢材。

(2)热处理方面。一是热处理产品的质量稳定性不足,同批次及不同批次热处理产品均匀性不足,金相组织结构差异明显;二是热处理产品质量检测与评价体系不完善,阳江刀剪企业对刀剪产品热处理质量评价大多只限于硬度这一指标,热处理后不经硬度检测而交货的现象也时有发生。

(3)机械装备方面。一是刀剪生产设备更新升级慢,技术研发力量较薄弱;二是刀剪生产设备自动化程度不高,大部分企业难以承担价格过高的数控系统。

(4)陶瓷刀方面。一是陶瓷刀具的韧性不足;二是陶瓷刀具的变形及其尺寸精度制约。

(5)检测和标准化方面:一是质量检测相当薄弱,部分刀剪企业对刀剪经过热处理后应具备的组织组成或形态认识不足;二是标准体系不健全,仅有少数建立了自主品牌的企业对内销产品建立起比较规范的标准化管理体系。

3.2 非技术性瓶颈分析

(1)产品结构。阳江刀剪产品中,剪类产品占1/3,刀类产品占2/3(其中,菜刀占40%、餐刀占50%),刀剪产品近80%用于出口,其中为“双立人”等高端品牌贴牌的不超过20%;产品以中低档为主,高附加值的工业用、医用和军用刀具产品较少,在其他五金领域,如建筑五金、机械五金、工具五金、日用五金等尚未形成规模。总体而言,阳江五金刀剪产品结构单一、层次偏低,产品范畴尚未从“小刀剪”进入“大五金”。

(2)经营管理。阳江刀剪产业集群内企业间缺乏差异化经营,产品同质化竞争严重,企业间竞争多、合作少,共同维护市场诚信的意识较薄弱,经营秩序较混乱。许多五金刀剪企业都是由小作坊发展起来的,以传统的家族式管理为主,缺乏先进的管理理念和优秀的管理团队,粗放式的经营管理模式增加了投资和经营风险[6],制约了企业规模的扩大。

(3)价值链。阳江五金刀剪产业价值链“两头在外”,即原材料和市场受制于人,缺乏自主品牌和销售渠道,创新设计能力不足,高档不锈钢刀剪材料受制于国外,对海外市场依存度高,自主品牌较少。五金刀剪路线图编制组调研发现,目前阳江80%以上的刀剪产品用于出口,九成以上的出口产品为贴牌生产。

(4)人才资源。阳江本地师资条件和教学配置不足,长期以来没有一所学校开设刀剪专业,部分院校只开设与刀剪制造相近的模具、数控、机械制造等专业。此外,五金刀剪企业普遍面临招工难的问题,即使开具较高的薪酬也难以吸引到人才,人员流动性较大;同时,企业担心接受过培训的员工离职,因而对员工培训持消极态度。

(5)思想认识。阳江五金刀剪企业大多数实行传统的家族式管理模式,小富即安、急功近利的思想观念比较突出,缺乏转型升级的决心;有些企业虽有转型升级的想法,但具体路径还不明晰,也面临各种挑战。此外,五金刀剪中小企业普遍面临高税费、高融资成本、高劳动力成本等问题,也成为其转型升级的掣肘。

(6)创新服务。与珠三角相比,阳江本地高校院所等科技创新资源较为有限。近年来,阳江组建了华南理工大学阳江工业研究院、阳江市五金刀剪创新中心、国家刀剪及日用金属工具质量监督检验中心(以下简称“国家刀剪及金属工具质检中心”)等一批创新平台,但许多创新平台仍面临运作空心化问题;一些平台虽然拥有较好的硬件条件,但尚未形成影响力。

4 产业集群转型升级路径分析

借鉴日本燕市和我国浙江永康、重庆大足、山东临沂等国内外经验,阳江五金刀剪产业集群转型升级的关键是要跳出“小刀剪”范畴,着力优化存量、培育增量,结合自身基础条件走出一条产业结构多元化的发展路径。针对产业集群存在的技术性瓶颈、非技术性瓶颈及转型陷阱,五金刀剪路线图从微观技术和宏观战略两个层面指明了产业转型升级的方向。

4.1 技术路径分析

针对钢铁原材料、热处理、机械装备、陶瓷刀、检测和标准化等5个方面的技术性瓶颈,五金刀剪路线图提出了相应的技术突破路径,为产业集群组织策划科技项目、开展产业关键共性技术攻关提供了指引。一是在钢铁原材料领域重点开展“高铬马氏体不锈钢的洁净冶炼/精炼及生产流程组织性能控制技术研究与产业化应用”“常规马氏体不锈钢化学成分控制与冶金质量控制的关键技术研究与产业化应用”等若干项目的攻关[7]。二是热处理领域重点围绕“高品质产品的热处理工艺规范、专用设备及其控制技术”“热处理产品质量评价技术”两大方向开展项目攻关。三是刀剪机械装备领域重点围绕“刀剪关键机械加工技术及装备研究”“整线及分段自动化技术的研发”两大方向开展项目攻关。四是在陶瓷刀领域重点开展“增韧氧化锆陶瓷研究及超高韧性陶瓷刀剪产品开发”“高纯超细陶瓷粉末的研究”“异型陶瓷刀具的增塑成型技术研究”“高性能结构陶瓷与功能陶瓷的产品开发”等项目攻关。在检测与标准化领域,重点开展“与国际先进水平接轨的刀剪产品标准化体系建设”“Cr等有毒害元素的析出超标原因及预防措施的研究”“刀具锋利度检验方法及设备研究”等项目攻关。

4.2 战略路径分析

阳江五金刀剪产业集群转型升级不仅面临技术性瓶颈,也面临很多非技术性瓶颈,特别是要避免落入转型陷阱。事实上,阳江五金刀剪产业单靠市场行为和企业个体力量难以完成转型,只有政府主管部门在产业层面进行规划引导,同时结合市场这一外力,才能实现转型升级。从战略角度看,五金刀剪路线图提出了产业集群转型升级亟须掌握的四大话语权和三大主攻方向。

4.2.1 四大话语权

(1)原材料话语权。解决优质不锈钢原材料供应问题的备选渠道包括:1)重组整合阳江现有钢厂资源,依托广东广青金属科技有限公司、广东世纪青山镍业有限公司等大型钢厂,推进铬、镍合金及其产业链项目加快建设,统筹建立阳江高端不锈钢生产基地,在以红土镍矿等为原料生产镍铁合金的基础上,研究基于回转窑-矿热炉(RKEF)工艺实现以Cr为主要合金化元素的马氏体不锈钢板坯料低成本生产的可行性[8]。2)由阳江市政府牵头,与宝钢股份有限公司、太原钢铁集团有限公司等国内大型钢厂建立战略合作关系,构建统一的原材料采购平台。

(2)工艺、装备、设计和标准话语权。1)加强创新平台建设。鼓励大中型企业、高新技术企业建立技术开发机构,扶持有条件的企业组建国家级、省级、市级工程研究中心。大力支持阳江市五金刀剪产业技术研究院建设,并将国家刀剪及金属工具质检中心建设成为具有国际仲裁能力和资格的权威机构。2)加强产学研合作。积极推动高校、科研院所与企业共建研究院、产学研研发基地或创新联盟,探索会员制等新型产学研合作及成果推广模式。3)加强关键共性技术攻关。设立专项研发资金,重点攻克热处理工艺、磨削抛光工艺等关键工艺技术,鼓励刀剪龙头企业和设备制造企业引进国外先进设备,并进行消化、吸收、再创新及行业的推广应用。4)加强工业设计。打击知识产权侵权行为,营造良好的自主创新环境。依托广东工业大学工业设计领域的创新科研团队,在阳江建立工业设计服务平台,提升阳江五金刀剪产品的工业设计水平。5)加强标准制定。组织阳江刀剪企业牵头或参与地方、行业及国家刀剪相关标准的制定与推行,将阳江标准上升为国家标准,逐步建立与国际先进水平接轨的刀剪产品标准化体系,抢占标准制高点。6)加快产业数字化转型。引进阿里巴巴、腾讯、华为、富士康等跨行业、跨领域工业互联网平台,通过“企业出一点、平台让一点、政府补一点”,推动五金刀剪企业“上云”上平台,促进五金刀剪企业研发设计、生产加工、经营管理、销售服务等业务的全面数字化转型。

(3)品牌和营销渠道话语权。1)从区域、企业、产品3个层面打造阳江品牌。由阳江市政府牵头,重点打造一批具有高竞争力的企业品牌和高附加值的产品。发挥阿里巴巴等大型电商平台的数字营销能力,鼓励市区镇与电商平台合作,帮助阳江五金刀剪产业建设多类型的长期线上运营阵地,助力五金刀剪新品牌崛起。培育电商直播新模式新业态,引入和扶持本地机构建立常态化运营的直播基地。2)加强阳江五金刀剪物流市场基地建设。办好每年一届的中国(阳江)国际五金刀剪博览会,建设阳江刀剪电子商务平台,打造全球五金刀剪交易平台。大力发展刀剪物流业,将阳江打造成为全国刀剪产业物流中心。3)拓展国内市场。针对国内对刀剪产品的消费需求,找准国内市场定位,充分利用大流通渠道销售、有实力的代理商销售、网购平台等营销渠道,积极进驻全国连锁或大型超市、旅游商店。抓住阳江滨海旅游产业蓬勃发展的契机,将刀剪文化作为重要元素融入旅游产业,探索实施旅游营销。4)拓展国外市场。充分利用《区域全面经济伙伴关系协定》(RCEP)、“一带一路”建设机遇,大力开拓东盟、非洲、东欧及东南亚等新市场。

(4)新产品话语权。1)坚持“人无我有、人有我优、人优我特”的产品研发道路,积极开发刀剪新材料,如抗菌不锈钢、高氮不锈钢、千层钢等,形成生产制造技术新、设计新、性能好、附加值高的五金刀剪新产品和更高附加值的功能陶瓷产品。2)开发与刀剪消费特点类似、市场相近的新产品。

4.2.2 三大主攻方向

(1)显著提升现有传统五金刀剪产品附加值。依托阳江五金刀剪产业集群的整体优势,以原材料、工艺、装备、工业设计和标准为技术攻关重点,鼓励有条件的企业开发医用、军用、工业用等刀剪产品,大力拓展自主营销渠道,以自主品牌进入高端刀剪市场。

(2)发展镍工业及产业链。逐步形成涵盖镍原料生产、金属冶炼、压延加工、物流配送、制品加工和资源综合利用等完整产业体系,包括组建特钢生产加工基地,并积极引导一部分五金刀剪企业转型大力发展下游不锈钢制品产业。

(3)发展高性能结构陶瓷与功能陶瓷制品产业。在阳江现有陶瓷刀生产工艺和装备基础上,开发高性能结构陶瓷与功能陶瓷制品产业发展所需的先进适用技术。

5 结语

阳江五金刀剪产业集群是广东极具代表性的战略性支柱产业集群,本文以五金刀剪路线图制定工作为基础,详细介绍了该战略性支柱产业集群技术路线图的探索与应用。我们认为,以阳江五金刀剪产业集群为例,要更好推动广东战略性支柱产业集群高质量发展,既要关注技术性因素,也要关注非技术性因素;既要依靠市场和企业的力量,也要更好地发挥政府的作用。